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衍,我听杨少卿说你在调查敦亲王那桩旧案?”楚安歌将玄色的长笛插回腰间。
二十年前敦亲王的旧案,也是她出生后第三年,爹娘因敦亲王此案而死在边境,函崤关也落入北璃手里,南渊北璃边境数年战火。
后来两司联审,敦亲王及其旁系九百多口人被诛。南渊国内忧外患,先帝忌惮穆家手中的兵权,又因边境需要有人坐镇,而明珏虽然没有及冠却是下一任的安南王,穆家人绝不会同意先帝将他带走。
故先帝只能退而求次,假托怜惜安南王嫡女无人照顾,将她带走养在膝下。
接下来的十余年间,先帝带着她四处征伐,为她封王,亦不阻止她与安南王府交好。表面上看是先帝的恩赐和宠爱让她殊荣加身,实际上先帝一边用她提醒明珏不要轻举妄动,他的阿姊是为了他才被困于先帝身边;另一边先帝需要一把亲手锻造的利剑替他培养新军,夺回失地,平定边境祸事,稳定李氏一族的江山,而穆离就是他手中那把最好的剑。
哪有什么恩赐宠爱,楚安歌自始至终都清楚她只是被困于帝王权术中的一枚棋子。
“此案仍在调查中,没调查清楚前,恕我还不能告知安歌内情。关于此案,安歌是有什么要告诉我吗?”白裴衍桃花眸含着一层微光,直勾勾地凝视楚安歌,他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却藏不住自己的心跳和眼神.
既知往事,难掩真心,纵有情怎么装无情。
安歌,我该怎么办才好?
楚安歌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白裴衍,面不改色撒谎道:“这封信是我偶然得之,我想着可能对你调查此案有帮助。”
白裴衍拆开书信,桃花眸一睁,似是不相信自己所见,这是当年安南王收到的敦亲王那封密函,密函上要求安南王死守函崤关,援兵三天内会到。
军令如山,因为这道密函,所以安南王死守到了最后一刻。
楚安歌见他没有说话,忍不住出口问:“阿衍,可是此函有什么不对?”
“没有。”白裴衍轻轻道,他暂时不想楚安歌知晓那么多内情,拿着密函的掌心有些热,步至楚安歌身前,桃花眸里溢满笑意,一字一句,故意岔开道,“此函如此机密,安歌是用了什么手段,偶、然、得、之?”
“我......”被突然问到密函的来路,楚安歌一时不知该怎么答话,正想胡诌个什么理由糊弄过去,清亮的眸子里全是这人逼近的身影,触及那滚烫的目光脚步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话音戛然而止。
阿衍醒了之后,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白裴衍早料到她答不出密函的来处,察觉到楚安歌后退的脚步,他微微一顿,斟酌片晌,因笑道:“我可以抱你吗?”
白小公子一笑满园秋色尽失,黑眸澄澈,只是那笑容不似之前那般潇洒肆意,更像沁入了苦汁。
阿衍,他怎么了?
耳边的话带着些许小心翼翼试探,楚安歌再迟钝也觉察到了白裴衍的情绪不对,从他从屋内出来看自己第一眼开始情绪就不对。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楚安歌眉眼微动,娇艳的双唇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拥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她瞳孔放大,冷冽清淡的草木香将她笼罩,她听见了白裴衍胸腔里心跳如擂鼓和那句近乎呢喃的话。
白裴衍醒来后看到楚安歌第一眼急切地想确认眼前人的虚实,怀里的楚安歌是鲜活的,温热的,不是梦里冰冷的尸体,这一认知抚平了他胸口的空荡疼痛。
他很想她,很想,很想。
但是白裴衍不敢说,如今的楚安歌对自己的记忆还只停留在自己是义兄的弟弟这个阶段。
仅仅是一个浅尝辄止的拥抱,已经是自己目前能做到的全部,他害怕吓跑了这个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将军。
楚安歌一向伶牙俐齿,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不清楚白裴衍发生了什么,但是环着自己的手在颤抖、耳边急促的心跳都在预示着白裴衍这个异常的变化应该与自己有关。
“阿衍是做噩梦了吗?”
白裴衍声音微不可闻嗯了一声,抱着楚安歌的手缓缓松开,又退回了距离楚安歌一步之遥的地方,低着头默然不语。
楚安歌往前一步,像习惯安慰弟弟明珏那般用指腹点了下白裴衍的眉间,微笑安抚道:“阿衍,我听家乡的老人家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所以你不必在意。”
微凉的指腹点到微热的皮肤,熟悉的动作激起心底一道涟漪,白裴衍缓缓抬头,心里叹息。
“阿衍。”
楚安歌连唤三声才让白裴衍回神,心想:回头让芍药找刘大夫给阿衍煮的汤药加些凝神的草药。
“你当真没事?”楚安歌忍不住问。
“没事。”白裴衍轻轻地摇摇头。
白裴衍的背后,杨涧趴在门缝边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直到白裴衍将人送走,杨涧才反应过来,热闹看够了再不走就有被好兄弟“灭口”的风险,赶紧猫着腰悄悄地从白裴衍身后溜走,结果一抬头还是撞上了披着外套的白裴衍。
阿衍用了轻功移位!
“哈哈,那什么,阿衍如果我说我刚刚没看见多少,你信吗?好好好,我招供我全看见了,但我发誓不会外传的!你别用审犯人那眼神瞅着我,小爷我胆子小,被你这么一瞅,我怕今晚会做噩梦。”杨涧瞧着白裴衍冷着的脸,咽了咽口水,伸出三个手指举过头发誓。
“滚进来。”白裴衍将人提溜进了屋里才目光沉肃道,“我手上有一道密函,你看一下。”
“这是昔年安南王收到的密函!”提及正事,杨涧也收了嬉笑,摸了摸手下的纸质,他在行军中接触过各方密函,确实是常用的密函用纸,“阿衍,这纸质确实和我当年在接触到的密函用纸一致,密函字迹方面还需要我拿回大理寺核对。”
三封密函,一封目的是以延误军机的理由构陷敦亲王,一封目的是调开援兵,还有一封目的是逼死安南王。
一箭三雕,那背后人这么做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杨涧,上次让你调查的那名副将下落可有消息传回?”在杨涧查看密函的时间里,白裴衍换好了出门的行头出来。
杨涧折起密函塞进窄袖里,抬头就看见白裴衍换好了衣衫,回答道:“那名副将没有下落,不过那名副将在上京城有个小情人,听回报的人说,那女子之前是名动一时的官妓,后面突然就疯了,一直住在郊外的破庙里,靠捡些祭祀的蔬果活。”
白裴衍沉思,玉骨白绸扇打开,听杨涧的意思,他也不相信这女人是真疯,启唇道:“我们要走一趟破庙。”
“英雄所见略同。”杨涧双手抱胸,赞同地点点头。
上京城郊外风声簌簌,四下寂静无人,杨白二人沿着蜿蜒的小路,往林子深处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中雾气渐浓,杨白二人看见远处的寺庙有一点昏黄的光亮。
到了。
“松手!”
白裴衍的话没有任何温度,堂堂大理寺少卿居然怕鬼,丢人。
“你上战场的时候怎么不怕鬼?你再妨碍办案,我就找大理寺卿把你下个月工钱给我送到白府。”
“这怎么能一样!战场上就算是鬼,也是我朝英魂,才不会吓小爷,如果撞到敌方的鬼就更好办了,他活着我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死的?不行,你不能再扣小爷工钱了。唐老头已经三个月没发过工钱给我了,白大人你可怜可怜小弟吧,再这样我要端盘子上街和丐帮抢地盘了。”
杨涧闻言挣扎着放开攥紧白裴衍的锦缎,虽然南渊国官员高薪养廉,按理说他不该那么穷,但是再高薪也不够他月月办案赔砸摊子的钱。
忽一道冷风袭向二人,林中霎时浓雾弥漫,耳边传来女子刺耳尖锐的笑声,夹杂着风过树叶的声音,阴冷瘆人。杨涧寒剑出鞘,白裴衍玉骨白绸扇打开,二人背靠而立。
杨涧觉得拿着剑的手有点控制不住地抖,试图转移一下注意力道:“阿衍,我们今天出门应该找鹤川算上一卦的。”
“装神弄鬼!”白裴衍毫不客气地将凝着内力的玉骨白绸扇朝着声音的方向甩出,扇子弹回,只带了几片枯叶。
红影倏地闪过,突然黑暗中一道红缎如蛇般缠上杨涧的脖子,径直把人往一个方向拖拽,红缎勒得紧,拖拽数米,杨涧顿感喘不上气,手里的剑下意识脱手,掉落在地面发出一声锵鸣。
“杨涧!”
白裴衍转身就见杨涧已经被红缎拖拽到数米外,当机立断将玉骨白绸扇甩出截断勒住杨涧的那道红缎,轻功跃近杨涧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咳咳咳,别管我,快。”杨涧费力地用手解着缠绕脖子的红缎,沙哑出声要白裴衍别管自己,快去抓那个女鬼。
数道红缎再度袭向二人,白裴衍执扇而上,灵动的玉骨白绸扇与红色缎带缠斗在一起,女子刺耳的笑声再起,似疯似狂,周围的树林的模样也逐渐发生变化,浓雾逐渐变成血红色,空气的杀气越来越强烈。
崩裂声响,树林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林中血雾散尽,一箭破风而来,贯穿红影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白裴衍:爱但怂,目前只敢抱抱!
楚安歌:阿衍有点不对劲。
杨涧:救命,有女鬼啊啊啊啊啊
小本本
阿衍比安歌小三岁,所以老被压【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