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整整一堂骑射课,谢少珩都没有再出现过。

宁妤若换了衣服,和井思一道往书院外走去。

井思和宁妤若走在长廊上,院子里的花开得正艳,清雅芬芳的花香浅浅传入鼻尖,两人的步伐不禁放慢了许多。

井思随口和宁妤若聊着天:“若若,我怎么觉得谢少珩刚才好像一直在看你?”

宁妤若神色不变:“你看错了。”

井思思索着道:“我没看错,他真的一直在看我们这边,不是看你还能在看谁?”

宁妤若平静道:“春雨院这么多学生,看谁都有可能。”

井思微微皱眉,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若若,你不能掉以轻心,他一定是在看你。”

“谢少珩一定是对之前的事怀恨在心,想要寻机报复你,你要小心才是。”

宁妤若愣了愣,点头道:“好。”

井思见她应下,这才放了心,喃喃道:“不过也奇怪,你今日差点射到谢少珩,谢少珩看起来居然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井思忽然觉得自己或许有些先入为主,若谢少珩并不是想要将新仇旧恨加起来回头再算呢?万一他是……

看上宁妤若了呢?

这种念头一出,井思吓了一跳,疯狂摇头。

她在想什么呢?以谢少珩的性子,不针对宁妤若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喜欢上她?

她真是疯了。

宁妤若见她神色有异,淡淡问道:“怎么了?”

离奇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很难按捺住,井思咽了咽口水,顿下脚步,迟疑着问道:“若若,你和谢少珩,应该没什么吧?”

她们不知道,转角之后,谢少珩听到这句话,倏然停下了脚步。

宁妤若心跳猛然漏了一拍,她神色平静淡然道:“什么?”

井思:“……我的意思是说,你和他,应该没说过什么话吧?”

宁妤若淡定反问:“我几乎日日和你在一起,和他能说什么话?”

像是为了彻底和谢少珩撇清关系,宁妤若强调道:“我和他不熟,仅仅说过几句话,都有你在场。”

井思得了她的准话,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两人接触这么少,且仅有的接触还如此不愉快,谢少珩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宁妤若。

宁妤若微微垂眸,神色平静:“你放心,我会尽量避着他的。”

谢少珩无声冷哂,尽量避着他?

在她眼里,他难道是瘟神吗?

谢少珩眉眼微垂,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宁妤若和井思走过转角,便见到他这副样子。

他耷拉着眼角,懒散俊俏的面容上写满了不高兴。

井思吓得抓紧了宁妤若的衣袖,谢少珩不是早就应该离开书院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井思的大脑飞快运转,确认两人刚才的对话中没有抹黑贬低谢少珩的地方,才微微松了口气。

宁妤若看到谢少珩,也愣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有一瞬。

下一刻,她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就像昨日那般,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过。

谢少珩看出她的打算,无声冷笑。

想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不可能。

他猝不及防伸出手,拽住宁妤若的袖子,另一只手同时推开侧边的门,将宁妤若拽了进去。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别说宁妤若没反应过来,就连井思都看呆在了原地。

井思很快反应过来,抬脚就想跟着走进去,下一刻,只见房门在她眼前重重关上,扑了她一脑门灰不说,还差点将她的鼻子砸伤。

井思捂着幸存下来的鼻子,慌了。

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井思踌躇片刻,侧耳听了半晌,门后没有传来半分动静,她焦灼难耐,生怕宁妤若就这么被谢少珩了结了性命,心一横,试图推开房门。

但房门被人从里面锁住,只能出不能进,井思用尽全身力气也撼动不了分毫。

她站在长廊上来回踱步,神色愈发着急起来。

好在宁妤若及时出声道:“井思,你先回去吧,我和他有些误会,需要说清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敢得罪谢少珩的人,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眼前的门久久不开,井思急得都快哭了。

她硬着头皮道:“谢、谢少爷,你们谢家家大势大,可宁家也不是好惹的,若若是宁家嫡长女,你若是伤了她,会,会——”

谢少珩慵懒出声,带着几分好奇:“会如何?”

听起来,谢少珩的心情似乎也没有很差,井思稍稍放了心,还想说话,谢少珩却没什么耐心道:“我和宁小姐有些话要说,不方便有外人在场。”

井思没了法子,闯又闯不进去,哪怕闯进去了她也打不过,若是就这么走开,她又实在放心不下。

思虑片刻,她转身,疾步走向了春风堂,那是夫子们的住所。

脚步声渐远,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宁妤若低声问:“你有什么要说的?”

这是一间曾经用来堆放杂物的房间,年代久远,如今已经荒废,门锁也早就坏了。

鼻尖传来淡淡的腐蚀味,宁妤若微微皱起了眉。

宁妤若语气平静,可谢少珩莫名听出了几分不耐。

好似在催促他赶紧将要说的说了,最好能一次性说完,日后别再来烦她。

谢少珩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缓缓开口:“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宁妤若错愕抬头:“你就是想问我这个?”

谢少珩垂眸看她:“不然?”

宁妤若怔了好一会儿,才道:“没什么意思。”

她抬头看他,一字一句道:“我以为,我刚才的话是我们共同的意思。”

“我想,你应该也不希望我们沾上关系吧?”

谢少珩听到这话,眸光微闪。

没错,离开洞穴后便不再和宁妤若沾上关系,这也是他最初的设想,可看到她如此决绝想要和他撇清关系的模样,他又觉得……

有些不舒服。

谢少珩不知道是自己那骄傲的自尊心作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但他做事,一向只凭心情,宁妤若让他不高兴了,那他就讨回来。

谢少珩看了她一会儿,故意问道:“你为何将箭矢射向我?”

宁妤若听到这话,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她不可思议地抬头:“你认为我是有意为之?”

谢少珩拖长了尾音道:“难道,不是吗?”

“你难道不是故意将箭矢射向我,想要引起我的注意?”

宁妤若面无表情道:“不是。”

谢少珩低下头,想要质问她,但不知怎的,他脑海里突然闪过前几日宁妤若打他的那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历历在目,他下意识将头微微抬起,离宁妤若远了一些。

宁妤若也想起了那巴掌,更想起了谢少珩微微低下的头颅,想也不想便往后退了一步。

嫌弃的意味溢于言表。

谢少珩看着她的动作,气笑了,他定定看了她半晌,故意出声刺激她:“你这是,害羞了?”

宁妤若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谢少珩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她有什么可害羞的?

谢少珩压低了声音道:“你我在洞穴里独处那几日,曾有过最亲密的肌肤之亲,当时都未见你害羞,如今不过靠得近一点罢了,你宁大小姐的脸皮,怎么越来越薄了?”

他在激她。

宁妤若不傻,她自然看得出来。

她不懂自己向后退一步的行为是怎么伤到了谢大少爷那强烈的自尊心,但她必然是不可能被他激怒,主动向前的。

宁妤若抬眸看他,学着他的口吻,慢悠悠道:“谢少珩。”

谢少珩头一次听见她用这种语气说话,愣了愣,“嗯?”

宁妤若薄唇轻启,精准地踩中了他的骄傲:“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想要追求我吧?”

谢少珩怔住了,随即露出荒谬的表情:“宁妤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你?你疯了吧?”

宁妤若淡淡垂眸:“没有最好。”

谢少珩还是觉得很荒谬。

宁妤若美则美矣,可若是沉下脸,能活活将人冻死,他犯得着给自己找罪受,娶这样一个冷美人回家吗?

宁妤若冷淡道:“既然没有,还请谢大少爷不要做令人误会的事。”

她说罢,欲推开谢少珩,谢少珩突然眉头一皱,面色难看。

宁妤若:“你怎么——”

谢少珩:“呕——”

宁妤若:“……”

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无言。

而谢少珩除了无言,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

尴尬。

宁妤若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推开谢少珩,走出了房门。

谢少珩见状,便知道她误会了,以为他是在故意恶心她。

可他一时又不知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他闻到了房间里的腐锈味,突然有点想吐吧?

这话说出去,他自己都不信。

宁妤若神色冰冷地走出房门,一转眼便看到井思神色焦急地领着夫子赶了过来。

看见她安然无恙地出来,井思又惊又喜:“若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探头朝房间里看了一眼,踌躇问道:“谢少珩呢?”

话音未落,谢少珩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侧目看了宁妤若一眼,只见对方的神情比他还冷,像是真的生气了。

夫子见状,沉声道:“谢少珩,你可知道上风书院的规矩?”

谢少珩心不在焉道:“我知道啊。”

夫子又道:“那你为何对同窗出手?”

他对同窗出手?

谢少珩瞄了井思一眼,井思下意识往夫子身后一躲,她要是不夸大,夫子根本不会当回事,她这也是救人心切。

谢少珩慢悠悠道:“姓林的昨日想偷袭我,幸好我反应快,才没死在他手上,不知书院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夫子眉头一皱,“他被你重伤,如今手不能握,在家养伤,如此惩罚已经足够,按理说,书院禁止动用私刑,但念在此事是林宏动手在先,书院已经免去了你的惩罚,此事到此为止。”

谢少珩听到这话,扯了扯嘴角。

夫子见他不说话,又看向宁妤若,语气软了好几个度:“他有没有伤你?你只管说就是,书院会为你做主。”

宁妤若听到夫子的话,神情稍缓,瞥了谢少珩一眼,实话实说道:“劳烦夫子特意跑一趟,谢少珩和我有些误会,方才已经解释清楚了。”

夫子犹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过,谢少珩冷嗤一声,直言道:“怎么,夫子莫非认为我在威胁她,逼她说假话不成?”

夫子闻言,索性看向宁妤若,见她双眸坦荡,不像被威胁的模样,才道:“既然是误会一场,自然最好,你们都是上风书院的优秀学生,书院也不希望看见你们二人发生争执。”

谢少珩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宁妤若不卑不亢道:“夫子放心。”

夫子满意地点点头,见事情已了,转身离开了。

谢少珩见夫子走远,正要说话,宁妤若便向后退了一步,一副急着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模样。

谢少珩嘴角一撇,看了眼井思,朝宁妤若挑眉道:“怎么,刚才还在和我——”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相谈甚欢。”

“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井思微微瞪大了眼,看向宁妤若。

怎么回事?她才走了这么一会儿,发生了什么?怎么就相谈甚欢了?

宁妤若抬眸看他。

相谈甚欢?令人作呕的相谈甚欢吗?

谢少珩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便读懂了她的意思,正想解释一二,宁妤若却担心他在井思面前说出更多不该说的来,先他一步开口道:“毕竟目无王法的杀人犯,自然人人得而避之,你说是吗?”

井思眼睛瞪得更大了。

她不要命了,什么话都敢说?!

谢少珩听到这话,果然沉下了脸。

“你说什么。”

原来在她眼里,他就是个杀人犯?

作者有话要说:谢少珩:呕——

宁妤若退后一步。

谢少珩(想解释,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呕——

谢少珩:“……”

谢少珩:“我——”

宁妤若:不听,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