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光束闯入乌漆麻黑的房间,驱逐角落的黑暗。
没照出鬼脸。
没半个鬼影。
高大的杨锐先进去,他们紧跟其后。
随着六人的电筒光没入房间,狭窄的走廊重归黑暗。
淡白的余光从房门倾泻出来,反而显得走廊更漆黑,如同危机四伏的深海包围绽放光亮的孤岛。
脚步声过后,房间传出翻箱倒柜的响声。
走廊尽头的斑驳墙壁,在浓稠的黑暗遮掩下,渗出一块殷红的血斑。
它依附墙壁,迅速蔓延。
犹如一朵巨大、怒放的彼岸花。
“被子和窗帘的颜色这么深沉,肯定是老男人的房间,也就是村长的。”南栀依照原文的叙述拉开书桌的抽屉,果然找到一本手札。“有发现,你们快来!”
五道浓黑的影子随着他们的移动涌来,覆盖半个房间。
“这是……风水诗?誊抄的人是村长吧?”
“嘘——祖上有德荫子孙,福泽绵绵细水流。花开结子终有日,富贵荣华莫强求。”
手札的第一页写上蕴含玄机的诗句。
“结合正堂的对联,张氏祖先果然是大德者。祖上有德才能庇佑子孙,子孙有福,但不能大富大贵。”樊宇说:“大叔说如今的村民挺富有,产生变化总有原因。”
沙沙沙——
“你们看第二页,画风突变。”
沙沙沙——
房间内的光线黯淡了些。
“无财生财术?什么玩意,没听说过。”
“阴阳分界,以阴养阳,以恶生善,恶业无数,因果颠倒,催尽福禄。”
沙沙沙——
白光映得六人的脸白惨惨。
黄浩文指着“无财”两个字。“《地狱六道》中记载,饿鬼道中有一种大恶的饿鬼叫无财鬼,生前做尽恶事,死后喉咙如针,极度饥饿也吞咽不下任何东西。我猜,张家村所谓的家仙就是无财鬼。”
“村长和长老喂无财鬼活人的血肉,以恶生财,催后代的福报到这一代,然后被反噬吗?”
沙沙沙——
电筒的光芒又暗下来,可能快没电。
“可是村民为什么变成跟昆虫有关的怪物?无财鬼不是虫子吧?”
“或许有人利用无财鬼向村子复仇呢?”
南栀冷不丁的话令他们想起“养子”。
“继续翻,看看有没有诅咒相关的。我的手表一直发热,证明附近有鬼,这里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
沙沙沙——
空气一凝。
“你们听见了吗?”
“之前依稀听见,想仔细听的时候就没了,以为听错,现在离我们很近。”
“靠,该不会一直接近我们吧?”
杨锐话音刚落,所有电筒同时熄灭。
黑暗淹没房间,淹没六个大学生。
四周的喘息变粗,变急。
“你们在吗?”南栀想起手机的电量不足,打消用手机照明的念头。
但,他们没人想到这个方法吗?
没人回应。
她的心不停下沉。
“……雨情?甜甜?”
糟了。
吧嗒吧嗒。
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她身处的房间来。
她马上屏息后退,撞到身后的书桌之际,眼前的房间被血红的光芒占领。
闻雨情他们不在,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低头一看,怀里的布偶熊也不见了,她发现自己穿着不符合年纪的西装铅笔裙。
完了。
文里的怨灵幻象提前出现。
她会代入死者的角色,经历死者死前的折磨。
看文的时候觉得害怕和刺激,亲身经历时可不止刺激。
脚步声来到门边,南栀拿起趁手的台灯当武器。
门外出现高高瘦瘦的少年身影,他的脸被暗红的阴影遮挡。看他青涩的气质和打扮,年纪尚小。
“不要过来……”南栀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少年却迈进来,上身的白衣逐渐变血红。
腿软的南栀差点要跪。
一声不吭的少年慢慢地逼近,像一个散步时突发奇想要杀人的恶魔,阴影笼罩的脸一定露出愉悦、欣赏恐惧的神色。
“不要……求你……不要杀我……”南栀发出属于中年女人的声线,顶着沉甸甸的压迫感,弱小的心灵几乎被恐惧碾碎。
她深切体会到这个中年女人的死前绝望。
没有反抗的能力。
没有人救她。
她的哭嚎和惨叫传不出宅子。
她会变成蝇蛆抢食的腐烂臭肉。
不!
不要!
南栀身体虚软,使尽吃奶之力砸去台灯,趁少年侧身躲避时,向房门跑去。
该死的双腿软成烂泥,立刻摔下地。她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爬去房门。
房门外的木地板,缓缓流淌新鲜的血液,像一条柔软的红舌伸过来。
背后的脚步声又响,南栀硬着头皮爬出去。奈何修身的铅笔裙不方便爬行,她每迈一步的幅度极小。
红光浸染的走廊到处是血,她爬行的手掌沾有不少黏糊的血。
顾不上恶心,她一鼓作气继续爬。
逃!逃!
满脑子想着逃,她爬行的双腿颤抖得厉害,虚浮的双手吃力撑起身体。
没等她爬去走廊的尽头,冰冷的手抓住她的脚踝。
她如坠冰窟。
“别!”
她扭头看蹲下来的少年,其上衣完全血红,使他变成一个红衣恶鬼。
恶鬼伸出又长又尖的爪子。
绝望的潮涌淹没她的意志,她满脸泪水。
“不要啊!我是你的妈妈,你不能杀我!”
妈妈?
南栀大吃一惊,脸蛋被软乎乎的东西连拍几下。
她猛地睁开眼睛,漆黑的房间映入眼帘。
“这样的幻象也中招,果然是小屁孩。要是老子出马,立刻撕碎低级的幻象。”
布偶熊老神在在的声音让南栀倍感亲切。
她一把搂住,疯狂揉捏它的脑袋。
“……唔……你要多补蛋白质。”
怒极的南栀捶爆它的熊头以后爬起来,摸到一条腿。
她张大嘴巴,随即把尖叫吞回肚子。
腿有温度。
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她看见抓着的是闻雨情穿运动裤的腿。
其他人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他们怎么了?”
“和你一样深陷幻象呗。幸好幻象伤不了人,但中途有鬼来杀人就另当别论。我劝你和他们躲在这里,反正门上的符能保护你们。”
南栀当然想苟,但她要找到张零和boss。
捏人中、疯狂摇晃、扇巴掌也喊不醒他们,南栀没辙了。
“他们深陷恐惧和痛苦,一时半会醒不来,你们乖乖躲在这吧。”
“我不能躲。”
布偶熊见鬼似的打量她。“不会吧不会吧,你一个学渣想单挑鬼怪?这里的鬼怪比外面的厉害,你醒醒!”
南栀不需要说服它,抓起它的耳朵爬起来。
“等等!南仙女!小南南!小栀栀!别啊——”
房门合上,符文生效。
南栀搂紧布偶熊走在逼仄的走廊上。
隔壁的房门画上相同的驱鬼符,她踹开门,电筒直射房间内。
厚厚的灰尘下,隐约透出玫红色的床铺,是女人的房间。
灯光晃过梳妆镜,反射强烈的白光。南栀一晃眼,感觉脚踝处有东西摩擦,痒痒的。
沙沙沙——
门槛边上滑过手指粗的头发。
她抿紧嘴后退。
头发绷直,擦着门边滑动。
她观察片刻,吃惊于头发是从房间内往门外滑动,简直像爬行的黑蛇。
电筒的灯光在抖动。
门上有符,如果对头发没效果,头发的主人不是鬼而是怪物。
可文里的boss不是女怪物,没有长发。
乒乓!
房间的背后发出异响。
“啊啊啊——你凭什么!”惨叫的声音来自陌生的男子。
“呵。”
这不屑的笑声……张零!
南栀的脑海闪过原文的叙述,想起后院有一口井,井里潜伏boss。
“我劝你还是回上一个房间,恐怖的东西出现了。”布偶熊瑟瑟发抖。
“不行,我要找到张零。”
“找他干嘛?先保全自己啊。”
南栀毅然朝走廊的尽头走去,尽头有一扇侧门通往后院。
长发一直沿着门根滑行,穿过尽头侧门的门缝。
煞白的灯光缓缓上移,首先照亮攀着门槛的血手。
四根手指血迹斑斑,指头血肉模糊,曾经拼命挠过硬物。
布偶熊抓紧南栀的衣领,打死也不想靠近侧门,可惜它的反抗力量十分微薄。“小栀栀,靠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我觉得永远留在一个鬼地方更可怕。”
布偶熊听不懂,只想逃跑。
南栀抓紧它的后背不让它逃,然后关掉电筒,握紧胸前的手机。
深呼吸一口,她的脚尖勾朝内开的侧门。
顿时,她的视觉与理智受到暴击。
身处极暗的走廊,她看见的夜空变得很亮。经由空气中散发的灰尘粒子散射,微微映亮门外巨大的肉“蚊香”。
它的背后是黑发编织的巨网。
五十来岁的女人光着长满脓疱的身子,身子软若无骨,扭曲成漩涡状。她的双腿黏在一块像尾巴,衔接另一个光身子的中年女人。
攀门的血手来自其中一个中年女人。
两个女人腿部相连,组成一个双头漩涡。
漩涡的下方黑发交织,缠绕长长的躯体,流淌粘液,散发腥味,像巨型的蛞蝓。
南栀冷汗直流,鸡皮疙瘩遍布全身。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两个女人冷眼一横,看来。
嘭!
“啊——”
南栀踹门关上,夹疼蚊香怪物的血手,害它扯破喉咙尖叫。
布偶熊惆怅:“……我就说不要开门,你偏不听。”
作者有话要说:南栀:打不过就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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