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耀兴虽未位列前三甲,好歹考了个第四,这比他先前连考场的门都进不了已经是极其令人欢欣之事,除此之外,别人所用牡丹元素都是身外之物,唯一他的胎记永不能褪,使得他成功化身为“牡丹吉神”的象征。
在此前提之下,他甚至获得了与前三甲一起见宫面圣的机会,这样的结果他已然很满足。
夏礼知既为他高兴又有些羡慕,如果她没有穿越到这里,马上她就能查到高考成绩,去面对自己的未来,谁想到意外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也不知道爸妈找不到她会怎么样?
回家的想法每分每秒都会在脑子里闪现,无数爸妈因她不见而痛苦的画面时时刻刻出现在脑海中,让她觉得焦急又难过,可四年多了,她没办法回家。
四周喧闹不止,无数人涌上街头,将他们手里的帕子与鲜花抛向前方马背上的状元郎,孙耀兴等人也紧随其后,没功夫顾及她们这些上街来观看的人。
孙大娘喜极而泣,站在她身侧满脸幸福地看着自家儿子的背影,夏云起揪着孙大娘的衣角道:“孙奶奶,你别哭,你别哭……”
这个孩子太懂事了,夏礼知摸了摸夏云起的脑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仰首想将眼泪不流下来。
可就是抬的这次头,她看到了对街楼上的女子,只是一眼,她就移不动视线了,那个女子分明是许是莺啊!
毕竟在许家庄与许是莺相处了五六个月,夏礼知还不至于认错了人,那眉眼、鼻子,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
可许是莺怎么会在那里,还化了浓妆,穿着不是她会穿的鲜艳夺目的衣裳,她的两侧还站着好多女子,都穿得醒目无比,争先恐后地往下面的人流扔花朵和手帕。
“那里青/楼,”孙大娘看夏礼知一直盯着对面,以为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于是提醒道,“看看那些女子穿的都是些什么,不成体统,咱们良家子,千万不要靠近。”
青,青/楼?夏礼知深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不禁更加疑惑许是莺会在青/楼里?!
这怎么可能!夏礼知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了,想再看清楚些,无奈她的眼神过于不加掩饰,被她盯着的人也发现了夏礼知。
四目相对,遥遥相望,之后是那个女子闪躲着移开目光,转身立刻离开了围栏处。
像,实在太像了,恐怕就是她!夏礼知果断将孩子往孙大娘身边一按道:“婶子,我有事要离开一会,麻烦你帮我看着孩子别让他乱跑。”说完,她俯下身对夏云起叮嘱道,“此地人多混乱,你要一直紧紧地跟着孙奶奶知道了吗?”
孙大娘和夏云起同时点了点头,就看着夏礼知挤进人群中横穿大街,惹得怨声四起。
夏礼知可顾不得这么多了,一心想去确认那人到底是不是许是莺。
她挤到门前,抬头扫了一眼牌匾上的“春雨楼”三个字,径直走了进去。
楼里大堂中四处放着酒桌,酒桌错落排列围着大堂一个圆台,台上还有女子甩着长袖为台下的男人们跳舞。
夏礼知大堂看过一遍,又抬头望向楼上刚刚看到人的那个方向,定了定神想上楼去,可还没走出几步,就有人团团围了上来,一个个恶狠狠地瞪着她。
有人拉开他们走到夏礼知对面,环抱着双手,轻动红唇讥笑道:“呦,这位夫人是来找人的?你家夫君是哪位啊,说来让人听听在不在咱们楼里。”
把她当来抓丈夫的人了?夏礼知顿时有些无语,但无论别人怎么说,此刻最重要的是找到刚刚的人。
“可不是吗,”夏礼知故作剽悍双手叉上了腰,将错就错道,“不过我此番来不是找我家夫君的,是来找那个叫许什么莺,莺莺,还是莺儿的,我倒想看看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勾得我丈夫几日不归家!”
“哈哈哈……”身形丰盈圆润的老/鸨笑了起来,对左右两旁的人笑道,“哎呦,又来一个,快看看咱们楼里的姑娘们多有魅力啊,哈哈哈……”她一笑,她旁边的人就一起笑作一团。
这意思是——?
夏礼知不由得眉头紧锁,蛮横地再问道:“看来你们楼里是真有这号人物了,她在哪!老娘今日倒要开开眼界!”
“有,怎么没有呢。”另一道声音传来,夏礼知转身一看,是一个长得美极了的女子,衣裳半露,轻摇着团扇、扭着水蛇般纤细的腰慢慢走到她跟前,“你若能好好教训教训她,奴家带夫人去找可好啊?”
得,这人可能与许是莺有仇。
“我呸,”夏礼知往地上粗鲁地假淬了一口道,“我可不就是来教训她的,姑娘,她在哪?!”
她涂了红色蔻丹的手指遥遥往楼上某个方向一指道:“呐,就住那间屋里。”
“哼!”夏礼知挤开围着旁观的人,怒气冲冲地爬上三楼,直奔那间房子而去。
下面的老/鸨瞅了对面的姑娘道:“你适可而止,这个女人要真将姓许的打伤了,打破相了,请大夫的钱我可不出。”
“破相了直接打发出去不就是了,钱,我帮妈妈你赚回来不就好了……”
夏礼知在房门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气才敢推开门。
屋内燃着刺鼻的香,夏礼知被熏的眼睛都有些难受,想打喷嚏的感觉特别明显,但她却强忍着慢慢走近那个斜倚着桌子喝酒的女子。
“……许姐姐?”她试探着问道。
“这位夫人认错人了罢,”女子转过身来,媚眼如丝地看着她,“奴家可没有什么妹妹。”
“……”这声音,这相貌,不是许是莺又能是谁,夏礼知可从未听雀儿说过许是莺有什么双胞胎姐妹,于是她笃定地又唤了一声,“许姐姐。”
“你这人也真是的,都说了不是,怎地还如此执拗,”许是莺眨了眨眼,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道,“哦,奴家知道了,你是为你夫君的来的,不知你夫君姓甚名谁,说出来奴家或许知道呢?”
夏礼知皱眉看着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许姐姐从不会这样仿佛没骨头一样的坐着,她无论做什么都挺直腰背端庄有礼。
不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沦落至此大多不是因为自己的选择,而是被逼无奈,她问错问题了,不该这么问的,应该这样问:“谁害得你变成这样的?”
“这话可从何问起呢?”许是莺道,“奴家又不认识你,做甚要将那些事说与你听?”
夏礼知又走近一步,站在她对面打量着她的鲜红的唇、妖艳的妆造道:“你认识,你只是不认。”
许是莺半眯着眼睛,笑得摄人心魄:“夫人,你怕不是被你夫君气得狠了,都在这里自说自话了,奴家劝你啊,万事看开些,男人出入烟花柳巷之地最为正常不过了,可不能为此气着了自己的身子。”
夏礼知完全想象不到许是莺一个大家之女是遭遇了什么事才变成如此状态。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雀儿姐姐呢?”
提到这个名字,许是莺醉醺醺的面具似乎出现了裂缝,但她还是揉了揉太阳穴道:“雀?雀儿?奴家可从未听说过此人,你问错人了。”
她那片刻的怔忡被夏礼知捕捉到了,但她清楚的明白,许是莺恐怕是不会认她的。
“孩子……”夏礼知抿了抿唇,望着许是莺低着头倒酒,犹豫片刻还是自顾自道,“孩子长大了,很可爱,也很聪明。”
“唔,孩子?什么孩子啊?”许是莺手里的酒杯脱落在地,连带着里面的酒全部撒在了地板上,“奴,奴家醉了,额,头疼……”
她嘟囔着趴到桌上,像醉鬼一样痴笑两声道:“奴家真不认识你……”
“许姐姐,许姐姐!”夏礼知不甘地叫了两声,最后叹了一口气,什么叫做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这不就是了吗。
夏礼知又走近了些承诺道:“许姐姐,你等一等,我去问问怎样能赎你出去?”
她说完转身就走,临近门口那又忍不住重复了一句道:“你等着我,之后的事等你出去了再说。”
夏礼知快步走下楼来,刚刚在楼下等着看热闹的人见面色不虞,立刻凑近笑道:“夫人你可莫要因为她气坏了身啊,哈哈哈……”
“这位姑娘我问问你,这个姓许的是怎么到的你们楼里?”夏礼知勾了勾唇假笑道。
“呵,她清高呗,”女子手里的扇子扇得轻飘飘的,一如她的语气轻蔑而满不在乎,“将她卖楼里的人是她的丈夫,说是她不给男人近身,大家听听,好笑不好笑呢?”
心里的怒气瞬间就腾了上来,夏礼知感觉自己的牙都要咬碎了:“确实可笑,不过她丈夫是什么人呐,她娘家怎么也不来管管。”
“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娘家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老/鸨凑上前来,“夫人既然出够了气,就早些离开为是,别耽误了我们做生意。”
夏礼知暗自捏紧了拳道:“不知这位妈妈愿不愿意出价,让我赎这位许姑娘出去呢?”
这话一问出口,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老/鸨都觉得奇了:“这倒是少见了,家里做夫人的来给青/楼女子赎身?”
“是呐,”夏礼知眯眼笑道,“如此好的出气筒,只用了一回也太不尽兴了,说什么也得带回家里去,正好也让我丈夫吃点儿教训才好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