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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上海证券交易所成立
如果说,浦东开发是上海起飞的战略一翼,那么,证券交易所的建立则无疑是另外一翼。早在3月,朱基出访美国、新加坡等国,在抵达最后一站香港时,他在记者招待会上不动声色地说,上海证券交易所将在年内成立。此时,上海的金融官员对这个时间表闻所未闻。6月,35岁的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分行金融管理处副处长尉文渊受命筹建证交所。
尉文渊空手上任,十年后他对友人说,“当时年轻,如果知道以后的沟沟坎坎,就不接这个总经理了。”他受命后的第一个电话打给了正在不亦乐乎地炒卖国库券的万国证券总经理管金生,管在电话那头笑道:“我知道迟早会接到这个电话,无非不知道会是哪个人打来。”尉文渊当时面临的状况是,全上海可作为会员的证券公司只有3家:万国、申银和海通,比较成型的股份制企业也只有11家,够上市资格的则只有6家。就这么“三把蔬菜”、“六块肉”,尉文渊硬是把它炒成一桌菜。
12月19日,上海举行上海证券交易所开业典礼,朱基致开业辞,尉文渊敲锣开市。有目击者称,尉敲完锣后,激动得当场晕倒,被人搀扶着离开了热闹的现场①。
当日,有30种证券上市,国债5种,企业债券8种,金融债券9种,公司股票8种。毕竟有40年没有搞资本游戏了,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第一笔交易对象是电真空股票,由海通证券抛出,未达三秒便被万国证券抢去,于是宣布无效。再次竞价,申银证券吃进,成交价365.70元。如此,三大券商在共和国证券史上的第一笔交易中都亮相了。
上海即将开市的消息,在南方的深圳引起了连锁反应。在过去的一年多里,深圳一直在向中央申请开办证券交易所,然而迟迟未得回复。尉文渊在上海一阵紧锣密鼓,让深圳人不再坐等。11月22日,深圳市委书记李灏约见深交所筹备组负责人禹国刚,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市?”禹答,“如果你们今天拍板,我们明天就开业”。
12月1日,深圳证券交易所抢在上海之前“试开市”。由于当时还没有得到中央政府的正式批文,深圳就没有像上海那样大张旗鼓,直接催生者李灏没有出现在开市仪式上,而是委派了深圳市资本市场领导小组的副组长董国良出席。由于仓促抢跑,深市在交易工具上也没法跟拥有电脑交易系统的沪市相比,股市第一天成交安达股票8000股,采用的是最原始的口头唱报和白板竞价的手工方式。深交所的正式批文要到1991年7月才下达,当月3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陈慕华、李灏等人都热热闹闹地出席了“开业仪式”,用禹国刚日后的话说,“孩子生出来了,还能再按回娘肚子不成?”
不过,无论创市的过程是怎样的幼稚忙乱,中国的资本市场却在1990年底形成了自己的“双市格局”。以这两个交易所为中心,中国公司将演出一轮又一轮的商业大戏。
正如运动员赛跑,最容易在拐弯处比出高下,中国众多公司的此起彼伏,也每每是在周期性的宏观调控中变幻着各自的命运。开始于1989年初的治理整顿,让无数企业备感压力,也让那些有远见和能力的企业获得了快速成长、超越同类的机会。
在经历了早期求大于供、粗放经营的阶段后,一些国营企业家开始把注意力放到质量的提升和新技术的开发上。在青岛,靠率先引进日本生产线、在“冰箱热”中赚到钱的张瑞敏比他的同行们更有市场眼光。他在福建跑市场时发现一个怪现象,到了夏天,人们洗衣服洗得特别勤,洗衣机反而卖不动。很快他找到了原因,当时市场上只有4公斤、5公斤的大洗衣机,夏季每天要洗的衬衣、袜子,用大洗衣机洗又费水又费电,不如用手洗方便。其实并不是夏天人们不需要洗衣机,而是没有适合的小洗衣机。于是,海尔的工程师们马上研制出了“小小神童”洗衣机,洗衣容量为1.5公斤,3个水位,最低水位可以洗两双袜子。这种洗衣机投入市场后立刻就供不应求。秋天,张瑞敏从北京领回了“国家质量管理奖”,他还送了四台冰箱到德国参加样品展示会,并提出“三个1/3”的企业发展战略目标,即今后海尔冰箱将在”国内生产国内销售1/3,国内生产海外销售1/3,海外生产海外销售1/3”,在这个稍显粗糙的规划中,人们已经可以看到中国成为“全球性制造基地”的雏形。
北京联想的柳传志获得了第二届全国科技实业家创业奖金奖,联想成为继四通(这家公司的创始人万润南在上一年出逃国外)之后最大的电脑销售商,开始自主生产、销售微机板卡。公司办公室主任郭为想出了一句牛气十足的广告词:“如果没有联想,世界将会怎样?”这则广告从下一年起投放,立即风靡全国。
在偏远的四川绵阳,一家名叫长虹机器厂的军工企业突然跃升为全国最大的彩电制造企业。它在1980年率先转型,与日本松下合作,成为国内首批引进生产线批量投产彩电的企业,就在彩电炙手可热的1988年,厂长倪润峰又研制出第一台立式遥控机型,他还组织了200多名销售员“上山下乡找市场”,一番拳打脚踢之后,长虹成为全国首批45家国家一级企业之一,而且是西部唯一的一家。
无论是海尔、联想还是长虹,1988年之前的国营企业序列中都是寂寂无名之辈,也没有得到国家政策的特殊倾斜,然而它们都因为有一位杰出的领导者,并且在各自的行业中率先完成了技术改造和管理提升,因而在市场竞争中站住了脚跟,得以迅速地脱颖而出,相继成为新一代国营企业的楚翘。而那些试图寻找政策保护,甚至期望通过治理整顿“净化”行业秩序的老牌大型公司则不可避免地持续沉沦,最终成为时代的落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