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轰然一声巨响,万物静止。

一道道锋利的银光迸射,将周围一切震裂成不规则的小块。

鳞次栉比的宫殿、高耸的亭台楼阁、雕着梨花的床榻、箱笼、案几以及无数的魔兵魔将,全都碎成晶莹的琉璃片,凌厉的风呼啸而至,将所有一切尽数吹散。

璃沫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她又回到了镶着五彩大门的厅堂里。头顶滴漏的声音越发沉闷,显然水已灌进去大半。

“怎么出来了?”璃沫愣怔地抬起眼,前一刻堕灵还发出尖利的“嗬嗬”声围着墨迟旋转,下一瞬幻境就开始崩塌。

墨迟不动声色地用左手将璃沫拉起,“幻境本来就无法用常理推测,也许哪个条件突然被满足了就出来了。”

璃沫蹙起眉,“哪个条件被满足了?把它找出来会不会对剩余幻境有帮助?”

墨迟见她信了他的鬼话,低声一笑,想摸摸她的头,刚抬起右手就生硬地放下,不自然地换成左手在少女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别想了,再想下去滴漏要满了。至于破解幻境的关键......我想我大概知道一点了。”

璃沫没发现墨迟的异常,追问道,“是什么?”

墨迟没回答,转头打量剩余的门。

一共有四十九扇门,合了王青桉要收集四十九颗丹巢的数字。先前进过的三个幻境,如今大门已经消失,里面黑乎乎的,刮着呼啸的风。

那么,究竟哪扇门才是出口呢?

墨迟的目光掠过三扇已经走过的门,它们彼此间离得很远,中间插着其他颜色的门,看上去毫无规律。

璃沫问:“墨迟,你在想什么?”

墨迟眼不离门,一边思索一边回道,“在想王青桉在祭坛上数数的事情。”

“数数?”璃沫微微皱眉,那真是一段不太好的记忆,王青桉脸上带着奇异的笑,指着悬挂的丹巢一个个数过去。

“你在想四十九这个数字吗?”

墨迟轻“嗯”一声,“为什么一定是四十九呢?你瞧,这里的门也是四十九扇。”

璃沫不假思索道:“因为七七四十九嘛。七自古以来就是个极为特殊的数,它代表阴阳五行的结合,《归葬》里说,反复其道,七日来复,意思是每过了六,七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墨迟眸光微动,重复了一遍:“每过了六,七就是新的开始?”

璃沫眼睛一亮,瞬间领会,“你是想说这里有四十九扇门,每六扇死门中间隔着一扇生门。如果我们找出七扇生门,就能找到出去的路?”

墨迟轻轻垂了垂羽睫,心底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第一次感受到心有灵犀带来的愉悦。无需言明,他说什么她都明白,又是自己心悦的女孩,这种奇异的快乐瞬间加倍。

璃沫指尖抵着唇瓣,视线在三扇被打开的门上来回扫。

就算已知其中三个是死门,生门也极难猜,它们可能是一至六里的任何一个数字。

运气好一次就找到生门,运气不好会连着五个死门。但只要找出一个生门,后面几扇就一目了然了。

头顶的水不断落入滴漏,沉闷的声音令人分外烦躁。

墨迟沉了沉眼,仿佛下定某种决心一般拉住璃沫的手,“不管了,就从这扇门开始试吧。”

橙色的大门被墨迟用力推开,璃沫还未看清里面的东西,流淌的景色就化为无数碎片从眼前散开。

幻境瞬间破灭,目光一晃,他们又回到了五彩斑斓的大厅。

橙色的门变成一个黑乎乎的洞,里面卷出剧烈的风声。很显然,这是一扇死门。

璃沫一脸震惊:“发生什么了,什么都没做,幻境就结束了?”

墨迟面色苍白,右手缩在袖口微微颤抖,“再来一次。”他向前一步,推开黑洞旁边的蓝门。

又是什么都没看清,顷刻间就被送回了大厅。

璃沫就算再迟钝,两次下来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墨迟,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少年强撑着抬起头,刻意摆出平淡的神情意图瞒混过去。但是那种生命被抽离的虚弱感,无论怎么掩饰都难以隐藏。

璃沫细细打量他的脸,瞳仁里划过狐疑的光。

墨迟的皮肤虽白,但那是少年人独有的健康的带有气色的白,玉石一样通透发亮。

再看他现在的脸,宛如一张被揉碎的宣纸,白的渗人。

“你忘了吗,之前在幻境我找到了出去的方法。”墨迟偏了偏脸,从眉骨到下颚都透着疲倦。

真不知道那个留下禁术的人是帮他还是害他,寿元被抽走实在太难受了。骤然而来的虚脱感猛地击打在心脏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不着痕迹地将右手藏在背后,血顺着指尖缓缓流下,“别担心,没什么事,就是挺累人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胡扯!璃沫盯着他,冷不丁拽过他的右手。

目光落下,她瞬间睁大眼。

这只手就像被什么动物啃食过,血迹斑斑五指发黑,一股邪佞之气萦绕在指骨间,令人顿生寒气。

少女惊到浑身震颤,“墨迟,你入魔了?”

墨迟急急道:“不是入魔,我答应过你的,怎么可能食言?”

璃沫见他比她还急,心下稍安,“那是什么?”

“是禁术,”墨迟低声道,“我们在黑塔捡到的白色骨球,里面记载着用寿元破解幻境的方法。”

“用寿元破解幻境?”璃沫更吃惊了,一听就是妖魔会创造的术法,从里到外透着不怀好意。

“每次要消耗多少寿元?”

“十年。”少年平静地说,就像在说一个包子只要十文钱。

璃沫惊到无法言喻,半天才道:“十年你也舍得?”

“我有什么不舍得的,滴漏越来越满,如果是你,是选择等死还是孤掷一注?”

璃沫眨了眨眼睛,虽然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实际上这个问题已经是个死结了。就像墨迟所说,那种情况下,损伤寿命也比死了强。

她沉默了下,用力握住墨迟冰凉的手指,不是故意捏痛,而是牢牢地紧紧地握住。

“既然这样,剩下的门用我的寿元。”

她不等墨迟拒绝,快速道,“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薅啊。我虽然真心希望你长命百岁,但你真就可以长命百岁吗?人活七十古来稀,算你活八十吧,你今年十六,之前用了三次禁术,还有三十四年可活。剩下三道门,你再继续献祭,就只剩四年了。”

“你瞧......”少女歪了歪头,将自己的手跟墨迟流着血的手贴在一起,脸上挤出一对小梨涡,“如果加上我就不同了。我也用掉三十年寿元,成则我们一起修成神仙,不成也没关系,听闻青丘有不死树,我们可以去把寿元补回来。”

“墨迟,”少女一双葡萄眼清澈明净,透着坚定的光,“我们活着一起活,死了也差不多先后。禁术一起用,幻境一起闯,谁也别丢下谁,你说好不好?”

这番发自肺腑的话,令墨迟为之一惊,不知怎么的竟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他才低笑一声,“行吧,不过你只能用两次禁术,最后一次还是我来。”

“为什么?”

少年懒懒散散地说,“因为啊,我怕没人给我烧纸,想比你先走一步。”

璃沫怔了一下,扁扁嘴,“这是什么破理由。”

墨迟双眸染上薄薄的笑意,活着思念一个人太痛苦了,他这人自私得很,如果有可能,他可不想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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