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决定归做了决定,但真到了砸的时候,还是心头有些滴血。
想想自个儿已经半只手端上了阴司的铁饭碗,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谢芸这才横下心来。
拿着辞职信往人事科走的路上,谢芸感觉自己就像是即将英勇就义的烈士,或许她的背影都是萧瑟悲凉的。
……
重机厂附属医院就那么点儿大的地方,多数医生和护士还把房买在了家属院,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哪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住大家?
周胜伤退回家这事儿,医院里早就传遍了。
谢芸和周胜是被当成笑料谈资来满足各家各户茶余饭后八卦热情的。
医院斜对面突然开了个‘通泰超市’,这事儿又引来好多人的关注,仔细一看,是周胜开的……新八卦就诞生了。
再往后,药材公司的送货车停在了通泰超市隔壁的小屋里,那小屋还挂上了一个‘通泰堂’的牌子,名字里一模一样的前两个字,只要脑袋不是太蠢的人,都猜到谢芸打算离职了。
只是大家有些想不通,谢芸你一个在药房工作这么多年的人,看病的手艺早就还给卫校的老师了吧,怎么有胆子开诊所?
就算你再大胆,也只敢开个大药房吧!
心里嘀咕归嘀咕,在医院里工作的人都清楚,谢芸估摸是铁了心不打算再医院干了。
换位思考一下,在药房工作的人冷不丁被调去了太平间,有几个人能受得了这落差?
人事科的科长很明显也知道这事儿,并没有多劝谢芸留下,只是客套了客套,就在谢芸的辞职信上签了字。
他回头还打算拿着谢芸空出来的这个编制名额去讨好朱院长呢!
医院的编制是固定的,一个萝卜一个坑,朱玉梅进药房走的还是合同工的名额,虽然说合同工也给同工同酬,可没有编制保障啊!
谢芸这么‘识趣’地把编制给让了出来,他正好拿去借花献佛,巩固一下他和朱院长间的关系。
……
谢芸放在太平间那间小办公室里的东西没多少,往包里一装都放不满,简单收拾一下东西,把钥匙放到门框上。
在交接班的人来之前,如果哪个科室再出了事故,就只能委屈医护人员来太平间自助登记安置逝者了。
换回常服的谢芸走在出医院的路上,她发现自个儿对这医院最不舍的地方居然不是工作了这么些年的药房,而是职工食堂。
不过职工食堂凭票吃饭,她要是真想来,完全可以拜托王萍帮她买一些食堂的饭票,倒也不是出了医院的门就再也吃不到职工食堂的省事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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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泰超市和通泰堂已经装修了个七七八八,墙是重新粉刷过的大白墙,房主原先的地面是水泥地,周胜觉得水泥地太糙了,花钱找人做成了水磨石板的地面。
在东房的墙壁上凿两个门,里面安上敞亮透光的玻璃门,外面还安上时兴的防盗卷闸门。
这么一来,安全性保障了,屋子的采光也更好了,有人从外面经过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场景,也更容易招揽来顾客。
谢芸知道周胜在通泰超市里忙活,从医院出来就直接穿过马路到了超市这边。
已经有人瞧着通泰超市的招牌找来了,谢芸进来时,周胜正带着那人在超市里四处翻腾。
见谢芸进来,周胜连忙问,“媳妇儿,你记得我把清凉油给塞哪儿去了没?明明采购了一箱子回来啊,我找半天了都没找到。”
东西还没完全摆到货架上去,都是一箱一箱摞起来的。
谢芸的心压根没往通泰超市这边放,哪里会知道?
她摇摇头,问那来买清凉油的人,“是被蚊子叮了要止痒?还是想预防被蚊子叮,买清凉油来驱蚊?”
那人撸起袖子来给谢芸看他胳膊上的一排包,“都是啊!这医院里的蚊虫实在是忒多了些。我都用上风油精了,还是不管用,睡了一觉起来就被叮了一胳膊的包。医院的药房贵的吓人,我瞧着你们家的超市开了,寻思买点清凉油,没想到你们家超市这货不全啊!”
周胜的脸色变了变,超市的货不全可是大忌,‘货品齐全、应有尽有’是每个超市老板心里的追求。
谢芸笑着同那人说,“怎么可能货不全?只是还没完全开业呢!那么多东西都压着。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给你配点驱蚊虫的外用药?”
那人将信将疑,“能管用么?这可是花蚊子叮出来的,毒性可大了。”
“管不管用,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要是效果不好,我不收钱。”
谢芸把人领过了横在通泰超市和通泰堂之间的那道小门,让这位满胳膊都是包的大叔先坐会儿等等,从柜台下面搬出刚批发回来还没开封的几个大玻璃罐子,里面装的是白凡士林和几种做药油常用的植物精油。
把用得到的药材都选出来,用研钵磨成粉后,先挖一小块凡士林把混匀的药物粉末融了,给那大叔糊上去。
等了大概三五秒钟,谢芸问那人,“还痒吗?”
大叔前一秒还在嫌弃谢芸让他往胳膊上涂黑糊糊的药膏,管不管用不知道,只知道涂在胳膊上怪恶心的,像是糊了一坨粑粑。
这会儿谢芸一问,他才发现那痒入骨髓,折腾得他恨不得把皮肉都挠烂的感觉,居然在冰冰凉凉下渐渐消退了。
“嘿!!!居然真不痒了!你这东西真管用!比涂风油精还管用!”
谢芸弯了弯嘴角,“那可不,这是我的独门秘方呢!”
不是她的独门秘方,是泰山堂里教授的药学课程中包含的一道经典秘方——《三花五草散》,用八种药草经过堪称绝密的比例配置,便达到了药到病除的效果。
将三花五草散用凡士林调和,便做成了药膏。
这起效效果还是稍微慢了点,最佳效果是做成药油,看着比药膏更干净,见效也更快,还不会像胳膊上擦了药膏一样油腻腻的叫人难受。
等三花五草油完全吸收进入皮肤里,蚊虫叮咬的病根也就除掉了。
大叔这下算是信服了,“有这效果,再恶心也能坚持用下去啊。您调配的这药膏,多少钱?我再买一坨,我媳妇儿在医院里也被咬得不轻,只是她刚做完手术,不能下床走动,我买回去给她也涂上。”
谢芸心里的小算盘立马就打了起来。
先算药材的成本,再把那一小坨白凡士林的价格也计算进去,一小坨的成本大概在一毛三左右,定价一块有点太贵,定价五毛刚刚好,和风油精一个价位,但效果比风油精更好。
如果做成三花五草油,价格还得再涨一涨,因为甭管是最便宜的硅油还是价格略高一些的植物精油,都不是便宜大碗的凡士林能比的。
“算五毛吧,我这儿暂时没有别的包装,就用塑封袋给你装一下。”
塑封袋是用来装药片的小密封袋。
甭管是诊所还是医院,大家普遍用的是价格更便宜一些的纸袋,但谢芸觉得纸袋密封性不严,而有些药很怕在空气中被氧化,所以她从药材公司批发了一批价格更贵一点的塑封袋。
顺着塑封袋的小密封条捏紧,不仅防尘,还能有效防止药物在临时保存过程中遇到水汽或者是氧气而变质。
塑封袋也是有缺点的——不遮光,所以谢芸又在塑封袋的外面加了一个大纸袋,做了双重保险。
“五毛啊……你这自己做的,能便宜点不?”
谢芸见大叔还想砍个价,也乐了,“这可是秘方,但凡是加个‘秘’字儿的,您觉得能便宜不?”
“也就是因为我还没买到包装盒,才卖五毛钱,等我回头去批发市场买一批包装盒回来,你还想五毛钱买到?你要是觉得贵,可以去买清凉油和风油精,那俩也都是五毛。”
大叔像是被点了哑穴一样,一下子就不作声了。
周胜一直都在隔壁听着这边的动静,听到谢芸的话后,他也很有眼力见儿地把搭了一句腔,“要不还是买清凉油吧,我找出来了,都是全新的,也只算五毛钱!”
大叔脸上的褶子都快挤出来了,问谢芸,“你这药膏能经得住放不?”
“你扎好密封条,肯定是经得住放的。”
白凡士林的密封性那么强,里面融的药材粉末还能跑了?药材里面的有效成分都挥发不了。
那大叔咬了咬牙,道:“那给我来四包吧,趁你还没涨价,我多买几包,先把今年给对付过去。不知道这是咋回事,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多痒得要人命的花腿蚊子?是不是啥狗-狗-日的洋鬼-子又搞啥反人类实验了?”
谢芸掂量着又挖了大小差不多的三坨,用塑封袋包好装到纸袋里,顺利收入两块钱。
送走这大叔,周胜立马从隔壁超市里溜达了过来,问谢芸,“你那药膏真的这么管用?”
谢芸朝着门外还没走远的大叔努努嘴,“要是不管用,大叔会一下子买四份走?”
周胜这下感觉有些纠结了,“早知道我就不批发风油精和清凉油了……我还想着蚊虫马上就要多起来了,风油精和清凉油肯定不愁卖,一次性批发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