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少珩突然沉下脸,样子还是很唬人的,上风书院里的这群小鸡仔们就是见过了他这副样子,才不敢得罪他。
井思更是吓得握紧了宁妤若的手,连声道歉道:“谢少爷你别生气,她只是一时说错了话,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别和她计较。”
谢少珩冷笑一声:“那她是什么意思?”
宁妤若将井思拉到自己身后,淡声道:“这确实不是我的意思,谢少珩,你要不要走出去仔细听听,看看这到底是我的意思,还是所有人的意思。”
谢少珩冷哼一声:“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他自然知道别人是怎么说他的,可那又如何?他不在乎,没人敢得罪他。
宁妤若眉头微蹙,不在乎?既然不在乎,为何还要沉着个脸?
话到嘴边绕了一圈,宁妤若还是没将这话说出口,她下意识觉得,若是将这话说出口,气氛会变得很尴尬。
井思看了看两人,也意识到谢少珩方才的话有些不对劲。
什么叫做不在乎?怎么别人那里不在乎,换成宁妤若就在乎了?
井思微微蹙起鼻头,还未将事情理清楚,便听见宁妤若快速道:“既然你不在乎,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夜要深了,家人还在等我回家用膳,我先走一步。”
她说罢,拽着井思快步走了。
谢少珩微微眯起眼,看着她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她跑什么?
宁妤若不愧和井思一起长大,待走得远了,她提醒道:“你别胡思乱想,我这辈子都不想和谢少珩扯上关系。”
她生平最讨厌麻烦,而谢少珩本身就意味着麻烦。
井思见她神情严肃,立刻将满脑子的猜想收住,保证道:“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多想。”
宁妤若:“那就好。”
她看向井思,认真嘱咐:“日后我们都要尽可能避着点谢少珩。”
井思难得看到她严肃的样子,咽了咽口水,认真点了点头。
谢少珩那声‘第一次’在宁妤若脑海里闪过,她不由得抿平了嘴角。
谢少珩近来异常的举动应该只是处鸟情节罢了,他身边的狐朋狗友这么多,待时间久了,他便会将她抛之脑后了。
宁妤若想到这,微微定了定神。
谢少珩又在宁妤若那里受了气,回到谢府时,他仍然沉着一张脸。
谢少珩刚走进门,就看见谢父和昭庆公主坐在正厅里,见他进来,微微坐正了身子。
一看便知有话要对他说。
谢少珩主动坐在椅子上,懒懒散散往后一靠,问道:“怎么了?”
昭庆公主抿了口茶,开门见山道:“林家坐不住了。”
谢少珩没当一回事:“嗯?所以呢?”
谢衷睨了他一眼:“林家报官了。”
听到这话,谢少珩差点笑了:“报官有用?”
谢衷又道:“林家不仅报官,还派人去皇城上访了,状告你娘纵子行凶,不堪为皇室后人。”
谢少珩听到这话,才稍稍正色起来,片刻后,他想到了什么,又懒懒散散躺了回去:“林家为恶在先,他们还有脸告状?我不信。”
谢衷这话,确实有一半是吓唬谢少珩的。
北峰城天高皇帝远,皇城根本管不到这里,北峰城这些世家们,谁手上没沾点血?林家自己也干净不到哪里去,认真说起来,他们谢家反而最行得端坐得直。
昭庆公主将茶盏一放,漫不经心开了口:“林家小少爷最是得宠,如今他命丧你手,林家悲痛之余,谁也说不好会不会鱼死网破。”
谢少珩没当一回事:“皇城那群尸位素餐的老头子,连区区几只妖魔都对付不了,听说上月还差点被妖魔占了城,搅得整个皇城腥风血雨,他们尚且自身难保,分身乏术,哪儿来的精力将手伸到北峰城。”
他语气嘲讽,言语间丝毫没有将皇城放在眼里。
昭庆公主身为皇室公主,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反应。
她淡淡道:“林家知道报官无用,已经开始联合其他世家,准备联手对付谢家。”
谢少珩嘴角扯了扯,目露讥讽。
林家家主的动作大到他爹娘都一清二楚,就这样还想联合其他世家对付谢家?其他世家又不是傻的?
谢少珩没有兴趣继续进行这场毫无意义的谈话,他站起身,漫不经心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要是真能说服其他世家和林家联手,我可以站出来一力承担后果。”
谢衷夫妇闻言,面面相觑,都没说话。
宁妤若刚走到家门口,就碰上了正准备拜访宁家的林家家主。
宁妤若见状,朝他行了一个后辈礼。
林家家主也看到了她,朝她微微颔首,想要挤出一个笑来,但想到如今一团乱的林家,又实在笑不出来,无奈只能露出一个苦笑。
恰在这时管家从府里迎了出来,将林家家主领进了宁家。
宁妤若看着林家主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林家此次前来,想必是为了林家小少爷一事,也不知宁显民会如何应对。
……
林家主跟着管家拐了几道弯,来到了宁家主院里。
宁显民正在书房里等着他,看见林家主走进来,起身迎道:“林兄,多日不见啊。”
他本想问句好,但想到林家近来发生的这些事,那句好怎么也问不出口。
他拍了拍林家主的肩膀,以示安慰。
林家主叹了口气,也没有拐弯抹角,“宁兄,你我相识多年,客套的话我也不说了,想必你也猜到了我此行的目的。”
宁显民沉吟片刻,沉声道:“林家主莫非想要宁家为你出头讨个公道?”
林家主听到这话,重重向他作了一揖,“宁兄,若不是谢家欺人太甚,我也不会腆着这张老脸提出此等请求,我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但那谢少珩为非作歹多年,难道我们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谢家一直嚣张下去吗?”
“这世道,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宁显民闻言,微叹了口气,“林兄,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实在无能为力。谢少珩再嚣张跋扈,那都是皇城默许的,有昭庆公主在,谁都动得了谢少珩?”
“王法,从来都是皇室中人制定的。”
林家主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从宁显民口中听到这话,他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起来,他捏紧掌心,一字一句道:“莫非我的俊儿,就这么白白送了性命吗?”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轻轻扣响,沈氏推门而入,款款走了进来,将手里的托盘摆到桌上,温言细语道:“老爷,林家主,我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些小点心,你们快尝尝看。”
林家主没心情吃什么小点心,他沉着脸,脸上满是郁郁之色。
沈氏见状,微微一笑:“林家主莫要着急,你们家的事,我也有所耳闻。”
林家主抬头看她。
沈氏娓娓道:“我知道林家主和林夫人现在心痛难耐,急着想要让谢少珩付出代价,但谢家是北峰城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谁也不敢试其锋芒,这一整日下来林家主想必碰了不少壁吧?”
林家主微微叹了口气。
沈氏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他的心思,也戳中了其他世家的心思,火没有烧到他们身上,他们当然就不会觉得痛,每个人都只想着如何自保,没人敢当这只出头鸟。
沈氏也跟着叹了口气:“谢家背后站着皇室,哪怕我们宁家想帮忙,也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林家主深深皱起眉。
沈氏又道:“听说林夫人近来日日以泪洗面,我能理解她的痛苦,若这事换成焕儿……”
她顿了顿,轻声细语却夹杂着深深的狠意,“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倾尽全族之力,我也要让凶手以命相偿。”
林家主听到这话,怔住了。
宁显民也微微皱眉,“你胡说什么呢?”
沈氏这才像是回神般,抱歉道:“是我失态了。”
她诚恳地看着林家主,“我自己也有孩子,能理解家主的痛苦,一想到若是这等痛苦加诸在我身上,我便痛不欲生,这才失了态,说出那种话来,还望林家主不要往心里去才是。”
林家主默不作声,他突然朝两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宁显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眉头微蹙。
沈氏抬手轻轻抚平他的眉角,语气里藏不住的担忧,“林家主不会去做傻事吧?”
宁显民见她神态自然,也没有多想,只微微沉声道:“你说得对,丧子之痛,痛不欲生。如此不共戴天的死仇,林家主做出什么都不稀奇。”
见她秀眉轻蹙,似是对自己方才那番话感到不安,宁显民温声安慰道:“这是林家自己的事情,无论他们做出什么决定,都不关我们宁家的事,更与你无关。”
沈氏郁郁不乐地点头:“嗯。”
宁显民又道:“绮儿的及笄礼就在这两日,你安排得怎么样了?”
听到他提起女儿,沈氏这才露出笑意,“老爷且放心,我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家绮儿,将会是这北峰城最瞩目最尊贵的孩子,绮儿的及笄礼,也会是全北峰城最隆重的及笄礼。”
宁显民满意地点点头,他宁显民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就应该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谢少珩又梦到了宁妤若。
对于在梦里和宁妤若会面这件事,谢少珩甚至已经开始习以为常。
自从从玉贞观回来以后,他就时常梦见宁妤若。
梦里的宁妤若有千种风情,有时被动承受,有时主动攀上他的肩,有时冷眸相对,有时又温言细语。
将谢少珩折磨得不行。
天还未亮,谢少珩便一哆嗦,从梦中醒来了。
他看着黑黝黝的房间,整个人的心情落到了谷底。
一定是之前合欢花粉在他体内留下了后遗症,他才会夜夜梦到宁妤若。
不该如此,他不是如此轻浮的人。
谢少珩睁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看着黑黝黝的天花板,睁着眼直到天亮。
第二日书院休沐,他顶着漆黑的眼眶,请来了专为谢家人看病的大夫。
大夫也姓谢,出自谢家旁支,医术高超,最难得的是嘴严可靠,这么多年来,一直留在谢家本家为谢家人看病。
大夫进了门,一边放下医箱,一边询问病情:“不知大少爷是何处不适?”
谢少珩面色不自然道:“就是,就是夜间有些睡不好。”
睡不好?
大夫记下了,他伸出手,细细为他诊了脉,似是探到了什么,微微蹙起了眉头,但很快,那脉象一闪而过,他又舒展了眉头。
谢少珩心下微沉,问道:“如何?”
大夫思忖片刻,想到自己诊的脉,暗自觉得有些好笑,微微摇了摇头。
谢少珩眉头微蹙,“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夫想了想,道:“你身体没有大碍,只是……”他顿了顿,委婉提醒道:“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要懂得节制。”
眼前这人是谢家唯一的继承人,板上钉钉的下一代家主,有些话,他不好说得太明白,可又不能放纵他继续下去,只能尽可能用谢少珩能听得懂的话提醒他。
“老夫知道你们年轻人容易贪欢,这实乃人之常情,只是凡事切勿贪多,身体会受不住的。”
谢少珩:“……”
他听到这话,脸一阵青一阵红,久久无言。
他昨夜确实抱着宁妤若来了好几回,但那是在梦里,和现实能一样吗?
也能算得上贪欢吗?
作者有话要说: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