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礼知漠然地看着她像只花孔雀炫耀了一番,然后转身就要回堂内。
“夏礼知”快步上前拦住她:“你就没有想说的话吗?”
无语了,夏礼知真的无语了,要她说些什么,她的衣服真的很好看,地位特别高,嫁给了一个天潢贵胄?
现在她们井水不犯河水,有什么好说的,夏礼知决心不再搭理她,正巧屋内几个孩子趴在窗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们,她正要他们回去自习。
“——知道初中时我为什么要针对你吗?”
就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夏礼知”用的是很嚣张的语气,夏礼知人都走到门口了,又被气得几步返回到她面前道:“说吧,我的确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你一直欺负我,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好像也不足成为你霸凌别人的理由。”
“同名同姓的人确实很多,”‘夏礼知’双手抱臂,“但我不喜欢有人跟我同名同姓,且这个人还跟我在同一个班级里,”她顿了一顿突然狠声道,“而且总有老师拿我和你比较,实在太烦了。”
夏礼知嗤笑一声道:“你嫉妒我?”
“呵,嫉妒你?”‘夏礼知’不屑地低笑道,“你也不看看你浑身上下哪里值得被人嫉妒。”
“确实是,”夏礼知笑着说,“我没你高,没你漂亮,出身也不好,唯一拿得出手的应该只有学习成绩,让我猜猜,老师们是怎么比较的——你看你们班那个和你一样名字的这样努力,你也该努努力了,或者他们给你家里打电话,你爸妈给你压力了……”
“夏礼知”没有否认:“的确如此,但我马上就没有在意了,让我觉得有趣的一件事,是你爸爸瘸着腿来给你送冬天的衣服,那时我就想你凭什么也叫这个名字,你凭什么笑得如此开心?要知道我本来就不喜欢你,你开心了我就不开心,不如我也让你不开心,哈哈哈……”
夏礼知狠狠地瞪着她道:“这还不是嫉妒吗?如果我没记错你当时是住在你外婆家里因此才会到这个小县城里上学,父母时常不在身边的滋味不好过吧,你那没有感受过关爱的心灵很受挫吧。”
“你!”‘夏礼知’怒喝了一声,又猛地忍住了,“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语气嚣张得很呐,你知道我现在是谁吗?”
“哦,不知道,”夏礼知没好气地说道,“你是谁我都不关心,只是觉得你爸妈真的好失败啊,居然没有好好教导你,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什么叫作尊重。”
“所以呢?”‘夏礼知’轻蔑道,“你倒是很会尊重别人,可别人尊重过你吗?我手一挥他们就一起来欺负你,女生上手,男生旁观,哦,确实有人帮你说过话,是,是那个学习委员吧,只可惜他拿什么与我抗衡呢?”
什么学习委员的,夏礼知早已经忘干净了,她一直避免提及这段记忆,想彻底摆脱它,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一点也不想提及,还有就算真是帮助了也怕是一场自我感动,反正在那一回回被羞辱、被欺负的日子里,从未有人走到她身边帮她一把。
“哈哈哈,你可真会说话,不以为然是吧,随便了,”夏礼知翻了个白眼,喝道,“滚罢,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你以为我想看见你吗?”‘夏礼知’揪住夏礼知的衣襟道,“我是来提醒你,别在外面多嘴。”
昨晚王爷就一直在问这个妇人是谁,给他的感觉非常熟悉,今天他也是举止奇奇怪怪,问了村民些什么就往此地的学校来了,她一直在背后跟着他,没想到他居然是来见夏礼知的!
她害怕夏礼知将穿越之事说出去,尤其是怕被王爷知道,如果被他知道了她是什么穿越而来“借尸还魂”或“夺舍”的,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合着是怕她说出穿越的事吗?夏礼知无语道:“你没脑子吗?先前我已说过与你不认识,现在是你上赶子找上来,烦不烦啊。”
‘夏礼知’皱紧眉头道:“你的语气最好客气一点,别再这么跟我说话。”
“你大概是忘记了我如今是什么情况,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夏礼知方寸不让道,“你以为我还怕你不成,看到最后谁的玩得过谁,以前我之所以忍耐是顾忌我的父母,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是生活所迫,若再因为我的事到老师面前卑躬屈膝委曲求全,那就是我不懂事了,不因为我怕你懂了吗?!”
吼完,夏礼知又反应过来道:“哦,你不懂,把自己的痛苦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不是你经常做的事吗,所以快滚吧,我不想在孩子面前打人。”
“呵,量你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动我,”‘夏礼知’看了看那些孩子一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她现在已经怀孕,如果真与人争执起来极有可能会使胎儿受到伤害,“如今我累了,懒得与你计较,你就带着你那个儿子当你的寡妇去吧。”
“夏礼知”转身就要离开,夏云起跑来站在夏礼知身边冲着“夏礼知”的背影大声吼道:“你才是寡妇,我讨厌你!”
她怎么骂都可以,孩子太小了说不得别人会当寡妇着样的狠话,夏礼知连忙拍了夏云起道:“回去!”
“娘亲,你别难过也别生气。”夏云起嘟囔道。
夏礼知蹲下身,语重心长地说道:“云起,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千万别忍着,娘亲不想看你把委屈往自己肚子里咽知道了吗?千万别像娘亲一样后悔。”
想了想,她突然伸出手抽了自己一巴掌,吓得夏云起红着眼睛扒拉开她的手,帮她捂着脸道:“娘亲,你不要,自己打自己。”
“娘亲该打,”夏礼知按着他贴在自己脸颊的手道,“娘亲以前太软弱了,你以后千万别像我一样知道吗?千万不能,”她转回头看着扒在窗口的孩子道,“你们也是,知道了吗?千万别让自己受委屈。”
夏云起点了点头,屋里的孩子们也陆续颔了首。
其实回顾三年的经历,她恨自己胜过了恨“夏礼知”,恨自己软弱无能,恨自己畏首畏尾、恨自己将天真无邪的那个自己埋葬在了那些眼泪与忧郁里,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如果那时她敢反抗,她一定不会受更多的欺负。
可是,可是,若时光倒转,再次回到那时候,她好像还是会选择忍耐的。
回家时,唐仪明正站在院子里仰望着天空,以一种非常放松的状态。
其实雨早就已经停了,那些侍从大抵已将道路清理通畅,加之他衣冠打理很整齐,夏礼知就明白这些人应该要离开了。
他侧目看过来,一眼便看见了夏礼知脸上的红印,下意识皱了皱眉道:“你的脸怎么了,谁打的你?”
“无事,”夏礼知浅浅笑道,“大人是要离开了吗?我听隔壁人声嘈杂,动作不轻,像是要整装待发。”
唐仪明点了点头,看着她的脸颊微微出神,她不说他也能查到的,只是不明白她受伤,自己为何有些生气。
“那就祝愿大人此行一帆风顺,”夏礼知行礼斟酌片刻道,“不过,还望大人容民妇冒昧多嘴一句。”
她顿了一顿,垂眸道:“请大人莫妄自菲薄,莫轻贱己身。”
太监身体上的残缺是强权所致,暂时改变不了,只希望他能消除内心的自卑,不再自我厌弃,也不要自揭伤疤,等着别人来选择是否与他结交。
唐仪明一愣,随即弯了弯唇道:“多谢夫人教诲,保重。”
夏礼知拉着夏云起让开路,目送他出了门。
他们要离开,说明“夏礼知”也肯定会离开的,听完她今日的一席话,夏礼知现在已经是心力交瘁,累得不行。
伤害早已留在心底,事后的解释除了给她解了疑惑,根本没有其他的作用,那段经历给她的影响太多了,有的东西已经如跗骨之蛆让人摆脱不得,只盼望着时间能慢慢疗愈伤口了。
或许是今天发生的事太让她劳神费思,夜里她立刻就做起梦来,梦里她还是齐耳的短发,穿着很舒服的休闲衣裤,捧着本历史书读得津津有味。
那书上写的正是大襄的这段历史,说大襄存世三百余年,历经十多位皇帝,其中德敏帝在位时是大襄最强盛的时期。
德敏帝晚年时宫廷内皇位之争尤其尖锐,几王争锋搅得朝廷动荡不安,最后甚至被异族攻入了盛都,最后是齐王率人将异族人赶出盛都,换得大襄的安宁,且齐王随后登基为帝,又将德敏帝造就的盛世延续了五十多年,但之后便是盛久将衰的规律,让大襄最后勉强存世了三百多年。
“娘亲,娘亲……”
有人疯狂地扯晃着她的被子,夏礼知突然从梦中惊醒,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
她定了定神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夏云起道:“娘亲,孙家那个叔叔掉井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