在杨永泰的“削藩策”中,他将南方的新桂系视为一股,北方的冯、阎视为另一股,称这两股力量都足以与蒋争霸天下。
冯、阎、桂一旦实现大联合,对蒋政权就意味着灭顶之灾,杨永泰论述道:“广西第七军横行两湖,李济深负隅两广,白崇禧收编了唐生智残部三个军,称霸一方,三分天下有其一,如勾结冯、阎,则南京无法立足。”
在编遣会议草草收场,表明“政治削藩”希望渺茫的情况下,杨永泰转而主张在冯阎桂联手之前,逐一进行“武力削藩”,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要解决新桂系。鲁案无疑为此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机会和理由。
即便抛开冯、阎,对当时的蒋介石而言,要想用军事手段单独消灭新桂系,似乎也是一个很难达成的目标。桂军从南到北,从两广到两湖,再到山海关,战线长达千里,已经形成了可以互相配合,彼此呼应的“一字长蛇阵”,蒋军不攻便罢,一攻很可能成为对方的“腹中之食”。
显然,若想仅靠打仗来解决新桂系,胜负难有定数。杨永泰的办法是武力进攻和政治分化相结合,对新桂系分散在各地的势力予以各个击破。
他首先把目光盯在了广东,所用之术是“收买陈铭枢、陈济棠,以缚虎之势,扣留李济深于广州”。
陈铭枢早就投入了老蒋的阵营,陈济棠也与南京政府暗通款曲,但广东的关键人物并不是二陈,而是李济深。李济深在两广拥有过人的威望,陈铭枢、陈济棠等广东将领多为其旧部,就算他人不在广东,只要能够继续发号施令,二陈仍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正好国民党三大即将在南京开幕,各地代表纷纷赴京。李济深本来也应率代表与会,但处于这种敏感时刻,还要不要到南京去,他颇费踌躇。躲在上海法租界的李宗仁希望李济深能以广东的人力、物力、财力支援新桂系,不愿他为蒋所谋,所以也力劝其不要赴会,并预言李济深到南京只会凶多吉少。
见李济深犹豫不决,徘徊不进,蒋介石决定派吴稚晖到广州迎接。
在蒋氏幕府,吴稚晖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人物。他是孙中山的同辈人,当他名满天下,以反清革命家、国民党元老、教育家的形象跻身于民国政坛的时候,蒋介石还是一个小学生,两人年龄相差居然有二十二岁之多。
仅看两人过去的履历和年龄差距,似乎更应该是蒋介石给吴稚晖牵马坠镫才是。当然,如果说吴稚晖想借助蒋介石来实现自己飞黄腾达之梦,这倒也可以理解,可实际情况是,吴稚晖并没有什么做官的瘾,其人生信条为“官是一定不做的,国事是一定不可不问的”。他担任过的最长时间的职务是国民党中央常委,除此之外,并没有在南京政府当过大官,连蒋介石内定他为监察院院长,都被他一口拒绝了。
有人觉得蒋介石坏,宁死也不肯做蒋介石的官,吴稚晖是完全相反,他满心满眼都觉得蒋介石好,就连坏的都是好的。在吴稚晖看来,自己不做官的好处之一,也是能更好地为蒋介石奔走呐喊。他曾一再说:“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过问国事,帮蒋先生说话,不是比在南京政府里任职的人说话更方便吗?”
与陈布雷等“文胆”不同,吴稚晖的本事主要不是笔,而是嘴。蒋介石让他到广州去拉李济深,老头子立即赶赴广州。去了之后,便不顾鞍马劳顿,喋喋不休地跟李济深讲起了务必要赴南京开会的道理。
吴稚晖与李济深本是儿女亲家,这种关系加上吴稚晖那张锋利的嘴,终于让李济深招架不住,答应动身北上。
3月11日,李济深率一批代表抵沪。这时全会还没开幕,李济深暂时不来南京也无不可,但蒋介石又向他发出邀请,请他来南京居中调停中央政府与“李白”的矛盾。
李宗仁见状,再次劝李济深千万不可去南京,否则必被扣留无疑,到时广东必陷,广西也会随之失去援助。听完他的分析后,李济深觉得很有道理,当即说,自己决不去南京。
李济深不来,蒋介石自有办法,他让吴稚晖、张静江、蔡元培、李石曾四元老出马,要求即便用八抬大轿,也非得把李济深抬到南京来不可。
张静江等人对此事都不太热心,只有吴稚晖特别能体谅蒋介石,在劝李入南京问题上表现得非常活跃。一到上海,四老就前去拜访李宗仁,同时约李济深来李宗仁的寓所谈话。吴稚晖代表四老对李济深说:“蒋先生命我们四人来劝任公(李济深字任潮)入南京面谈,请任公不要推辞。”
李济深当然不敢贸然答应,他说:“蒋先生对我素有成见,此次烦请诸位来请,更说明其中有问题。蒋先生能保证我入南京后的安全吗?”
吴稚晖立即回答:“我们来沪之前,便曾和蒋先生谈到任潮入南京后的安全问题。蒋先生表示,他以人格担保,不致使任潮失去自由,但是如果任潮不去南京,中央便一定要对武汉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