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铭洲开学的时间要比舒年更早一点,所以马上就要离开东安。
中间离舒年去南京,还有几天的时间差,两个商量到时候就把黑糖放在了宠物店养了待了一段时间。
一个夏天,漫长又燥热的暑假,竟然过去得这么快,就像是做了个清醒梦。
临走前,没有带黑糖,盛铭洲和舒年两个人打了场球,拗不过汪美玲的邀请,还去家里又吃了顿饭。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吃过了饭,舒年送盛铭洲下楼。
傍晚,凉风流窜在暮色中,两个人并排着,影子落在地上,中间的缝隙越来越小。
盛铭洲从来没有,这么不想离开东安,不想结束假期。
因为每次回来,除了和宋池他们聚聚,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殷萍和盛霄也几乎对他不闻不问,他早已习惯,所以在北京,在东安都一样。
但这次返校之后,新学期开始他就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黑糖,也......也见不到舒年了。
想到这,盛铭洲莫名失落,侧过头,看了一眼走在身边的舒年。
察觉到了盛铭洲的目光,舒年也看向他无声地询问。
“那个......我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盛铭洲试探着开口。
“我知道。”舒年点点头。
“你那天,有事吗?”
“啊?”舒年停下脚步,思考盛铭洲说的话。
傍晚的小区安静得很,甚至可以听得见鸣蝉不知疲倦地叫,月光落在两人中间,也落在舒年清澈的眼睛里。
微微抬起头,看着他,带着一种天真和澄澈,眼睛亮闪闪的,就连睫毛都是翘着的。
那种难以抑制的快速心跳又一次毫无预兆地来临,盛铭洲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不知道该予以什么样的回答。
“后天,我送你。”舒年鼓起勇气,开口得很坚定,话尾又好像底气不足,“可以吗?”
北方的夏天总是过得那么快,晚上秋意融进了月色里。
舒年话音落地,激荡起了惴惴不安的涟漪。
只是她不知道,她想说的这句话,也是盛铭洲在心里期许等待的话。
“可以可以!”盛铭洲愣了一下,马上接下了舒年的话。
他笑得很开心,明明一米八几的个子,却傻傻乐得跟没什么心眼的小朋友一样。
和高中时,没有什么差别。
一样的阳光,一样的笑起来,可以让舒年觉得世界都明亮。
机场离市区很远,舒年去得早,等在航站楼。
盛铭洲只带了一个行李箱和随身背着的运动包,隔得很远,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舒年。
“今天人真不少。”舒年小跑着过来,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群。
“以后也得在这做打工人。”
停机坪是所有飞行员的起点,蓝天是他们最终的宿命。
舒年忽然很喜欢这里,人潮熙攘,来来往往,每个人都在奔赴着自己的目的地。
一架又一架飞机在这里往返,告别朝阳,告别黄昏。
而最重要的是,盛铭洲将在这里,无限接近和实现他的梦想。
“到了南京,找好房子,记得给我看看。”盛铭洲忍不住唠叨,“你和黑糖要注意安全,平常你去上课,把它圈起来,不然它会捣乱。”
舒年点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暂时的分开在倒计时,安检的队伍始终很长,不停有人进去。
盛铭洲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短暂地沉默之后,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盒子。
“那天出去,肖云琪和我说,六月三十号是你的生日。”盛铭洲组织了一晚上的语言,该到用的时候,卡在了喉咙里。
六月三十那天,是他们宣讲的日子。
那一天,舒年记得很清楚。
“你没说,所以我不知道。”盛铭洲把手里的盒子往前递了递,“我想,给你补个生日礼物。”
本来殷萍带回来的两盒巧克力,他自己觉得好吃,一直想给舒年又不知道找个什么理由。
硬生生憋出了一个生日的借口,又笨又刻意。
舒年完全没有料到,看着眼前包装好得盒子,不知道说什么来回应。
惊喜来得太突然,她完全没有准备。
“谢谢。”舒年伸手去接,很小声音地说着,捏着盒子的指节微微用力。
“我走了。”盛铭洲见舒年收了礼物,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拖着行李箱,准备安检登机。
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等我去南京!”
航站楼熙熙攘攘,人潮里,盛铭洲扬起头挥着手。
舒年今天特意穿了条黄色的碎花小裙子,衬得她皮肤更白皙透亮。
隔得不远,和盛铭洲对面而立,目光交错,专注又充满了希望。
“知道了!”
舒年笑了,是头一次面对盛铭洲无负担,不紧张地笑。
背影很快消失在安检口,机场喧闹的人流始终没有减少,巨大的落地窗被阳光洗涤,顺着望出去,是一望无际的蓝天。
离开机场的时候,恰巧天空有起飞的航班。
回去的路上,舒年拆开了包装纸,里面是一盒手工巧克力。
看了看盒子上的英文字母,舒年调了一颗放进了嘴里。
微微的苦,醇香浓厚。
她忽然想起了高考前,她在走廊给盛铭洲送的,也是一块巧克力。
竟然,会如此的巧合。
像是一种跨越时间,心有灵犀默契。
还有她那苦痛暗恋着的十八岁,她至今仍记得她许下的生日愿望。
换过了两次手机,但“尘封”着的备忘录一直都被转存着。
时隔两年,她二十岁。
盛铭洲从备忘录走出来,从那些美好的描述性语言里走出来。
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出租车下高架桥的速度很快,舒年感受到了迎面的风,轻柔又舒服,像是吹进了心里,暖乎乎,空荡荡。
他说,是补给她生日礼物。
是不是,已经代表着。
她真正意义地进入了他的世界。
手机叮咚叫了一声。
【登机了。】
巧克力完全融化在嘴里,留下了甜香的余味,在整个口腔里激荡跳跃,直至消散。
【起落平安!】
厚重的云层挡住了快要落山的太阳,但依然有光从缝隙里流窜出来,渐渐看得清形状。
舒年合上了手机,把巧克力抱进怀里,贴在了胸口,让它可以感受到心跳,微微扬起嘴角。
很小声,很小声。
“盛铭洲,一辈子都要起落平安。”
落地北京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盛铭洲到寝室的时候,寝室已经有人在了。
“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咱们俩一起从东安起飞嘛,你还临时改签?”段晨瑞看见盛铭洲进来抱怨着。
“这不有事嘛。”盛铭洲没有提及自己改签机票,多在东安待几天的原因。放好了行李掏出手机给舒年报平安。
寝室一共四个人,都是飞行技术专业的。段晨瑞和盛铭洲都是东安人,只是高中在不同的区,离得比较远,平常寒暑假都是一起回家返校。
这次,倒是盛铭洲改了机票延后了几天,丢下段晨瑞一个人。
对床铺住的是周嘉誉,临川人,飞行技术一班的班长。高考成绩足和盛铭洲一样,足可以冲刺顶尖学校的文化专业,但还是执意学飞。女朋友也在北京念书,是他高中同学。
还有一个,张寻,爸爸就是飞行员,所以子承父业也就考了进来。
四个人关系不错,训练,上课,平常出去玩也都一起。
大一那会,盛铭洲还和朱颜在一起,除了张寻没有女朋友,大家还会带上各自女朋友一起去周边玩,日子过得畅快。
放下手机,盛铭洲开始整理行李,对面的床铺已经铺好,但没看到人。
“周嘉誉呢?”顺口问了一句。
“和女朋友出去了。”段晨瑞想起周嘉誉这家伙迫不及待出去约会的样儿就嫌弃。
“你怎么没和女朋友出去?”
“我们家小雅还没返校回来呢。”
整理好了行李,再看手机的时候,舒年已经回了消息。
两人又聊了聊黑糖的情况,就互道了晚安。
洗漱过后,盛铭洲去看了看新学期的课表。
因为再有半年马上就要被送训学飞了,所以课也不多。
盛铭洲躺在床上熄灯前刷了刷手机。
打开搜索栏的时候,输入了南京两个字。
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记忆已经不大深了。
各种攻略,景区,高校的视频,盛铭洲不停地往下滑,也不是想要获取什么信息。
只是,想看看。
她生活念书的城市,是怎样的。
一直刷到了熄灯。
合上眼,周身的疲惫感还没有完全散去。盛铭洲却很难有困意。
才离开,就在想着国庆,再见面。
盛铭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频繁地想去看手机,每一次消息弹出来,是来自“黑糖妈妈”的,他就会愉快很久,反之,便会控制不住的失落。
有关于这个如梦一般的暑假,盛铭洲有些迷惘。
和朱颜分开之后,他其实已经很少注意到自己情绪上的特殊变化。
他花了那么多时间,重塑了自己的世界,让所有的感观触角都变得顿感和麻木。
为什么会在这个暑假结束,有了细致入微的改变。
盛铭洲很轻地叹了口气,心蜷缩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请假一天,后天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