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终于在县城的一个工地的工棚里看到了于老师,他病了,蜷缩在肮脏的地铺上,月儿走到他的面前,他眼睛昏花,一时竟然没有认出月儿来,月儿扑到于老师身上大哭起来,回去,回去,月儿一边哭一边说,我们回去啊。村长开着拖拉机到镇上接月儿和于老师,月儿抱着病重的于老师坐在拖拉机上,拖拉机往前开着,突突突,突突突,那个时刻,我正抱着我的儿子坐着另一辆拖拉机往镇上去,我们要到镇上坐车到县里去,再到县里坐火车回城去,我们的拖拉机与于老师他们的拖拉机交叉而过,往前去了。在与于老师的拖拉机交汇的那一瞬,我朝拖拉机上望了一眼,我没有认出于老师和月儿,那是在冬天,他们穿着厚厚的灰黑的棉衣,我没有能够看出是他们,我只是看到有两个人相拥在一起,他们几乎头靠着头,当我们的车子已经远去的时候,我们车上有人说,月儿把于老师接回来了。什么?刚才是于老师和月儿,他们把于老师和月儿的事情说了出来,他们说,月儿终于把于老师接回来了。
我回头望去,于老师的拖拉机已经在很远的地方,远得几乎看不清了,印象中只有他们的灰黑的棉衣,我突然大叫一声:停车。
我们的拖拉机停下来,大家朝我看着,我的小小的儿子在我的怀里也仰着脸奇怪地看着我,不过他们都没有说话。我能怎么样呢,我跳下车去追于老师,我追上于老师和月儿,我能对他们说什么?
拖拉机停了,我并没有动弹,机手等了我一会,他说,天色不早了,走了。
我们的拖拉机重新又上路了,我仍然回头望着于老师的拖拉机,渐渐的,他们的拖拉机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爸爸,我冷,儿子往我的怀里钻了钻,我更紧地搂住了他,我想起来,当年于老师抱着月儿也是在拖拉机上,月儿受了伤,送医院,一路上哼哼哼哼的却是于老师。嗯哼哼,嗯哼哼,大家都说,好像是于老师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