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越是靠着服务第三方品牌和零售商在国内起的家,站稳脚跟后,一度试图顺着这条线往下,在本地生活领域进行大量投资,奈何业务效果并不理想,内部架构也逐渐混乱臃肿,直到徐见鹤开始接手,快刀斩乱麻,直接叫停了这方面的相关收购,启越才开始进军其它方向的互联网产业,力图在同一领域做精做细。
当然,关于这个决定,各方的看法观点都不大一致。
“感觉是在找死,互联网早不是蓝海时期了,这么突然转型,之前的钱不也等于白投了?就算是徐启已经开始做甩手掌柜了,也能看得下去他家公子这么乱来?”
“小徐总这是典型的愣头青,人是长得好,但想的也挺美。其它产业早被巨头占领了,能容得下他去分一杯羹?[狗头]别告诉我名校毕业就学了个这。”
“屁话说得再好听,能让我少开几个会员吗?”
“反正大少爷别想割我韭菜就行。[滑稽]”
……
徐见鹤不可避免地看见过这些评价,但也不怎么在乎。
他一贯是无所谓什么包袱不包袱,毕竟人总想着包袱和面子,事情就不太容易做成。
作为被放养长大的典型代表,徐见鹤在自我决断上面从来很有发言权:从小到大,徐启忙成空中飞人,每天在各大新闻场合露面,没空管他,最多问两句最近有没有鬼混。姜女士抓大放小,对他保持着一种偶尔修剪枝叶就算了的态度,只要不触碰底线和不良行为,其它的随便他去玩。徐见云那会儿看他高中开始学人家开账号炒股,开始的时候还抱着看笑话的态度,看他几天就赔得不得不开始研究在同学之间赚钱的门路,结果等他一路坚持到去美国读大学,已经开始尝试明里暗里要他传授点炒股技巧和消息。
这种放养模式,一定程度上让徐见鹤习惯了长期保持旺盛的精力。
比如现在,一天以内,他前脚去北京谈合作签合同,后脚又飞回临南,去跟人家重点大学研究所谈合作,再顺便吃顿饭,对别人听起来要磨去一身的气力,对他只是平常。
至于怎么在饭桌上对待来自院校的资深技术大牛,徐见鹤也很有心得体会。
他拿出人模狗样的态度,用以前读书时对待老师的方式和别人交流,尊重居多,也不过分亲近,一顿饭下来,都用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顺水推舟,自然而然地就被邀请去学校研究所参观。
这几年来,徐见鹤其实光路过这所大学门口都不止二十次,但依旧装得对地方很陌生。默不作声的一圈下来,老师、研究员、博士们见了个遍,却没看见预想中的熟脸。
他有所准备,心里也稍微有些底,慢慢跟着转悠完了,直接从后门离开。助理和司机被他放回了家,空间清静了,他就单独把车顺路朝大学侧门一拐,开到一处小区门口。
今天出门的车选得很低调,和夜色融为一体。
徐见鹤在驾驶座上挽着手眯了几分钟,又打了个呵欠。
十分钟后,一辆SUV缓缓停在大门处。
车型有些眼熟,睡意间,他都不用多抬眼,隔着窗随意扫过去,驾驶座上,半张男人的熟脸自然地映入眼帘。
后座门开,白T牛仔裤的女人跟个纸片似的飘下车。
夕阳余晖里,尚嘉抱着本书,安静站着,笑盈盈地跟男人说拜拜,很像一幅画。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画,摸出的烟盒打开又合上,最终还是冷冷地扯了下嘴角,把烟盒塞了回去。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盛夏的天气说变就变,回公寓的路上,天开始下雨。
路遇红灯,开了半公里又遇上堵车。
隔壁道的两辆车雨中剐蹭,车主你骂一句,我骂一句,都要等交警来讨说法。徐见鹤在吵闹声中稳如泰山,半天心气不顺,终于想起来把领带松了,随手扯下来往副驾驶座一扔,松开衬衫领口的扣子。
做完这些,他开始发消息。接收消息的一方回得很快,跟以前一样,老实诚恳不说谎,人不在学校,就回的是不在。
徐见鹤没立刻回,跟人赌气似的,愣是等到这个路口过了,又遇上堵车,才慢慢地回:
“哦。”
尚嘉收到他这个哦,更不解风情了,发来一个红包。
他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盯着红包上面顶着的水果俩字,读懂对方什么意思后,后槽牙都快咬碎。
这会儿没别人,他也不用绷得没什么表情。
“?”
他回。
回完不解气,又撤回,可敲敲打打要怼人骂几句,又不太舍得,倒不如直接从刚下的表情包里挑了个最合心意的,恶狠狠地发过去。
徐见鹤租的公寓离大学不远,就十几分钟车程。
从小到大,他的生活大多数时候都是顺遂的,在日常里更不知道忍字怎么写,衣食住行这方面就很有点挑剔的毛病。挑选公寓那会儿,他亲自比对了好几个楼盘的信息,知道这里其实不算合他心意的,白天对阳光直晒,很不方便人偷懒睡懒觉。但因为离大学够近,徐见鹤仍然果断定了这里,其它的选择都抛在脑后。
人从地下车库上到大厅,电话来了。
他想也不想,直接在一楼出了电梯,按下通话键。
“你是不是生气了?”
大厅铺天盖地的冷气里,女声犹疑着响起来,徐见鹤依旧面无表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周遭的空间沉默几秒。
“……原来你感觉得出来?”
半晌,他才慢悠悠地问,低头看了眼表。
电话对面的人沉默片刻,片刻后,冷静出声:“徐见鹤……”
她叫他的名字,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往下,“我是想,回国之前在伦敦酒吧那次就麻烦了你,总不能现在回来了,还得要麻烦你多替我考虑。”
“我乐意。”
徐见鹤终于没耐心了:“尚嘉,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有必要这么客气吗。”
他站在原地,凉凉喊她,面色却柔和了不少。
这人都没良心的,回国以后,终于舍得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叫他名字。
手掌挽着的领带被他揉皱又捏平,徐见鹤也终于开始摆他的架子,气势冷下来,跟她淡淡地开口,“当时就是顺手,红包就不用了,要真想感谢我,也等之后找个时间再说吧。”
……
倒霉了一天,总算老天爷还有点良心。
当天晚上,徐见鹤翻出好几百年没听的唱片助眠,昏昏沉沉间,久违地梦到高中时代。
他是从初中部直升进的临南一中,那个时候,姜女士也提前问过他要不要考虑直接去国外念书,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
原因很多,比如,想和那堆一起长大的狐朋狗友在同一所学校再呆几年;比如,家里出过大事后,好不容易暂时稳定下来——徐见云这人想不开,玩了一段时间的离家出走,终于老实地被人找回来,但除此以外,其它的结果也得接受,他又莫名其妙多了个血缘上的姐姐,要人就这么无视这堆烂摊子走人,也不符合他的个性。
他第二次见到尚嘉,也是在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