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磐,车灯如剑,车轮如飞。
李斌良已经给胡学正打了电话,要他组织警力,尽快找到二明子,并搞清其发案前后的活动情况,然后就顶着越来越浓的夜色登上返程之路。车驶出省城后,他才想起论文获奖和研讨会发言的事,只好给李自强打去电话表示歉意,李自强倒也理解人,说他正是关键时候,既然有命案,也就算了。李斌良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全部精力都毫无保留地投入到案件上。
一路上,李斌良心情很不平静,而造成这不平静的,是在新科大学看到的一切,尤其是高寒那些话。可能,他的话有些过分,自己看到的现象不具有普遍性,可是,他还是强烈地感觉到,现在的大学已经不是当年自己在校的时候,在取得很多进步的同时,也滋生了很多问题,尤其是穷孩子上不起学的问题,更让他如梗在喉,多亏自己读大学时收费没有这么高,如果像现在这样,自己能读得起吗?能有今天吗?或许,自己也会和霍涛一样,在哪个工地上成了民工吧,难道,大学真的成了高寒说的那样,它存在的目的已经不是培养学生,而是把学生当成赚钱的对象……好像,还不止是大学,现在,中小学收费也不低呀,就说苗苗吧,刚上二年级,哪个学期不交上几百甚至上千,高中学生就更不用说了。对了,在一高发生的事情很多也令人难以接受,学生在校不许喧哗打闹,什么叫喧哗,大声说话就是喧哗,他们正值青春期,正是青春之火燃烧的时候,可是,却不许大声说话,这对他们的成长有益还是有害?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而且,学校还到处安了摄像头,随时监视着他们,这成什么了……
算了,这些还是你能管得了的,还是想想案件吧!
案件……霍涛失踪了,钟老师、郝柏生和高寒等人又都说他不会杀吴颖……看来,只能先查查二明子了……哎,胡学正怎么还不来电话?嘱咐过他,一旦控制住二明子,立即来电话,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李斌良虽然内心焦急,可是,不能表现出来,只是催小张快点开车。
受了李斌良的影响,沈兵和任铁柱、小张都沉默着。
直到江泉在望的时候,李斌良的手机才响起来,正是胡学正打来的:“李局,我们查清楚了,二明子在金屋子干活。怎么办?”
李斌良:“这有什么怎么办,马上找到他,查清他最近几天的行踪,尤其是吴颖出事前后的行踪……对,也包括霍涛失踪这段时间里的行踪。”
胡学正:“可是……你们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李斌良:“已经在路上了,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差不多了……怎么了?”
胡学正:“李局,金屋子是刘乃君的场子!”
李斌良:“刘乃君……”
胡学正:“对,你知道,他现在不同以前了,我们轻率地上门,弄不好会……”
李斌良明白了胡学正的意思:“那好,你先派人监控着金屋子,发现二明子,一定要盯住他,我尽快赶回江泉!”放下手机对小张:“再快一点!”
沈兵把头探过来:“李局,怎么,二明子在刘乃君手下干活?”
李斌良嗯了一声。
沈兵自顾说起来:“刘乃君有什么了不起,我刚当警察那两年,没少收拾他。胡大队就是怕得罪人,一遇到硬茬就软了,要是我……”
沈兵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他也有点软了。
李斌良没有出声,他理解他们的心情,他也知道刘乃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刘乃君已经不是沈兵刚当警察那时候了。
怎么说呢?谁都知道,刘乃君是那种所说的沾“腥”的人物,当年,也是靠打打杀杀出的名儿,确实经常出入公安局,也没少受到处罚,不过,这小子很狡猾,干什么坏事,你也很难抓住他把柄,所以,没有受到过重罚。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几年,他迅速地成长壮大起来,居然成了江泉的人物,居然还成了市政协委员,市工商联副主席,他经营的企业、场所还被市里确定为重点保护单位,市电视台的节目中,也经常可以看到他的尊容,所以,公安局对他必须客气些。
所以,胡学正感到为难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无论是谁,都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的规范下,当警车驶入江泉市的时候,李斌良的决心早已下定,拿起手机,拨通胡学正的号码:“发现二明子的踪迹了吗?”
胡学正:“没有,我们的人都熟头熟脑的,怕惊动他,只能在外边监视,可是,一直没见他出来过,我有点担心,他能不能跑了啊?”
李斌良:“不会吧,你在哪里?我们已经到了!”
胡学正:“啊,我就在金屋子对面!”
李斌良:“你马上集中好人手,准备对金屋子进行搜查!”
胡学正:“这……用不用跟市里打个招呼?”
李斌良:“不用!”
李斌良带着十几个刑警突然闯入金屋子,控制住局面。
金屋子是个歌厅,装璜得很是豪华,李斌良一走到门口,就听到各个客房中传出的鬼哭狼嚎。没办法,这种场所,就是任人发泄的地方,如果来当听众,绝对是一种折磨。
金屋子的女经理立刻认出来的是什么人,匆匆上前迎接:“李局长,你们……”
胡学正走上来:“二明子在哪儿?”
女经理:“二明子,他今天晚上没来呀……啊,不,他来了一会儿,又出去了,一直没回来,他怎么了?”
胡学正不回答,转向李斌良。
李斌良对女经理:“我们有事,必须马上找到他,请您配合。”
女经理:“可是,他出去了……”
李斌良:“我们自己看一看,可以吗?”
女经理:“这……我得问问老板!”
李斌良:“那你就问吧,我们先开始了!”
李斌良向胡学正示意了一下,胡学正对身边的弟兄们:“行动!”
十几个刑警立刻向各个房间奔去。
十几分钟后,行动的刑警们陆续聚集回来,人人都是失望的面孔。
看来,二明子确实不在。
李斌良对女经理:“刘老板在哪儿,怎么还不来呀?”
女经理:“他说,在陪江总喝酒,一会儿就回来……”
外边传来轿车的喇叭声,打断了女经理的话。
女经理:“刘董回来了!”
说话间,刘乃君匆匆闯进来,高高的个子,黑衫黑裤,一头板刷,不管他脑袋上顶了什么光环,可怎么看都不像个正派人,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自由潇洒地活在社会上,还有人特别喜欢他,把他拉近了政界,当上了委员和主席。他走向李斌良:“李局,怎么回事啊,我们好像没犯啥毛病吧。我正陪江总喝酒呢,听说你们来了,放下酒杯就跑来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瞧这架式,好像要问罪似的,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而且,还把江峰端出来了,显然是冲你炫耀。李斌良克制地:“没人说你有毛病,我们在找二明子,他是你的人,你应该知道他在哪里吧!”
刘乃君:“哎,李局,这话怎么说的,他只是我雇佣的一个服务员,怎么就成我的人了……怎么,他没了?”转向女经理:“二明子哪儿去了?”
女经理:“这……今天晚上,他照常来上班了,可不一会儿,就跟我说有事出去一会儿,谁知一去就不见影儿了!”
刘乃君无奈和歉意地看向李斌良:“李局长,你看……对了,他出什么事了?”
李斌良:“啊,有个案子,需要他证实一下……刘总,你现在身份可不同了,应该知道怎么对待这件事吧!”
刘乃君:“啊,知道,知道,只要二明子一露头,我肯定把他按住!”
李斌良:“那好,我们走了,不好意思,影响你们营业了!”
刘乃君:“没关系,没关系……李局,不送了,常来玩啊!”
进入车里后,沈兵感叹地说:“现在,黑社会已经洗白了!”
李斌良没有出声,可是,他心里想的正是沈兵说的话。近几年,社会的黑恶势力确实呈现洗白的趋势,由于他们的威名已经树立,原始积累已经完成,并且已经涉足政界,所以,一般再也不会像当初那么打打杀杀了,政法机关也就很难抓住他们的把柄,也就更难打击了。
沈兵发着感叹:“都说美国黑社会厉害,组织严密,其实,咱们的黑社会比哪儿都猖狂,他们所以组织不那么严密,是因为他们可以很容易地达到自己的目的,根本用不着付出那么高的成本!”
李斌良:“哎,沈兵,你这句话的理论含量很高哇!”
沈兵:“那是,念大本函授好几年了,虽然没学到啥,有些词儿还是记住了!”
李斌良回到办公室,胡学正和沈兵跟着走进来。
沈兵:“不对劲儿,二明子肯定是察觉什么了,这里有问题!”
胡学正:“不会吧。参加行动的都是可靠的弟兄,把手机也都收上来了,传递信息时用的对讲机,真的跑风漏气也不会是我们这边的事!”
“哎,胡大队,”沈兵叫起来:“你什么意思啊,不是你们这边,难道是我们这边,李局,我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的,我虽然知道二明子这个人,可是,和他没有任何特殊关系。”
胡学正:“我没说你!”
沈兵:“那还有谁,小张,任铁柱,就我们四个,你说是我们谁?我看,你这边参与行动的人多,走漏风声的可能性要比我们大得多!”
胡学正:“你……沈兵,你怎么这样,我只是说说个人的看法,你急什么!李局,你说说吧!”
李斌良没有出声,暂时,他真拿不准是怎么回事,参加公安工作以来,他对跑风漏气的事已经司空见惯,但是,今天的事如果真有人跑风漏气,可是牵扯到正在侦查的命案哪,确实应该高度重视。
沈兵忽然骂了句:“谁跑风漏气谁是王八蛋!”
胡学正想说什么,想了想没出声。
李斌良还是不出声。当年,吴志深的教训太深刻了,他豪爽大度又粗旷,自称是鲁智深;胡学正相反,阴阳怪气让人摸不透,自己一直怀疑他是内奸,想不到,最后的结果却相反。
可是,沈兵不会是吴志深,当年,他和自己冒死并肩作战,又经过几年的考验,完全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好同志。
那么,是任铁柱,能吗……
没有证据,不要乱猜,或许,这里有别的原因,或许,有人无意中泄露了情况……
一个人的手机响起来,打断了李斌良的沉思。是沈兵的,他接起来,对手机小声说着:“是我……对不起,我太忙了,有案子……别别,等抽出时间来,咱们好好谈谈行吗?你应该理解我……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啊……好,就这样,再见!”
沈兵放下手机,陷入沉默中。
李斌良知道,沈兵最近处了个对象,是个中学教师,他挺满意的,听口气,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沈兵,是那位女教师吗?出现危机了?”
沈兵叹息一声:“别提了,本来处得挺热乎的,可几次爽约,弄得越来越冷。”
李斌良:“看来,是受案子影响了,用不用我给你当证人?”
沈兵:“算了,证明什么,她也知道我是刑警。要是有缘,棒子也打不散,要是没缘,也不能勉强!李局,别关心我,还是研究案子吧!”
听口气,有几分凄凉,难怪,沈兵已经三十出头,是大龄青年了。
李斌良换了话题,对胡学正:“霍涛的情况呢,还是什么也没发现?”
胡学正:“没有,我一直派人盯着那个工地,霍涛一直没露面。”
好像走进了死胡同。
这时,李斌良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觉得号码有点印象,却一时想不起是谁,急忙放到耳边,想不到,传出的却是年市长的声音:“是斌良吗?”
李斌良急忙地:“啊……年市长,有什么事吗?”
年市长:“有事。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李斌良:“还没有新的发现,我们正在深入调查!”
年市长:“你就为这个不听我的吗?”
李斌良:“这……年市长,请您谅解,这案子实在脱不开身……对了,拆迁没出什么事吧!”
李斌良意识到,年市长肯定对自己没亲自到场指挥警察维护拆迁秩序不满,所以,主动往这上说。还好,年市长并没有深责,只是说:“还好,没出什么大事,你就专心搞你的案子吧……对了,有什么进展随时告诉我一声啊!”
李斌良:“一定,一定!”
年市长说了声再见,放下了电话。
胡学正看着李斌良:“年市长说什么了?”
李斌良:“啊……没说什么,只是要咱们尽快破案,有什么进展向他报告。”
胡学正沉了沉:“听说,刘书记可能要调走,年市长要接任书记。你没觉出什么来吗?”
李斌良:“觉出什么?”
胡学正轻轻笑了笑:“我可能多疑,我觉得,现在的形势和那一回有点相似!”
李斌良知道胡学正的意思,他指的那一回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当时,刘新峰还是市委副书记,和当时的市长魏民竞争市委书记,魏民暗中指使铁昆派杀手除掉刘新峰,可是,被李斌良等人发现,并将案件破获,最终刘新峰当上了书记。
可是,转眼间几年过去了,现在,风传刘书记要调走了,可能去地委去当副书记,年市长则升为江泉市委书记。应该说,和当年的形势并不一样,如果说相似,那也只是又到了市领导班子变动的时候。
但是,那样的事情不可能重演,年市长也不可能是魏民。
李斌良摇摇头:“胡大队,这话也就是我们在一起说说!”
胡学正:“这我知道。”
对胡学正的嘱咐是多余的,凭他的成熟,冷静,寡言,这种话确实不会对另外的人人讲的。
李斌良:“还是说说案件吧,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胡学正摇头:“没有,当务之急是找到二明子或者霍涛,现在,两个人都不见了,不好办。”
真的不好办,事情也确实有点不正常,先是发现吴颖的尸体,怀疑到霍涛,可是,寻找霍涛时,霍涛却失踪了。现在,又怀疑到二明子,二明子也蒸发了,这……
手机铃声突然急促地响起来,李斌良急忙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急忙把手机放到耳边:“您好,我是李斌良……”
“您好李局长,我是钟育人……”
原来是钟老师。已经快午夜了,他这时候打来电话,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李斌良兴奋起来:“您好钟老师,有什么事吗?”
钟老师:“有,不过,都是我瞎想的,不知对你有没有用。我不是跟你说过,二明子可能和吴颖的死有关吗?现在我越发这么认为。”
原来他要说这个?李斌良略有失望地:“钟老师,就这些吗?”
钟老师:“就这些,我觉得,你们应该调查二明子。”
李斌良:“可是,你知道二明子在哪儿吗?”
钟老师:“怎么,你们开始调查了,二明子不见了?”
李斌良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继续追问他是否知道二明子的下落,钟老师想了想:“二明子在哪儿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再给你们提供一个线索,二明子在学校时,和同班的牛强关系不错……”
什么……
牛强,怎么又转到牛强身上了!
钟老师:“牛强已经上了大学,省城的新科大学,你们要找二明子,可以问问他……对了,听同学们说,二明子曾经吹嘘过,他现在是刘乃君的人,所以,你们也可以调查一下刘乃君!”
钟老师终于说出了这个名字,这肯定是他上次说的二明子加入的黑社会了。
看来,钟老师并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型教师,他又继续说:“我知道,你们轻易不能碰这个人,可是,你们可以策略一点,对,还有牛强,也不好碰,可是,也不能因此而不破案哪!”
李斌良:“钟老师,您说的对,该调查的我们一定调查,谢谢您了,还有别的吗?”
钟老师:“没有了,我想起什么会给你打电话的……对了,您已经睡下了吧,打扰您了!”
李斌良:“不不,您这么晚了还没睡,给我们提供线索,应该谢谢您才是!再见!”
钟老师:“再见!”
李斌良放下手机,看着胡学正。
胡学正也看着李斌良:“钟老师……他说什么了?”
李斌良重复了一下钟老师的话,胡学正疑惑地:“牛强,牛强是谁?”
李斌良把任铁柱介绍的情况说给胡学正,胡学正现出惊讶的表情:“蒋市长的外甥……看来,这案子真的不一般!”
是的。李斌良也意识到这一点。
胡学正:“那我们下步怎么办?”
李斌良:“继续调查,查霍涛和二明子的下落,所有与此有关的线索都要查,当然也包括牛强。不过,太晚了,你们回去睡吧,咱们都休息一下脑子,明天早晨我们再研究!”
胡学正和沈兵答应着离去,李斌良也躺到床上,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想案子,想让脑子得到休息,以便能明天能更加清醒的思考判断。
可是,天刚亮,他又在睡梦中被电话惊醒了,电话是胡学正打来的:“李局,我们接到指挥中心电话,江里又出现一具无名尸体,是男的,我们马上去现场,你去吗?”
李斌良:“这还用说吗?你马上通知技术大队,派法医和技术员到现场,我也马上出发……哎,现场在什么地方?”
胡学正:“城东,江畔……对了,还是那个地方,吴颖尸体出现的地方!”
什么……
真是怪了,尸体真的在吴颖尸体出现的江水中出现的,更奇怪的是,发现尸体的居然还是那个老于。他哭咧咧地拍手打掌地说着:“这种事咋都让我赶上了,这不吗,我来起鱼,一拉鱼网就觉得挺沉,心想,可别再是死倒儿,谁知拉上来一看,还真是……完了,我今年肯定倒运……”
尸体就是这么被发现的。
李斌良奔到尸体跟前,技术员正在拍照,胡学正把一个证件递给李斌良:“从死者口袋搜出来的。你看看他是谁!”
李斌良接过来,震惊得脱口叫出声来:
“霍涛……”
真的是霍涛,不但身份证上的姓名是霍涛,而且,用身份证上照片和死者对照,也是霍涛。虽然尸体被水泡得有些变形,可是,仍然可以辨认出,是他。
霍涛找到了,可是,他死了。
李斌良:“还发现什么了?”
一个技术员递过一个物证袋:“都在这里。”
物证袋内是水泡过的一些钱币,都是零钱,最大面值的是十块,总计大约不会超过五十元吧。
这没有什么意义,李斌良很快把目光移开。
“尸体怎么样?”
李斌良问法医,法医抬起身报告着:“还没有开始解剖,不过,上肢有几处淤青,后背还有一处锐器伤,像是外力击打所至。”
这……
虽然两天来没怎么休息,但是,急转直下的案情使李斌良格外亢奋,他越来越清晰地感到,自己面对的绝不是普通的命案。
想想吧,先是吴颖的尸体在江水中出现,因而怀疑到霍涛,可这时霍涛不见了,正在追查他的下落,他的尸体又在同一条江里、甚至同一个地点出现了。
傻子都能看得出,这里边有问题,有严重问题,尽管到底是什么问题还不清楚。
李斌良立刻做出部署:第一路,胡学正带一部分刑警,像上次那样,沿江向上游寻找第一现场,也就是霍涛入水处,并同时寻找目击者;第二路,由自己带大案中队,对霍涛所在施工队有关人员进行详细询问,争取从中发现线索;第三路,由技术大队负责,立即对尸体进行解剖检验,查明死因,为破案提供科学证据和线索……
李斌良带人对霍涛所在的施工队所有人员进行了全面彻底的调查询问:霍涛到施工队以后,都接触过哪些人,霍涛平时都有什么表现,都说过什么话,有没有异常的地方……功夫不负苦心人,杨明山首先提供了一个有点价值的线索:“霍涛这小伙子还真行,别看竟念书来着,可是,能吃苦,肯干,有骨头,就是性格有点那个。”问他霍涛的性格有点哪个,杨明山说:“咋说呢,不爱说话,成天总皱个眉头……这也难怪,明明考上大学了,却念不起,心情是不能好,可是,我总觉得他心事太重了,总是一副跟谁过不去的样子……啊,我是说他的样子,他并没有跟谁打架!”
这话引起了李斌良的注意:“你能肯定?”
杨明山:“我扯这个谎干啥呀?我还开导过他呢,不让他灰心,让他好好干,想法多赚钱,钱赚够了还可以再上大学吗……啊,我当然是安慰他,凭打工,上哪儿赚出来上大学的钱,可是,他一声不吭,真让人纳闷……”
杨明山说着说着忽然停住了,李斌良敏锐地察觉到他想起了什么,急忙追问:“您想起什么了,快说!”
杨明山:“这……他说的梦话也算吗?”
“梦话……算,只要觉得可疑,不正常,都算,他说什么梦话了?”
杨明山回忆地:“那是他刚到施工队不久的夜里,我回来得晚一点,他已经睡下了,我正在脱衣服,忽然听他冒出一句:‘我非告他们不可!’,我觉得奇怪,把他拨醒了,问怎么回事,他含糊地说是做梦,我也没再深问,难道这里边……”
杨明山询问地看着李斌良,不说了。
李斌良没有回答,他也无法回答,因为,这可能只是霍涛的梦话,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也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他当时根本就没做梦,而是在忘情的思考中,突然冒出了那句话。如果是这样的话,又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要控告什么人,什么事,因不甚走漏了消息,遭到了报复。深入推想,事情可能是这样,他和吴颖感情很好,无话不谈,他把要告什么人的事告诉了吴颖,或许,他们要共同控告,结果分别遭到了灭口……
这个分析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太推理了,缺乏说服力……
手机又响起来,是技术大队长打来的。他说,已经解剖了霍涛的尸体,在胃中发现很多水,这说明,霍涛在入水前是活着的,或者说,他是因为溺水而死。
和吴颖一样。
两个人入水前都是活着的,换句话说,他们是入水之后才死去的,是溺水而死。
太巧合了。
李斌良:“死亡时间?”
技术大队长:“根据尸体的腐败情况判断,应该在尸体被发现前的三十六小时左右。”
三十六小时……发现尸体是清晨,三十六小时前应该是前天晚上啊,对,他就是前天晚上失踪的,哪儿也找不到他,原来,他那天晚上已经死了……
技术大队长又补充地:“我们检验了霍涛的血型,和吴颖入水现场附近发现的卫生纸上的精液血型相同。”
这……
李斌良的大脑迅速地旋转着:霍涛的血型和卫生纸上的精液血型相同,这说明什么呢?如果精液真是他留下的,那么,吴颖死前肯定和他发生过性关系……如果是这样,又说明什么呢?一种可能是,霍涛事后杀了吴颖,第二天晚上,霍涛又被别人害了。可是,这种可能性太小了。那么,就剩下了另一种可能,在他们发生过性关系不久,吴颖被另外的人害了,而且是被人捆上手臂扔到江里活活淹死的,第二天,这个人又几乎用同样的手法杀害了霍涛,只是这回手脚上没捆胶带……这就不对了,霍涛年轻力壮,对方既然不捆绑他的手脚,怎么能把他扔入江中活活淹死呢?当然,已经调查证实,霍涛不会游泳,扔到水深处也可能导致他死亡,可是总有些不合逻辑……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杀害吴颖和霍涛呢?如果真是为灭口,为什么不在杀吴颖的同时就把霍涛一起杀了呢,反而要隔一天才下手呢?又为什么让两具尸体都很快暴露出来,让人发现呢……
李斌良控制着不让自己往下想,问技术大队长精液的DNA检验结果,技术大队长说:“卫生纸上精液的DNA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马上把霍涛的检材送省厅比对。”
线索!还需要更具体、更直接的线索!
李斌良回到工棚,耐心地启发着杨明山:“你再想想,最近几天有没有什么人接触过霍涛?”
杨明山:“接触霍涛……接触他的也就是我们工程队的人哪……哎……”
杨明山叫了一声突然不说话了,眼睛发直地望着前面。李斌良急忙询问:“怎么,你想起什么了?”
杨明山:“这……前天晚上……这……能吗?”
李斌良着急地:“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杨明山摇摇头:“这……我不敢乱说,别把你们支岔道儿上去,那两个小子……能有问题吗?”
李斌良:“哪两个小子,你说清楚?”
杨明山:“我也不认识他们……啊,是这么回事,前天晚上,我出去买烟,看到工地外边有两个小子晃荡,好像有点不地道……可我当时没注意!”
李斌良:“怎么个不地道?”
杨明山:“这……他们抱着个膀,不远不近地盯着工地大门,我还以为是想偷什么呢!”
李斌良:“这……你见到这两个人时,具体是什么时间,霍涛当时离开工地没有?”
杨明山:“还没有,我回来的时候,霍涛刚离开,难道他们……”
李斌良:“你再说说,他们长得什么样子?”
杨明山:“这可说不清了,当时,天已经晚了,我离他们有二十多米呢,又没仔细看,记不清了。不过,他们岁数不大,身体都挺壮实的。”
除了这些,再怎么问,杨明山也说不出新东西了。
李斌良不再询问,让杨明山带路,走出工地大门。
杨明山指着大门一旁:“就是这儿,那两个小子就在这儿守着了!”
李斌良四下打量着,当然早没了那两个人的影子,他扭回头问杨明山:“你在哪儿买的烟?”
杨明山手往街道对面一指:“那个亭子,又卖报又卖烟,还有个电话!”
李斌良、沈兵和任铁柱匆匆奔过去,杨明山跟在身后。
摊主是个五十出头的男子,没等李斌良发问,早已明白他用意的杨明山走上来:“大叔,忙着呢,他们是警察,这位是李局长,要打听您一件事……”
摊主立刻现出戒备的表情:“什……什么事?”
李斌良:“你别紧张,只是向您了解点情况,是这样,我们在找一个人,大前天晚上,大概八点左右吧,有两个人守在对面工地的大门外,你看到过吗?”
杨明山:“当时,我正好过来买烟,还记得吧!”
摊主:“大前天晚上……好像有这事,是两个年轻人吧,二十多岁……”
杨明山急忙地:“对对,你看到了吧!”
摊主:“看到了,他们在那守了好半天,我还觉得奇怪呢……对了,你买烟走后,又来个年轻人,被他们拦住了,双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好像要打架的样子,我正想看热闹,又来买烟的了,等我忙完了再看,三个人都没影了!”
李斌良心急跳起来:“你还记得,那两个先来的和后来的人都长得什么样吗?”
摊主:“隔条马路呢,再加上是晚上了,脸没太看清,反正,先来的两个小子挺壮实的,后来的是个细高个儿……”
细高个儿?霍涛不是细高个儿啊……
杨明山:“哎,你说那个细高个儿小伙儿是从工地里出来的吗?穿着格子衫?”
摊主:“不是啊,从远处走过来的,穿着件白衬衣。”
不对,他说的不是霍涛,那两个人也不是找霍涛的人,或许,这是巧合,和本案无关,还得另找线索。
李斌良等人又回到工棚,对民工们继续询问,终于,有个青年民工提供了这样的线索。
这个青工是前年没考上大学出来打工的,也是整个施工队除了杨明山唯一和霍涛过说几句话的人,他说:“霍涛出事前,有人找过他。”
李斌良:“什么时候,谁找过他?”
青工挠着脑袋:“这……是好多天前了,那天上午,我们俩在绞拌机跟前忙着,忽然来了个人,把霍涛喊到一旁,和他唠了一会儿就走了。这……时间太长了,我觉得和霍涛的失踪没什么关系,就一直没说,可是,现在他死了……”
李斌良:“这个人长得什么样,多大年纪,霍涛说过没有,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青工:“这……过去好多天了,我当时也没太注意,记不太清楚了,反正,和霍涛的年纪差不多,我问找他的人是谁,有什么事。他说,是同学,没什么事……长的……就是个平常人,我说不好,不过,要是见面大概还能认出来!”
和霍涛的年纪差不多……这么说,真是霍涛的同学。
应该是这样,霍涛在城里除了同学,不会认识更多的人。
李斌良再次带人赶往第一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