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觉得夏礼知的举动格外怪异,许是莺即便好奇却顾及到她不能说话,因此什么都没有问。
只是看她除了装束怪异,其他地方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心里不由得对大师的话存疑,他所说的有缘人,大抵讲的是有眼缘或者有缘相遇罢了,具体的事她应该也帮不了什么。
之前她一个小姑娘孤零零地晕倒在大街上,过往行人非但无一人出手帮她,还肆意指指点点,看着实在可怜,所以就算帮不上忙也不妨事,救她能令自己心安也算功德一件了。
许是莺暗自叹了一口气随即起身离开,刚刚情绪起伏太大,使得腹中隐隐作痛,又伴随着恶心的感觉实在难受不已,需得去休息一会。
手机电量只剩下了百分之一,恐怕过不了多久就真的没电了,夏礼知一直看着上面的全家福,直至画面闪了闪彻底黑下去。
她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回不去家的感觉实在过于强烈,强烈到让她手足无措,除了哭泣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是在21世纪,她一个成年人,即使没怎么接触过社会,借助手机、网络、交通工具回个家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但这里是古代,她的身份证、手机一概用不了,更别说找警/察帮忙了。
她想过像电视剧、小说里的那样跳个水或是撞个墙试试能不能穿回去,但有人帮了她,怎么也得还了人情才能离开。
差不多想清楚缓过劲了,夏礼知擦干了眼泪,红着眼眶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可才往外探出头,床边放着的绣花鞋子立刻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双绣花鞋子上的花样是她从未见过的,针脚细密,配色绚丽多彩,精致得令人惊叹,如果能征得主人家的同意带上一双回家,那可就是妥妥的古董了,价值不菲啊。
如此一想,她不敢穿这鞋子了,光着脚下床想找自己的鞋子和衣服。
雀儿已经做好了饭菜,特地来请她,见她光脚踩在地上,顿时就急了:“你怎地光着脚、穿着里衣就出来了,这庄上不比府里,尽是些不守规矩的刁民,若是被人看见了,还怎么说得清?”
夏礼知低头扫过全身,衣裤虽是白色的但一点儿也不透,前襟交叠得严严实实,根本不存在走光的风险,脚也仅仅露了点脚背和脚趾,对她而言根本无伤大雅。
雀儿却是急得不行,立刻就去拿了衣服递给她,见她翻来覆去地看却不穿,就主动接过来帮她:“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啊?我们从城里将你带回来时,你身上的衣裳看着可古怪了。”
可不是嘛,她的衣服是在一千多年里几经变革,逐渐演变成如今常见的款式。说起来,她可以从古画、电视剧里隐约窥得古衣的一款一式,雀儿她们却不会想到她们以为的古怪衣裳,其实是来自遥远的未来。
夏礼知说不出话,就算能说,也不敢随意将自己穿越而来的事说出去,所以就任凭雀儿如何摆弄,要伸手就伸手,要转身便转身,只等她帮自己穿好衣裳,学着古装电视剧里的人拱手弯腰道谢。
看着她别扭的样子,雀儿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你还真是有些傻,哪有行礼如此不伦不类的,还有你是客人,无须向我一个下人行礼的。”
下人即奴隶,现代社会里没有奴隶,人人平等。自己的事应该自己做,自己做不到的别人帮了自己,也需由衷地表示感谢,这是幼儿园时就教过的道理。
夏礼知因为她自称下人而心中一痛,重重地摇了摇头,再次冲她深深鞠了一躬。
“好啦好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雀儿似乎很少受到过这样的礼遇,怔忡片刻,颇有些紧张地催促道,“快些去用膳吧,别让我家小姐等急了,她近来身体不适,希望你能帮我劝劝她多用些。”
这好像不算是什么难事,夏礼知点了点头,跟着她出了屋子去往许是莺的房间。
屋内古色古香的家具、摆设就足以令一个喜爱传统文化的人动心,屋外庭院深深、清幽无比,无疑更令人神往,要知道在现代这样传统的建筑、宅院风格极为少见。
夏礼知看得如痴如醉,如置身画中一样飘飘然,不过她还记得现在是在别人家里,需要时时刻刻把握分寸,因此立刻跟紧雀儿的步子不敢造次。
到许是莺屋里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饭桌前等着了,只不过手里握着封信,看得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雀儿一见她这副情态,慌得加快步子几步跨至人前,担心道:“小姐,你怎么又哭了……”
许是莺偏过头用手帕在眼下按了按,折好信塞入信封里递给雀儿拿去收好,随即对夏礼知道:“姑娘来了,快些坐下用膳,再晚些时候就要凉了。”
捏了捏腿侧的裙子犹豫片刻,夏礼知忐忑地在木凳上坐好,有些担忧地看着许是莺。
许是莺浅浅动了动唇,冲她想笑却笑不出来,继而放弃了挣扎,端了碗小口小口地喝粥。夏礼知还有些紧张,但到底没抵抗住食物的诱惑,端起饭碗狼吞虎咽地吃着。
与她难看的吃相相比,许是莺的身板直挺,仪态端正,通身大家闺秀的气质,衬得人自惭形秽。
但夏礼知已经饿了三天,小命要紧也就顾不上什么形象,正吃得津津有味无比忘我,旁边刚刚还优雅得像幅美人用膳图的许是莺突然就起了身,扑到架子前对着痰盂拼命干呕。
雀儿在里间收拾东西,听到动静立刻跑了出来,一下接一下帮她轻轻拍着背。
夏礼知腮帮子鼓鼓的,像只仓鼠似的瞪圆了眼睛看着她们,她的确是粗鲁了些,但还不至于把人恶心吐了吧,一口吞了嘴巴里的食物,她愈加忐忑地挪步上前,试探地看着她们。
等了一会,许是莺漱完了口,闪烁其词道:“我近来身体不适,扫了你的兴,实在是招待不周了。”
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夏礼知还是连忙摇头表示没关系。
许是莺在雀儿的搀扶下上前一步拉着夏礼知坐回饭桌前,温和道:“你且再用些,躺了这么久才吃了一点恐受不住的。”
夏礼知抿了抿唇,用手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道:“你怎么了?”
她写的是简体字,许是莺虽不能完全看懂,却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只说:“遇到些事伤了身子,不碍事的,你既然会写字,可否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我也好差人送你回去。”
得益于以前中二时期故作不凡,夏礼知正好学了自己名字用繁体字怎么写,于是又沾了水再写下了她的姓名。
“夏、礼、知。”许是莺点了点头说道,“真是个好名字,就是不知这个名字是不是在何处听过,听着实在是熟悉。”
“小姐,你忘了,”雀儿撤掉许是莺吃得反胃的那道菜,说道,“东陵夏家的嫡小姐就叫夏礼知。”
夏礼知扶额,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也太多了,三天前她刚与一个叫‘夏礼知’的人大打出手,现在又出个嫡小姐‘夏礼知’,真是既让人好笑又有些无语。不过,吃多了同名同姓的亏,她现在怕极了也叫“夏礼知”的人。
“是了,夏家嫡小姐,我之前还见过一面呢,”许是莺仿佛是在拉家常似的,轻声细语道,“京中刚传来信说,信王对夏小姐一见倾心,夏小姐出了事也是为信王所救,现下幸由陛下赐婚,两人不日便要成亲了。”
“这个夏小姐也太好命了吧,”雀儿站于许是莺身后侧,闻言抱怨说,“我记得她是有些痴傻的,怎么信王就看上她了呢,信王不会有眼疾/吧?”
许是莺无奈道:“雀儿休要胡说,夏小姐自三日前被救回时,病忽地好了大半,如今怕是与常人无异了,且她即将贵为信王妃,以后不可再提痴傻一事了。”
“知道了小姐……”
夏礼知对三日这个词格外敏感,加之这位嫡小姐恰好又叫“夏礼知”这个名字,她猜想,这个夏家嫡小姐不会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夏礼知’吧。
这真是无稽之谈,怎么可能!一个刚成年但还未到法定婚龄的人怎么可能结婚呢。
不对,法定婚龄是现代法律规定的,管不到一千多年前的古代头上,所以她可能没有猜错,夏家嫡小姐就是‘夏礼知’。
夏礼知震惊了一会又平静下来,管她是不是呢,她管得着吗?
是,她不嫉妒,不是,就更好了,电视剧、史书里嫁入皇家的女子没一个好过的,她相信,一个在现代接受过开化、民/主教育的人,应该不会做出如此仓促的选择。
现代人与古代人之间思想的差异好比百丈宽的鸿沟,想要缩小其中的差异,除了无数人的努力,还需成百上千年的时间,更别说这个时代的婚姻制/度,奉行的是一夫一妻多妾制。
所以如果是她自己,她绝不会轻易与这个时代的人产生纠葛,尤其是谈恋爱、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