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青低头看向自己身上。
上身系着红肚兜。
怎么回事?
李丹青脑子有瞬间空白。
很快回过神,试探着喊身边的野男人。
“尔言?”
她话音一落,野男人瞬间睁开眼睛,惊异看着她。
李丹青心下“咯当”一响,这一幕,何其熟悉。
果然,如李丹青熟悉的那一幕,野男人一跃而起,抓起床边的衣裳套上,疾奔向门边。
李丹青这回想也不想,转头找到床边的衣裳,一边疾速往身上套,一边跳下地。
门“轰”一响,涌进一堆人。
为首的魏凌希喝道:“奸夫哪里走?”
野男人跳上了案几,飞脚去踹窗扇,一跃出窗,消失不见。
李丹青顾不得衣裳还没穿好,已是冲向案几,攀爬上去,想要跳窗。
魏凌希正好冲到案几前,当即拦腰抱下李丹青,掼向床上。
自己一跃上案几,跳窗去追野男人。
跟在他身后的男子,跟着跳窗。
房里响起嘈杂喝骂。
老妇人尖酸的声音喝道:“李丹娘,你这个不要脸的下贱妇,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想跟野男人跑。”
杏眼女子尖厉喝道:“李丹娘,你这个贱妇,你怎么不去死?”
李丹青迅速拢好衣裳,腰带随便一系。
瞅一眼角度,猛然跳下地,从杏眼女子身边挨擦而过,飞一样跑向门边。
她跃过门槛,向前疾冲。
心下鼓励自己,跑快点,跑快点,你行的。
身后传来吵嚷声,“捉住她。”
李丹青高估了自己这身体的体力。
她才跑几步,已是喘不过气来,一换气,身体一顿,身后两个婆子便追了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了她。
李丹青被架回房中,按坐到床边。
老妇人上前,猛然一掌扇在她脸上,一边骂道:“下贱胚子,做下这等事,还想跑。”
李丹青被这一扇,眼冒金星,有些炫晕。
她双手撑在床边,喘着气蓄力。
想要再寻机跑出去。
她身子才一动,左侧伸过一只手掌,也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手掌的主人,是杏眼女子。
老妇人有些不满,指着杏眼女子道:“有我教训她呢,轮得到你动手么?”
杏眼女子咬牙切齿道:“她适才爬上案几,明知道自己跳不出去,就往二郎身上倒,她都这样了,还想栽二郎一身脏水。这一巴掌,是我替二郎扇她的。”
老妇人冷笑一声道:“杨碧娘,你什么时候能当家作主,替代二郎了?”
杨碧娘闻言一声不吭,退到一边。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娇俏少女带着两个丫鬟冲进来。
娇俏少女带着哭音道:“阿娘,尔言不是那样的人,你们别冤枉他。”
老妇人生气道:“你还帮他说话呢。你救了他一命,还收留了他,谁知道他人面兽心,与你大嫂……”
她说着,一指李丹青,“奸`夫`淫`妇,不要脸。”
少女不敢置信,气得脸颊全红了,颤着手道:“尔言端方君子,定然不会做这样的事,若有错处,定是李丹娘勾引他的。”
李丹青麻了。
至此,她确认,自己在一个穿越场景里轮回了。
若不打破既定的结局,说不定这轮回没完没了。
李丹青强令自己镇定。
手掌蓄力中。
这一回,她的目标是娇俏少女。
她打算疾冲过去,一手掐住娇俏少女脖子,一手拨出她头上金钗,再用金钗抵住她脖子。
没错儿,她要挟持娇俏少女当人质。
然后像影视剧中那样,一边喝众人退后,一边吩咐她们备马车。
到时她挟持娇俏少女一道上马车,出了城,到得无人处,再跳马车逃跑。
想到上一轮在魏氏祠堂遭遇的事,就想呕啊。
还有,被沉塘时,那股绝望窒息感。
真的不想再经历了。
老妇人此时指着李丹青,吩咐两个婆子道:“缚了她,送到祠堂去。”
说时迟,那时快,李丹青猛然站起,像头驴子,一头撞开床前的婆子,再疾冲向前,直奔娇俏少女。
她双手向前伸,虎口张开,准备一把掐住娇俏少女脖子。
下一刻,李丹青双手被反剪,脖颈也被掐住了。
出手反制她的,是娇俏少女。
李丹青不敢置信。
少女也不敢置信。
她掐着李丹青的脖颈,娇声道:“大嫂,你适才是要挟持我吗?你疯了吗?你走路也要喘几喘的人,竟想挟持我?我的功夫虽不如大哥和二哥,但十个你,也不是我对手啊。”
李丹青整个人都木了。
上一轮中,知道野男人有些功夫在身,一脚飞起能踹掉窗扇,也知道魏凌希拨出剑能吓退四个精壮男子,更知道老妇人虽年老,手劲不小。
这一轮,知道杏眼女子杨碧娘一掌能扇得人眼冒金星。
只万万料不到,娇俏少女竟也有功夫在身。
这一屋子人,就她最弱小。
老女人评价道:“她是狗急跳墙。”
说着指挥两个婆子,“快,把她缚了,送到祠堂。”
李丹青如上一轮,嘴里被塞了帕子,手足被缚,套了麻袋,两个婆子扛她上马车,送她去祠堂。
一路上,她不断复盘适才发生的事。
一醒来,披件衣裳的功夫,门就被踹开了。
以她的身手,根本来不及跟着野男人跳窗跑,也没能力跑出房门外,更没可能挟持谁当人质。
这个局,很难破。
祠堂很快到了,李丹青被扛进祠堂内,搁在地下。
一会儿,有人拿开她头上的麻袋,掏出她嘴里手帕子,端了一杯水凑到她嘴边。
李丹青又累又饿又渴,下意识就要张嘴喝水。
嘴一张,才想起上一轮发生的事,忙又闭紧了嘴。
杨碧娘端着水,冷笑道:“怎么,这会子怕我毒死你么?送你到祠堂,自然是要按族规办事,哪敢毒死你。”
李丹青吞一下口水,待咽喉没那么干燥了,这才仰脸看杨碧娘,沙着声音道:“你恨我作什么,我就要被他们弄死了,而你,还能好好活着。”
杨碧娘闻言一怔,眼里厌憎之色稍减。
李丹青察颜观色,接着道:“我夫婿那么出色,我对魏凌希,从来没有想法。你若要恨,只该去恨魏凌希,恨我没用啊。”
杨碧娘怒了,把手里的杯子掼到地下,看着水溅出来也不管,指着李丹青骂道:“若不是你狐媚,天天荡一对狐媚眼看人,凌希何至于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李丹青低头,叹息一声,“容貌天生,长得狐媚,也不是我本意。瞧吧,现下就要弄死我呢。”
她顿一下,“碧娘,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会伤害你。”
杨碧娘到嘴边的骂声,一下消失了。
她看着可怜兮兮跪坐在地下的李丹青,再想着她很快就要被浸猪笼,对她那股厌憎之意,又消了一大半。
李丹青抬眼,眼里盈满了泪,“碧娘,他们为什么要弄死我呢?我做错了什么?”
杨碧娘脸上神色僵了僵,抿抿唇道:“你和尔言被捉了现场,魏家怎肯放过你。”
李丹青摇着头,泪水滚到颊边。
“我好好的魏家长媳,夫婿又出色,尔言不过寄住魏家,我是脑子进水么,怎会和他……”
“你也心知肚明,今早这一出,分明是有人设了局要害我,存心要定我的罪,好弄死我的。我只是想不明白,到底做错了什么。”
杨碧娘转过身子,半晌道:“你若觉得冤枉,待族长来了,自向他陈冤,求他给你做主。”
李丹青呜咽出声,“他们存心要我死,到了这个地步,哪容我说话。待会儿,只怕就要往我嘴里塞帕子了。我,可能没机会说话了。”
李丹青哭出了声音。
她一早到现在,没喝过水,喉咙干巴巴,哭泣的声音便有点难听,不复往日娇音。
杨碧娘听她哭得难听,脸色却是和缓了一些。
李丹青一边哭一边道:“你若知道什么,求你告诉我。我就要死了,只求死得明白。”
“待会儿就不容我说话了,你也不必怕我告诉别人。”
“碧娘,求你了!”
李丹青“咚”一下叩头。
她叩出声音,额头很快出血。
杨碧娘转头看李丹青。
心下滋味复杂。
从前,李丹娘仗着一张脸千娇百媚,又仗着夫婿宠爱,傲得很,何曾这样低声下气过。
杨碧娘见李丹青脸颊肿着,额角流血,心里又痛快又有些难受。
却不知道自己难受什么。
她叹了口气道:“你别叩了。”
李丹青看着她,默默流泪。
杨碧娘斟酌一番,道:“十日前,京城来了一个人,这个人见了婆母和凌希,过后,凌希便坐立不安 ,好几次跟婆母秘密说话。”
“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别的就不知道了。”
李丹青想了起来,上一轮,老妇人提过一句,说什么儿子在京城搏取功名,含辛茹苦。
也即是说,夫婿在京城。
然后京城来人……
难道要弄死她的,是自己夫婿?
李丹青喃喃道:“大郎在京城呢。”
适才杨碧娘在老妇人跟前提及魏凌希时,口称二郎,那么自己平素在众人跟前,也极可能按排行,称呼夫婿为大郎。
果然,杨碧娘对她这样称呼自家夫婿,并没有露出异常神色。
杨碧娘隔一会才反应过来,低声道:“京城里来的人,身份可能不同寻常,婆母和凌希,对他恭敬得很。大郎使不动那等贵人罢?”
杨碧娘说着,心里也惊悚了。
若弄死李丹娘,是魏大郎的意思,哪……
不可能吧!
魏大郎那么痴迷李丹娘。
李丹青正要再问,门外传来脚步声,老妇人进来了。
老妇人瞧一眼地下的水,阴恻恻道:“碧娘,叫你喂她一杯水,你不喂,还让她聊上了,怎么,这回也是替代二郎和她聊的?”
杨碧娘不敢反驳,蹲到地下,端起那杯水,递到李丹青嘴边,温声道:“看你,嘴唇都干涸了,喝一杯水润润吧。”
李丹青渴极了,但这杯水……
她转头看向老妇人,沙着嗓子道:“昨日,我收到了一封信,是爹爹寄来的。”
李丹青迅速转念头。
得趁着还没被迷昏,嘴里还没被塞上帕子,多说几句,再为自己争取争取。
上一轮,听老妇人和族长说话,提及父亲,说父亲失去音讯多年。
既然父亲失去音讯多年,那编一个有关他的故事,一时之间自不会被戳破。
她编了起来。
“父亲的信中说,他从了军,有了军功,已封了将军,过些时候要进京面圣。待在京城安置毕,就接我到京城去。”
“又说这些年没来信,是因数年前上阵杀敌时,伤了头,失了记忆,连自己本名也想不起来,至两个月前,才恢复记忆,忙忙就给我来信。”
“我还想着,今日再将此事告诉婆母,然后给大郎写一封信,让他在京中接应一下父亲。”
她仰起头,“若我死了,我父亲定要追究,定会为我报仇的。”
老妇人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杨碧娘的神色则有些惊异。
李丹青有些拿不准,这个故事,是编得好,还是编得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