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接到了排骨打过来的电话,问我对吴明明感觉怎么样,我实话实说:“没什么感觉,硬要我说,就是觉得怪怪的。”
排骨见我没明白他的意思,问得更加露骨了一些:“昨天晚上你们不是住在一起了吗?怎么会没感觉?没办事儿啊?”
从来没偷过东西却让人家认为是窃贼是最让人窝囊、气愤的事儿,我愤怒地詈骂他:“放狗屁!那个娘儿们是能随便办的吗?人家根本就没待,把我扔家里就跑了。”
我向他陈述的是事实,他却当成了我在遗憾发牢骚:“这么说你是想办人家,人家没给你机会?可以理解,久旷之人,锅里的鸭子又飞了,难免气大,别着急,慢慢来,我听我女朋友说,吴明明对你挺满意的,到时候办她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嘛。”
我再次愤然骂他:“又放了一个狗屁!我郑重警告你,我根本就没想着办她,也没那份心思办她,我是好人,正人君子,这你不是不知道。”
排骨哈哈大笑:“蒙谁?我也是男人,更是你的老哥们儿,装啥?哈哈哈哈……”
在一阵狂笑中,排骨挂了电话,我再打过去,他却不接了。排骨这家伙最爱玩这一套,冲你扔过去一个臭尿脬,你猝不及防接到手里了,等你想扔回去的时候他却跑了,把臭尿脬留在你手里恶心你。
我无奈地放弃了回击排骨的企图,放下电话准备回我妈家继续给我爸我妈当接待处处长去。刚刚放下电话电话却又响了,我以为是排骨打过来继续气我的,抓起电话正要骂他,电话里传过来的女声让我及时闭嘴了:“你是杨伟吗?”
我一听就知道,是那个吴明明。我说:“是啊,你是吴明明吧?”
吴明明哧哧哧笑了几声,我的眼前马上晃动着她那紫红色的大牙花子:“是啊,你的耳朵挺灵的啊,昨天你喝得挺多,今天没事吧?”
她这友善的慰问让我感动,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因为她一笑就露出紫红色的大牙花子就否定人家,谁没有牙花子呢?区别就是嘴唇的长度和牙花子本身的颜色而已。我诚心诚意地告诉她:“睡了一觉,除了头还有点沉,别的方面都挺好,没事了,谢谢你。”
吴明明接茬问我:“谢什么?不用,你今天干吗?”
我本来想回老妈家,给我爸我妈当接待处处长去,她这一问让我怦然心动,回答说:“没啥事,待着。”
吴明明马上约我:“待着干吗?出来玩啊。”
我问:“上哪玩?”
吴明明:“哪都行啊,随便你。”
说实话,吴明明在我大脑里并没有留下完整的形象,她到底长什么样儿,在我的脑子里是模糊的。我的脑子里能够想到的就是她那一嘴紫红色的大牙花子。昨天跟她见面非常突然,大部分时间她的位置都在我的侧翼,后来喝酒又喝得一塌糊涂,现在让我评价她的整体印象,真的很难想得起来。
我说:“我也不知道该上哪玩,咱们这儿有啥地方可玩?”我说的是实话,北方的冬天,室外的小公园肯定不适合我们这个年龄的男女。别的玩处我又确实不掌握,估计那些卡拉OK酒吧咖啡馆之类的地方也不会在这个点开张营业。
吴明明说:“那干脆你陪我逛商场吧,中午一起吃饭,我请客。”
我听说过,一男一女一起逛商场,男的陪在女人身边并且热情洋溢,俩人八成是情人。男的躲在一旁或者百无聊赖无可奈何,俩人八成是夫妻。一男一女在一起吃饭,女人埋单,八成是夫妻,男人埋单,八成就是情人。虽然我跟她既不是情人也不是夫妻,充其量只能算刚刚认识的朋友,在这个无聊的时间,不管怎么说,能跟她遛遛腿、说说话总比一个人闷在家里强,况且中午饭也有了着落……瞬间我便权衡了跟她约会的利弊得失,我马上答应了她。
那天,我跟吴明明整整混了一天,先是陪她到商场转悠,她买了一些乱七八糟女人用的东西,我把握不准这种时候应该我埋单还是她自己埋单,这方面我没有经验。好在她也不为难我,买什么东西都及时掏钱,没有给我留下客气一番的余地。中午饭她请客,不过请的是连锁店的套餐,每人十块钱的水平。下午,实在没事可干,又没有地方可去,她就带我去唱歌,进的是一家她认识的歌厅,时间段是打五折的下午,所以人家老板也没收钱,让我们白唱。
我仔细打量了她,她的成色还不错,如果不张开大嘴哈哈大笑的话,模样倒也看得过去。用中国人的标准衡量,她的脸比马脸短,比人脸长,这是中国人的标准,用外国人的标准衡量,她的脸还算正常。眼睛挺漂亮,大大的,圆圆的,双眼皮,可能是年龄的问题,有点眼袋,不严重,说得过去。她画了淡妆,皮肤白白的细细的,但是不敢肯定皮肤真好,因为现在的女人可以用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各种各样的化妆品掩盖自己的缺陷,突出自己的优点。我暗暗揣测,虽然论长相她比叶笙楠差一些,可是如果我真的跟她“成了”,会不会真能过上比跟叶笙楠强的好日子?正想到叶笙楠,叶笙楠就出现了。
叶笙楠出现的时候我们刚好从卡拉OK出来,正站在那里琢磨下一站上哪、干啥,一台没屁股的红色夏利擦着我的身子停在了我跟前把我吓了一跳,我正想骂人,车窗摇了下去,叶笙楠俏生生地从车窗里露出了那张俏生生的脸,嬉皮笑脸地喊我:“杨大蛋,干吗呢?”
我说:“没干吗,瞎溜达。”
叶笙楠看看我身边的吴明明:“这位是谁啊?介绍认识一下嘛。”
我只好介绍:“这是吴明明,朋友。”又对吴明明介绍叶笙楠:“叶笙楠……”
叶笙楠主动亮出她的身份:“杨大蛋的前妻。”
她没有下车,也没有跟吴明明握手,夸张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吴明明,好像刚刚改革开放中国老百姓在大街上碰到了外国人。
吴明明恰到好处地挽起了我的胳膊,不冷不热地说了声:“你好。”
叶笙楠却没有回应,装作没有听到吴明明的问候,盯着我追问:“你在外面乱跑,蛋蛋呢?”
她明明知道蛋蛋已经大了,即便我不“乱跑”他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黏在我后面当跟屁虫,我把她的追问当做没话找话、没事找事,也就随随便便地回答:“在她奶奶家呢,你问他干吗?”
叶笙楠“哦”了一声:“不干吗,我儿子我问问又怎么了?”然后又打量了吴明明一眼,也不知道是对我还是对吴明明说了一声:“拜拜!”开着车一溜烟地跑了。
叶笙楠也不知道是过春节过的,还是年龄到了,比我们离婚的时候胖了一些,脸上的细纹可能被脂肪撑平了,反而好像更年轻了。
“你这个前妻可不是善茬啊。”吴明明感叹道。
我说:“是善茬我还会跟她离婚吗?”
绝大多数男人在今天我遇到的这种情况下,都会这么说,也许,所有男人在这方面的本能跟其他本能一样是与生俱来的。这句话却让吴明明很受用,我是从她更加搂紧了我的胳膊感觉出来的。同时,我也感到了胳膊上缘触碰到的两团沉甸甸、软囊囊的肉体,心脏不由得怦怦乱跳,脸也微微发烧,那种纯情少男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很好笑。我不知道她发觉我的反应没有,她仍然搂着我的胳膊嘴贴近我的耳朵问我:“下一个节目干啥?”
她的呼吸刺得我耳朵痒酥酥的,鼻子还嗅到了一股洗脚水味道,我四处看看,附近当然不可能有人在洗脚,那么,这股味道肯定是从她嘴里散发出来的。我实在搞不懂,人的嘴里怎么会有洗脚水味道,这让我微微失望,因为我最怕有口臭的人,我不敢想象,今后我们俩真的“成了”,就冲她这一嘴洗脚水味道,我还能不能有那份耐心跟她睡在一张床上。但愿她这种气味仅仅是偶然的、临时的,不要是与生俱来长期存在的。叶笙楠嘴里从来没有怪味道,即便是刚刚吃过生葱生蒜,她的嘴里也不会留下那种食物的怪味道,我不知道她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做到的,反正结婚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受过她口气的折磨,哪怕是半夜起来,你随时吻她,她也能保证口气清新,我实在弄不清楚她是怎么做到的。反倒是她,经常抱怨我的嘴里烟臭味儿熏得她头晕,抱怨归抱怨,她却从来没有因为我的嘴里有一股难闻的烟油子味道,拒绝我吻她。
我忽然想到了排骨和红烧肉他们,便提议:“找排骨他们玩去。”
吴明明不赞成我这个提议,她没有直接反驳我,却判断排骨他们现在肯定有事情,同时提议我们不要打扰人家。我明白了,她是不想让我们的事情有排骨他们几个继续掺和,这也就是暗示我们的事情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也就是单独行动的阶段,尽管这个阶段来得太快了,我也没有理由拒绝。于是我按照她的提议,跟她一起来到了一个叫做“黄沙岛”的咖啡店。我第一次知道,咖啡店里不但能喝咖啡,还有饭吃,于是我们在这家咖啡店连吃带喝,又聊了很久,一直到夜里十一二点我才回家。当然,咖啡店里的消费我埋单,如果继续赖着让吴明明埋单,我就难免有吃软饭之嫌了。
此后,我们继续约会,继续交往,虽然我们从来没有公开谈婚论嫁,可是在我们的心目中,好像结婚成家就是即将到达的终点站。说实话,谈恋爱就像两个人上了公交车,不管结果如何,结婚也罢分手也罢,都是到终点站下车而已。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经人家介绍认识的男女,从认识的那一刻开始,目的就很明确:合则结婚成家,不合就一拍两散。所以,既然我们认识了,交往了,并没有一拍两散,那么,除了结婚成家好像没有什么新鲜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