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决定将指环的秘密带进坟堆里,并且不准备刻在墓碑上。
然后在第二天傍晚,她就鬼鬼祟祟地堵了织田的门,拦下了这位本来准备去酒吧放松的同事,压低了声线神神秘秘道:“去我家。”
织田:“?”
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被人拽着走了。
回到家后,小田先是避着织田拜托了靠谱人狱寺帮忙警惕周围。接着才端着水壶放在茶几上,清了清嗓子,表情异常严肃地盯着沙发上的织田。
在她的注视下,织田也不自觉挺直了身体,神态也跟着严肃了一点。
小田:“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像是为了解释重要性,她还特意强调道:“性命攸关,但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织田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
接着小田就倒豆子一样把她在平行世界得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了他,毫无保留。
织田那张总是很平淡的脸上,在经历了微不可察的茫然,微不可察的困惑,真情实感的震惊,真情实感的愤怒后,最终化为一种无可奈何。
而小田最后结束的话语是:
“不要问我消息来源,作之助。”
织田没问,反倒有些无奈:“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应该随便告诉我吧。”
比起消息来源,更重要的是她能得到这个消息——虽然听上去很匪夷所思,但织田并不认为这会是玩笑或者消遣。也就是说,他相信她真的能看见平行世界的未来。
小田眨了眨眼,事实上,唯有这件事情是她不曾犹豫过的:“没关系的,你可以知道这些。”
织田想起好友堪比异能力的直觉:“因为直觉?”
然后得到了一个非常不满地瞪视:“因为我们认识了八年!”
织田微微一怔,紧接着目光便不可控制地暖了下来。他哑然失笑,最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慎之又慎地道了一声:“谢谢。”
随后又目光一凝,透着些冷意,但并不是对着他面前的姑娘:“我会处理好的。”
小田则说:“我会帮忙。”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语气。
织田不是很赞同地微蹙起眉,他其实不太想让没有异能的她牵扯进这件事情中,但在他说些什么婉拒之前,就被对方轻笑着打断了:“我能帮上忙的。”
她暗示性眨眨眼睛:“就比如现在。”
织田“啊”了一声,轻叹道:“是的,帮大忙了。”
毕竟,那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见到的未来。
他垂下眼,慢慢松开被捏到泛白的指节,缓缓呼出一口气。他尝试用轻松的语气缓解气氛,也包括平静自己的情绪,低笑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了。”
小田想了想:“其实你现在就可以报答我。”
“嗯?”
“是这样的。”她停顿了几秒,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词,“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该怎样才能像漫画主角一样信念爆棚?”
“信念爆棚?”
“就是那种很燃的,关键时刻能让人小宇宙爆发的感觉!”
织田没有质疑什么,顺着小田的提问想了下去:“应该要先给自己立个目标吧。”
小田叹气:“这样啊,那我是要成为火影还是成为海贼王呢,总不能真的把拯救世界加入决心列表吧……”
“火影和海贼王听起来不错,但拯救世界就有点太宽泛了吧。”
“……”
不,等等,难道火影和海贼王就——咳咳,忍住!织田不会吐槽也不是第一天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你真的想做的事情吧。”
“啊,嗯。”
小田单手撑着下巴,闷闷道:“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我是不是真的很无趣啊,作之助?”
无趣。
这其实是太宰对她的评价。
顺便一提,这也是他对自己的评价。
当时她跟太宰刚接触不久,但已经互相看不顺眼了。这个小混蛋不止一次背着织田对她展现出自己的厌烦,说话也不好听:“活着于你我来说都无意义,你又何必惺惺作态表现出对生命的热爱?”
而小田心平气和地掏出手机给他看了一个视频——阿米巴虫吃草履虫,草履虫激烈反抗——然后告诉他:“草履虫都比你会求生。”
太宰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单细胞生物。”
小田冷笑:“是你不如单细胞生物。”
接着又是一系列毫无意义的拌嘴。
但太宰有一点其实没说错,活着于她来说确实并无意义。
她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在哪儿,也懒得去创造价值。无聊的时候也会思考死亡,虽然并不向往,但也不恐惧,就好像求生只是一种本能。
仔细想想,确实很无趣。
小田走神地想着,目光轻飘飘地落在空中,并无着落点,就连说话也更像是自言自语般呢喃:“和你比起来,我都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在活着。”
沢田说得对,人是应该拥有自保能力的。
但这样的她真的能点燃指环吗?
小田其实不太自信。
然后,她感到头顶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织田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面前,弯下腰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就像他经常对家里那五个小萝卜头做的那般。
男人陈述的语气绵长而沉稳,让人不自觉想要信服:“顺其自然。”
小田下意识抬头看他。
橘黄的暖色调灯光将男人的面孔修饰得很柔和,但即便是现在,他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寻常的语气不会给人带来太多的说教感,只是温和平静地安抚着。
“人不因恶念而卑劣,也不因善意而高尚。觉悟与信念在付诸行动之前,也只是一种念想,不足以成为苛责一个人的理由,真正重要的是行为。”
织田耐心地,缓慢地说道:“既然没有明确的目标,那就一点点慢慢来吧。做你认为有意义的事情,哪怕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慢慢积累前进,或许就会有好的变化发生了。”
“人生漫长,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找寻到答案,也是意义。”
“……”
小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蜜糖色的眼睛里晃荡着盈盈的笑意,好似有光落进。
“是你会说出来的话呢,作之助。”
该说不说,这番言论和平行世界的织田临死前对太宰治说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尽管如此,亲耳再听一遍,也足够打动人心。
还没等织田反应过来什么,她就轻快道:“我听进去啦。”
她才不要走挚友祭天法力无边的套路。
她会听进去的。
送走织田后,小田再次回到客厅,就看见狱寺靠在墙边,双臂环绕抱在胸前,拧着眉表情非常严肃的模样。
嗯,姿势摆得还挺有型的。
所以他在这干嘛?
见小田回来,那双灰绿色的眼睛瞬间追了上来,定在她的身上。
狱寺:“你还真就全部告诉他了啊。”
小田:“啊?”
狱寺“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道:“平行世界不是什么能够随便告诉别人的事情吧,身为黑手党,你怎么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
小田愣了愣,她仔细观察了一下狱寺的表情,发现他是真的在表示不认同。
“不是,等等?”
她一头雾水:“我难道不应该这么做吗?”
狱寺比她更不解:“你难道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吗?”
就算要透露好歹也纠结挣扎一下吧,哪有人像她这样逮着时间空就直接去了?这孩子瞧着也不像是傻白甜啊——不如说一般的傻白甜都知道要保护自己的秘密,不会去这么做吧?
小田震撼。
小田甚至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所以你们异世界的人救朋友都不会告知本人的吗?”
狱寺:“?”
小田表情微妙地打量了他一会儿,试图用委婉的语气解释:“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想要救的是一个有思想有自知的人类,还是我非常信任的朋友,而不是什么猫猫狗狗。”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眼睛已经将情绪完完全全表述出来了——噫,怪诶,好傲慢哦。
狱寺:“……”
等等,这真的是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吗?
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下,恍惚中,狱寺甚至觉得自己真的提出了一个很不礼貌的质疑。
“我说啊,不然你想我怎么做?”
小田掰着手指:“什么都瞒着织田,暗中打点好一切,努力救下他之后还不告诉他?就当一切都无事发生?”
狱寺:“……”
虽然感觉这才是正常流程,但被她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出来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说真的,如果我被这样救下来了,我会生气的。毕竟这可是我自己的性命和未来,而不是其他什么无足轻重的东西。”
小田认真道:“人可以被帮忙,但人终究是要自救的。”
她想了想,再次拿单细胞生物举例,甚至是语重心长地教育:“连草履虫都有自救的本能,更何况是人类——我们要尊重生命啊。”
至少是尊重朋友。
最后,狱寺表情恍惚地回到了指环里,感觉三观受到了冲刷。
而小田睡前还在想:真搞笑,不会有人在知道未来后救下织田,然后什么都不告诉他吧?那他一定不是织田的朋友。
睡醒后的小田:憨批竟是太宰治。
又是凌晨,又是惊醒。
小田坐在床前,表情恍惚,怀疑人生。
她再次看见了平行世界,又一个平行世界。
她看见披着红围巾的太宰治从港口楼顶一跃而下。
小田:“???”
——不是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你救个人这么波折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田其实只是尊重朋友,她的思维方式还是有点怪的。
但太宰更怪,首领宰我是真的不太能理解啊(托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