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二出息就要结婚的事儿告诉了叶笙楠,叶笙楠咬了嘴唇不说话,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巴,眼珠滴溜滴溜地乱转。我问她想什么呢,她说她想二出息结婚的时候她该不该送份贺礼,我却感觉她并不是在想这个问题,这本身并不是个问题,二出息结婚了,作为从小在一起长大的邻居,送点贺礼是应该的,至于送什么,更是不用想的问题,那会儿人们要求很低,一个床单就是重礼,两条毛巾也完全能拿得出手。
叶笙楠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阵,突然叹息了一声说:“二出息比你小两岁都结婚了,唉,我们不知道要拖到哪一天。”
我问她:“你急了吗?干脆咱们自作主张算了。”
“那不行,我又不是嫁不出去,更不是没人要,绝对不能做那种嫁了人连公婆都不能见的低等儿媳妇,我要堂堂正正地进你们家,否则我宁可不嫁人或者嫁给别人。”
过去她鼓动过我,实在不行就自作主张,现在却又来这一套说道,我想顶撞她一句:“那你干脆嫁给别人算了。”可是又没敢,怕她真的变成野鸽子飞了。我听说卤猪蹄现在还打光棍呢,如果我跟叶笙楠这阵儿黄了,前功尽弃,这么多年白熬了不说,说不定正中卤猪蹄的下怀,成就了那小子从小就做的美梦。
二出息结婚了,我搬到了单身宿舍,把我跟二出息的房子让出来给他当了新房。他们就仍然跟家里一起过,每个月象征性地交二十块钱伙食费,继续在家里混吃混喝。我搬到单身宿舍,饭也还在家里吃。我跟叶笙楠的事情还悬着,我妈我爸不提,我也不提,就好像从来没有这件事情一样。这天下班一进家门我就愣住了,叶笙楠规规矩矩地坐在我家,面前放了一包用红纸包着的东西。我吓坏了,过去她虽然也来过我家,可都是背着我妈,趁我妈上班不在的时候来。今天她可真是“堂堂正正”地走进了我家,我不知道我妈回来见到她会作出什么反应,我倒不怕我妈不高兴,她不高兴了大不了过后骂我一顿,如今我长大了,上班了,她也不再动辄对我施加暴力了,挨骂我还是能挺得住的。我是怕叶笙楠受委屈,别的不说,如果我妈下班回来见到她置之不理,看着她就像看空气一样,她肯定受不了。稍微让我安心的是二出息的媳妇小林子跟我小妹倒还挺热情,给她倒水拿糖陪着她胡说八道聊天。
我忐忑不安,老想着我妈回来会怎么样,她们聊我就默默地抽烟,不时透过窗户朝楼下窥视,似乎事先看到我妈回家就可以避免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似的。对我爸我倒不在意,虽然我爸也不看好我跟叶笙楠的事儿,甚至也可以归于不同意之类,但是他绝对不会为难叶笙楠,甚至可能表面上对叶笙楠还非常热情。最让我紧张的一刻到了,我妈回来了,她左手拎着一筐菜,右手提着上班带的包,边进门边叫唤:“快过来搭把手,接过去,一个个回到家就像大老爷姑奶奶似的……”她看到了叶笙楠,啰里啰唆成串的话语戛然而止,就像嗓子眼儿突然被坏人卡住了。
叶笙楠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阿姨下班了?”
我妈半张了嘴,片刻才反应过来:“哦,下班了,你来了?”
叶笙楠说:“二蛋他们结婚,我听说了来补一份贺礼,从小在一起长大的,真为他们高兴。”
俗话说当官不打送礼的,有理不打上门的,果然我妈挤了一脸的笑模样说:“咳,如今讲究破旧立新,婚事新办,一切从简,我们就没有张罗,一般人都没通知。”
见到这个场面,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从嗓子眼落回了腔子里,随即不由为叶笙楠超凡的勇气而折服,对于我来说,她敢于公开到我家来正面跟我妈接触,其意义绝不亚于当年尼克松访问北京。接下来我妈说:“你们坐着聊,我去做饭了。”叶笙楠马上说:“我帮你。”我妈当然不会让她帮忙,推辞着:“不用了,你也插不上手。老三,来帮我洗菜。”小妹正跟叶笙楠她们聊得兴致正浓,有些不情愿,二出息媳妇乖巧,连忙说:“我来吧。”说着就跟在我妈后面进了厨房。
叶笙楠忽然显得心事重重,甚至可以归结到愁眉苦脸的程度,我以为她因为自告奋勇要帮我妈做饭受到拒绝而憋气,就使了个眼色给她,然后说:“你今天下班挺早呀。”她落落寡欢地说:“我今天没上班。”
我有些奇怪,再怎么也不会为了给二出息送结婚贺礼而不上班呀,便问她:“怎么没上班?家里有事儿?”
她摇摇头:“没啥事儿。”眼睛里却涌了一池子能淹死人的泪水。我大惊失色,她虽然有时候挺多愁善感的,看朝鲜电影《卖花姑娘》她会哭得一塌糊涂,读李清照的诗词有时候也会热泪盈眶。可是再怎么说也不至于我妈没让她帮着洗菜就这样吧?
“怎么了?你心里有啥事儿?”我忐忑不安地追问。
小妹见我们这样,识趣地溜了,让我们能单独在一起说话。
“我今天到医院去了。”
“怎么了?有病了?”
“嗯。”
“什么病?”
“医生说可能是白血病,不过还没有确诊。”说到这里,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扑簌簌一串串的泪珠像挂在梨花上的露珠。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一次问道:“你说什么?白血病?这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最近我老发低烧,身上没劲儿,今天实在受不了就到医院去了,医生检查完以后告诉我的,说是还要进一步检查,等我低烧退下去了,还得作骨髓穿刺才能最后确诊。”
我蒙了,傻了,我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却又是她亲口说出来的,唯一的希望就是经过进一步检查,确诊她不是白血病。可是,如果经过进一步检查确诊她就是白血病呢?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胸腔里面似乎塞满了泥沙憋得我喘不上气来。
“你别怕也别急嘛,不是还没最后确诊嘛。”她反过来安慰我,这更让我受不了,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面对她,该对她说些什么,只能握了她的手,像是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儿,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我们家人知道,也不能让你们家知道,目前就只有咱们俩人知道,等确诊以后,不管是不是再告诉他们。”
我理解她的心情,这件事如果让她爸她妈知道了,他们的半条老命就没了。如果让我们家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就更加不可能了,谁会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白血病人呢?这时候我爸下班了,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我爸对叶笙楠比我妈热情得多:“哟,笙楠来了?”见笙楠起立,又说,“坐坐坐,饭就好了,就在家里吃饭。”
叶笙楠却开始告辞:“不了,我没给家里说,他们还等我回去吃饭呢,再见了叶伯伯。阿姨,我回去了。”
我妈在厨房里说:“哦,你走了?我不送了啊。”
小妹跟小林子把叶笙楠送到了门外。我坐着没动,我已经没力气站起来送她了,我的脑子里乱哄哄的,腿软软的,记忆功能只能记住三个字:白血病。
“哥,你咋了?是不是笙楠姐说啥了?”小妹看我魂不守舍,慌急地问我。
我控制不住自己,尽管我觉得这样很丢人,可是我的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小妹吓坏了,她见到我哭跟三伏天见到下大雪的惊诧差不多,因为迄今为止能让我哭的事情的确太少了,在小妹的脑子里可能根本就没有我哭的记忆。小妹一个劲追问我:“哥,你说呀,到底怎么了?叶笙楠说啥了?是不是她要跟你黄?”
她这么一嚷嚷,把我妈从厨房里招了出来。我妈见到我这副德行大吃一惊:“咋了?谁把你咋地了?”
我说:“没啥。”
“没啥你那个样子干啥呢?哭丧着脸给谁看呢?是不是楼上叶家女儿说啥了?”
“没有,没说啥。”
“那好好的你这副样子干吗?在家里你少吊脸子,你爸在外面不舒心,回家再看你的脸子。你说,到底咋回事儿?”
这时候小林子在厨房叫她:“妈,锅开了!”
“锅开了你就把面下上。”吩咐过了,我妈又开始追问我,“是不是人家不干了?不干了也值得你这个德行,不干正好,省得我闹心,要不是她,你早就成家了,娃娃都满地跑了。”
我实在心烦,叶笙楠生死未卜,她却还在这里唠叨抱怨,我忍不住了,吼了起来:“我的事情你别管!我就一辈子单身,我愿意!”
我的突然爆发倒把我妈吓了一跳,她愣了一阵,随之便以更加激烈的怒吼来回应我:“你吼啥?到楼梯上吼去,什么东西,你看看你那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早知道你长大是这个德行,小时候还不如把你送到动物园喂狼去。就为了叶家女娃子,你就恨不得把我杀了,这个世界上女娃娃都死光了?你就认得一个叶笙楠。好,你今后愿意干啥就干啥,我不管你,你也少进这个家门……”
我爸这时候出面作和事老:“算了,吃饭吧,饿着肚子吵啥呢,吃饱了有劲再慢慢吵。”
我妈立刻把矛头转向了他:“都是你,整天在外面忙那狗屁不值的事情,家里的事情从来问都不问,你看看你这大儿子像个什么,叶家女娃来了一趟,前脚走他后脚就跟我闹,嫌我没把叶家女娃子招待好是不是?那好,下回她再来了我给她跪下头上顶鞋成不成?”
大概是我当时的神情太沮丧了,大概是我的泪痕还没有擦拭干净,我爸看了看我也是大为惊讶:“大蛋,你这咋了?跟你妈闹腾啥呢?咋还哭了?丢不丢人?”
我说:“本来没她的事,她非得要掺和,我没哭。”
我妈说:“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就跟你没完,吃饭?想得美,谁也别吃,你先把话给我说清楚,叶家女子到底说啥了?挑拨是非挑拨到我们家里来,你不说我到楼上找她说去。”
事情逼到这个份上,我如果再不老实交待,我妈真的会找到楼上去,那时候事情就闹大了,结果会怎样我不敢想,我只好把叶笙楠可能患了白血病的事情说了出来。话一出口,好像我把一盆冰水浇到了炉腔里,熊熊燃烧的烈火顿时化成了蒸汽在空中消散得无影无踪,家里刚才还犹如“文化大革命”中大辩论的战场,刹那间变成了寂静无声的教室,我爸我妈小妹小林子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
冷场片刻,我妈说:“算了,先别说这事了,吃饭吧。”在这个家里,只要我妈平静,家里就都平静,既然她已经不再说什么,别人哪还敢没事找事?我们老老实实坐到了饭桌前面,小林子跟小妹老老实实端菜端饭。二出息回来见到家里气氛压抑,人人脸色难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偷偷问小林子:“怎么了?”小林子拧了他一把,他就不敢再吭声了。
我哪里有心思吃饭,什么东西放到嘴里都成了土和水的结合体:和泥。我妈看着我,看着看着叹了口气:“大蛋,老妈跟你说句话。”
我说:“你说嘛,我听着呢。”
我妈又看看我爸,我爸埋头进食,我妈说:“你跟叶笙楠的事情不是妈不懂道理非得拆散你们,也不是叶笙楠这姑娘不好,就是因为他爸太不是东西了。其实,叶笙楠这姑娘人挺好的,长得漂亮,人也聪明,跟你又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你说我有啥看不上人家的?唉,可惜她爸是造反派,不然我又没疯,非得阻拦你们干吗?”
我不知道她说这些啥意思,这些话她已经说过多少遍了。我爸这时候却插了一句话:“我儿子娶的是叶笙楠,又不娶叶笙楠她爸。”
我妈说:“你少装好人,这话你咋不早说?你不是也不同意这件事吗?”
我爸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同意这件事情了?你也从来没有问过我同意不同意。”
我妈张口结舌,我们这时候才想起来,我爸确实从来没有说过反对这件事情的话,每次提到这件事情他不表态,我们都以为他跟我妈的意见一致,把他的沉默当成了反对,其实他有他自己的看法。我妈瞪了他一眼,说:“今天我不跟你计较这事情,你也别光想自己充好人让我当坏人,我先说大蛋的事情,完了再跟你说清楚。”
然后我妈对我说:“今天我当着你爸跟你弟弟妹妹的面把话说清楚,从现在开始,妈绝对不干涉你跟叶笙楠的事情了,她如果真是那个病,你就陪着她,一直陪到底,也对得起你们好这一场。如果她不是那个病,那就更好了,你们啥时候要结婚,妈给你们做准备。”
小妹高兴地对我说:“哥,咱妈同意你跟笙楠姐的事儿了,这下你高兴了吧?”
我高兴不起来,如果没有白血病这个阴影笼罩着我,我肯定会高兴得发疯,然而,如果没有白血病这件事情,我妈也不会这样痛快地答应我跟叶笙楠的事儿。我笑不出来,却想哭。如果叶笙楠真的是白血病,这个时候我妈同意我跟她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呢?不过这终究是个好消息,对叶笙楠也是精神上的安慰。第二天我请了假,估计他们家没人了,就到她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她的反应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热烈,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她的心情不好,任何一个人得了白血病心情都不会好。过后的一段时间我天天陪她到医院看病,提心吊胆地为她每一个细小的变化找出合理的解释,就像犯人等待判决一样等待着她病情的最终诊断。她的情绪却越来越好,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在生死边缘熬煎的生活。她成了我家的座上宾,经常到我家吃吃喝喝,我妈他们对她的态度非常热情周到,甚至有些殷勤、巴结的感觉,小心翼翼地侍奉她,这也可以理解,谁会不尽心尽力照顾一个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永远离开我们的人呢?
我多次要求跟她的主治医生谈谈,她每次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我,自从她得了那种可怕的病之后,顺从她,照顾她,一味按照她的意见办几乎已经成了我的本能。我陪她看病的时候,都是她进去我在外面走廊上等着,有时候医生给她开点药,有时候也会让她打针。我想看看她的病历,值班的护士不让我看,说是看病人病历必须得到医生的批准。我对她实在是太担心了,我实在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等待判决的煎熬了,我想早点知道结果,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知道总比等待好受一些。于是我背着叶笙楠通过朋友约到了她的主治医生。她的主治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娘儿们,我们到她家的时候,她可能正在做饭或者刷碗,磨破了袖口的毛衣外面套着一个油腻腻的围裙,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绝对不会相信她是医生。准确地说她的样子最适合当职工食堂择菜的老大妈,就跟叶笙楠她妈一样。
坐下之后,我问她什么时候能给叶笙楠作骨髓穿刺。她愣住了,问我:“为什么要给她穿刺骨髓?”我说不是怀疑她是白血病吗?不是说只有穿刺骨髓才能最终确诊是不是白血病吗?她脱下了围裙,摆弄着我带去送给她的羊毛衫,那时候我们国家还没想到要生产羊毛衫,只懂得生产毛线然后由各种各样的女同胞根据自己的喜好把毛线变成毛衣。这件羊毛衫是我爸从北京的外汇商店搞出来的,当时是非常稀罕非常贵重的衣服,我没有舍得穿,贡献给了这位医生。听了我的话,她认真地问我:“你是听谁说怀疑叶笙楠是白血病的?”我说是她自己告诉我的,还说要等身体消炎了之后,作骨髓穿刺。医生莫名其妙地说:“我真让你弄糊涂了,你说的叶笙楠是不是那个挺漂亮、年龄二十四五岁的姑娘?名字是树叶的叶,芦笙的笙,楠木的楠?”我说对呀,没错,就是她呀。医生说:“如果就是她,没有搞错人的话,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谁也没有怀疑她有白血病,她只是感冒了,肺部有些发炎,打打青霉素就好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医生的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追问道:“您是说她根本就没有得白血病,还是说您原来怀疑她得了白血病,后来又排除了?”
医生肯定地说:“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她得什么白血病,我从医已经二十多年了,难道我靠听诊器还听不出来她的肺部有锣音吗?难道我还分辨不出重感冒跟白血病的根本不同吗?开玩笑,我根本不可能怀疑她得什么白血病。”
我从医生家里出来的时候,头晕晕的像是喝多了老白干,心情就像从失事的飞机上活下来的乘客,不知道是该庆幸高兴还是该悲伤痛苦。显然,叶笙楠骗了我,骗了我们一家,她根本就没有什么白血病,医生也根本就没有怀疑过她有得白血病的可能。想来想去,这些天为她担惊受怕的感受,她那装模作样的德行,我们家一家老少对她毕恭毕敬关怀备至的情景,翻来覆去地在我脑海里翻腾,这家伙简直太可恨了,简直是愚弄我们折磨我们戏耍我们。我没有回家,直接到她家找她,她正躺在床上看小说,我叫她跟我出来,她看看我的脸色就已经明白了,啥话没说乖乖地跟着我来到了外面。
“你骗我干吗?谁怀疑你是白血病?我陪你找他去。”
“你都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了,根本就没你说的那回事儿。”
她手里玩弄着刚刚从家里带出来的书签,幽幽地却非常真切地问我:“你是不是希望我真的得白血病?”
“我当然不希望你得白血病,可是你也没必要骗我蒙我吓唬我,对我们家一家老小撒那么大的谎呀。”
“我不撒这个谎你妈能同意咱俩的事吗?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咱俩。再说了,这也没伤害到谁呀。你再想想,要不是逼到没办法的份上,谁愿意自己咒自己?”说到这儿她已经眼泪汪汪了。
我的心软了,肚子里的怒气烟消云散了,我说:“我明白你是为了咱俩,可是你事先告诉我一声,让我心里有数,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差点没让你吓死,你看看,我妈都说我瘦了一圈。”
她嘻嘻地笑了,眼睛里的泪水让笑容挤了出来:“你也真是的,我要是事先告诉你,你在你妈你爸面前能装像吗?不过这也算有点意外收获。”
“什么收获?”
“我知道你真的把我放在心上,真的很在乎我。”
我看着她嬉皮笑脸的样儿,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她,她却投入到我的怀抱里,踮起脚来,我以为她要跟我接吻,连忙把嘴凑了过去,她却一口咬住了我的耳朵,疼得我哀号起来。她放开了我的耳朵,做出恶狠狠的样子说:“看你还敢不敢再背着我去调查我。”
我说:“这件事儿怎么了结呢?总不能一辈子当白血病嫌疑人吧?”
她说:“好办,一会跟我到菜市场去。”
我摸不着头脑:“到菜市场干吗去?”
“买菜买肉买鱼,下午到你家做饭去,正式向他们宣布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经过医生确诊,我不是白血病,彻底排除了。”
“就这件事啊?告诉他们一声就成了,买菜干吗?”
“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这样才像真的,显得我们打心眼里高兴,懂不懂?笨蛋!”
那天我们花光了我们家购物本上一个月的肉、鱼、蛋定量,一下午没上班,美美地做了一桌丰餐美食,菜是专门邀请红烧肉跟吴梦娜做的,我跟叶笙楠谁也不会做饭,专门把他俩叫来主厨。晚上我们向家里人宣布了叶笙楠不是白血病的特大喜讯,再加上一桌好吃食,把一家大小哄了个晕头转向,人人兴高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