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脸上的杀气,梨霜闭上眼眸淡淡道:“杀吧。”
昊京因她而死,银川弃她而去,她对这人世再也没有丝毫眷恋了。
见她一副任其宰割的模样,沧凌拧起剑眉,一拳将她身后的假山打得粉碎。
“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眸中陡厉,朝不远处的黑衣侍女看了一眼,对方点点头默然退下。他便拽着梨霜往里走,这样连拖带拽,梨霜接连摔了几次,沧凌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径直将她抱到后院的山洞里。
甫一进洞,森寒的凉气扑面而来,冻得梨霜打了个寒颤。
“你不是想死吗?那本座便让你生不如死!”
沧凌冷笑着,将她往地上重重一扔,冷硬的石头撞得梨霜生疼,她蹙了蹙眉,却没出声。
望着她倔强的模样,沧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板着脸,甩袖而去。
空旷的山洞顿时死寂下来,周围昏暗无声,唯有洞顶上透过一线月光,将里面照的隐隐绰绰。
梨霜朝四周扫了扫,走到角落里,抱着膝盖坐着。森凉的寒气似刀在她身上刮着,她却一动不动,脑海里不停闪现着昊京临死的场景,滚烫的泪似泉涌般滑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渐渐失去了意识。
恍惚中,她又回到了时雍在凡界的时候,甚至还同他成亲了,八抬大轿,鸾凤花烛,一切都如梦似幻,美的令人沉醉。
就在她和时雍喝合卺酒的时候,昊京忽然满身是血的闯进来,紧接寒光一烁,一柄三叉戟贯入昊京的胸口,门外沧凌飞驰而来,神色阴鸷。
“霜儿,快...快走!”昊京拼死挡在她门前,汩汩的血从他口中冒出,将他的身子都染红了。
刹那间,梨霜好似被雷劈中,记忆中的画面与眼前的场景融二为一,她像是坠入了万丈冰渊,浑身凉到极点。
昊京...死了...
她心口一揪,蓦地从梦境中惊醒,额上冷汗如瀑,将头发都打湿了,周围暗沉死寂,静的只有洞外呼呼风声。
她抱着膝盖,滚烫的泪再度涌出眼眶。
“昊京,对不起,对不起...”
梨霜哽咽着,将头埋进双臂,肩膀不停地颤抖着。
不远处的暗影里,沧凌阴沉着脸走了过来,静的没有一点声息。望着女子瘦弱的身影,他眸中一刺,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到了半空却,猛地攥住,面上一寒,蓦地消失在原地。
洞外的台阶下,立着一位黑衣少女,面容清秀,一双水眸沉静透亮。寒风吹过,她抱着双臂打了个哆嗦,时不时朝洞口张望。
忽然,暗影一闪,沧凌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阴沉不定。她抿了抿唇,连忙迎上去:“主上。”
沧凌斜睨着她,语气冰冷:“胧月,那人怎么样了?”
“回主上,婢子去瞧过了,他虽伤得重,但并未伤及心脉,用了药,应该无虞了,主上不必忧心。”
“忧心?本座可不管他的死活。”沧凌冷然一笑,昂首往外走。
望着他淡漠的身影,胧月眸中掠过一丝暗涌,叹了叹,悄然跟上。到了主殿,沧凌刚要往内室走,却瞥见一个宫婢正端着托盘往外走,托盘里寒光凌厉,是一只染血的断剑。
“等等。”
他停住脚步。
宫婢面上骤慌,正不知如何是好,胧月将托盘接了过去,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了。
沧凌凝了胧月一眼,大刺刺走到暖榻上坐下,他拿过托盘上的断剑,拂了拂,叹道:“胧月,这宫中也只有你,最合本座心意。”
胧月唇角微扬,低头道:“为主上做事,是婢子的荣幸。”
沧凌淡然一笑:“你跟随本座已有三百多年,如今你年岁也不小了,若瞧上谁了,只消说一声,本座这就成全你。”
胧月双臂一紧,脸色骤白。
“婢...婢子谁也不嫁,求主上不要赶我走。”她噗通跪在地上。
沧凌摆摆手,无奈道:“罢了,就随口一说。”说着却猛地咳了两声,嘴角溢出殷红的血。
胧月一惊,忙跑到跟前,扶住他的手:“主上!”
迎着她担忧的神情,沧凌怔了怔,将手抽了回去。
“你下去吧,本座无碍。”
“可是...”
沧凌目中露出一丝不耐:“走。”
胧月咬了咬唇,攥着拳头悄然退下。
沧凌叹了叹,转眸望向后院,那里暗影幢幢,静若无声。
梨霜在冰洞里困了三天三夜,沧凌除了水,什么食物都不曾给她。可梨霜却一言不发,始终不服软,沧凌再也坐不住了,板着脸冲进洞里。
彼时,梨霜靠在石壁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阖上眼皮。
望着她倔强的脸庞,沧凌眸中一痛,冲过去揪住她的衣襟:“臭丫头,服个软就那么难吗?啊!”
梨霜挑了桃唇,冷笑:“是。”
“混账!”沧凌双拳一紧,将她甩开,怒气冲冲地走了,脸上阴鸷的可怕。
出了山洞,他径直回了大殿,见他脸色阴沉,众人噤若寒蝉,连胧月也不敢触霉头。
沧凌越想越烦闷,连灌了一壶酒,挥手将舞姬召来了。
沧凌素来不热衷男女之道,此刻一反常态,舞姬们以为时来运转,使出浑身解数,在他身旁厮磨。
沧凌左拥右抱,一副纸醉金迷的浪荡样,只笑意始终未及眼底。正畅饮时,一个小妖跑了进来,神色慌张:“主、主上,梨霜姑娘她...昏死了...”
听到这话,沧凌脸色大变,猛地将舞姬们推开,风风火火赶到山洞里。当他看到地上昏迷的女子时,眸中一揪,忙上前将她抱起来,风驰电掣地赶回大殿,将她安置在王座上。
沧凌探了探她的脉搏,剑眉一蹙,立即将灵力往她体内输送。见此情形,胧月很是担忧:“主上,你身上有伤,万不可...”
“滚!”沧凌厉喝,看都没看她一眼。
胧月拳头一紧,眼底闪过痛色,却只得屏退左右,悄然退下。
良久后,梨霜羽睫微颤,终于缓缓苏醒,她看了眼满头大汗的男子,眼里却没有丝毫感激。
“我本将死之人,王上何必救我?”
沧凌眸底一寒,扼住她的下巴,那模样好似要将她拆吞入腹:“你得命是我的,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呵。”梨霜冷笑,推开他径直往外走,却被沧凌一把拽住。
“你要去哪儿?”
“自然是回洞里。”梨霜昂着下巴,冷若冰霜。
沧凌拳头骤紧,将她往后一拽,重重扔在王座上:“给本座在这好好待着,没有本座的允许,哪也不许去!”说罢,铁青着脸出去了,浑身笼着阴翳的气息。
梨霜怔了怔,强撑着爬起来。
就在此时,胧月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望着王座上的女子,黛眉一蹙,怒斥:“主上被你刺伤心脉,若非修为高深,早就不再人世了。方才他为了救你,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势,你倒好,竟然如此对他!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一拳砸在桌子上。
梨霜双手一紧,梗着脖子道:“他杀了昊京,难道你还想我对她笑脸相迎吗?”
胧月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昊京没有死。”
“你说什么!”梨霜倏地站起来,眸中烁起一抹希冀。
“主上虽重伤了昊京,却留了他一口气,还命我救了他,此刻我的人正好好看着他,死不了。”
梨霜眸光大亮,忙跑过去,抓住她的手臂:“当真吗?”
“我骗你作甚么。”梨霜甩开她的手,没好气道。
梨霜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开,巨大的喜悦从胸口迸发,浸红了她的眼眶。
“太好了,太好了...”
胧月勾了勾唇,冷笑:“主上素来杀伐果断,这般留着一个想杀他的人,你当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到了此刻,你还觉得他该死吗?”
她双眸一狭,扼住她的手腕。
梨霜胸口似被撞了一下,喉咙堵得说不出话。
胧月冷哼了一声,甩开她的手,大步离去。
融黄的烛光中,梨霜晃了晃,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没有动。
翌日清晨,沧凌终于回来了,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倒头就睡。梨霜立在那里,上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只好远远坐着。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日。
夜幕降临时,沧凌终于苏醒,他伸了个懒腰,斜睨了眼梨霜:“过来。”
梨霜凝了凝,走过去。
沧凌摇摇晃晃站起来,没好气道:“给本座宽衣。”
“嗯?”
沧凌打了个哈欠,讥讽道:“宫里不养闲人,既然你不愿做本座的人,难道还想金枝玉叶地养着吗?”
梨霜抿了抿唇,走到他身前替他解腰带,只她活了上万年,还是第一次这般俯视旁人,手脚有些慌乱,解了两回都没解开。
感受着身上的异样,沧凌眸中一烁,拽开她的手:“笨手笨脚,去打盆水。”
“是。”梨霜松了口气,悻悻地出去了。
沧凌拂着腰畔被她触碰的位置,依稀能感觉到方才那股悸动,心头一时间有些烦乱,一把将桌上的茶具扫落,阴沉着脸出去了。
此后,梨霜当真成了伺候沧凌衣食起居的婢女,只除非他允许,仍旧不能踏出大殿一步。
而沧凌对梨霜虽冷冷淡淡,却并无越轨之举,梨霜想着既逃不出,只好顺应时势,暂且伺候他。
这般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十年,久到梨霜几乎忘了自己在西荒待了多久。
这日,她如往常般伺候沧凌用完膳,正要撤下碗碟时,沧凌却指了指嘴角。梨霜瞥了眼他嘴角的汤渍,下意识去拿帕子,沧凌却拽过她的手,在她袖口上擦了擦。
瞥见袖口的污渍,梨霜嘴角一抽。
就在这时,胧月急忙慌地跑了进来,瞥了眼二人的情形,忙垂下眼皮,焦急道:“主上,不好了,王宫里出了叛徒,将结界的弱点告诉了北荒和东荒,他们领兵打过来了。”
沧凌脸色陡寒,一掌将桌子劈成两半:“混账!”说着拿出三叉戟,杀气腾腾地出去了。
霎时间,偌大的王宫变得空空荡荡,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梨霜都蒙了。
结界...什么结界?
之后几日,沧凌鲜少回殿里,纵然回来也是倒头就睡。梨霜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也不敢多说问,只谨守本分,将他照顾得妥妥帖帖。
这晚,她刚替他捏好被角,正欲退下时,沧凌忽然坐起来,扼住她的手,眸光冰冷:“你是不是很希望本座落败?”
梨霜淡淡道:“没有。”
“你有!”沧凌眸光一厉,扼得她的骨头都要碎了。
“你说有就有吧。”她没好气地说。
沧凌面上一寒,猛地将她拽到怀中:“你这个没良心的,本座对你不好吗?你就这么盼着本座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有点害怕大家不喜欢看西荒的故事,但是在西荒为奴为婢的经历,还是得写出来。
其实我原本比较喜欢昊京,写着写着就爬墙了,哈哈,但是我觉得昊京也是值得喜欢的,相对于银川和沧凌,他虽然没那么强,但却愿意为了女鹅付出一切。
尤其女鹅死后,他会有毁天灭地的变化,具体怎样就不剧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