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少珩认真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会儿,才终于知道自家父亲说的是哪位公主。
他不可置信地笑了声:“皇帝老儿还真想让我娶公主啊?”
“他要不要派人打听打听,这北峰城里,哪一个正儿八经的世家女子愿意嫁给我?皇帝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想将女儿嫁过来?别不是哪位不受宠的公主吧?那我可不娶。”
谢衷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没人愿意嫁给你,还不收敛收敛那性子?”
他又道:“甭管受不受宠,那都是皇帝的女儿,还能由得了你说不娶就不娶?”
谢少珩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随口问道:“她什么时候来啊?”
谢衷看他一眼:“还不清楚。”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谢少珩浑不在意道:“她来了我就走呗。”
谢衷瞪他一眼,“你想让皇帝治谢家的罪不成?”
谢少珩不说话了,但脸上还是那副浑不在意的表情。
皇城里那帮尸位素餐的老匹夫,还管不到北峰城头上。
谢衷看到他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就眼睛疼,他摆摆手道:“走吧走吧,别在这碍眼。”
谢少珩眉眼一挑,转身走了。
第二日一早,谢少珩还没出门就被昭庆公主半路截住了。
看见自家母亲,谢少珩主动道:“我知道,我不会惹事的,完成夫子交代的任务我就回来了。”
昭庆公主顿了顿,“你今日确实要早点回来。”
谢少珩对自家母亲比对自家父亲稍微有耐心一点,他耐着性子问道:“怎么?母亲也担心我在外面惹是生非传到皇城,惹得公主不喜?”
昭庆公主平静道:“我知道你不愿娶公主,我也不想让你娶公主。”
谢少珩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他娘竟然不想让他娶公主?他还以为,这门亲事是他娘极力撮合的。
昭庆公主白了他一眼,道:“虽然我出身皇室,但如今的皇室早就烂到根里了,你是我的儿子,我自然不愿让你蹚这趟浑水,说句大不敬的,谁知道上头的皇帝什么时候换人坐?咱们家没必要再娶个公主给自己找事。”
谢少珩听明白了,“那母亲让我早点回来是想?”
昭庆公主站直身子,端庄有度道:“见媒婆,你自己选个妻子。”
见自家儿子一张俊俏的脸立马皱了下去,昭庆公主淡淡道:“若是上头赐婚,你不想娶也得娶,倒不如趁着如今形势还不明了,赶紧找个合适的,早日将婚成了,上头就算想赐婚也无计可施。”
谢少珩轻嗤了一声:“我看中了就能娶?你难道不知道你儿子在这北峰城里的名声?”
他就算真看中了,也得人家姑娘愿意嫁才行。
昭庆公主淡淡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以谢家在北峰城的地位,多得是人家愿意将女儿嫁过来。”
那宁家呢?
谢少珩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个念头,随即在心中嗤笑了一声,就凭两家的关系,宁家哪怕将女儿嫁到普通平民家,恐怕也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谢少珩今日只有半日课程,他想到娶妻一事,便觉得异常头疼。
闫子书见他满脸不高兴,提议道:“喝酒去?”
谢少珩摆手:“不去。”
闫子书挑眉:“喝酒都不去了?”
谢少珩没说话,出了书院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闫子书远远喊道:“你去哪儿?”
谢少珩头也不回道:“猎魔。”
闫子书诧异:“猎魔?”他看向一旁的高舟,“咱们北峰城哪来的魔?他不会要去五十公里以外的屠魔林吧?”
高舟也不知道,“屠魔林一来一回至少要一日,明日还要上课,他应该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
闫子书琢磨了一会儿,索性直接追了上去,“你去哪儿猎魔?要不要帮忙?”
谢少珩看了他一眼,“刘夫子让我三日内在这北峰城里猎到一只魔。”
闫子书:“三日?北峰城?”
他眉头一皱,“他这不是为难你吗?”
谢少珩觉得也是。按他往日的脾气,面对此等刁难,他恐怕直接等着进猎魔镜了,才不会浪费三日时间。
但一想到若是进猎魔镜,宁妤若也得一起,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同无数妖魔待三日下来,只怕会生生掉一层皮。
罢了,他再找找看,实在找不到再去和刘夫子分说分说,看看能不能争取宽大处理。
大不了,他一个人在猎魔镜里待六日也不是不可以。
谢少珩朝闫子书摆摆手,漫不经心道:“那老头就是在为难我,我自己转转,你们先走吧。”
闫子书和高舟见状,面面相觑,没有再跟上去。
谢少珩一半是想尽可能完成夫子交待的惩罚,另一半,则是不想回去。
他不怕娶公主,但凡是他不想做的事情,谁逼他都不行,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谢少珩将整个北峰城转了一圈,包括每一家客栈和酒楼,以及他从前从来不会踏足的小巷子。
可始终一无所获。
夜已黑了,谢少珩看了一眼天色,选择先回去,这个时辰回去,媒婆应该已经走了。
谢少珩穿过小巷子,走到一半,喧闹的声音自正前方响起,入了夜的北峰城依旧很热闹,其中以倚春楼为最。
倚春楼只在入夜后营业。
谢少珩脚步一顿,看向明亮晃眼的招牌——
这个地方,他还没有找过。
谢少珩脚步微顿,还来不及踌躇,倚春楼花娘妈妈便眼尖瞧见了他,亲热地上前挽住他的手,“哟,这位公子瞧着眼生啊,头一次来吧?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啊?咱们这的花娘什么样的都有,保管公子满意。”
呛鼻的脂粉飘到谢少珩鼻尖,他再次不受控制的胃部翻涌起来,谢少珩强压下那股几欲作呕的感觉,面色平常地对花娘道:“将你们这的花娘全都叫来,本少爷要一个个慢慢挑。”
花娘妈妈露出为难的神色,“这,我们这有的花娘正在陪客,怕是……”
谢少珩扯了扯嘴角,轻瞥了她一眼,慢悠悠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谢少珩平日里并不来这种地方,花娘妈妈并不识得他,听到这话,怔了怔。
但下一瞬,便有人为她解了惑。
“谢少珩,谢少珩怎么会在这?”
“是谢少珩!”
“谢少珩平日不是不来这种地方吗?”
原本想要进倚春楼的人瞧见站在门口的谢少珩,一时间迟疑了。
谢少珩有多张狂多不讲理他们亦有所耳闻,在谢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偌大一个林家也不过一夜便覆灭了,他们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因此,一时间进入倚春楼的人大大减少。
花娘妈妈眼见恩客们纷纷逃开,不由得脸色铁青,可顾及谢少珩的身份,连丝怨气都不敢流露出来,只能强笑道:“原来是谢大少爷。谢大少爷请跟我来,我这就去告诉妈妈将所有花娘叫来,让您慢慢挑。”
谢少珩大步流星走入倚春楼,一大股脂粉味扑鼻而来,谢少珩喉头涌动,闭了闭眼,好半晌才压住那股难言的感觉。
他按了按眉心,不耐地催促道:“人呢,快都给我出来。”
花娘们听到他的名字,哪里还敢磨蹭,忙不迭走了出来,站在大厅里,供他挑选。
谢少珩淡淡瞄了一眼,沉声问道:“你们这里就这些人吗?”
花娘妈妈以为他对这些花娘不满意,怕他动怒,连忙走上去赔笑道:“哪里哪里,咱们倚春楼可不止这些花娘,压轴的,还没出来呢。”
她招呼着,“快,将园儿叫出来,有贵客到。”
另一位妈妈从二楼探出头来,面色为难道:“园儿今日身体不适,恐怕无法见客。”
谢少珩神情冷淡,眉眼间尽是不耐:“今日我还偏偏要见她,她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将你这倚春楼给砸了。”
若是旁人说这话花娘妈妈还不惧,可偏偏说这话的人是谢少珩,花娘妈妈就不能不放在心上了。
谁都知道,谢少珩在这北峰城到底有多无法无天。
她神色焦急地催促道:“没听见贵客的话吗?还不快出来见客?磨磨蹭蹭什么呢。”
二楼还是没有动静。
谢少珩淡淡看了花娘妈妈一眼,花娘妈妈强笑了一声,赔着笑脸道:“谢少爷放心,今日只要你想见,别说她只是身体不舒服,哪怕是死了,我也会将人给你拽出来。”
谢少珩淡淡应了一声。
妖魔的气息在倚春楼里若隐若现,谢少珩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原来那老头子没骗他,这北峰城里竟真的藏有妖魔。
花娘妈妈朝下人使了个眼色,膀大腰圆的奴仆们立刻朝二楼走去。
二楼房间里,名唤园儿的花娘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时拿不定主意。
谢少珩的名字她当然听说过,但她没想到他竟然会大张旗鼓跑来倚春楼。
上风书院规矩不多,但不得狎妓便是其中一条。
能进入上风书院学习的都是不可多得的天之骄子,谁都不愿意浪费得之不易的机会,贸然和书院对着干,因此这倚春楼极少有上风书院的学生踏足。
哪怕真的有,她也会刻意避着。
只要来的人是普通人,哪怕懂些拳脚功夫,她也有信心瞒天过海。
可没想到,今日不仅来了位上风书院的学生,来者还是谢家独子谢少珩。
出身百年剑道大家的人,她不敢轻易招惹,更不敢赌自己能够瞒过去。
园儿一时没了章法,她来回踱步好几圈,听见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心一横,看向了窗沿。
她绝不能和谢少珩撞上,她没有信心自己的伪装能逃过谢少珩的眼睛。
园儿走到窗边,看了眼房门,正要推开窗,房门突然被推开,她惊了一跳,还未来得及动手,谢少珩已经抱手站在门口,“园儿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园儿故作镇定地笑了笑,“谢少爷哪里话,我只是不舒服,想要开窗透透气罢了。”
谢少珩缓缓走到她面前,一字一句道:“是吗?”
“可我怎么觉得,你这魅魔,是想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