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1时40分,李斌良一行到达新科大学校园主楼正门,李斌良不由停住脚步,望着眼前的校园,顿有无限的感慨从胸中生起。
这,是他的母校,当年,他就是毕业于这所大学,他曾在这里度过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就是这个校园,给他安上了在生活中飞翔的翅膀,就是从离开这里后,他开始走向社会,并一直走到今天。只是,它现在改了名字,在报刊和网上的报道中看到过,现在,它已经同其它几个省内的大学合并,成为名符其实的全省最高学府,而且,在国内也有相当名气。
正是上午课结束,吃中午饭的时间,一群群青年学子学女从校内涌出来,向校门外流去,青春的热量和浓浓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看着这些青春的面孔,李斌良心中百感交集,那种对青春的怀念、回忆不可遏止地在心底生起,从进进出出校园的学子们身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从前的身影。是的,虽然牌子换了,名字换了,但是,它还是自己的大学,校门依旧,这幢主楼依旧……对了,听说,这幢主楼是解放前建的,外貌虽然陈旧了,里边的格局也显出一些不合理的地方,可是,它依然坚挺着自己的身姿沉默地屹立着,好像还不知要屹立多少年。
真奇怪,那个时候的建筑质量怎么这么好,如今,新建的一些大楼,外表倒很现代化,可是,其建筑质量真的让人难以信任。可以想象,这些新建的建筑如果经过同样的岁月,肯定无法和眼前这幢大楼相比。
这次来省城,李斌良带了三个人,沈兵和任铁柱外加司机小张。所以带沈兵,主要是考虑到他的擒拿格斗技能,如果在抓霍涛的时候动起手来,他会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而任铁柱一方面是他自己要来,另一方面,李斌良也想通过近距离和他相处,能多了解他一下。
在传达室,很快清楚了土木工程学院的位置及大二男生的宿舍楼,李斌良道谢后,带着沈兵、任铁柱和小张匆匆向校园深处走去。走了一会儿,他才发现校园还是有了很多变化,最明显的是原来那浓郁的树木少了,新建了好几幢大楼。几人匆匆走了一会儿,沈兵凑到李斌良身边惊叹起来:“李局,这大学可真是太大了!”
李斌良对沈兵的惊叹不感意外,当年刚入大学的时候,他也像沈兵一样惊叹过。那时,对大学校园的想象往往是高中的扩大版,想象着大学就像个大中学,楼房更高些,校园更宽阔些,等进了校园才知道这个想法是完全错误的,一所综合性的大学是中学根本无法相比的。大学的实在是太“大”了,就说眼前这所自己的大学吧,根本看不到边,也数不清有多少幢大楼,校园里还有好几条街道贯穿,还有公共汽车驶过,甚至还有一个公园,你也看不到校园的围墙和栅栏,如果不知道的人陌然走进来,肯定会觉得走进一个个小城镇,只是,这个城镇里的居民绝大多数都是二十几岁的青年。
足足走了十五分钟,他们才走进一个宿舍楼,可是,又被值班室的人员叫住。他警惕地询问四人的身份,当看了他们的警官证后,目光中立刻露出警惕之色。
“你们……找谁,有什么事?”
任铁柱:“不是说了吗,高寒。”
沈兵补充着:“土木工程学院的,大二,向他了解点情况。”
值班员想了想,拿起话筒拨了个号码,听了一会儿放下:“没人接!”
是宿舍里没人?午休时间,怎么会没人,人去哪里了?
李斌良:“对不起,我们还是想上去看看!”
值班员想了想:“好吧,三楼,往右拐,321室。”
李斌良等人很快来到321室门外,敲了敲,果然没人开门,里边也没有动静。李斌良从门缝向内看了看,也没看到人影,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空空的床铺和叠得整整齐齐的行李,又查看了几个相邻的宿舍,也没有人。奇怪,人都去哪儿了?重新回到楼下,李斌良又向值班员问起学生们的去向,值班员缺乏热情地说:“谁知道,在食堂吃午饭吧!”
有这个可能,不过,宿舍里也不至于一个人也没有啊!
看来,只好去食堂了。
找到食堂相对容易些,它还在李斌良就学时的老地方,只是把相邻的房间打通了,显得更大了,环境也有了一点变化,一排排彩色的塑制桌椅固定在地上,严格地固定了它们的位置和秩序,显得整齐而悦目。奇怪的是,能容纳数百上千人的饭厅空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一副开饭的样子,那么,学生们到底都去哪儿了呢?这可是午饭时间哪!
李斌良走向打饭的窗口,向里边看去,可见几个硕大的盆子里盛满了饭菜,几个穿着白褂子的食堂职工无聊地闲着,一个身体粗壮、留着小胡子的青年还骂咧咧地大声说着:“妈的,他们不是不吃吗?下顿还是这个,不吃光了不做新的,我就不信治不了他们!”一眼看到李斌良的头探过来:“咋的,吃饭吗?”看出他不是学生,又现出戒备地神情:“你是干什么的,看什么?”
青年的口气很粗鲁,李斌良没有计较这些:“这不是开饭时间吗,怎么没有人吃饭哪?”
青年:“你管呢?要吃饭就把饭票拿出来,不吃就远点去!”
这人,怎么这个态度。沈兵忍不住上前要质问,被李斌良拉住:“咱们还有正事。走!”
李斌良拉着沈兵向外走去,恰好看到旁边一桌上坐着两个女学生在吃饭,就走过去,询问为什么午饭时间没人吃饭,宿舍里也没有人,学生都哪儿去了,两个女学生互相看着,吃吃地笑而不答,最后,才有一个女生低声说:“罢饭了!”
罢饭……听过罢工、罢课、罢教、罢市,没听过罢饭哪!李斌良继续追问怎么回事,为什么罢饭?一个女生点着眼前的一个炒菜让李斌良看:“你说,这是个什么菜,多少钱?”
李斌良看了看,菜盘里是不多的几块炖土豆,就说:“炖土豆,嗯……这么大的盘,要是在饭店里,恐怕也得五六块钱!”
两个女生又吃吃笑起来,一个女生说:“不,这是炖牛肉,当然,确实有两块牛肉,让我们俩先吃了,可是,只有两块牛肉,再没有了,而我们是花八块钱买的!”
沈兵:“你们是因为对食堂不满,才不吃饭的。”
另一个女生说:“对,大家都去校外找地方吃去了,我们俩要不是因为赶作业,也不来吃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高寒也得去校外找了。李斌良还想进一步了解些情况,可是,两个女学生忽然住口了,一个脚步声在背后走来,李斌良急忙转过身。
是打饭窗口内那个身材粗壮的青年。他挽着袖子,露出粗壮的手臂,嘴上还叼着一支香烟,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几人:“你们是干什么的?在干什么?”
他的语气很粗鲁,没等李斌良答话,沈兵接了过去:“你管我们干什么的,看看,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这里又不是电影院,看什么看……”
沈兵:“哎,你怎么说话呢?这里不就是个学生食堂吗,有什么不能看的?”
“咋的,不服啊,我说不能看就是不能看!”
青年说着,拉出一副要打架的架式,把本来就挽起的袖子更高地挽起来,手臂上随之露出一块醒目的纹身,李斌良看到,那是支匕首刺着一颗心。
这是个什么人……
不容李斌良细想,沈兵已经按捺不住迎上去:“你想干什么,你怎么不讲理……”对方:“我就不讲理,你能怎么着……”两人吵着都往对方凑去,任铁柱见状也凑上去,李斌良和小张急忙将二人拉住。还好,这时从食堂里也走出两个职工,拉住青年,才算没打起来。
真想不到,刚进大学校园,就遇到这种事。
看来,高寒肯定也是去校外吃饭了,可是,校外的饭店那么多,上哪儿去找呢?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他吃完饭回来再说。趁这个时间,自己也吃一口吧!
李斌良带着沈兵三人向外走去。
李斌良本想在校园附近找个小饭店吃点就行了,可是,附近的所有饭店都人满为患,而且都是大学生,看来,他们并不是罢饭,而是罢了在学校食堂的饭,跑到外边来吃了。走了好远,他们来到一家饭店外,从门面上看,饭店档次不低,规模也较大,门前还停着几辆轿车,其中一台墨绿色跑车,看上去非常气派。从窗子向内看去,好像人不是很多,可是,这样的饭店肯定价格不菲,李斌良还想继续往前走,却被饭店里传出的打砸声和吵嚷声吸引,不由停住脚步。
饭店内,一个男子的吵声传出来:“……吵怎么了,老子乐意吵,老子花钱来这里消费,爱怎么样怎么样,你管得着吗……”声音中有伴和着盘碗摔打的声音:“老子有钱,爱怎么干怎么干,老板,你别担心,砸坏了东西我赔你,这些碗盘有五百块够了吧,你收着,我今儿个非借你这块地盘收拾收拾他们不可……”
这是谁呀,这么猖狂。李斌良拔腿向里边走去,任铁柱急忙凑到他跟前:“李局,这是省城,咱们……”
他的意思很明白:这里不是江泉,不是我们的辖区,不要掺和这种事了。李斌良推开他:“这是什么话,咱们是警察,只要在中国,哪儿发生这种事都要管!”
沈兵:“对,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狂!”
发生冲突的是两伙青年,好像都是大学生,吵嚷的是一个身材健硕、一双牛一样往外鼓着大眼睛的青年,李斌良觉得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可又一时想不起来。只见他一边把几张钞票塞给老板,一边冲向对面的几个青年:“妈的,你们敢管老子的事,真是胆肥了……”
对手显然被他的气势所威慑住,已经现出怯阵的姿态,两个同伙息事宁人地拉着自己人:“算了算了,咱们不跟他一般见,咱们走……好好,你厉害,我们惹不起你,走,走……”
鼓眼睛:“想溜,没那么容易,妈的,给我站住……”
鼓眼睛叫着冲向对方,拳脚随之招呼上去,这时,李斌良等人冲上来,沈兵一把扭住小胡子手腕:“干什么,住手!”
鼓眼睛一瞪眼睛:“你是干什么的,想掺和呀?”
沈兵:“掺和怎么的?你老实点,我们是警察!”
警察的称呼还是有些威慑力的,现场顿时静下来,唯有小胡子还不服气:“警察……警察有什么了不起,拿出证件来让我看看!”
沈兵:“好,让你看!”
沈兵拿出证件递给鼓眼睛,不想,鼓眼睛看了一眼:“你们是江泉的?江泉的警察到这里来吓唬谁,老子不怕你们……”
沈兵气坏了:“你给谁当老子,你再说一遍?”
鼓眼睛:“说一遍怎么了,看在我舅舅的份上,我给你们个面子,要不……”
他舅舅的面子……他舅舅是谁?
沈兵问出这句话,鼓眼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他在市政府工作!”
市政府工作,是谁呢……
李斌良看着眼前的鼓眼睛,忽然想起来:“是蒋副市长,他是你舅舅?你叫什么名字?”
鼓眼睛“哼”了声鼻子:“牛强!”
猜中了,李斌良是凭鼓眼睛的相貌猜中的,怪不得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眼熟,原来,他像他的舅舅蒋副市长。
听到蒋副市长的名字,沈兵顿时有些气馁,他看一眼李斌良,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想不到,任铁柱这时猛地撺了上去,一把扭住牛强:
“蒋副市长是你舅舅有什么了不起?你就仗着这个猖狂吗?我就不信这个邪!”指着自己的胸脯:“你记住啊,我叫任铁柱,江泉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案队的,今天,我非治治你不可,你告诉你舅舅吧,让他来报复我,我等着!”
任铁柱突然显出这样一副气势,实在出人意料。真是硬的怕横的,这回,牛强气馁了:“你……你们……我……”
任铁柱一指李斌良:“我说过了,我们是江泉公安局的,这位是我们李局长,不信我们就治不了你!”
牛强:“这……你们……好,算你们厉害,我不跟你们一般见!”对同伙:“咱们走!”
牛强悻悻地看了任铁柱一眼,又看看李斌良,带着几个同伙向外走去。任铁柱还想追上去,被李斌良和沈兵拉住。
沈兵:“行了,咱们还有事要办!”
隔着玻璃门,可见牛强和几个同伴上了那辆跑车,调头驶去了。
原来,这辆车是他的,看来,他确实有钱。
李斌良问老板怎么回事,老板说,这几个人常来饭店吃饭,刚才因为喝得兴起,大呼小叫个不停,相邻包房的几个客人吵得受不了,说了他们几句,他们不服,就吵起来。要不是李斌良他们出头,还不知闹出什么后果来。说完还深深地叹息一声:“这是什么大学生啊!”
因为平息了这场风波,避免了饭店的更大损失,老板很是感激,特意给四人安排个精致的雅间,还赠了两个菜,并声明所有消费都打七折。吃饭的时候,沈兵跟任铁柱喝了一大口啤酒后说:“铁柱,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两下子,硬生生把副市长的外甥震住了,行,像个刑警!”对李斌良:“李局,铁柱刚到我们队里时,我还真有点想法,现在看,是我有偏见,他还行!”
李斌良听出来了,这话既是说给自己,也是让任铁柱听的。任铁柱是从外地调到江泉公安局的,安排在大案中队是石局长和政委定的,因为大案队是硬克硬的工作,把这样一个既没实践经验、又不摸底的人安排在这么重要的岗位上,自己是有意见的,可是,石局长和政委都坚持这个意见,还说任铁柱是研究生学历,放到大案队锻炼锻炼,没准儿将来能成为骨干,这样,自己就没有挡住。当时,自己也觉得这里边有问题,肯定又是上边有什么人说话,后来才听说,是年市长打的招呼,也是年市长把他调到江泉的,还有人说,任铁柱可能还有更深的背景。
当时,刑警大队长胡学正和大案中队长沈兵也都很在意见,特别是沈兵,找过李斌良好几回,说弄个这样的人放到大案队,他不好管理,还说这人是个假货,虽然有研究生的文凭,可是做笔录都困难,错别字可多了……可是,后来两人渐渐改变了态度,尤其是沈兵,老是夸任铁柱能干,有点子,脑瓜快等,都是溢美之词,胡学正也在一旁帮腔。本来,李斌良对任铁柱是有看法的,觉得这个人虽然年轻,特别会来事,让人有点摸不透的感觉。可自己毕竟是局领导,和他接触少,所以,只能听沈兵和胡学正的,也就逐渐改变了对他的印象。就说刚才吧,沈兵都气馁了,如果不是他冲上前,不知会什么结果……对了,他可能在文凭上掺了点假,可是,人不能求全责备,当刑警的,太书生气也不行……
沈兵不知李斌良在想什么,转向老板:“老板,刚才那几个大学生是哪个大学的?”
老板:“不远,新科大学!”
李斌良:“什么,牛强也是新科大学的?”
老板:“对,领头那个鼓鼓眼睛的小子还是本科呢,在土木工程学院,是今年才考进来的!”
沈兵着急起来,低声对李斌良道:“这么说,他可能认识霍涛啊……万一霍涛真的在高寒这里,牛强把咱们来了的事说出去,惊动了他……”
任铁柱:“可不是,李局,咱们快走吧!”
尽管老板赏了两个菜,尽管全部饭菜都打七折,可李斌良等人已经无心吃下去,他们放下筷子就向外走去。
走出饭店时才发现,天上不知何时下起毛毛细雨。可是,他们什么也顾不上了,一路小跑奔向新科大学校园,沈兵、任铁柱和司机小张跟在后边,当他们穿越一条马路时,一辆凌志轿车疾驶过来,要撞到他们的时候才紧急刹车,停下来。李斌良几人吃了一惊,停下脚步。
沈兵气愤地冲向凌志车门:“怎么开车的,现在是红灯,看不见吗?”
凌志轿车的车门打开,一个人从里边探出头来:“红灯怎么了,你们……哎,李局长……”
李斌良十分意外,原来,他是江峰。
李斌良:“江……江总,你怎么……”
江峰:“啊……我昨天回来的,调一笔资金,你们……”
李斌良:“我们有点事……江总,还有事吗?”
江峰:“没有……哎,你们没有车吗?去哪儿?上我的车吧!”
李斌良:“不不,我们不远,马上就到了,您快走吧!”
江峰:“那好,咱们江泉见!”
江峰退回车内,按声喇叭,启动轿车,向前驶去。
沈兵看着江峰凌志的背影:“这小子太狂了,红灯明明亮着,硬闯过来……哎,李局,你刚才叫他什么?江总?他是不是就是江三儿啊!”
李斌良:“什么江三儿?”
沈兵:“就是这个江总啊?我也听别人说的,他在省城势力老大了,黑白两道,要不,敢这么闯红灯吗?他小名叫江三儿,背地里,人们都这么叫他!”
原来是这样……
李斌良:“你还知道什么?”
沈兵:“别的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人不一般,现在去了江泉,今后免不了跟咱们打交道,不信,就走着瞧吧!”
听了沈兵的话,李斌良的心很乱,可是,暂时还顾不上这些,他说:“行了,咱们快点去新科大学吧!”
李斌良几人匆匆奔进校园,向土木工程学院的宿舍楼奔去,却半路停下来,因为,他们看到好多同学冒雨向另外一个宿舍楼奔去,随之一阵凄惨的哭声传过来:“……我的心肝哪,我的孩子呀,妈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啊,你咋这么走了……”、“孩子,我的闺女呀,爹对不起你呀……”
男女的哭声混和在一起,听起来极其痛楚,李斌良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掉转脚步奔过去,于是,他们看到了一个难忘的镜头。
蒙蒙细雨中,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妻互相搀扶着,痛哭着。他们的衣着都很普通,脸也都是棕红色,显得很粗糙,肯定都是体力劳动者。他们在痛哭的同时,眼睛都看着一个地方,手下下意识地伸向那里。
那个地方很平常,就是楼下的一块水泥地。可是,这对夫妻都指着这个地方痛哭着,好像那里欠了他们什么,一些学生在雨中呆呆地看着他们,一些女生也在掩面而泣。
怎么了?
一个男学生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来,匆匆向前走去,不小心撞了李斌良一下,急忙道歉:“对不起!”
这时,李斌良看到,这个大学生的脸上温漉漉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李斌良:“这位同学,这是怎么回事啊?”
男学生看了李斌良一眼,没有回答,欲继续向前走去,却被李斌良拦住:“哎,同学,你别走,我们是警察,请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男学生听到李斌良的话猛然站住,眼睛盯着他:“你们是警察,是……”
李斌良:“我们是外地警察,来学校有事,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着李斌良的话,男学生的目光缓和了些:“啊……对不起了,我以为……他们的女儿前天跳楼自杀了,他们今天才赶来,看见没有,他们指着的地方,就是他们女儿从楼上跳下来的地方……”
男学生哽咽了一下,说不下去了。李斌良也被强烈地触动了:原来是这样,这对夫妻、父母在对着女儿死去的地方哭泣,他们是向那块致死女儿的水泥地面控诉,还是质问,还是向它索还自己的女儿……
雨下大了,哭泣的夫妻被几个大学生拖进宿舍楼内,围观的学生们也在散去,那里已经空空荡荡了,李斌良最后看了一眼一条年轻生命化为虚无的地方,随身边的青年走去。
青年边走边向李斌良介绍了那位女同学自杀的经过。原来,这个女学生已经大三了,因为家里穷,生活和学习都遇到很大困难,就暗地里到一些娱乐场所去从事“三陪”来赚钱,渐渐地,开始从事皮肉生涯,想不到,被警察抓到了,事情败露了,学校要开除她,她觉得无颜再活下去,也没有脸回去见父母,就在前天的晚上从宿舍楼的顶层跳了下去。
李斌良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男学生:“没事了吧,我得走了,雨大了,你们来我们学校干什么呀?”
李斌良一下被提醒:“啊,我们也得走了……对了,我们是来找人的,一个土木工程学院的学生,大二的,叫高寒,您认识吗?”
男学生一愣:“啊……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这……真是太巧了,原来他就是高寒。
沈兵急忙把话接过去:“你就是高寒……啊,没什么事,其实,我们不是找你,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高寒注意地:“谁?”
沈兵:“霍涛,你认识这个人吧!”
高寒警察地闪了一下眼睛:“霍涛……你是说江泉一高那个霍涛吗,他怎么了?”
沈兵:“嗯……没什么,我们有一个案子要向他了解情况!”
高寒:“可是,他在江泉哪,你们来这里找我干什么?”
李斌良:“可是,他不见了……来,咱们边走边谈!”
下午上课的铃声响起来,大学生们的身影匆匆向教学楼奔去,李斌良抱歉地对高寒说,要耽搁他一点时间,高寒没有反对,几个人就进了他的宿舍楼,进了他的宿舍。因为别的同学都去上课了,他们恰好可以不受干扰地说话。
宿舍里,高寒一定要问霍涛怎么了,什么案子牵扯到他。李斌良就把吴颖死亡的事告诉了他。
高寒非常震惊:“什么,吴颖死了,是自杀还是被害的?”
李斌良:“现在还无法认定,不过,他杀的可能性很大。”
高寒:“你们怀疑霍涛杀了她?不可能,霍涛绝不会杀她,绝不会,你们搞错了!”
沈兵:“可是,霍涛不见了,就在吴颖的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晚上不见了。”
高寒:“那也不能是他杀的吴颖……哎,霍涛怎么会不见了呢?”
李斌良:“这也是我们也想问你的问题。”
高寒目光闪烁着:“这……他们俩原来都和我同班,去年我考走了,他们都重读了,今年……这……难道……”
高寒意识到什么,突然住口了,可是,李斌良却敏锐地纠住不放:“难道什么?”
高寒急忙地:“啊……没什么,没什么!”
李斌良直视着高寒:“不,你有话不想对我们说,告诉我们,难道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高寒:“这……我是想……霍涛曾经对我说过,他和吴颖产生了感情,吴颖对他也很好,他还说,如果能考上大学,毕业后一定和吴颖结婚,共同生活,我是想,难道是他们之间产生了裂痕,霍涛在激怒之下杀了吴颖?可又一想,不可能,即使他们真的吹了,霍涛虽然会很痛苦,可也绝对不会杀吴颖的。”
这个解释有点勉强。没等李斌良再问,高寒已经把话题转到他更关心的问题上:“对了,李局长,你们来找我,是不是以为霍涛杀了吴颖后跑到我这儿来了?绝对没有,不信你可以调查,这几天我一直在学校,除了宿舍就是教室和图书馆,所有的同学都可以证明。”
为了把事情搞清楚,李斌良真的做了一番调查,不过,很注意方法,尽量不给高寒造成负面影响,调查的结果和高寒说的一样,几天来,他从没离开过校园,一直是宿舍、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也没人找过他。李斌良只好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高寒,告诉他,一旦有霍涛的信息及时通知自己,然后失望地离开了校园。可是,就在要走出校园的时候,沈兵忽然对李斌良:“哎,李局,那个牛强怎么样,他也是今年上的大学,应该和霍涛和吴颖同级呀,没准儿还是同班呢,他能不能知道点什么?”
任铁柱在旁:“这……看上去,他们好像不是同一种人,霍涛能来找他吗?”
沈兵:“我也没说霍涛来找他,而是说,他能不能知道点什么。李局,你说呢?”
李斌良:“对,咱们找牛强谈一谈!”
几人又返身向校园内走去。
找牛强也费了一点周折,先找到他的教室,他却没在教室上课,李斌良等人又找到他的宿舍,可是,到了宿舍门口,门在里边锁上了,他们以为没有人,正要离开,却听到起伏的鼾声从里边传出来,于是他们开始敲门,敲了好一会儿,才传出一个含混的男声:“谁呀……”
是牛强的声音。李斌良看了任铁柱一眼,任铁柱对室内喊起来:“牛强,是我们,快开门!”
牛强的声音:“谁……你们是谁……”
门终于打开了,牛强脸色涨红地出现在门口,一双发红的眼睛看着几人,同时,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
对了,他午间喝酒来着,肯定是喝多了,去不了教室,睡着了。
牛强认出任铁柱,眼神警惕起来:“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任铁柱:“找你……我们见过面了,再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李局长,这位是我们刑警大队的沈大队。找你了解点情况,你一定实事求是。”
任铁柱看着李斌良:“找我了解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沈兵:“我们还没问,你怎么就说什么也不知道?”
牛强:“我就是不知道吗,我来大学一个来月了,江泉的事我怎么能知道?”
李斌良:“那好,我问你一件事你肯定知道,你认识吴颖吧!”
牛强眨着眼睛:“吴颖……是我们高中的同学吗?当然认识,怎么了?”
任铁柱抢过话:“怎么了,她死了,可能是被人杀害的!”
牛强吃惊地睁大眼睛:“什么,她被人杀了?为什么……你们就为这事找我,我可什么也不知道……”
沈兵:“你别又封门儿,你们既然曾经是同学,对她总有点了解吧,如果她是被人杀害的,你说,谁可能杀害她!”
牛强:“那我怎么知道,她跟霍涛最好,你们去找霍涛啊……”
任铁柱:“可是,霍涛失踪了。”
牛强:“什么,霍涛失踪了……他怎么失踪了……哎,能不能是他干的呀……”
他的联想倒很快,而且和警方的思路想到一起去了。
沈兵:“那么,你对霍涛了解吗,知道他在哪里吗?”
牛强:“霍涛……我跟他是井水不犯河水,要想了解霍涛,你们得去找他的朋友……对了,你们该去找高寒哪,他们俩在高三的时候可好了,对了,高寒就在我们学校,他在大二……”
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沈兵:“高寒我们会找的,现在我们找的是你……”
牛强:“找我干什么?你们总不会怀疑我吧,用你们的话说,我有不在现场的证据,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缠着我了,传出去影响我的形象……”
就他这样儿,还怕影响什么形象!
就他这个样儿,怎么能考上大学,而且还是本科,还是重点大学?真是怪了!
李斌良带着这个疑问离开牛强。
走出学生宿舍后,李斌良和沈兵、任铁柱商议了一下,觉得既然来一回,事情就要查透,高寒和牛强虽然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可是,也应该把他们在吴颖死亡前后的活动情况查清楚。于是,他们决定再找高寒谈一谈,想不到,李斌良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正是高寒打来的:“是江泉市公安局李局长吧……我们刚见过面,我是高寒……”
李斌良急忙地:“高寒?有什么事吗?”
高寒:“嗯……牛强对你说什么了吗?”
李斌良:“没有啊,你有事吗?”
高寒:“有,我们能再见一次吗?”
李斌良:“可以,在什么地方?”
高寒:“嗯……得找个僻静的地方,对了,我只跟你一个人谈!”
按照高寒的要求,李斌良特意找了一个咔啡馆,高寒很快就手拿着一本书如约来到,坐到他对面。李斌良注意到,他的神情很不平静,没等发问就开口了。
高寒:“你们离开后,我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真想不到,吴颖居然被人杀害了,霍涛也不见了,我越想越感到这里边有问题。”
高寒喝了一口咔啡,努力平静着自己,李斌良只是询问地看着他。
高寒:“我本来不想搅和到这种事情中去,可是,既然牵扯到人命,还可能牵扯到我的朋友,所以,我必须把知道的说出来。”
李斌良继续询问地望着他。
高寒:“可是,我还是坚持,霍涛不会杀吴颖,如果真有人加害吴颖的话,只能是黄安明。”
黄安明……
这是李斌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黄安明是谁?
高寒:“嗯……黄安明也曾是我、霍涛、吴颖的同学,可是,他和我们不是一类人,他是个地痞流氓,在高二的时候,他就追求过吴颖,被吴颖拒绝了。后来,他就不念了,可是,有一段时间,还是经常到学校来纠缠吴颖……对了,署假回家时,霍涛还跟我说过,有一次,二明子公然在学校大门外调戏吴颖,他发现后上去阻拦,二人差点打了起来,好歹被老师和同学们拉开了,霍涛才没吃大亏……”
李斌良忽然明白了他说的黄安明是谁:“你说的是黄安明就是二明子吧!”
高寒一愣:“对,也有人叫他二明子,怎么,你们知道他?”
当然知道,钟老师就说过这个人,可惜,当时没引起注意。难道,这个二明子真有问题,是他害死的吴颖?那么,霍涛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高寒好像猜到了李斌良心中的疑惑:“我觉得,霍涛失踪可能有别的原因。”
李斌良:“什么原因?”
高寒:“这……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我清楚,他不会杀吴颖,他的失踪肯定有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能是什么原因呢?李斌良望着高寒:“你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高寒垂下眼睛,摇摇头:“真不知道。”
可是,李斌良却分明地感到他知道些什么,但是,他也清楚,既然他不想说,自己也很难问出来。
高寒:“李局长,不好意思,占用了您的时间,却只说了这些没用的。”
李斌良:“不,有用,或许,还很有用。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高寒:“这……没有了。您还有事吗,没事我得回学校了。”
高寒站起来,李斌良急忙摆手:“等一等……高寒,有件事,随便问一问。”
高寒用询问的目光望着李斌良。
李斌良:“啊,我是问,那个牛强,他也是正式考上你们大学的吗?”
高寒冷笑一声:“你说呢?”
李斌良:“这……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觉得他素质不怎么样,也不像个大学生的样子啊,他这样的人,怎么能考上重点本科大学呢?”
高寒:“李局长,你应该去问我们校长。”
李斌良没有说话,等待地望着高寒。
高寒果然忍不住地:“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他不是正式考上我们大学的,但是,他是被我们大学正式录取的。”
这是什么意思?
高寒解释着:“据我所知,今年,我们学院的最低录取分数线是五百八十分,可是,牛强只考了四百二十分。说实在的,他能考这么多的分我都觉得意外,按照他的真实成绩,应该是二百多分吧!”
李斌良:“那是怎么被录取的呢?”
高寒:“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还要告诉你,像他这样被录取的人,我们学校有三十多名,够一个班了。”
这……
高寒象是对李斌良,又象是自言自语地说着:“上大学,本来是我们穷孩子唯一的出路,我一直以为高考是这个社会上唯一公平的地方,谁知道……我真恨!”
恨……他恨什么……
李斌良:“高寒同学,你恨什么,是恨大学吗?这可不对,是它培养的你,你应该感激它……”
“感激?”高寒目光锐利地盯着李斌良:“我凭什么感激它,凭什么?我能进入这所大学读书,是我凭成绩考进来的,每年除了自己的生活和学习费用,还要交五千多块钱的学费,此外,还要交各种莫名其妙的杂费两千多块,几项加到一起,就得一万五六千块,我几年大学下来,就得十多万元,而我的父亲累死累活每年还挣不到一万块钱,我们全家挣的血汗钱都交给了它还不够,我凭什么还要感激它?”
这……
高寒继续道:“霍涛是我的好朋友,他的学习成绩和我差不多,今年也考上了这所大学,可是,就因为没钱,就……可是你再看,那个牛强算个什么东西,这所大学居然把他也招进来。你说,这样的大学,我凭什么感激它?”
李斌良一时说不出话来,因为职业的关系和自己的女儿还小,考大学的事还没提到日程上来,他平时很少想到高考方面的事情,对大学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想不到,这次来大学查案件线索,居然听说了这种事。如果这是真的……不,这肯定是真的,这意味着什么呢?难道,我们的社会真的没有一块净土了,难道自己深深热爱的、并为之自豪的大学校园也被污染了、而且污染得如此严重……
高寒自语地继续说着:“他们这些人混进大学,不但自己不好好学习,还起了极坏的腐蚀作用,等毕业时,那些好一些的岗位,肯定首先又被他们占据了,他们是在抢我们的饭碗,他们是强盗,是贼……当然,我也知道,并不完全怪他们,应该怪他们身后的人,那些把他们弄进大学的人,妈的,我真的恨,太恨了!”
听着高寒激愤的话语,李斌良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扭头看看沈兵和任铁柱,沈兵愣愣地听着,任铁柱却好像现出几分尴尬的表情……
高寒的激愤还在继续,他突然怀中掏出一张白纸:“对,你们看!这是我从学校的网上下载的,你看看这张照片。”
李斌良接过这张纸,发现是一张打印的照片,让人一时看不明白怎么回事。照片是上是个空旷的大屋子,一片狼籍,满地都是摔碎的暖瓶、塑料盆及一些生活用品,这是怎么回事……
高寒:“这是上届同学毕业时留下的,他们拍下来,贴到了网上。”
李斌良:“这是……”
高寒:“摔碎的都是他们自己的生活用品,你要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干吗?他们和我一样,恨,他们把这种恨憋了好几年了,好不容易熬到毕业,就一下发泄出来,但是,只好这样发泄……啊,这是他们喝过了毕业酒之后干的,他们只能这样发泄自己的情绪。”
李斌良看着眼前的照片,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们恨。
那位已经死去多年的老人家曾经有一段有名的语录: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高寒声音放低了:“你们也看到了,又有一个同学自杀了,从我进入这所大学以来,已经有三名同学自杀了。”声音颤抖起来:“我真不知道,等我熬到毕业时,还会有多少人走上这条路,也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走上这条路……妈的,都说我们是祖国的未来,社会的希望,可是,谁真正的关心过我们,关心过我们的内心,关心过我们的生存?他们只是把我们当成赚钱的工具,当成他们获取荣誉的工具……什么栋梁,希望,都是忽悠,我们什么也不是,我们只是一棵草,我们根本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别人想把我们怎样就怎样……对了,你去我们食堂了吧,听说我们罢饭的事没有,我们只有这样的权力!”
李斌良又被勾起兴趣:“对呀,你们为什么要罢饭?”
高寒:“因为,这是我们唯一能够采取的行动。”
高寒介绍了大致情况,说学校的饭菜如何不好,又如何的贵,说着说着他又激动起来:“学校把食堂承包给校领导的亲戚,而他们想的只是如何在学生身上捞钱,根本不是为学生服务!”
李斌良:“这……你们完全可以通过学生会,向学校反映大家的意见吗,也可以向上级有关部门反映啊!”
高寒冷笑一声:“学生会,学生会的干部还不得听学校的?对了,你们公安局有没有工会,它能真正代表职工利益给领导提意见吗?给学校提意见,谁敢提?还想不想念了?学生得罪了学校还有个好儿?再说了,我们也不是没这样做过,那回,几个班推举了几个代表到学校给食堂提了几条意见,你猜怎么样?”
李斌良:“怎么样?”
“当天晚上,他们出去吃饭,商量下步如何办,结果,被黑社会盯上了,一顿痛打,然后指着他们的鼻子尖说,要是再敢说食堂不好,就要他们命!”
什么……有这种事?!
看着李斌良震惊的表情,高寒又冷笑一声:“怎么,不信吧,你可以去找他们亲自问问……我觉得,校领导还不至于干出这种事,我们反映食堂的问题损害的是承包人的利益,肯定是他们干的。对,你们去过食堂吗,看到那个打饭的小子没有,小胡子,胳膊上还有纹身,你能想象吗,他是刑满释放的,和黑社会有来往,给我们打饭菜时,总是缺斤少两的,可是,谁也不敢说什么,因为他黑呀,这件事,肯定也是他干的!”
原来如此。
李斌良想起食堂里那个小胡子,那个手臂上刺着纹身的家伙。
怎么会这样,好好的大学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真的无法相信。
高寒:“这回你相信了吧,我们不能公开反抗,只好采取这种办法,大家一串连,罢饭,宁可贵一点,到校外找饭店吃,实在不行,就冲方便面。”
李斌良觉得,好像有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
高寒:“李局长,对不起,跟你说了这么多没用的,让你心情也受到影响,没事我走了!”
李斌良:“别别,我们再谈谈……你再说说,那个自杀的学生怎么回事?”
高寒:“我不是说过了吗,还说什么?她是走错了路,不该做出那种事,可是,她也有无奈的一面呀。听人讲,她是个挺要强的学生,可能,也有点虚荣,入学后,跟大家说,他父母都是乡镇干部,家里生活还不错,谁知……这不,你也看到了,她父母都来了,哪儿是什么乡镇干部,是彻头彻尾的农民……你也听他们的哭了,说对不起她,为什么对不起她,是因为穷,供不起她上学呀……还有,我听说,她自杀前,曾经连续几夜没睡觉,不吃不喝,人们也都看到了,可是,没人劝过她,甚至没人跟她说过话,我想,如果有人能跟她及时谈一谈,劝劝她,她可能就不会死了……”
高寒哽咽了一下,说不下去了。
看得出,这是个外表冰冷,实际上却非常富于同情心的青年。
片刻,他又自语起来:“没有同情,没有温暖,一个人孤独地走向死亡……我算看透了,这个社会,谁也不要指望,只能指望自己去拼搏,你成功了,不管你采取了什么手段,只要你有钱了,有权了,就是英雄,就有人围着你转,恭维你,吹捧你,你如果是穷光蛋,又没权没势,那是你活该,是没人管你的!”
这……
李斌良努力反驳着:“高寒同学,你说得太过分了吧,难道,大学里就没有一点好的地方,教授,老师那么多,就没有好人,没有关心学生的?”
高寒叹息一声:“当然不是,确实有的老师不错,对学生也很好,譬如,我们系的导员就不错,经常跟我们平等地谈心,让人感到温暖,还有一个专业老师,经济条件比较好,时不时找我们学生出去撮一顿,可是,这样的老师太少了……不,这不是老师的问题,哲学讲得好,存在决定意识,凡存在的都是合理的,教师也是社会的产物,他们必须适应社会才能生存。其实,我们也看出来了,教学越好的老师,学生越喜欢的老师,往往在学校并不受重视,相反,得势的是一些学术不怎么样,专门搞关系那种势利小人……”
李斌良再次沉默了,何止是大学,中学,在哪儿不是这样?他感到深深的痛苦,是谁,让我们的大学生理想破灭,是谁,把我们的大学变成这个样子……
李斌良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站起来:“高寒同学,谢谢您,耽误您学习了,再见吧!”
高寒站起来,和李斌良一起向咔啡店外走去。走出咔啡店,他突然又站住了:“李局长,刚才我们谈的,请您不要对别人讲,尤其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些话是我说的!”
李斌良不解地看着高寒。
高寒:“我刚才是忘情了,也感觉到你是一个正直的人,忍不住就把这些话说出来了,请您不要对别人讲,更不要……”
他停住了,李斌良追问地:“更不要什么?”
高寒:“更不要让牛强知道。”
“牛强……为什么?”
高寒:“这……不为什么,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对你们说过这些话,更不想让江泉的人知道!”
高寒说完,转身大步离去,向校园的方向走去。
十几分钟后,李斌良、沈兵、任铁柱和小张回到警车里,驶向了返回江泉的道路,李斌良把高寒话的大致内容告诉了三人。
沈兵:“二明子,高寒说二明子可疑?”
李斌良:“对。”
任铁柱:“二明子,他不是钟老师说过那个人吗?”
李斌良:“对。沈兵,你知道这个人吗?”
沈兵:“知道点,混混儿,也是带腥味的,可是,还没听说干过什么大事。”
任铁柱:“李局长,高寒为什么怀疑这个二明子?”
李斌良:“和钟老师说的差不多。看来,下步,就是找这个二明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