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他思考时安静的像是融入黑暗中的一缕烟雾,整个人的存在都变得缥缈。

叶月没有去打扰他,把厚重的书从腿上拿起,一边翻一边说。

“我是认为,比起强硬的带你弟弟离开你认为的地狱,不如先去问问他的意见吧。”

说罢,她又思索着。

魏尔伦的弟弟啊,应该是和他一样优雅又高挑的外国少年吧。可为什么他弟弟会在日本呢?她思索着。

等过一阵再问吧,网要一点点撒,提问要慢慢的来。

也不知道魏尔伦是不是因她的说辞对她产生了兴趣,自那次谈话之后,叶月明显感受到,他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频繁。

她不否认之前自己是故意的引起他的注意力,曾经为人的她很明白,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争取的话,自己可是会后悔的。

就算是利用这种卑鄙的做法留下喜欢的人的目光,那又有什么罪过?

说到底既然对方能被吸引,也是因为彼此的荷尔蒙发生了共鸣。这是双方的心甘情愿罢了。

接下来的时日里,魏尔伦像是希望通过她了解什么一样,注意力在她身上停留的越来越久,仿佛根据她的生活、兴趣和态度,就能补全着他心中的某个未知的空洞。

她也在一边和魏尔伦和谐相处,一边快速通过阅读这里的书籍来了解这个世界。

她本来想让魏尔伦给她带笔记本电脑过来,这样消息的来源更为便利,但魏尔伦觉得这会被其他谍报员通过网络追踪到,于是这件事不了了之。

不过没关系的,这么一来她就有理由和魏尔伦交流了。

通过这段时日和魏尔伦的交流,以及从书中了解的现状来看,这个世界大概相当于她原本世界二战后的时间,但是科技发展的程度和自己的时代差不多,她觉得自己离开魏尔伦之后应该也不会过得很艰难。

这么看来,除了有某部分人群有特殊能力,这个世界应该和她原本身处的世界并无太大差别。

她本来是这样认为的。

可当魏尔伦告诉她,他的体内有人为造出的神明、活着的特异点时,以前存在于脑内的那些科技常识破碎了。

“你说的神明是指?”她捏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动,抬眸提出了疑问。

魏尔伦轻轻拿起茶杯,浅啜了一口香气馥郁的红茶,语气平静。

“就是个不能许愿,不能赐福,和天灾差不多的东西。你可以理解成没有意识的洪水、海啸或者地震这种能够轻而易举夺去人类性命的存在。而我是为了控制魔兽维维尔,被牧神创造出来的人格式。”

在古代,天灾确实和神明发怒无疑,可是——

“你口中的神明魔兽维维尔就在你的体内,而你是控制魔兽维维尔的人格?”

“是啊,我只是控制着魔兽维维尔不暴走的控制器。”他嗤笑了声,“而且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究竟来自何处,或者说究竟谁是我的供体,而那个人是否又存在于世,这都是个谜题。”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能听懂,可是合在一起后,就像是她打开物理相关的书籍,看着里面的内容时两眼一黑,简直就是七窍通了六窍——

一窍不通。

因为她所在的世界还没有人格式这种用来欺骗异能的概念。

这点先不考虑,叶月忽然明白了一直以来他在在意什么,按照他的思路来推测……

也就是说,他所在意的并不是因为他是人造人,而是他是个连人造人都不如的一段文字?

她一开始以为他这么憎恨人类,是因为他是人为造出来的人造人,没想到他可能真的连人都不是,怪不得他一直对自己是非人这点耿耿于怀。

不过她估计也不是人了,所以他究竟是不是人,在她看来都没那么重要了。

还有一件事——

她思索着曾经在魏尔伦身上发现的种种可疑之处。

难怪她一直觉得魏尔伦身上有种割裂感,魏尔伦从表面来看是一个谈吐不凡、举止优雅的美男子,可他所展现出的感情上的空白一直困扰着她。

一个成年男性,将一名成年女性带到了一个封闭的空间,事无巨细的悉心的照顾她,说白了,如果不发生点什么都让人怀疑这个男人的生理功能是否出问题了。

可魏尔伦真的能做到纯盖棉被聊天,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冒犯,看到她洗完澡出来还会问问她要不要擦头发,在她的内衣带露出来后还会别开视线神态自若的提醒她。

她之前就觉得,这也太奇怪了,平时魏尔伦对她的赞美之词都是随手拈来,夸赞她的词汇都是不重样的,就算这是法国人的天赋技能,也难免有点太离谱了。

她还在想,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都让人搞不懂,到底是谁在吊着谁了。

结合现在他所说,若他之前一直被控制着,说明是没有自己独立思想的。而从他脱离牧神控制的时间算起,换成真正人类年龄的话……他也就只是个少年吧?

啊,这么一想更惹人怜爱了。

她看向魏尔伦的目光中差点忍不住带上慈爱。

“无论你是人类,还是维维尔,还是那被创造出来的控制器,都是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体。”她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身旁的小桌上,抬起黑曜石般的眸子,用舒缓的语调轻诉着,“世界因你们的诞生而欣喜。”

魏尔伦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就在刚刚那一刻,叶月那平和的一句话令他产生了由衷的喜悦。

他并不是得到某个人承认的高兴,也并不是感受到真正的理解,而是体会到了一种来自某种不知名存在的祝福。

魏尔伦抬起手放在胸口,半阖着眸虔诚的说。

“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会令人由衷的信服,我很高兴能得到你的这番评价。”

叶月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眸光闪烁,翕动着唇。

“是吗?”

“是啊,就像是女神垂首俯瞰她的信徒,给予了他祝福一般的美妙。”魏尔伦把玩着手中精巧的杯子,笑盈盈的开了这么一个玩笑。

缩在柔软的床铺中的叶月露出了略微无奈的神色,就算她说过自己和神明毫无关系,但魏尔伦依然固执的认为她就是自然诞生的神明。

那随他好了,反正她也认为魏尔伦是神明。

“那等待吧,期待吧,祈求吧。”她倚靠着墙壁朝他扬起了下巴,姿态优雅的朝他伸出了手,仿佛身处华丽王座而非这简陋窄小的床铺,“为了不与下一次的赐福擦肩而过,讨好我,取悦我,臣服我吧。”

金发男人无声的起身,洁白的茶杯在他掌心旋转一圈落回了木质小桌,他双眸含笑,朝着她的方向迈出一步,神色恭敬的弯下了身,单膝跪在她面前,珍重的牵起那只莹白的手,献上了一吻。

“愿您永远恩宠于我。”金色的发丝在灯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他抬起头注视着女人漆黑的双眸,虔诚宣誓着,“我是您的盾,我是您的矛,从今往后,我是您一往无前道路上的陪伴者。”

黑发女人定定凝视着屈身于她的俊美男人,唇角慢慢的扬起了一个弧度,漆黑的眸里闪动着愉悦。

“我收到你的祈求了。”

演完这出夸张的剧目,魏尔伦牵着她柔软的手,露出了一个温和的浅笑,问了她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想跳舞吗?”

“在这个地方如何跳舞?”叶月询问。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双眸含笑,牵着叶月的手站起了身。意会到他想做什么的叶月将书扔在一旁,顺着他的力道在小床上站起。

她就像一片叶子,轻飘飘的被他牵着手从床铺上扯下,这个时候的魏尔伦比任何时候都像神明,他恣意,他奔放,他如太阳般闪耀。

桌边的小凳子被他用脚尖灵巧的勾到一旁,没发出一丝的声响,叶月被他轻柔的拉到身前,他伸出手稳住了她的细腰,挪动双脚足间踩在他的鞋面上。

在异能力的加持下,他是如此的游刃有余,又是那么的光芒万丈。他像是个富有浪漫气息的贵族少爷,鼻尖哼着华尔兹的曲调,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在这狭□□仄的空间里旋转。

灯光在头顶旋转,有时她觉得这灯光金光璀璨,让她仿佛置身于舞厅,又觉得它如星辰般细碎闪耀,汇聚成了一条。

她觉得天旋地转,大脑开始眩晕,却也从未这么快乐过,在他热情的舞步中,心情却前所未有的舒畅。

她松松绑着的长发散开了,如同黑色的花,在他们周身绽放,魏尔伦的瞳孔里倒映着这朵黑色的花,在转身的间隙,抬手将花朵拢于掌心,覆盖在她的腰间。

花朵柔软中带着一丝凉意,他垂下眸,在泛着金色光芒的的虹膜中,也有着一朵黑色的花。

美丽,艳丽。

华尔兹的音调到了尾声,他如方才那般轻巧的用脚尖将椅子从桌底勾出,牵着她的手,在旋转中落座,他则单手撑着桌子,带着笑意对她行礼。

“感谢您与我共舞,小姐。”

悠扬的语调如舒缓的小夜曲,叶月坐在桌旁唯一一把椅子上,姿态慵懒的倚着桌角。

她抬起白皙手掌撑着下巴,浅笑凝视着魏尔伦。方才因跳舞散开的黑发从她肩头滑落,如墨般泼洒在了她半边身体上,乍一看去,像是给她纹了奇特的纹身。

魏尔伦也注意到了她的笑容。

他直起身靠着桌子,带着清浅笑意低下头,金色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自他的耳侧垂落,那双湛蓝又富有情感的双眸撞进了她黑瞳之内。

视线交汇的这一刻,她感觉到魏尔伦眼底有某种感情迸发了。

但他明显对这种陌生的感情感到茫然。

只是暂时的,将其归结为兴味相投。

他将感情这般归类。

相较于他的茫然,叶月则清醒的多。

细数下来,他们待在一起的日子并不长,但也不算短。

连续和某一个人待在一个房间内超过一个月,他们竟然没有互相厌烦,这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叶月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含义,可是她也很明白魏尔伦对此并不了解。

如果说魏尔伦打算一直在一个地方停留,也许她会在这一刻将这种相处模式所代表的含义和盘托出,以及解答此时他陌生的感情代表了何意。

可是魏尔伦有着自己的旅程,叶月就将他们融洽关系之下的深意隐藏了起来。

还不是时候。她想。

这还不是撒下诱饵的时候。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魏尔伦也渐渐的迈入她编织的网中,她所用言语一点点的设下的,名为在意的网已经将他笼罩。

他显然察觉到了某些东西质变了,可没有叶月的指点,他只是暗自惶惶的猜测着。

叶月将他的变化看在眼中,始终没有去挑破,只是暗暗的想。

还差最后一步。

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在某一天他风尘仆仆的归来后,将最新的消息带给了被围困在这一方小天地中的叶月。

“所有的势力都已经停止了对你的探查,你自由了,月。”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起来,魏尔伦不就是合法正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