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逸舟面容沉静,深色坦然地望着贺知予的眼睛。
他的脸好像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而此刻,当他看向她,眼睛里却藏着燎原的星火,耀眼而炽热。
像是要将她灼烧。
“你怎么知道是今天……”贺知予后知后觉地移开了视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藏在饭桌底下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她从小被教导,和别人说话时必须直视对方的眼睛,以示礼貌。
可不知为何,自签订合约以来,她就不太敢和他对视太长时间。
他明明生得一双桃花眼,却自小浸淫商场,眼神修炼得无比锐利,配上他终日淡漠的神情,那漆黑的眼瞳又像是一座不见底的深渊。
稍不留神,就会被吸进去。
她斟酌片刻,终于,冷淡地开口道:“我们只是合约情侣,你没必要在私人场合这么用心。”
他是影帝,演技毋庸置疑,她怕入戏太深,自己会忍不住当真的。
“按合同,我会很快公布我们的关系,然后再和洛氏谈解除婚约的事情。为了让我们的关系显得更加真实可信,我必须提前熟悉你的一切,包括为你庆生。”闻逸舟一副秉公办事的冷淡模样,将自己的行为逻辑坦荡剖析,将贺知予的杂念全部打消。
说到底,他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贺知予笑笑,无从反驳,毕竟那份白纸黑字的合同是她自愿签名的。
见她表情不再紧绷,总算卸下防备,闻逸舟漆黑的眼瞳闪过一丝亮光,伸手在半空中打了个响指。
守在门外的服务员应声进来,端上一个木质的托盘。
“送你的。”
他从托盘上取下一枚精致小巧的礼盒,酒红色的丝绒材质,没有任何LOGO。
他没有打开,而是用漫不经心的表情,将它原封不动地送到贺知予面前。
那副自然而然的样子,好像那不是件精心准备的礼物,仅仅只是一盒餐巾纸。
“送礼物也是为了增加可信度?”
贺知予微微颔首,她以为只是普通的礼物,想也没想就打开盒子。
里面躺着一串红宝石项链,十几颗水滴形的珠宝在灯光下泛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这是海瑞温斯顿Incredibles系列的红宝石项链。
她以前为了写好霸总剧本,特意去度娘那搜过奢侈品珠宝的科普,知道这个牌子的珠宝动辄价值连城。
而Incredibles系列的价格更是令人咋舌,她还记得那个科普帖的标题是“价值帝都一套房的奢饰”,九位数的标价让她印象深刻。
这么贵重的礼物,她不敢收,也不能收。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连忙将丝绒盒子重新盖好,推了回去,眼神坚决又倔强,仿佛对面的人送她的不是礼物,而是要命的刑具。
闻逸舟微微皱眉,修长的指尖缠绕着那条项链,红宝石将他冷白的肌肤称得更为白皙。
他径自绕到了她身后,单膝跪地,不由分说的将项链戴到她的脖子上。
她伸手阻止,被他轻声呵止。
“别动。”
他的语气不重,却有种莫名的威慑力,尤其是当他几乎贴身立在她身后时,她的身体不自觉的感到有些僵硬。
“合约生效期间,这串项链都属于你,至于合作结束后,你愿不愿意继续戴着,随你。”
男人性感而富有磁性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白皙的后颈上,惹得她总想去挠。
幸好,他没有过多的停留,替她扣好项链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能不能给这条项链买个商业保险?”她小心翼翼地觑着他,惴惴不安地摸了摸那些红宝石,总感觉自己随时会弄丢一套房。
如果真要她赔,她就算从侏罗纪开始打工都未必赔得起。
别的编剧在圈内以作品闻名,而贺知予却是以美貌著称。
初入行时,每每在片场都会被误认为是女演员,她不想让别人对她的记忆点只剩美貌,于是渐渐变得不爱收拾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更符合幕后工作人员的形象,也省得被传花瓶和潜规则的流言蜚语。
可即便如此,素颜状态下的她也美得让人心惊。
尤其是戴上这顶奢的珠宝,更是衬得她锁骨附近的肌肤胜雪、美艳动人。
“不用,这也算在劳务费里,丢了是你的损失,与我无关。”闻逸舟的目光扫过那片雪白,眸色一紧,挪开视线,喝了一口清茶才压下心底那撮欲燃的火焰。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贺知予和闻逸舟才回到了别墅。
大门口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冷风中抱着双臂瑟瑟发抖。
“舅舅,贺老师,你们怎么才回来?我都快冻死了!”
今晚寒潮来袭,温度骤降。
贺知予坐在车里不觉得,刚从车窗探出头就感受到了冷风的暴击。她看清那人是顾闻越,有些怜悯,转而回头去看闻逸舟,扔去一个诧异的表情。
那人却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他没跟我说补习提前结束。”
但他说这话时视线避开了她,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漠不关心。
这样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接下来的补课。
“面试官大部分都是学校的老师,他们也希望能选出真心喜欢戏文这个专业、有写剧本实力的好苗子,所以如果他们问起你的创作心得,你可以大胆的说。”
已经是最后一节艺考培训,知识点几乎都在前面讲完了,所以贺知予只是用自己当年艺考面试的经验,给顾闻越讲讲注意的细节。
“当年我面试时,就跟考官说我高中的时候出版过自己写的长篇小说,面试官特别感兴趣,一直问我小说的创作和出版经历。”
“所以你就一举考上了帝都电影学院,真羡慕。”
生活永远比文学作品更戏剧,因此真实经历和故事最能打动人。
十八岁的顾闻越听得津津有味,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求知欲和对老师的崇拜。
“你也可以的,不然我这课不就白上了吗?”提到自己的专业领域,贺知予不再是拘谨的小姑娘模样,眼里有光,侃侃而谈。
闻逸舟坐在师生二人不远处的吧台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办公。
如果贺知予稍微留心一些就会发现,今晚他的电脑屏幕一直都是同一个页面,鼠标滚轮纹丝未动。
“贺老师,其实我一直有些话藏在心里,可是今天已经是最后一节课了,我想我还是要说出来……”
这一番疑似表白前奏的话,让闻逸舟的神经高度敏感起来,握着鼠标的手指紧了紧,毫不避讳地将目光投了过去。
“嗯?”贺知予眼神清澈,面对这个小自己五岁的学生,她从来都不会把他的话往歪处想。
或许在这家人眼中顾闻越是个不着调的孩子,在她眼里却对文学创作一片赤诚。
早在她答应接这个活之前,导师就给自己发了他写的短篇小说,十分有灵气。
这也是她愿意接这个单的主要原因。
顾闻越盘腿坐在地毯上,瞟了一眼坐在另一边专注工作的闻逸舟,不确定自家舅舅能不能听清他们的对话,又慎重的往坐在沙发边的贺知予的方向挪了挪,神神秘秘的冲她勾勾手指。
“你说。”贺知予看出来他要讲悄悄话,配合地弯下腰,原本藏在衣服里的红宝石项链滑落出来,在水晶灯的照射下更为耀眼夺目。
顾闻越看到项链瞬间咋舌,心想舅舅这把玩的真大。
他更坚定了捅破窗户纸的决心,双手拢成喇叭状凑近她的耳际,压低了声音:“贺老师,我上次就看出来了,我舅舅好像对你有意思,你可千万别上当,他可是有白月光的男人……”
“啪。”
“有话好好说。”
一个鼠标垫飞了过来,恰好砸在顾闻越背上,他吃痛地跳起来,反手揉着被打红的背脊嗷嗷叫唤。
“舅舅!你怎么谋杀亲侄子?!”
“你惦记亲舅妈就对了?”闻逸舟端着水杯过来,径自挨着贺知予坐下,闲着的手搭在她侧的沙发扶手,看起来就像是环抱着她一样。
贺知予感受到温热的气息环绕,不由得挺直了背脊,她时刻提醒自己和闻逸舟合约情侣的身份,将想逃离的想法死死按下去。
“嚯!”顾闻越一副“你可算承认了”的表情,气呼呼地指着自家舅舅,看着贺知予指控道,“贺老师,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上次兰姨拿给你穿的那套旧衣服,就是我舅舅当年买给那个白月光的,可是人家听说他要出国,说什么都不肯接受异国恋,一脚把他给踹了!他在国外呆了五年一个女朋友没谈,还以为是什么痴情种呢,结果回国了,区区一套香奈儿套装舍不得扔也就算了,还敢拿给现在追求的女孩穿,真是丧心病狂、禽兽不如!”
贺知予听着顾闻越的指控,脸上的笑容逐渐尴尬。
原来他在自己家人面前早就立好了深情人设,白月光、等了她五年……这些都是为了接触商业联姻做的铺垫吧?
至于那身香奈儿……
难怪闻逸舟看到自己穿那套衣服时神情古怪,还让她随意处置,或许那套衣服当初确实是买给她的,但知道他不为人知的一面,现在又听到这些话,只会让她觉得脚趾扣地。
“我丧心病狂、禽兽不如?”闻逸舟冷哼一声,捏着水杯的手指关节微微用力而发白,他懒洋洋地扬起下巴,冷冷地看着站起来比自己高出不少的顾闻越。
比起那张稚嫩的、气鼓鼓的脸,他即便是坐着,气场也分毫没输。
倒是顾闻越被自家舅舅盯得心里发毛,怂怂地屈膝,重新坐回了地毯上,低着头,似乎在为自己刚刚脑子一热的发言感到懊悔。
“对不起啊舅舅,人、人家也是不想单纯的贺老师被骗嘛。”
闻逸舟低头,温柔地摩挲着手里的杯子,语气听起来却依旧散漫:“有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口中的白月光,和你的贺老师是同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知知:渣男!真真假假,让我傻傻分不清。
舟爷:老婆,爱你都是真的。
夏夏:对不起大家,断更一周了,今天鏖战八千字,为了申请榜单生死时速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