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为了与李宗仁携手北上参加善后会议,蒋介石曾在武汉绕了一圈。在李宗仁举办的欢迎宴会上,新桂系位于两湖的将领夏威、胡宗铎、陶钧均摆出一副傲慢姿态,借故不肯出席,给老蒋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
第二天,蒋介石循例检阅驻汉部队。在他做了简单训话后,身为阅兵总指挥官的胡宗铎突然站到阅兵台前,提高嗓门,说:“北伐军在进展期中,中央政府政潮迭起,致影响军事,屡受波折。”
蒋介石固然心中不快,但也只好装成没事人一样,暂时隐忍不发。
编遣会议召开前后,看到老蒋在对付诸侯方面似乎仍然力有不逮,新桂系又在两湖掀起了新的风浪。
两湖中的湖南系广西门户,且是鄂桂通道,新桂系要巩固后方,势必将湖南政权紧紧掌握在自己手里。过去“李白”以程潜主湘,固是迫于形势,以后软禁程潜,由鲁涤平继任,其实也出于权宜之计。
鲁涤平是湖南人,为谭延闿的嫡系,他所率领的第二军,其前身就是谭延闿所率领的国民革命军第二军。谭延闿代表着中央政府的利益,作为其嫡系,鲁涤平的立场自然也比较接近中央。新桂系始终持反蒋态度,这时候的反蒋也就是反谭,反谭也就是反鲁。他们能够用鲁涤平主湘,仅仅是因为此前已连续扳倒了唐生智、程潜,如果再以外籍人继任湖南省主席,恐招致湘人的公愤和反弹。
对于鲁涤平,新桂系只视之为一个暂时过渡的角色。在鲁被发表主湘的次日,叶琪请他吃饭,席间他屡次宣扬“李白”的“威德”,意在窥察鲁涤平的态度。
鲁涤平不知对方究竟用意何在,神色略带惶恐,表示不敢就职。叶琪又劝他放手去干,并推荐自己的人协助其工作,实际上是安插“内线”,对鲁涤平实施监视。
鲁涤平不是不明白叶琪的用心所在,但回湘后,仍委任叶琪的“内线”为湖南省政府军务科长。不但如此,叶琪每次来长沙,他必定都要亲自到车站迎送。
叶琪以前做过鲁涤平的部属,鲁任团长时,他是连长;鲁任师长时,他是团长。对一个老部属极尽奉承讨好,在民国那种氛围下并不多见,也很容易惹人笑话。
鲁涤平当然不是真的愿意这么做,而是不敢不这么做。因为叶琪跟夏威关系密切,夏威遇到事情必要先跟他商量,可谓言听计从。夏威时任第七军军长,乃是新桂系在两湖的实力派,鲁涤平深知,叶琪可能几句话就能决定自己的去留。
新桂系在两湖已经嚣张到了何种程度,而鲁涤平对他们又害怕到了何等地步,由此可见一斑。
鲁涤平主湘后,照例兼任湖南清乡督办,仍以何键蝉联清乡会办。以前程潜主湘时,湖南事务多交给何键主持,自己很少过问。鲁涤平继任后,表面上虽然萧规曹随,但已明显不同于程潜。程潜那时候是认为自己兼管两湖,他经常要往武汉跑,湖南这边想忙也忙不过来,而鲁涤平只有湖南可归他管,何键管多了,就等于和他争权一般。
清乡督办署是掌握湖南省地方武装的枢纽。鲁涤平想要独揽督办署的大权,可是因为初次打理湘政,他对于湖南的军政情形颇为生疏,而何键对湘事摸索日久,心中有数,结果鲁涤平还是只能将督办署交由何键主持。
何键随着羽翼渐丰,也感到湖南有鲁,自己在湖南就没有进一步发展的余地,始终只能屈居于“会办”这样一个助手的地位。如果他想完全掌握湖南的地方政权,则非驱鲁不可。
何键为人深沉,平时喜怒不形于色,鲁涤平同样不是那种喜欢咋咋呼呼的人。两人尽管从一开始就同床异梦,并且猜忌防范之心日甚一日,然而彼此仍虚于周旋,没有爆发过任何剧烈冲突。
从何键方面来说,单靠他自己来驱鲁,是一件很不现实的事。他得借力打力,而这个能借到的力就是新桂系。新桂系此时虽然还没有公开喊出反鲁的口号,但忌鲁驱鲁之心,与何键并无差别。
新桂系在鄂将领多为保定生,何键也是保定生,这是没进过保定军校大门的鲁涤平无法相比的。何键便利用这一优势,与新桂系中的“湖北派”拉上关系。
何键并非新桂系主湘的理想人选,但他们认为何键是保定军校同学,较之亲南京政府的鲁涤平毕竟要好一些。“李白”以下将领均认为有拉何制鲁的必要,叶琪在与人闲谈时说:“湖南这个地方要抓住,鲁胖子(指鲁涤平)想过主席的瘾,让他过过瘾。以后的事就要靠何芸樵(何键字芸樵)了。”
弄清新桂系的意图后,何键便时常赴汉,与“湖北派”加强联系。同时,他对清乡督办署的事务也抓得更牢,已达到完全一手包办的程度,鲁涤平几乎无从过问。
一次,叶琪由鄂来湘,鲁涤平设宴招待,宴席上他对同桌的人说:“湖南的事,只要芸樵先生肯替我帮忙,是大有可为的。”不安之状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