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仪明派人几次三番确认过林帆妻子的身份,其结果都证明了那人是许是莺,而夏礼知在青/楼中看到的那个女子只是凑巧长得相像罢了。
他派人明里暗里提示过夏礼知,偏偏她执拗得像头倔驴,还奔波着凑钱想赎那个女子出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没有察觉到那些暗示。
她带着个孩子在身边,若无居所必然要风餐露宿,那样的日子绝不会好过的。
只是他不知道,即便他派出去的人都确定青/楼里的人不是许是莺,夏礼知却坚定自己的想法,那个女人是许是莺无疑,她绝对不会认错的,只是不知许是莺沦落风尘的具体原因是什么?
用以赎身的钱七拼八凑差不多够了,院子里属于女子和孩子用的东西都被夏礼知搬至院外放着,现在只等安置好夏云起就可以去接许是莺。
夏云起扯了扯夏礼知的衣角,眼下泪光点点:“娘亲,我们之后去哪啊?”
夏礼知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我去盛都接你的姨母来跟我们一起住,这几日你且住春草婶婶家,等我将你姨母接到村里来,我就带你们亲自动手去建一处房子好不好?”
院子的新主人站在他们母子对面道:“夫人,在下是看上了此地的风水才决心买下这处院子,近期暂不会来此居住,你和孩子可以继续住下去的。”
他敢把人赶走吗?他可不敢,他只是奉命而来买下此方小院,不是院子真正的买主,对了,他来时还被特地叮嘱过说不可伤害原院主,必要情形下可留他们继续居住在此。
夏礼知不知这背后缘由,满心感激道:“多谢这位大哥仁义,待我接回孩子姨母确实也需要些时日再建新房,那就请大哥您宽待些时日让我们安定下来,请您放心,我们绝不会赖着院子不走的。”
“夫人客气了,”男人扫过地上的东西道,“这些还是搬回原地,待你们能安定下来,再带走也不迟。”
“娘亲,我们可以不用搬走了,”夏云起拉着夏礼知的手仰头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去接姨母回家吧。”
“云起,娘亲已经跟春草婶婶说好了,你就去她家住几日,”夏礼知叮嘱道,“我一接回你姨母,你便回来,嗯?”
“娘亲盛都好大,好好玩,我想跟你一起去。”
上次带夏云起去盛都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会遇上许是莺,如果提前知道她是不会带夏云起去盛都的。
“不行,到时候娘亲会很忙的,人多手乱顾不上你的,你就暂时待在村长家里,没几天娘亲就回来了。”
到时候接回许是莺,如何让他们母子俩好好相处也是个急需考虑的问题,她害怕许是莺见到云起会想起那段晦暗的时光,而云起也会对自己的身份起疑心,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许是莺带出那水深火热之地。
夏云起见夏礼知如此坚决,只好点了点头道:“那娘亲你去了要小心啊,我就待在春草婶婶家等你回来。”
许姐姐你看到了吗,孩子他是很乖的,你们一定能慢慢相处得很好的。
夏礼知将夏云起托付给春草就立刻赶往城里,距离上次说回来筹钱已经过去二十几日,对于那种地方来说,多待一刻都仿佛置身地狱,她不能再放任许是莺继续待在那里。
上次到盛都是提前一天去的倒也没有那么着急,此次因为有急事,夏礼知也顾不上什么了,一人一骑跑到了盛都,可这个时代的交通实在太不方便了,哪怕她再紧赶慢赶到盛都时天已经暗下来,唯独留了些许霞光还散在天上。
青/楼老鸨就站在门口揽客,一看见夏礼知就脸色一变,要不是夏礼知已经看到了她,她跑不掉了,不然她肯定会躲得远远的,但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迎上来道:“夫人,你真的来了?”
“我不是真的来,哪站在你眼前的人是何物啊?”夏礼知将装钱的包递到对面去,一点也懒得伪装,直接道,“钱已经按你的要求凑齐,我要许姑娘的卖/身契,然后把她放了。”
提及许是莺,对面的老/鸨突然面露难色,眼睛流连在包上,手却在推拒着打哈哈道:“许,许姑娘不在我们楼里了。”
夏礼知猛地收回手,将包搂在怀里道:“不在楼里,那会在何处呢?劳烦您告知于我。”
“啊,这,这……”
“她不在楼里,在地牢呗。”是先前那个与许是莺不对付的女子,她今日穿的不是颜色艳丽的衣裳,而是一身素衣,看起来到别有一番风韵,却浑身笼罩着伤感。
当然,夏礼知没有注意这些,只在听完她的话之后,脑袋里好似挤着无数条“地牢”二字,密密麻麻,挤得让她说不出话来。
蒙了好久,夏礼知才艰难地问道:“地……地牢?”深吸了一口气,她又问,“那她犯了什么罪?”
女子扶额苦笑道:“杀人偿命,自然是死罪,明日午时斩首……”
夏礼知觉得自己已经听不见声音了,耳朵里声音尖锐,就像要刺穿大脑,但她的嘴巴居然在下意识地问道:“她杀、杀了谁?”
“谁知道呢,每天来往楼里的男人那么多,我们又怎么记得过来呢,”老鸨生气女子讲出了真相,影响楼里的生意立刻赶人道,“夫人,人既然不在我们这里了,你就去别处寻了,我们这已经够乱的了……”
夏礼知没听她说什么,呆滞地转了身走了几步,然后人就突然摔在了街上,手里的包也随之掉落在地,一锭碎银从包里滚落出来,慢慢滚远了。
钱能买下她身,却买不了命啊!她现在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她应该去找谁呢?
那锭银子被一个小乞丐拾起,蹦蹦跳跳地据为己有拿走了,夏礼知从小乞丐的背影上收回目光,像个游魂一样,拖着沉重的步子在街上挪动。
怎么会这样啊,为什么不等等她呢,会不会是她的出现促使许是莺犯下错事?她如今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对,对了!许姐姐是大家之女,她的爹娘一定会救她的,没有父母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死亡。
夏礼知问到了许家的位置就跌跌撞撞地跑去,一路上惹得怨声载道,但她还是拼命的跑,希望求他们救一救许是莺。
许家不愧是高门贵府,朱红色的大门前树着两尊石狮子,夏礼知一手搭上石狮子的手,喘了两口气便上了台阶,敲响了许家的门。
一下,一下,声声入耳,声声迫心。
门开了,夏礼知看着对面不断打量着她的家丁道:“求你帮帮我去请你家老爷夫人和我一起去救许是莺。”
“我家小姐怎么了?”家丁反应迅速道,“且先等着,我这便去通报。”
家丁急急忙忙跑去叫人,夏礼知无助地蹲在了许家的门柱前,恍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许姐姐的爹娘从里面匆匆而来,见到夏礼知的一眼问的是:“你是什么人,和莺儿是什么关系?”
他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道:“也不必管你与莺儿的关系了,告诉我莺儿发生了什么事?”
夏礼知将她所知的事和盘托出,许家夫妇俩突然哈哈大笑起,许夫人道:“你是哪里道听途说来的消息,竟敢如此胡诌,来人呐,赶紧把这个疯子赶走!”
“若今日我许家门风受辱,我绝不饶你!”许是莺的父亲道,“家女已经嫁为人妇,品性端正,我昨日才见过,你这疯妇如此造谣生事,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来人啊,放狗!”
夏礼知被几个下人禁锢住双臂扔下了地,但身上的痛比不上心里的痛,她慢慢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看着站在台阶上俯视着她的夫妻俩,一时间如坠冰窟,寒意四起。
许家的三只狗站于许家夫妇前方的两三个台阶下,看着夏礼知冰冷的眼神反倒不敢靠近,只盯着她哼鸣。
“我说的是实话,她就是许姐姐,”夏礼知突然吼了一声道,“为人父母,你们怎么可以如此狠心!”
话音未落,突如其来的犬吠,便是许家夫妇俩的回答。
所以,让他们去救许是莺是不可能的了。
夏礼知颓然地离开许家,准备去想其他办法,可是她想不到除了许家谁还会帮她,偌大的盛都,不,是浩浩荡荡的这个时代里,她所认识的人就只有“夏礼知”,只要能救出许是莺,她愿意去求“夏礼知”,告诉她自己已经改了名……
“啊……啊啊,”夏礼知终于没有忍住哭出了声,“为什么要这样对许姐姐啊!”
她相信许是莺这么做一定是出于某种不得以的原因,以她对许是莺的了解,如果不是被逼急了,许是莺是绝对不会那么做的。
她也害怕这些逼许是莺的人中有自己的一份,毕竟没有人愿意曾经见过她最美好的一面的人,又见证她落魄堕落、无可奈何的一面,许姐姐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啊,或许她夏礼知也是罪人一个啊!
作者有话要说:前方虐心预警,但请相信大悲之后一定是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