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要娶妻了?

“程行彧,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当真要与旁的女子成亲?”

云岫压住心底不断涌出的酸涩与苦楚,尽力忍下想暴打眼前人的冲动,就是为了把事情弄清楚,她要确认这个和她耳鬓厮磨半年多的枕边人,她的意中人,真的要娶别人为妻吗!

程行彧端坐在她正对面,男人一副儒雅倜傥之态,神清骨透之姿,只可惜,明明是个玉树临风的小郎君,却偏偏生了一双眼目黯然无光,黑眸失了神采,流光凝滞而不再流动。

他手中握着一根两尺六寸长的青玉髓镶缠碧竹杖,一眼看去就会觉得这根棍子价值不菲,根本想不到它竟会沦落到给人作盲杖。

面对云岫饱含怒气的质问声,程行彧的那双眼睛仿佛凝着雾般,无神转头望向出声处。虽然动作徐缓,但口中的回应又十分果断,那语气坚定得不容任何人置疑:“必定娶之。”

闻言瞬间,云岫心底的那根弦终于“噌”一下绷断了。

“那我呢?你这样又把我置于何地?”

“你还是临光别苑的夫人。”他如是说道。

云岫惊讶于此刻的自己竟然没有歇斯底里,没有举动失常,反而还能出声嘲讽程行彧,一问又一问:“你说,一生一世只有我一人,是假?”

“过年时曾许诺,已筹备婚礼,要娶我为妻,是假?”

“更或者这些日子以来,你我的情爱,也是假?”

面对云岫的三连质问,程行彧只是握着青玉竹杖,抿着嘴唇冷漠而淡然,好半晌他才吐出一个字:“是。”

“你喜欢那人,还是爱上她了?”

回答她的一片沉默。

眼睛酸涩难忍,云岫却睁得大大的,不想让泪珠滚落。

呵,这就是她的意中人。

临光别苑?那是不是以后程行彧来这歇一晚,她还要说一声:大爷,欢迎您下次光临。

临个屁!

她的教养绝不容许她给别人做妾,做小三,做外室,只要程行彧敢娶他人为妻,那就代表他们以后再无任何可能。

想着想着云岫心里便越发觉得委屈,眼泪再也忍不住,开始巴啦啦往下掉,要是她没有身穿异世,没有遇到程行彧,哪会经历如今这场饮泣吞声还吃尽委屈的桃花劫。

云岫穿越前,是主攻的是城乡发展与规划专业研一新生。她得益于博闻强识,记忆力超群,过目不忘的满点技能,学生时代连跳三级,十九岁将满就考上研究生,也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研究生才入学两月就被导师选去参与乡下调研,明面上是带领学生躬身实践,悉心教导,但实际上是随身携带一个知识储存器,毕竟应答如响又从善如流的高性价工具人,谁用起来不欢畅。

只是,没想到途中意外横生,令她身穿异世,来到这个历史上不曾出现的南越王朝,还被露宿乡野的程行彧捡到收留。

本以为就像穿越小说一样,她遇到了正缘,收获了爱情,没曾想最终会是这么个破烂结果。

但她也不愿自己的感情像其他影视小说的男女主那样,两个人像是没长嘴似的,误会重重就是不解释,最后被迫分离。

但说到底,她还是想再为自己争取一回。

红了鼻头的云岫努力平复情绪,她并不想让程行彧知道她哭了。

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泪水,缓和情绪后再次询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生意上遇到什么事了?还是你有其他的谋算?你说出来,我给你出谋划……”

如果程行彧有难言之隐,她愿意与之共同面对,她是穿越者,曾阅览过很多书籍,学习过很多技能,凭借所知所解,总能为程行彧出主意,寻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只可惜程行彧令她失望了。

不等云岫语毕,男人就侧脸避开撇向另一侧,漠然打断她:“不必再多言,下个月我会同徐姑娘成亲,你就待在临光别苑,一切用度照旧,也,不必忧虑。”

什么意思?云岫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见程行彧已手执青玉竹杖起身,清脆的敲击声传来,她惊醒后慌忙扯住他的衣袖,“怎么?你还真想要把我困在这?”

“难不成你成亲了,娶了别人后,是想让我继续当你见不得人的野娘子?还是不登台面的外室?”

是,她身穿异世,一穷二白,要不是程行彧,她在这里就是没钱没户籍的黑户,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会委曲求全,任人这般践踏,去给人做没名没份的三儿。

程行彧被她这话深深气到,什么野娘子?什么外室?

他想要为自己辩说什么,但察觉到屋顶处潜伏的气息后,还是忍下冲动,握紧手中的竹杖,说出的话越发尖酸且刻薄:“你,除了这,还能去哪?”

云岫不可置信,浑身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空,脑海里更是一片空白。最终,她无力松开手,不再阻拦,放任程行彧自行离去。

竹杖的清脆声渐消,等人走远了,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忽觉身子发软,只能慢慢挪步坐回桌前。

圆桌上布满她精心烹制的菜肴,有水煮肉片、蒜泥白肉、酸豆角炒肉末、麻婆豆腐、鱼香茄子。

程行彧喜辣,她便经常下厨为他做菜,但今天狗男人的一番话语真真切切将她伤透了,仿佛这一年来的时光都喂给了白眼狼,现在连这些可口饭菜都看不顺眼。

“把这些东西端走吧。”

候在门外的小丫鬟闻声立马进来,利索地将所有吃食撤出去,端走最后一盘酸豆角炒肉末时,恰逢屋外进来一面容慈祥的嬷嬷。

小丫鬟们皆委身驻足行礼,恭敬唤一声:“宁姑姑。”

和程行彧争吵是一回事,与人往来又是另一回事,所以云岫不会把怒气撒到旁人身上,何况这是一位待她和善的姑姑,云岫起身打了招呼,招呼宁姑姑入座。

小姑娘眼角还有湿意,宁姑姑看在眼里,心疼了两分,但她此行目的是来劝解小姑娘的,就牵过云岫的手,婉言笑称:“姑姑就不坐了,今天色好,花园里的梅花也开了,不如陪姑姑去走走?”

云岫隐约有感,宁姑姑是有话要说,便遂了她的意,二人一同来到后院梅林。

她现今身在南越京都,住在城东程行彧准备的临光别苑里。

这座院子不小,前有池塘,后有梅林,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抄手廊亭更是掩映在花枝丛中,如果没有程行彧成亲这桩事,没有宁姑姑的不停敦劝,那她是有兴致认真赏梅的,而不是像此刻一样,听着唠叨,望梅生羡,羡慕这些自由生长的梅花,听不懂人语,生不出烦恼。

“姑娘与小主子的感情深厚,姑姑看在眼里,自然也是心生羡慕,但小主子娶徐家姑娘已是铁板钉钉上的事,姑娘何必再徒增忧恐,将自己陷于苦闷之中。”

“徐家姑娘是个好相处的,姑姑与其有过几面之缘,她品行端正,性子柔软,成亲后必不会苛待姑娘。再者,只要小主子的心在你这,日子和以前就不会有任何不同。”

“况且徐姑娘嫁进来除了正妻头衔,她还能得到什么。”

“想想从前,你喜欢读书,小主子就为你寻典籍孤本,你喜欢珍珠,小主子就为你寻各色珠子,你想做的事,他都遂了你的意,天下女子,要想得这么个知心人,那得修几世功德,做多少善事。”

“再往近了说,京城无论是出嫁的、没出嫁的,有哪家小女郎能得如此宠幸,这人呐,知足便常乐,常乐便少烦恼,少了烦恼、少了争执,这日子才能继续过下去,你说是不?云姑娘。”

她是程行彧生母的贴身丫鬟,小姐去后便由她护着程行彧长大。

宁姑姑曾经也期盼她桀骜孤独的小主子不要一心陷入仇恨里,若能得一真心人相伴,那她便心满意足,就是让她立地死去都成。

可当云岫真的出现后,她又开始怀疑,开始不满足。像云岫这样无亲无故,没有家族做后盾,没有钱帛做底气的孤女,如何能予以助力,助程行彧成事。

不过,好在程行彧即将娶徐家姑娘为正妻,如今只要说服云岫继续留下,那就既有了势,又保全了情,便是两全其美。

云岫一声不吭,垂头听着宁姑姑的劝导与敲打,只是宁姑姑每多说一句,她的脸就白一分。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朝自己涌来,她以为一年的相处能改变些什么,果然还是旧习难改。

宁姑姑口中夸赞不绝,令她忍不住询问:“徐家姑娘很出色吗?”

宁姑姑徐步走到云岫身侧,直言道:“是徐太傅家的小闺女,才貌双绝,在祖籍贺州也是出了名的才女,年前才随家人进京。”

云岫听着,突然间折断身侧的一支梅花,拿在手中,凑到鼻前,轻轻嗅了嗅。

此行径让宁姑姑一时拿不准她的态度,怔愣住片刻。不等她再多说,就听云岫夸赞了一声:“确实般配,一对璧人。”

“也是,阿彧行商,又多与世家官商打交道,人脉繁复,关系复杂,若是没有一位心思玲珑的妻子为他走动往来,那各方阻力必然不小,徐太傅家的姑娘当娶。”

云岫唇角勾了勾,面上尽是平静与祥和,仿佛因着梅花林子的清丽之景,心思突然开窍想通了似的,一扫先前郁闷。

宁姑姑看她这副从容闲淡的模样,一时被迷惑,未有其他察觉,反而为云岫的识趣知事而满意,竟然还笑着点头附和:“是啊,徐姑娘的哥哥在贺州开酒楼做生意,平日里又广结善缘,胜友如云,若是小主子与她成婚,必然受益良多。”

云岫捻着梅花枝,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有说反话的天赋的,便失笑着继续自嘲:“我一介孤女,无才无名,又无娘家长势,更不能为阿彧带来丝毫利处,能得他一片真心相付,已经是幸事一桩,确实要知足知止,如今得宁姑姑指点,日后必安心于院中,与他相守,待他归来。”

宁姑姑点头,面容语气甚是欣慰:“既然如此,那姑娘不可再与小主子滞气,免得伤了和气。”

云岫软声应下:“是,宁姑姑。”

等来了个小丫鬟将宁姑姑唤走后,云岫依然驻足留在梅林中,她看着手中把玩的梅花枝,嗤笑一声,相守个大头鬼!

她,云岫,绝对不会与旁人共用男人。

若是她记得不错,程行彧为她弄来的南越户籍应该就存放在书房里。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改标点符号了

幸好有读者提出建议,我的逗号与冒号啊,为毛我当时没注意混用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