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娇媚的尾音好似一记重锤,将斐灿狠戾不羁的神色瞬间敲碎。
霎时,心擂如鼓。
斐灿收起表情,一双黑沉沉的眼眸盯了她半晌,一点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勾了勾唇角:“师姐啊,你这又是什么把戏?”
谢岭月浑身燥热,哑声:“我中了情瘴。”
一边说着,谢岭月直勾勾地看着斐灿,故意慢吞吞地将第二层裙衫系带解开,对着斐灿粲然一笑:
“不是说,要帮我?”
“情瘴”二字入耳,一股怒火腾地窜起,斐灿脸上冷的像结了一层霜。
只是利用他罢了。
他垂下眼睫,俯身看着谢岭月,轻声讥讽道:“为了解情瘴,师姐好大的牺牲。”
谢岭月并不在意,事实上她此刻神志迷离,压根没怎么听清,伸出手臂揽着他修长的脖颈,在他脸颊上飞快的亲了一口。
斐灿眼皮一跳,被她亲吻的地方像是被灼烧了一般。
她亲完就躺回去,伸出手指在斐灿的胸口上点了点:“过来。”
谢岭月迷迷糊糊地思考,斐灿已是邪修,也不知道这瘴气入体,会不会使他也中情瘴。
假如斐灿免疫瘴气,他会愿意帮她解瘴吗?
斐灿背对着月光,昏暗中看不清脸上是何神情。
环境很不旖旎,什么都看不清。
谢岭月指尖一点,凭空出现一群萤火虫围在四周,莹润的光照清斐灿的脸。
她的手指不安分地顺着斐灿胸膛往下,一路若即若离地轻轻触碰着,突然手指下触到一块碗口大小狰狞的疤。
这个疤她很熟悉。
这是她留下的。
三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月凉如水的夜晚。
谢岭月正在自己的洞府里小憩。
突然一股奇异的微风袭来,起初她不以为意,然不多时她便感觉到一股无端的燥热,烧的她尾椎直打寒战。
她常年外出历练,自然对不入流的歪门邪道有所耳闻。只是上清宗向来防卫森严,她想不明白怎么会混入宵小之徒。
她当即盘腿打坐,默念着静心法诀,但一浪接一浪的寒颤接踵而至,顺着脊椎一路向上,冲击得天灵盖发麻。
这时洞府外传来些许响动,她脑子一团乱,并未听的真切。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月色下那人的影子影影绰绰投在闭合的房门上。
谢岭月默默攥紧手中双刀,紧张地等待门外的人走近。
吱呀一声,房门颤巍巍地打开。
斐灿伫立在门口,他剑眉深锁,一阵穿堂风吹过,将他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不知是否错觉,谢岭月闻着风里传来淡淡血腥。
再看来人一身皎洁白衣,神色古井无波,专注地看着她,似乎丝毫没有被屋内浓烈的合欢散味道影响。
斐灿兀自站在那里,欲言又止,似乎迟迟做不了决定。
谢岭月握紧藏在宽大衣袖下的双刀,却见斐灿突然两三步踏至面前,低声说了句:“师姐,得罪了。”
说罢,以她都没看清的速度飞快朝着谢岭月脖子一记手刀。
等谢岭月迷迷糊糊醒来,自己正躺在床上,上半身上只着小衣,下半身被拢在被子里,身上那股难言的燥热已经去了大半。
合欢散似乎已经解了。
她的心狠狠地颤了颤。
难道她和小师弟已经……
一只手正贴在她的脊背上将她身躯托着,冰凉的触感传来。谢岭月抬头,看见斐灿神情专注,另一只手放在她胸口。
四目相对。
他似乎没有料想到谢岭月会突然醒来,愣了片刻,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朵。
黑如鸦羽的眼睫颤了颤,锋利的眉眼染上一丝羞赧:“师姐,其实我不是——”
“放开!”却被谢岭月哑声打断。
月光透过窗棂格,将两人的身影照的分明。谢岭月看着这个平时关系并不亲切的师弟,理智已经轰然炸开。
看着斐灿仍旧放在她心口的手,谢岭月震惊于这位师弟居然嚣张至此。
她都醒了,还摸呢啊?
谢岭月气到极点,反而轻轻笑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只手。
这一盯,却发现斐灿手掌出溢出丝丝缕缕的微不可查的黑雾。
这……分明不是灵气,而是瘴气!
这比“那个平时跟我不怎么说话的师弟跟我在一个床上还摸我”更让她震惊。
她失声:“你!”
非正统的邪修是以瘴气修习的。
斐灿顺着谢岭月的目光看去,薄薄的唇几乎没了血色,贴在她胸口的手却没有收回,夜色下他的脸更显几分邪妄狷狂。
他薄削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斟酌措辞,带着一丝哀求:“师姐……”
屋外传来嘈杂声,谢岭月听见晋明尊者的低声问了句什么。
然后便听大师兄李彦锋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是……斐灿师弟在里面……他方才……”
谢岭月执起双刀,森然刀锋映出斐灿惨白的侧脸。
接着,几滴殷红鲜血飞溅到他眼皮上。
温热的血只数息便凉透。
在一片沉默中,斐灿一寸寸地缓缓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视线下移,手指摸到腹部,立马染上淋漓鲜血。
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谢岭月眼见着他潋滟的眼眸逐渐失了光泽,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自毁前程:“你不知道,正邪不两立?”
一连串错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吱呀一声,只听到晋明师尊一边推开庭院门扉,一边关切焦急的呼唤她。
谢岭月立刻调动灵力,庞大的能量汇入双刀,发出阵阵钝重嗡鸣,刺入斐灿腹腔的双刀几乎整根没入,随即刀锋猛地一转,刺得更深。
屋内烛火突然摇曳一下。
邪修。
上清宗伏魔峰大名鼎鼎的新秀天骄,竟然是邪修。
这事要是传出去,等同于在自诩名门正派的上清宗脸上狠狠的打了一耳光。
她抬头,看向紧紧盯着自己,丝毫未曾反抗的少年,想起这些年二人并肩作战的日子。
他并未做过恶,兴许……兴许只是误入歧途。
顿了顿,刀锋一偏,终究是避开他的金丹,将他灵脉搅得粉碎。
谢岭月没再看斐灿一眼。
“你快些走吧。让宗主逮着,你连神魂都别想留下。”
自始至终,白衣的清隽少年都未曾提剑反抗。
听了这话,他抬起沾着鲜血的眼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足下一踏,便如飞鹤般破窗而出。
是夜,上清宗伏魔峰弟子斐灿因危害同门,被晋明尊者亲手开除宗籍,不知所踪。
等多年后谢岭月再次看到这个昔日同样惊才绝艳的师弟时,他额间已经生出殷红的魔纹。
多年后,同样的月色下,那日面色苍白的少年的身影逐渐和眼前不羁浪荡的身影重合。
方一触碰到那道伤疤,谢岭月察觉到斐灿浑身肌肉瞬间紧绷。
斐灿的眼睛黑的吓人,周身笼罩着一层暴戾,他俯身,恨声耳语:“别这样笑,不像你。”
谢岭月体内那团火越烧越旺,脑子不甚清明,纤细手指覆上他面颊,被他凉凉的体温一惊,顿了顿,在他眉心懒懒地画着圈脑子不甚清明地小声嘟囔:
“你快点儿。”
说着,手指顺着身体一路往下,轻轻一拉,松垮的红绸利落地坠下,露出斐灿大片纹理分明的腰腹。
斐灿眉眼生的深邃,垂眸看她像波光粼粼的潭。
他哑声道:“谢岭月,你想清楚了?”
二人靠在一起,谢岭月能感觉到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
情瘴的作用下,谢岭月的脸颊有些绯红,她朦胧中抬眼,眼底一汪水色潋滟生辉,她有些急切:“你要是不愿意,我就走了。”
说罢手臂一撑,翻身往外迈开步子。
保命要紧。
在情瘴控制不住前,兴许走远点,还能运气好遇到别的修士。
“你!”
斐灿握住她胳臂重重一拽,谢岭月身体失衡,脚一软便软绵绵跌落他怀里。
她一抬头,见他眼底凉凉的怒意。
斐灿冷笑一声,眉眼线条生冷:“往哪去?”
谢岭月自她怀中扬起脸,伸手从他眉骨往下划拉,到下巴时手腕一转,单手捧着他的脸。
也不知是否是催情的缘故,她眼含了一汪春水,莹莹地望着斐灿,向他嘴唇亲去。
斐灿眼睫一颤,像个木桩似的僵在原地。
亲了数息,斐灿突然一把把她下巴捧起,凶恶地回亲向她。
谢岭月等的有些不耐,唇被堵着口齿不清:“你是不会?”
斐灿仿佛没有听见她说话。
放在腰间佩剑上的手背却青筋寸寸暴起。
他闭了闭眼。
利用吧。左右她也没找别人。
顿了顿,谢岭月指腹移到斐灿棱角分明的脸颊轻轻摩挲,她忽然想到上一世这位未来的阿修罗王似乎并不像普通邪修那样放浪多情。
难道?
她不由视线缓缓下移,锁定某个不能言说的方向,满腹狐疑:“你是不行?”
斐灿简直被她气笑了。
他偏过头,他黑沉沉的眼里似有火光跳跃,映出她娇艳欲滴的脸。
谢岭月睫毛颤了颤,难道真是这样?
却不知他从哪里变了块桂花糕,一只手捏起她的脸颊,随即修长的手指夹着往她嘴里一推:“含着。”
另一只手一把将她乱摸的手握住,随即将她两手并到一起,别到她脑后。
晨曦微露。
谢岭月模模糊糊地醒过来,感觉身体散架了似的不像自己的。她抬了抬腿,嘶的一声,又把腿放回去。
雪白的皮肤上青红交错,斑驳的痕迹昭示着斐灿压根就没打算怜香惜玉。
躺在地上失神地望着天,谢岭月才缓过来。
环顾四周,斐灿已不知去向。
他能这么快找到自己兴许不是偶然,要么他跟踪自己,要么他就住在附近。
邪修以瘴气修习,虚弥之地瘴气这么浓郁,对于邪修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天堂。保不准这里就是斐灿的藏身之所。
现在她的身体上除了给晋明尊者采药受的伤外,又添了许多暧昧的痕迹,整个人看起来凄惨透顶。
谢岭月给自己捏了个净身术。
她站起身披上衣衫,身上酸涩火辣的腾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昨晚在催1情作用下,她神志迷离,但仍旧记得几乎整晚她都因为疼痛断断续续地小声啜泣。
斐灿不但不安慰她,反而像受到什么鼓舞似的。
……没有技巧,也没有感情,全是蛮力。
斐灿甚至在她哭得最凶的时候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谢岭月摸着那串牙印越想越憋屈,偏生这个人确实是帮了她大忙。没有他,要么她七窍流血爆体而亡,要么如同上一世,重蹈覆辙。
初日瞳瞳。
谢岭月闭了闭眼,按照时日,她该回上清宗了。
斐灿不知道哪儿去了,但他的衣袍还披在她身上,显然只是暂时离开。
但她只是想回宗门报仇……左右也不会再和斐灿有什么交集,直接离去就是最好的选择。
她将斐灿的漆黑长袍仔细地叠好放在地上,准备离开。
“嘶”——
刚转身,遍体伤痕便拉扯着发出阵阵疼痛。
她额头青筋跳了跳,忍了忍,没忍住。
左右不会再有瓜葛,为何要忍。
谢岭月低声咒骂一声,停下脚步环顾自周,提刀走向一块巨石,碎石蹦飞,滋啦滋啦几声过后,方才觉得有些解气。
这才忍痛缓缓朝上清宗方向走去。
只见那石头上刻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昨晚你给我的感觉,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