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虽然现在在流放,每天得走五十里,走到脚底板起泡,出血,这样辛苦,也只能吃又硬又干的馍馍,野菜,穿的衣服又脏又旧,喝水只能找小溪,但她依旧觉得人生无限好,如果到了黔州,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她也是很满意的

至于杨国公府,那里再好,她住着也不开心,有谁知道,在杨国公府长到了十八岁的余年不能笑,不能欢喜,不能高兴,一切让她快乐的人或事或物,都会消失。

五岁时,她喜欢一条小狗,然后小狗死在了她面前。

八岁时,她爱上了牡丹,于是偌大的国公府自那以后,再没有一颗牡丹,就是有,也到不了她面前。

十二岁时,她被教习师傅所描述的外界迷了眼,欣喜,人生中第一次想出门,然后教习师傅从国公府消失,她身边的丫鬟又换了一批,她再也出不了自己住的那个院子。

久而久之,余年努力学会了压抑自己,争取不让自己在外面表露出任何喜好,省得害人害己。

如今一朝离开那个虎狼窝,虽是在被流放的路上,十分艰辛,但她依旧感觉头顶上的阴云开始逐渐散去。

现在,她能够放心大胆的笑了,路边的一朵野花盛开,她可以笑,下雨前,蚂蚁成群结队的从眼前路过,她觉得有趣,可以高兴,下雨时,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树叶上的声音,她觉得好听,可以一直一直听下去,没有人会因此来训斥她,也没有人会以此为借口来折磨她。

“余姑娘,下雨有什么好笑的,你都看笑了三四次了,从长安出来快一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见你笑呢,我还以为你不会笑。”谢大嫂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下躲雨,十分好奇。

余年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外面雾雨濛濛的天空,轻声道:“以前是不太会笑。”初春的细雨,如丝如牦,漂亮极了,让她看着心情都忍不住畅快。

“什么叫不会笑?难道这个还要人教,又胡说八道。”谢大嫂拿出针线,低下头缝起了衣服。

余年也没有解释,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不是需要人教,而是有人不喜欢她高兴。

以前她不明白,现在,倒能想通了,大约是世子夫人见到她就会想起自己的亲生女儿,偏偏亲生女儿不在身边,在身边的只有她这个假货,所以自己既没资格,也不能够高兴。

“来,来,过来,趁现在有空,我帮你把袖子缝缝,我瞧着都坏了两天了,再不缝,怕是会越来越破。”

爽利的谢大嫂打破了余年对过去的恍然,“那就谢谢了。”余年从善如流的坐下,将手递过去。

“你说说你,怎么连个基本的针线都不会做,这以后要是成亲了咋办?”

为什么不会?当然是因为有人希望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最好,余年沉默。

“问这些干啥,赶紧干活,再磨蹭下去就没时间了。”这婆娘,也真是的,被流放的,谁没有苦楚,没有伤心,他们不也一样,追问这些干啥,谢文看着余年的脸色不好,催促道。

“知道啦,知道啦,马上。”说着飞速穿针引线,缝缝补补,不到一会儿,就绣出了一朵月季花来。

余年惊了惊,她虽不会做针线,但看还没问题的,之前她身边的人出嫁绣个鸳鸯的手帕,都花了十来天,她这速度也忒快了,而且绣出来的花,活灵活现,就像真的一样,余年看着,忍不住感叹:“谢嫂子,你这手艺也太好了,真漂亮,完全可以去做绣娘了。”

谁知一向泼辣的谢大嫂听到这话,脸色惨白,疯狂摇头:“没有,没有,一般的,大家都会做的,没有多好,你别客气,我做得不太好,不太会的。”

这,余年抿唇,“对,对,你做得一般,很一般,我们都知道的,不用担心,你现在是给余姑娘缝补呢,不是别的,没事的。”谢文扶住她肩膀,不停的安慰。

她好像闯祸了?余年低下头,不敢吭声,半晌,谢大嫂才恢复血色,谢文这才有空看向余年,余年立刻道歉:“谢大哥,不好意思,我”

谢文摇头:“不关你的事,是之前她给县令家的小姐做绣品,被嫌弃不好看,一怒之下将我们全家发配,这才让她。”说到这,谢文声音干哑,鼻头涩然,余年心中酸涩,不知说什么才能安慰他们,谢文却很快缓了过来:“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说这些了,待会儿赶路我可能只顾得上她了,妞妞麻烦你照顾下,可以吗?”

这有什么问题,余年毫不犹豫应下,话音一落,那边差役就开始催促赶路:“上路了,吃什么吃,还吃,饿死鬼投胎啊,快点。”

说着鞭子呼啦啦甩起来,一群人顶着细雨朝前走。

“小心,路不好走。”

“雨天地滑,小心点。”

“哎,小孩,慢点。”余年正在叮嘱谢大哥谢大嫂,看到身后小孩子倒下,赶忙扶起。

“多谢,多谢。”身后的爷爷立马接过孙子,连连对余年鞠躬,余年连连摆手,表示没放在心上,那爷爷才抱着孙子继续赶路。

说来,这一路流放,余年也见过不少了人和事,比如为了一口吃的折腾父母的男人,比如为了讨好差役让自己过得好点,将自家媳妇推出去的男人,但即使再多,她也觉得这对爷孙很奇怪。

爷爷不爱说话,一到晚上休息,他就消失,再回来要么早上,要么夜深人静时,孙子呢,从不跟人说话,也不跟其它小孩们玩,小屁孩们的哭闹吵架等情绪他全都没有,若不是他眼中偶尔闪过的疑惑,余年还以为他是个大人呢。

但看两人的说话,吃饭的动作,又不像普通人家出生的,真是古怪,余年摇摇头,抱着妞妞一步一步向前走。

虽然辛苦,但余年也已经习惯,包括路上的哀嚎,喘气,抱怨,这一天,又走了五十里,到了休息的地方,差役一说停下,倒的倒,躺的躺,喝水的喝水,找差役的找差役,余年也随大流休息了会儿,但很快又出去找吃的。

山路崎岖,人走一天消耗特别大,光吃差役给的那些干馍馍根本没用,所以一停下来,大家都会竭尽所能的去找吃的,找喝的,余年也不例外,但她也不敢走太远,毕竟深山老林。

“荠菜,马兰头,这么多,都可以吃。”余年心中暗喜,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发现,立刻采摘了起来,“等等,这是什么?”

“附子,有毒,不能吃。”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余年回头,发现竟是她觉得奇怪的那个老头:“您怎么知道?”

老头却理也不理它,摘下那颗附子,径直离开,这还是个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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