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此时此刻的心境。」
我现在也深深体会到这一点。我一页一页地翻书,一页一页地寻找。这时你孬妗竟在上边吃起了三明治。窗外的一帮扯旗吶喊者,也每人捧起一个快餐饭盒,在那里吃肯德鸡。吃饭时嚼咬的「巴咂巴咂」声,从小到大,越来越大,响彻整个房间,响彻整个宇宙;房间的玻璃,被他们震得「嘎巴嘎巴」响。但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虽然他们吃饭嘴巴响,但吃饭也占住了他们的嘴,使他们不再对我吶喊;虽然他们的巴咂声震耳欲聋,但这声音比起他们刚才的口号和吶喊声,毕竟单调多了,不具威胁性多了。知足者常乐,许多大人物早年读书,为了锻炼自己的毅力,还故意跑到嘈杂的街头呢;十字街头那些嘴发出的声音,不是比这些声音更加芜杂吗?──那些嘴长在什么人身上?尽是些卖猪大肠和卖驴肉的;他们嘴里发出的味道,不是比这些同性关系者更加不堪吗?虽然窗里窗外人的嘴的用途一到床上甚至比那些卖猪大肠和卖驴肉的还要丰富和我们所认为的下流,但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他(她)们的嘴,一到舞台上、银幕上、走台上和赛场上,曾引起世界上多少人疯狂的欢呼和雀跃,「大美眼,我爱你!」「卡尔·莫勒丽,我爱你性感的嘴!」「呵丝·温布尔,我要在你嘴里发出的歌声中死去!」「巴尔·巴巴,今晚你会不会来?」一些如你和瞎鹿这样的发烧友、支持会的成员,就这么泪流满面地忘情和肆无忌惮地喊叫。现在我在他们这些人的嘴的包围中,总比被十字街头的嘴包围要好得多吧?他们用他们的嘴吃他们的饭,我用指头沾着我嘴里的唾沫看我的书。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在一个太阳当空照的午饭和午睡人们精神恍然和迷糊的时刻,暂时在嘴、饭、床、书四个方面找到了平衡,从而使世界有了片刻的宁静。我要利用这片刻的宁静,去寻找处治这些人的手段和办法;我要利用他们提供的条件,他们提供的锹和镐,掘土机和拖拉机,去挖「不行埋了他们」的陷井。我要用现成的宾馆和地毯,去「不行拉块地毯办了他们」。我的顾问团和智囊班子在哪里?我所寻找的书的段落在哪里?同性关系者们,不要认为你们利用了时代广场上小刘儿犯的错误,就可以在这里使你们与小刘儿共同合谋的阴谋得逞。我要以你们之道,还治你们之身。这时我突然明白,像小孩做游戏一样,像电视里出的要你解答的疑难题一样,任何事物针锋相对地顶牛、死拉硬拽地拼凑,都不是好办法;要么庖丁解牛,抓住他的弱点和短处,用锋利的双刃牛刀沿着他的骨头的缝隙一刀一刀零割他,让他死也死个无可挽回和无可奈何,死个彻底和服气,说「解得好!」要么干脆绕开问题走,用草儿哄着牛往前走,把草儿吊在他们的脸前,说是解放他们,带他们去牧场、去原始森林,到了那里就解开笼头放了他们,任他们在大自然中生长,再也不做牛马活、出牛马力了,再也不限制他(她)们与别的牛交配了,再也不给他们人工授精了,一哄把他(她)们哄到现代化的屠宰场。他(她)们一闻到这里的气息就发了慌:
「娘,爹,我不要到这里来!」
你这时心中有底,到了屠宰场可不像在路上,在路上到处是高梁地,是撒腿不见踪影的茅草和茂草,到处都伏藏着危险、逃跑和躲避,这时你要笼络他,安慰他,与他同舟共济,说「咱们是朋友」。就像刑警和刑事犯在路上一样。有一盒饭,也要分给他半盒。他以为不是去屠宰场和监狱,而是哥儿俩一块去泰国旅游、去麦加朝圣或是去悉尼歌剧院听歌剧呢。你们说说笑笑就到了监狱和屠宰场,这时他清醒过来,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以及旅游和朝圣的目的;他有些着慌和害怕,他甚至不敢埋怨和责备你对他的欺骗,他彻底知道他的命运就实实在在控制在你的手中,你二拇指头一动,他的小命就没有了。他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过去真是愚蠢,不该与你做对;面对着庞大的监狱和轰鸣作响的屠宰场,他马上变成了一个在世界上无依无靠的孩子和小牛犊,他只好认贼作父,他只好把将他送到这里来的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因为他和这里的看守和屠宰工一个也不认识,他怯声声地给你叫了一声爹和娘,说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你看,这里的看守和屠宰工正对咱们不怀好意地和下流地坏笑呢。又像市场上插草标正被拍卖的孩子,爹,娘,不要卖我了,我回家好好割草和刷锅,他流着童年的泪,拉着你的裤管哀求着。但你心中明白,一切都无可挽回了。家里早已断炊,爹的肚里都饿得咕咕叫,腰里就剩一根烂草绳,世界上已经没有锅让你刷了。你早干吗来着?到了监狱和屠宰场,你明白你的处境、我的厉害和手段了?任你奸似鬼,喝了老爹的洗脚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当初你们后现代地搞同性关系、与我花马掉嘴地谈条件、游行示威、要家园,还与一个不与刘家争气的堕落后代小刘儿勾结在一起,现在看,这种勾结在电网密布的监狱和忽起忽落的半个墙壁一样大小的现代化屠刀面前,算得了什么?事到如今,我是再也不会做暖蛇的农夫和暖风中的共和主义喽。太阳出来了,我该回家睡觉了。他(她)们瘫软在地上,理亏和气馁地自动变成笼子中可怜的松鼠和癞蛤蟆。你提起这笼子,微笑着将他(她)们交给了看守和屠宰工。你还与看守点了一下头,看着屠宰工将牛的屁股推进了屠杀分解机,帮他关上了机器的后门。接着又绕到机器的前脸,看着机器分门别类地吐出了他(她)们的胳膊腿、头、脸、鼻子、胃和猪大肠,你才放心地拍拍手,将手背到身后唱着歌离去。──贤甥,我在巨峰和屁股底下、在他们嘴巴的嘈杂声中,看书所要寻找的,就是这样一个将他(她)们引向屠宰场而使他(她)们浑然不觉似乎是去在大森林、是去幸福乐园是去他(她)们所寻找的同性关系的理想家园的即一下将他(她)们置于死地而他(她)们还死得不明不白留下我们来后快的策略。这不比你那个空洞的「研究研究」要高明一百倍吗?你只是支吾而没有策略,你只是躲避而没有进攻,你只让我有招架之功而没有还手之力,你把我当成了沉默的羔羊,你与这些共谋的同性关系者们,倒是成了监狱的看守和屠宰场的屠宰工。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地球被我翻转过来了,你们的阴谋就要破产了,我就要从书中找到惩治你们、迷惑你们、最后屠杀你们的办法和策略了。公鸡就要啼鸣了,太阳就要出来了,梦想遍地成金的人们,你们再不撒离,马上就要被劈头而下的石头砸成肉饼了。就这样吧,书和我的智囊班子和小团体。看着,睁大你的眼睛,我的贤甥,精彩的话语,如山上的清泉,刚刚还觅影无踪,突然就汩汩流了出来──野寂的山前,汩汩的山泉自天而降,就形成了壮观的瀑布。我们要的就是这个。生活总在设计之外,好运气总不在意料之中。我的智囊班子也在高速运转。后来,当我们聚在一起,各人将各人挫败同性关系者要家园阴谋的计策写在手上,最后亮出来比赛高明;有的写「火」,有的写「水」,有的写「建议秘书长找老丈人」,有的干脆写「暗杀」、「成立突击队」等。等他们都亮完了,我将我的手亮了出来。我的手上不是一个字,也不是两个字,而是密密麻麻一大片。这就是我在你孬妗巨峰和屁股的压迫下,在窗里窗外同性关系者「劈里啪拉」的嚼咬声中,读书读出来的。当时智囊班子所有的人都楞在了那里,不知这句话所云,也不知我运用这句话所云。这句话和惩治同性关系者能联系在一起吗?别是秘书长被一帮不男不女的人给气胡涂了,在这里拿着过去时的一句话开玩笑──那就显得肤浅了。就好象一个神经病者站在立交桥上对着桥下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严肃地大喊一样。「我告诉你们……」你要告诉我们什么?我的智囊班子异口同声地问:
「秘书长,你给气胡涂了吧?」
「秘书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理解!」
「这段话岂能治得了同性关系者半根毫毛?」
我看他们真不理解,只好给他们解释了一下。他们一听解释,都楞在了那里。接着恍然大悟,异口同声地大叫:
「高,高,果然是高!」
「这是一药治百病嘛!」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
「这样的高招,我们怎么就想不出来呢?」
接着有人故意吹捧了:
「你要也能想出来,不也当秘书长了?」
「秘书长就是跟我们不一样!」
等等。这些就不去说他了。现在的问题是,我的智囊班子都没有想出来,贤甥你能够想出来吗?像你小时候我考验你写信怎么对人称呼一样,现在我再把我手上的那段话,抄在这份电传里,看你能不能理解你孬舅的想法,如果能理解,就证明你在智力上还不是不可救药;当然它也同时证明你犯错误是清醒的,与一帮同性关系者同流合污是自觉自愿,从而对你的处理也应该严惩;如果你像我的秘书班子一样不能理解,就证明你犯错误是糊里胡涂,属于上当受骗和上错贼船,当然这时就得定性你的智力是有缺陷的;你到底要哪样?是保名声还是保智力,你就仔细思量吧。你神经有些紧张对吧?你心里有些发慌对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给个媳妇搂着,生个儿子抱着,接着再搞些婚外关系和同性关系,你整天尽做这些好梦了吧?现在也给你点苦头尝尝。证明世界上一切都不是白搞的。世界上没有白搞的东西。一切都是好吃难消化。信号弹已经划破了夜空,战斗已经打响了,考验你的时候到了,该你为难的时候到了。这段警句是这样的:
身绣荷花的人,去接受身处粪坑人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警句就是这么一段警句。写在手上不算短,写在电传上不算长。我先在电传上放一段音乐,给你20分钟思考时间。如果在20分钟之内,你把谜底猜出来了,我就给你发一个奖品,接着送你到你该去的地方;如果你猜不出来,我就给你解释出来,你就是我的傻儿子。从今往后,给你找一个保姆看着,再不拿你当个人看。好了,我不啰嗦了,你听着音乐想谜底去吧。这下我可轻松了。我可以背着手在那里游转,像猫一样看着老鼠在那里哆嗦和为难。玩你玩个够了,然后再吃掉你;你明知是这样,又不能不让我玩。人生还有这种时刻,人生还能这样活着,活着真好,人生真好,自杀的人都是傻冒。
(在孬舅啰嗦的过程中,电传上发出「冰凉的小手」和「温暖的心」两段意大利美声和中国广东花腔女高音。20分钟消失得很快,我没有想出这段警句在这种特定的情况下它所应生长的状态、散发的气味及它在同性关系问题上所应延伸出的意义。这是一朵鲜花和牛粪的关系,我把握不住它的根叶;这是一头大象和鼹鼠的关系,我在规定的时间内摸不遍它的全身。冰凉的小手和温暖的心,两种对立的状态,发生在冬日公园的情人们之间。这时我倒想起了前两天我与一个善演妓女的电影女明星在世界森林公园的邂逅。她听说我在与影帝瞎鹿合作,写一个新的嫖客与妓女的本子,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妓女非她莫属。她撇下一个与她同行的男人,开始在我面前搔首弄姿;她倒一下子把我当成了大腕。大冬天的夜晚,当时我们就是冰凉的小手和温暖的心。她水灵灵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细细的腰和长长的腿,一笑露出一排小包牙,我当时怎么没有拉块地毯办了她呢?我想着来日方长,没想到好日子马上就要结束;我刚入贵族圈子,急于得到老贵族们的承认,只顾得给她炫耀我的满腹经纶和风流倜傥,回到家想想当时说得一切还十分肤浅,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一点还没有说;我只顾炫耀我的小毛驴,引得她在毛驴身边四处打量,弄得小毛驴倒有些激动,后来想想这有些喧宾夺主;我做事总是事后明白和事后后悔,行百里者半九十,到头来竹蓝子打水一场空。我们白白遭遇了一趟。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孬舅,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不是同性关系者,也不是他们的帮凶,我知道我的主意出错了,但我还不明白你的新主意是如何破坏我的旧主意破坏我的旧世界建立起新世界的。给我一个转变的过程,我不是一个多么固执和多么不可改变的人。非要由舅舅和外甥的关系,变成猫和老鼠的关系吗?舅舅,你带我回家。我想念俺姥娘和咱家院子里的大枣树。但世界上已经没有了舅舅,「叮呤」一声脆响,猫给老鼠规定的时间到了。猫又开始说话了。姥娘,你怎么当初给我生下这么一个舅舅?)
怎么样,没有想出来吧?我猜你就想不出来。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我还不知道你的底细?你在我面前,还充什么大眼灯?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我现在就把这句话的谜底给揭出来,让你死也死个明白。能让你明明白白死,就是舅舅对外甥的情谊了。世上多少冤死鬼,死到临头还不知道自己的死因,他们不也死了吗?人世沧桑,历史从来都是大而化之,你连个贵族也不是,谁能关心你的死活?一杯黄土遮风流,问题是:你生前风流过吗?你的冤屈是双重的。你的双手伸出来,是一片空白。你手上没有你人生留下的痕迹。既写不出「水」,也写不出「火」。当初你在曹丞相身边是怎么呆的?你的手还流黄水吗?它就跟丞相的脚学了个皮毛吗?当初我们一块挑兔子去看丞相,你还嘲笑我不是贵族,没见过大阵仗,现在怎么样?一千多年过去,我能像你一样没有一点长进吗?见一个姑娘,先是手,后是背,顺着胸膛到大腿。小姐,我给你看一看手相。你一边看相,一边摩挲她的小手。哎,冰凉的小手。看她是否有反应。如果眼里有反应,事情就有了一分;然后你大胆地又似乎是无意地摸一下她的背,如果她伸手挡住了你,事情也就完了;如果不挡,还有些顺从,或者半推半就,事情就有了二分;接着就可以大胆地不失时机地把手放到她的胸膛上……接着就不用我再教你下去了吧。与一个女明星在森林公园里呆了一晚上还毫无结果,就好象出一段话给你20分钟你还猜不出来它的含义一样,只能让人嗤笑而不会对你有丝毫同情。你对同性关系了解多少?就与他们裹在一起,可怜哪可怜。我这人就这个脾气,见不得矬人,一见矬人就来气。你就伸出你那空白的手,亮出你那空白的心和空空荡荡舌苔吧。我把惩治你们这帮鱼龙混杂的同性关系者的话的谜底给亮出来,看你们如何反应。这句话的谜底是:
给你们家园
你们一定吃惊吧?你们一定欢呼吧?你们一定认为你们的阴谋得逞了或是你们的斗争胜利了吧?广场上没得到的,老孬卧室里得到了。旗帜、口号、裸体舞没有得到的,巨峰葡萄、大屁股和吃盒饭的咂巴声得到了。这就是最后的斗争吗?你们惊喜之余,肯定对自己的胜利还有些怀疑,你们以为自己是在苍天白日梦中,你们使劲掐自己的大腿,当你们明白自己确实还清醒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胜利就在眼前时,你们中间的好几个人,都犯了心脏病。接着你们就到了巴西的狂欢节。你们跳起了桑巴舞。我们有了家园。我们再不是无家可归流浪街头和厕所的从物质到精神上的放逐者。我们再也不用像狗一样为寻找结合的场合而四处疯头野脑地乱跑;最后又被可恶的人发现,用一根棍子插在我们中间,挑着我们给抬起来。人们,你们卑鄙不要脸到什么地步?你们一夜一夜鼓捣,我们管你们了吗?我们抬你们了吗?我们还在黑夜的寒风中给你们看门。最后你们又厚颜无耻地抬起了我们,似乎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厚颜无耻的动物。这个世界还有没有真理了?现在不同了,我们的旅游和朝圣有了结果,我们找到了真理,我们得到了解放,我们有了自由。从此我们可以大胆而放浪地生活。这一切都因为:我们有了家园。家园对于一个人是多么重要。我们有了房子有了地,有了牲口,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我们不用再拉着一条棍子四处讨饭。给个老婆搂着,生个孩子抱着。我们不是些多么各色的人,我们也准备在我们的家园里,使用你们异性关系的称呼。我们不准备在皮毛而不是根本、外表而不是内心上故意与你们唱对台戏。是谁使我们当家作主人?是谁使我们从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现在有了家园?我们的解释是:这里没有上帝,也没有救世主,这是我们自己斗争的结果。这是广场和床、屁股和嘴的咂巴声的我们自己的胜利。总之,上帝死了。──这就是你们要说的话,对吧?你们要说的话,我都替你们想好了。接着你们还想说,从今往后,我们还要在自己的家园建立自己的法律和制度,建立自己的公路和铁道,你们的铁道宽,我们的铁道就建得窄一些;你们的铁道窄,我们的铁道就宽一些;反正我们不跟你们对接。你们的火车,别想开到我们的领地。飞机、卫星、宇宙飞船,也别想越过我们的领空。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与可恶的异性关系告别的时候来到了。世界的彻底革命,就从这里开始。对吧?──但是,请你们不要高兴得过了头。这场不流血的革命、这场非暴力的战争,到底谁胜谁负,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出水才看两腿泥,笑到最后,才算笑得最好;谁能一出戏唱到天黑呢?谁能一把葛针捋到头呢?亲爱的同性关系者朋友们,你们在自己的阴谋过程中,就没有发现什么疑点和漏洞吗?你们不觉得自己在满腹韬略、运筹帷幄之中,也有些小小的可爱的天真吗?你们不知道在自己的阴谋实施的同时,别人也在酝酿更大的更毒的对付你们制服你们的阴谋吗?你们在编织自己圈套的同时,就没有想到在你们之外会有更大的圈套在等着你们吗?贤甥,你和你的同谋们编织的美梦,就要在孬舅的谜底前破产和灭亡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狡兔三窟,每一个窟窿面前都给你们挖好了陷井,你们还能逃到哪里去呢?你们的对手是谁你们掂量过吗?我是礼义廉耻秘书长。说起练人、整人、骗人和将人置于死地,中东的战火我都经历过,我的经验不比你们丰富?我从政的历史说起来可以从三国时候算起。虽然那时杀猪,但当时的曹丞相说,不要小看杀猪,这个行业离政治近。集一千多年的人生斗争和周旋经验──一千多年就得有个一千多年的样子,我总觉得二杆子脾气,直来直去总不是好办法,就好象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不是好的中医或西医一样。瞎鹿的表演,还要在镜头前讲一个欲左先右,何况我们?杀猪杀屁股,看似那里肥胖,其实并不致命。对付这帮同性关系者呢?你们要家园,我偏不给你们家园,「研究研究」,等双方顶上牛,我的处境是什么?就是在你孬妗的屁股和巨峰下边喘息。这时要彻底解决冲突,无非两种办法:要么用血性的手段去镇压他们,这手段简单实用,但吃的时候好吃,拉的时候不好拉。另一个办法就是,答应他们的要求,给他们家园。但这等于缴械投降,等于白中别人的圈套失去你的老婆也等于失去你自己那还不如自杀。那么又不沾血又不自杀的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呢?就是用我的办法,表面上答应他们,用草哄着他们走,一哄哄到屠宰场,那时再看他们无可奈何认贼作父地哭喊吧。说到这里,你孬舅过去说过的口号「不行挖个坑埋了你」,现在看是有些落后了。我答应你们,给你们家园,但是给你们一个什么家园呢?我再告诉你这段话谜底的谜底:
我们的家园就是你们的家园。
我们的家园在哪里呢?就在我们的故乡。啊,故乡,你的游子一提起你,就不禁有些心驰神往和心荡神怡了。村庄、炊烟,满街跑的鸡、狗和待宰的猪,一样一样都很亲切。暮色中,俺娘站在村头的粪堆上喊我的名字:
「小孬子,回来吧,该回家吃饭了!……」
我背着草筐从地里回家。这是村庄可爱的一面。这是童年生命在我们心中的驻扎。但这并不是历史的真实。不要往我成年的眼里揉沙子也不要往我童年的眼里揉沙子。我们自欺欺人地给我们的童年过滤和增添了些什么?我们的童年真是那么可爱吗?我们故乡所有的儿童,都患有长久性鼻窦炎,一年四季嘴唇上挂着两筒鼻涕。为了一件小事,你头发上爬着虱子的娘,拿着一根枣木杆子,疯狂地撵着你在猪、鸡和狗中跑,幸亏她没有撵上你,如果她当时撵上你,照她的二杆子脾气,一杠子下去,你的二斤半就没有了。礼义廉耻的秘书长,就不是今天的你孬舅,世界的历史就要重写。你们在黑暗中,撑要摸索一个时期。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村中并不只是你娘,除了你娘,村中还有这样一些人,他们是:曹成、袁哨、猪蛋、六指、瞎鹿(现跟我们一样出门在外)、白蚂蚁、白石头、沈姓小寡妇、小麻子(出门在外)、小蛤蟆、荡妇兔唇、荡妇地包天……等等。从历史上看,这些人哪个是好弄的?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一千多年来,他们上蹿下跳,无风三尺浪,有风搅得满天尘;窝里斗,起反,当面一盆火,背后一把刀,当面说好话,背后下毒手;一年三百六十天,风雪霜剑严相逼;今日葬花是亲亲,明日葬人知是谁?只有这些还不够,要命的是,这些年来,谁能看得住他们?祖上染过头,封过井,硬是治不住他们的两样东西。哪一个不是扒灰的扒灰,偷小叔子的偷小叔子,男人都花,女人都浪,哪个男人没有毒死过几个男人?哪个女人没有逼死过几个男人?同性关系者需要家园,我们将计就计,把他们赶到这样一个地方,让他们跟我们家乡这些杂拌、无赖、泼妇、魔鬼和性虐待者待在一起,不是也一箭双雕、一石双鸟吗?两边都不是省油的灯,两边又一定势不两立;一边是异性关系还没有搞够的同胞,光棍的光棍,寡妇的寡妇,见了异性就口渴、就眼中带血;一边是代表西方文明、决定社会和我们发展方向和我们精神想象能力的世界级大腕──世界名模、黑歌星、时装大师、电影大明星、球星──要搞同性关系;一边穷,穷得临死时想吃口干的;一边富,富得搞同性关系之前都用牛奶和椰子汁洗身子;一边整日在牛粪里倒腾着双脚,不是怕爱国者导弹和运兵装甲车,时刻想打声胡哨就聚山寨造反;一边富极无聊,待在碧绿的游泳池里找不到解闷儿的法子,所以才搞同性关系……你想,如果把这些势不两立的米搅和在一个锅里去熬粥,不就会立刻热闹和打成一锅粥了吗?亏我能想得出来,把冯·大美眼、呵丝·温布尔、卡尔·莫勒丽……和曹成、猪蛋、小蛤蟆、女兔唇放在一起。这种设想本身,并不比发现地球是圆的和太阳围着地球转价值要低。亚里士多德、孔子、柏拉图、马克思,包括甘地,你们都干吗去了?你们要早想出这一点,世界不是要平衡和稳重得多吗?当然,任何思想都不是凭空产生的,我的这一点不成熟的想法,也得到了伟人语录的启迪。但还是有发展嘛。我又一次深深地体会到,思想的威力是无穷的;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把地球给撬起来;给我一个故乡,我就能把同性关系者给彻底消灭干净。也许我下这个判断还为时过早,但我们还不知道曹成袁哨和小蛤蟆的厉害吗?同性关系发展起来才几年,曹成他们在历史上延续了多少年?我们当初在迁徒路上是怎么来着?等着看好吧您哪。等着站在干岸上看火吧!等着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我们拿杆子抬它们吧。等着世界毁灭、让仇人不顺眼的人背后说过我们坏话的人见鬼去吧,留着我们再建立一个新世界。就这样吧。拍板吧。不要再犹豫了。一切跟我们无关了,让他们用他们罪恶的黑手,去埋葬他们双方、去当各自双方的掘墓人吧。笑眯眯地给这边一把锹,给那边一把镐,让他们打出狗脑子,我们用这脑子汤去治我们的食道癌和脉管炎吧,用他们的心、肺、肝做一碗醒脑汤吧。如同把泾水和渭水掺合在一起,如同让大三峡和小三峡的水往一块流,如同让水和火在一起交融,如同在油锅里倒上一瓢水,又如同把两种相互起反作用的化学制剂倾倒到一个脸盆里,我们看他们激烈的反应、变化、变质、冲天而起的气泡接着就闻到那恶臭难当的味道。把它喝下去,我们命令这些光棍、寡妇和另一帮同性关系者们。他们喝了下去,大叫一声,立即躺倒在地,眼睛迸裂,口角流出乌黑的血。接着他们蜕化成苍蝇大小的可怜的小爬虫。这时我们踏上一只脚,来回一蹉,把他们蹉个稀烂。你说这事好不好?开心不开心?喝了这碗酒,什么样的酒我都能对付。如同喝了红薯干烧酒,再来喝麦爹利一样。简直是一碗冰水嘛。这群同性关系者,怎么犯到我手里了呢?那就活该他们倒霉。──就这样,我一切都盘算好,把一个阴谋编织得严丝合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让你插翅也难飞出我的罗网;我把箩筐用棍子支好,把米粒撒好,藏在麦秸垛后边,这时转换一个面孔,微笑着对麻雀们说:吃米去吧,那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我是虫豸行吧?我对你们屈服行吧?箩筐是给你们遮阴凉用的,不是为了拉绳子。我就这样对麻雀们说。我就这样对窗里窗外的同性关系者们说。麻雀们一阵欢呼。同性关系者们一阵欢呼。麻雀们争先恐后地奔向了箩筐,同性关系者们在窗里窗外放起了鞭炮,跳起了桑巴舞。
「我们胜利了!」
「刘老孬屈服了!」
「刘老孬认从了!」
「这是斗争的结果!」
「从此我们有了家园!」
麻雀和同性关系者们果然上了当。嘴的咂巴声也没有了。大屁股和巨峰葡萄不见了,我让他们解放的同时,他们也把我解放了。我喘了一口气,真是天新地新空气新。看着同性关系者们在那里欢乐,我再一次感到阴谋在这个世界上的重要性。没有阴谋,哪来的轻松和清新的空气呢?都说世界的空气在被污染,太空的臭氧层中都是垃圾,这不是后现代工业发展快了,而是我们的人文科学或说我们的阴谋发展慢了;它们相互之间的发展出现了不平衡。我联系实际,礼义廉耻委员会今后工作的重点是什么,也一下在我心里豁亮起来──通过一件事情有多方面的的收获,也是我常见的另一个特点。谁是迷途可怜的羔羊?他们还以为是我呢。庄周梦蝶,蝶是庄周,庄周是蝶?道路已经到了尽头,我们该捂着脸、张着大嘴傻哭而返了。一帮同性关系者,把我当成了迷途知返的孩子,把我当成了改正错误的同类,他们把我从卧室里拉出来,开始抬着我向天上拋;兴奋之下,甚至把我当成了民族英雄。
「改正了错误就是好同志!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还在顽抗,白吃那么多苦头。家园划给我们,一切不就结了?」
有人马上就要整理行装,开赴他们的家园。问我:「我们的家园在哪里?」
我答:「我们的家园,就是你们的家园!」
这又是他们意想不到的。他们又开始欢呼跳舞。
「秘书长真是痛改前非了,他把他的故乡,划归给我们同性关系者当家园了!」
「向报界公布出去,肯定又会引起轰动!」
有人被感动得热泪双流:「秘书长这么通情达理,如果我们再搞不好同性关系,还能对得起谁呢?」「秘书长万岁!」
甚至有人在劝冯·大美眼:「秘书长既然这样通情达理,我们同性关系中间,也不差你一个,要不然你别去了,还是留在异性关系中陪秘书长吧!」
倒是我坚决地说:「不行,让她去,干部家属也不能搞特殊!你们都上了前线,我不能在后方扯后腿!」
弄得冯·大美眼也感动了。结婚这么多年,第一次真诚地拉住我的手,泪光闪闪地说:「不搞同性关系,不游行示威,不要家园,不知你这么好。刚才葡萄和屁股没压坏你吧?」
我也感动地说:「小孩他娘,我没被压着。你该走就走,别惦记着我。」我们的关系第一次出现完美的和谐。我甚至对同性关系者谦虚地说:
「我的家乡并不美,物质条件比较差,还要请你们多包涵!」
他们倒不在意地说:
「我们追求的就是这个。越是条件差,越对我们的心思。我们就是富日子、贵族生活过够了,才来玩这个。秘书长,关于这一点,你就放心吧。」
我顺杆子往上爬,显得更加虔诚:「我家乡的人头也比较次,曹成袁哨小蛤蟆之类,一辈子不会说个话,许多地方做得不到,也要请你们多原谅!」
他们又谦虚地说:「这更没什么。老乡们不就是粗鲁一些吗?粗鲁与真诚,倒是往往联系在一起的。一想到老乡们家的大炕,烟囱,大炕上的炕桌,炕桌上『忽拉』一声倾上去一筐大枣和一筐关东烟叶,就让人感到亲切。同性关系不一定非滋生在五星级酒店和纤尘不染的席梦思上;说不定这样的大土炕,倒更适合它的发展呢!从长远的角度看,这样搞也有利于普及。总而言之,秘书长,你干了一件大好事!」
我说:「这没有什么,没什么。」
与他们不男不女的手把在了一起。一个巨大的阴谋,在被施实者身上,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得到了通过。他们还兴高采烈。这就是你孬舅的手段。大门上写着「幸福乐园」,里面却关满了嗷嗷待哺的毒蛇、老虎、狼、蝎子和嗡嗡狂飞的毒蜂。「进去吧,孩子!」我向他们亲切地喊道。我亲爱的贤甥,这时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也想加入这些孩子的行列吗?苦海无边,回头也无岸;到底何去何从,你自己仔细思量吧!……
坏了,电传打到这里,已经该换纸了。不过,我该说的似乎都说了,已经苦口婆心得够了,接下去就看你的了。从根本意义上讲,我不是一个啰嗦的人,我的思想,属于慎密型。最后我想通告你的是,在这次「同性关系与家园」庞大阴谋的组织和施实过程中,我再不准备和你有任何联系了;我已经把这个重担,交给了叱咤风云的小麻子。你该到哪里凉快,就到哪里凉快去吧!去得越远越好。从此我们天各一方,舅也不舅,甥也不甥了。对你的彻底拋弃不仅仅因为你的人品,还因为你的能力。这件事的组织和实施,是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是个像乱麻一样头绪繁多的马蜂窝。你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才干,还搅到这个事情里干什么?广场上还不说明问题吗?没这根竹竿,就不要去捅这个马蜂窝。我现在看出来了,你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志大才疏,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属于小姐的身子丫头的命;还给人乱出主意。对不对?而小麻子就不同了。不是舅舅喜新厌旧,你哪里比得上小麻子?人家既是前朝英雄,又是当今的超级大款,有主意,有气魄,给跟竿子立着,吐口唾沫就是钉,我去借重他,信任他,把这个工程和世界交给他,不知跟你搅在一起要好多少倍呢!就这样吧。你这个如苍蝇蚊子般的小文人。再见了,孩子。从此我们各人顾各人吧。临分手时我再送你一句话:这是一个成年人的令儿童和成年人都失望的世界。最后,出于甥舅的情份,为了不把你一棒子打死,我再给你指一条活路,如果你想改过自新,投降、投诚我们,还想在这件事上捞根稻草,那你也不要找我,我整日忙得很,哪有功夫老和你扯闲篇?你就直接去找小麻子得了。看他能不能一时高兴,给你一些残羹剩汁,让你聊以裹有腹。这都是将来的事了,我也就管不着了。你一切也要从自己的人品出发,不要委屈了自己。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人品可言呢?你是不是无可救药,将来能不能把自己救出来,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的态度很明确,我再不会因为你给自己的心上增加什么负担了。我再不会为了别人跟自己过不去了。现在我所要你做的,还是如何了结过去──我不再做务虚和精神上的傻事了,一切都变得务实和实事求实多了;从务实的角度讲,我们两个需要了结的,也就是这么三件事:
一、在24小时之内,将我的小草驴还回来。
要求:从里到外,原封未动。
小草驴回来,我是要检查的。
二、你该过什么日子,还过什么日子去吧。别再打肿脸充胖子了。在今后没有毛驴的日子里,还坐着公共汽车顶多打一个「面的」继续走动装贵族吗?该是关起门来反省一下的时候了。该是读一些书的时候了。等心态平静下来,还原成平常心,结合你的读书,给我写一份反省材料,认识一下自己在同性关系问题上和丽晶时代广场所犯的错误。看你错误认识的程度和揭发同伴的情况,我再决定对你的处理:是送监狱还是送屠宰场;是送幼儿园还是送「幸福乐园」。我把你自己的出路,交到了你自己手上。你把握自己的命运去吧──把握自己的命运首先要做的不是考虑未来,而是如何认识和反省过去。
三、建议你夜里睡觉,还是用夜壶。抽水马桶害死人。这是小麻子一次酒醉的时候,趴到我耳朵上知心地告诉我的。为了你的将来,我觉得你不妨提着夜壶去找一下小麻子。我预感到,他将来比我,还要更决定你的命运……
好了,世界上有三点,已经不少了。夜里已三点,我该睡觉了。鉴于电传纸彻底没有了,我就发到这里吧。纸短情长;千里送君,终有一别;此一别再相见,不知又是何种时候。热泪洒别之时,我再告诉你一句知心话。当然这句话也不是我的发明了,而是我在一部叫《石头记》的书中看到的。这是书的结束语。我觉得这句话结束得很有道理。
这一群鸡巴人,不是好弄的。
我也就在这里结束吧。
即请
自重!
爱你的舅舅刘老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