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身材纤细,漆黑的长发高高盘在脑后,露出两只可爱粉白的小耳朵和修长的脖颈,最勾人的还是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齐鸽都差点被它迷住了。
“怎么,不喜欢吗?”有人抬起她的下巴,“嗯?”
指尖的冰凉触感顺着脖颈抵达咽喉,短暂适应后齐鸽温顺道:“喜欢,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可她又听见另一个声音:
[沙了他!你在等什么?快沙了他啊!]
奇怪的女声直接出现在脑子里,就像内心深处的独白。
齐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她既没有精神分裂,也没有多重人格,对同一个人的态度前后反差不会这么大,更不会说这种疯疯癫癫的话。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不仅有人控制了她的身体,还妄想控制她的思想。
齐鸽清醒的意识到,这人就算不是副本boss,也是有buff加持的npc,足够普通玩家喝一壶了。
耳边传来一声冷哼,她被带向另一面镜子。
镜子里,男人亲昵的搂着齐鸽,贴着她的耳朵说:“别怕,你这么乖,不会有事的。”
齐鸽向来不喜欢轻佻的男人,长得再好看也不喜欢,肤浅,刻薄,还自以为是。可她压根管不住自己的嘴,像只胆小的猫咪软软糯糯:“嗯,我都听你的,就像以前那样。”
脑子里马上又出现那个女声,她冲齐鸽大喊:[蠢货,他在骗你!听我的,沙了他!快沙了他!]
齐鸽倒是想回应,可她有什么办法,脑子里像是隔了一堵墙,她被困在狭小的空间,无论她想说什么、做什么,都等于零。
那就当没听见吧。
正好八音盒转换音乐风格,一群木偶咕噜噜地从少女们裙摆底下滚出来,齐鸽无事可做,便认真观察起这些木偶。
这些木偶高度不过半米,四肢短小纤细,圆圆的大脑袋上五官皱巴巴挤成一团。
它们咕噜噜滚到齐鸽面前,手拉手围成一圈,对着她又唱又跳——
“欢迎来到疯子的乐园,
宝石闪闪。
小偷顶着圣者的光环,
仆从亦将灵魂交换。
啦啦啦,啦啦啦,
陌生的人啊你别害怕,
别停下,
看那盛开的花冠,
是情人不朽的誓言。
来吧来吧,
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
欢迎来到疯子的乐园,
宝石闪闪。
没有灯火的房间,
英俊少年和镜子做伴,
谁都不会孤单。”
整首歌谣反反复复就这几句,曲调明快,却又处处透露诡异。齐鸽听它们唱了会儿,很快就背了下来。
这时节奏突然变快,她刚反应过来,就听背后“嘭嘭嘭”的响声,几个跟不上的少女身体从内部炸开,木偶们哈哈笑着,跳的更加欢快。
脑子里那个疯女人的声音又出现了: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这话是薇薇对红发少女说的。
齐鸽记得薇薇说这种男人她见多了,他们就不配活在世上,那时候大概是刚刚过了中午,然后当晚她就去找了纽波特先生要筹备婚礼,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吗?]疯女人强调说,[等着吧,他迟早会剥了你的皮,把你塞到镜子里!]
齐鸽饶有兴致道:“是吗?那还真的有点可怕呢。”
她还以为没人听得见,没想到又出现了怪异的一幕。
——你是谁?
——你是谁?
两个声音同时出现,一个是她脑子里的疯女人,另一个则是对男人俯首帖耳的软糯小猫咪。
却都带着疑惑跟震惊。
至于搂着她的男人,自从听到那句“嗯,我都听你的,就像以前那样”时,嘴角一直都是带着笑意的,可听到“你是谁”时,脸色瞬间暗下来。
他的目光带着阵阵寒意,齐鸽膝弯一软,竟然咚得跪下,膝盖直直嵌进地板里。
只听一个声音苦苦哀求着:“亲爱的,我错了,求求你,求你千万不要抛弃我!”细碎密集的纹路爬上光洁的膝盖,有鲜红的液体从里面渗出来。
齐鸽感觉不到痛。
男人笑了,牵起她说:“别怕,你这么乖,不会有事的。”
[别信他满嘴胡话!]
脑子里疯女人的声音反抗着,挣扎着,下一刻,齐鸽抬手朝面前的空气划去。
手腕被人捏住,雪白的瓷片当啷落地。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你终究还是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男人远远站着,齐鸽撑起一条腿,左肩的瓷片哗啦啦往下掉,露出里面金属质地的关节。
她动了动,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对!就是这样!哈哈哈,沙了他!哈哈哈,快沙了他!] 疯女人癫狂的笑着,放声大喊,[别让他跑了!快!]
齐鸽咬牙道:“闭嘴!”
这次终于是她自己本来的声音。
借助疯女人的力量,齐鸽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疯女人也因此感到不满。
[你会后悔的!]她对齐鸽说,[很快就会后悔的。]
齐鸽笑笑,她知道除了这个疯女人,现在她的身体里还有另外一股力量,她需要随时面对里外夹击的风险。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下再聊。”
齐鸽说着扯掉白纱,她现在非常讨厌这些东西。
“当然,如果你能帮我个小忙,不要让她影响到我,说不定我可以重新考虑你刚才的提议。”这是对疯女人说的,她们现在可以自由对话。
“说完了吗?”男人打了个响指,“表演还没结束呢!”
被按了暂停键的木偶们突然活过来,蹦着跳着冲到前面,团成球状,咕噜噜滚向齐鸽。
疯女人对齐鸽说道:“好啊,不过结束以后你还要答应我另一个要求。”
齐鸽:“成交。”
因为还是瓷化状态,她并不能灵活控制自己的身体,面对成群木偶的攻击,仅是侧身躲避都很费力。
木偶砸在身上,发出砰砰砰的闷响。
很快她的后背、胳膊、腿部,还有脸颊,就都出现了可怕的裂痕,瓷屑裹着鲜血窸窸窣窣往下掉。
[你到底行不行啊?]疯女人问她,[不会真死在这里吧?]
齐鸽抹把脸:“暂时不会,放心吧。”
镜子里的男人想玩猎人和猎物的游戏,还没玩够呢,怎么可能弄死她?要弄死早弄了,不会等到现在。
疯女人没再多问,静静呆到旁边。
身上的裂痕不断增加,齐鸽不但感觉不到痛,反而打得越来越起劲。她抓住一只朝另一只打过去,两只木偶撞在一起,一只手脚断裂,另一只脑袋搬家。
木偶们被打的稀碎,拖着残肢断臂咕噜噜滚回少女裙摆底下躲起来,再滚出来,居然变成加强型的2.0版本。
两个头的,三条腿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总之,物理攻击不仅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反而让它们体积更大,个头更高,实力更强。
也更加不好对付。
跳舞的少女剩下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就是她们在为受伤的木偶提供庇护和治疗,但偶尔还是有偷懒敷衍的。
坏掉的木偶被随意拼凑在一起,各种奇葩造型,实际战斗力却约等于零。
有些甚至刚滚进去,就被一脚踢出来。
齐鸽伺机混到她们中间。
一名少女嘭得炸开,吓得其他少女四散奔逃,伤残的木偶彻底无处可躲,也不能及时恢复,也就给了齐鸽更多时间。
木偶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她皱了皱眉,追上去一脚踩碎。
[你好可怕。]疯女人说。
齐鸽:“多谢夸奖。”
疯女人又说:[那你快点,我有点顶不住了。]
虽然齐鸽精神状态看着还行,但她身上都是伤,脸色白得吓人,而她面对的也仅仅是这群木偶,真正强大的敌人还在后头。
不止是疯女人,时间长了恐怕谁也顶不住。
“好,我试试。”
齐鸽说着捡起地上的木偶揉成一团。
她知道男人就躲在镜子里,只要找到正确的那块,然后把它打碎,就算不能彻底消灭他,也能大大削弱他的力量。
这些镜子散落在各个角落,形状大小各不相同,摆放也毫无规律,要找到正确的那块并不容易。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先到那个混在人群里的卧底。
其实之前她就已经注意到那个“偷懒”的少女,或者是那个偷懒的“少女”故意引起她的注意。
果然,当齐鸽经过她身边时,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快速躲开,而是象征性的划了下腿,踢出半截木偶装模作样的攻击齐鸽。
齐鸽推测应该是玩家。
因为副本npc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她示好,更不可能主动提供帮助。最大的可能就是对方希望依靠基本信任,建立短暂的合作关系。
齐鸽看了眼周围,锁定了其中几面镜子,剩下的就是一一验证。
现在他们有两个人,效率将会大大提高。
只要对方能在恰当的时机制造混乱,她很快就能找出正确的那面镜子。
可就算两人配合默契,副本boss也不是好骗的。
在齐鸽准备排除第二面镜子时就被发现了。
男人打了个响指,地上杂七杂八的木偶残肢跟碎瓷片全都飞了起来。
疯女人看戏般笑了声:[你完了。]
齐鸽从肩膀扣下一块瓷片,“不,是他害怕了。”
木偶残肢跟碎瓷片围成圈,锋利的断口全部指向齐鸽,疯女人不得不说:[你马上就会变成马蜂窝了。]
齐鸽没理她,将手里的瓷片对准黑漆漆的角落。
那里有面不起眼的小镜子。
镜子嵌在纹饰复古的铜框里,镜面因为受潮而变得模糊,铜制的镜框跟把手上也满是锈迹。
这种镜子小巧方便,既可以放在口袋里随身携带,也可以配合大一点的梳妆镜检查妆容和发型。
“铛!”
瓷片打在玻璃镜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咔嚓——”
镜面出现裂痕却依然保持完整,没有彻底粉碎。
齐鸽并不意外。
普通镜子当然很容易被破坏,但是附着了邪恶力量的就不一样了。
转念想,破坏镜子也许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呵呵实在抱歉,”齐鸽笑着挡开抵在额头的尖刺,“要不我赔你一面新的?圆的方的折叠的,你随便挑。或者你把这面坏的给我,我拿去给你修,保证完好如初。”
沉寂许久的声音突然说:“圣物岂容如此亵渎!”
一股神秘的邪恶力量瞬间将齐鸽吞没,那个声音念起她听不懂的咒语。
“他是真理,是神祉,是天降福音,背叛者毁灭,臣服者永生。”疯女人说,“翻译过来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她又骂了句,声音很轻,齐鸽没听清。
齐鸽被困在暗黑的深渊,身体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咒语声中金光四起,男人背光而立。
“来吧,跟我一起,”他朝齐鸽伸出手,“神会洗涤痛楚和罪孽,我将许诺你永恒的生命,还有不朽的爱情。”
他的嗓音温柔动听,没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齐鸽着了魔,不由得想感受那只手掌的温度,甚至想送上自己珍贵的拥吻。
红色朱丽叶散发出香气,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要听,不要信。
黑暗能够制造恐惧,也能吞噬恐惧,让她逐渐冷静。
恍惚中她仿佛又回到了昨天的场景。
她看到墙上的肖像,看到纽波特先生发表讲话,看到自己跟贺晓凡还有雷蒙纳德在一起,看到薇薇独自离去。
来到旋转楼梯,头顶有黑鸟飞过。
她推开房门,看到服务生端着托盘走向自己。
“我知道了。”
齐鸽睁开眼睛,手里拿着熟悉的水果刀,“你就是巴德夫人的未婚夫,同时也是这座酒店的继承人。”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但你不是真正的本·赫拉特爵士,”齐鸽又说,“我说的没错吧,冒牌货?”
金光渐渐褪去,被指认的男人慢慢转过身,露出俊美脸庞。
“呀,被你发现啦!”
他的五官像液体一样融化、流动,最后变成了肖像画上本·赫拉特爵士的模样。
谎言被拆穿,戏也就没必要再演下去。
“我是肯利·赫拉特爵士。”他自我介绍道,“你好,齐女士,很高兴认识你。”
这位赫拉特爵士笑着一巴掌拍下来,齐鸽知道打不过,扭头就跑,跑了一段才发现他没有追上来。
她终于松了口气。
房间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茶几上摆着一只四角八音盒,齐鸽扭动发条,清脆的音乐流淌而出。旁边还有几只巴掌大的提线木偶,她拿起来想看看,那家伙却突然张嘴咬了她一口。
齐鸽就找了个盒子把它们装进去。
除了茶几,房间里还有一个双门的大衣柜,但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眼手环,准备抱着盒子离开,身后突然“啪”一声,衣柜门自己打开,什么东西摔到地上打碎了。
“齐老师,是我。”
贺晓凡吐掉嘴里的灰,从一堆碎瓷片跟破木板里爬出来。
齐鸽实在是惊讶,刚刚衣柜明明是空的呀!
而且以贺晓凡的身高身形,要伪装成窈窕纤细的舞娘,他那坚实挺拔的身板究竟得承受多大的委屈呀!
“没事就好。”她忍着笑说。
贺晓凡也笑了,看到齐鸽身上的伤又很担心。
“都是皮外伤,”齐鸽拍了拍怀里的盒子,“这些都是好东西,我们拿出去换积分,看能不能买点常用的药品准备着。”
贺晓凡点头表情赞同,又摸出一面小镜子:“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齐鸽接过来,是刚才那面。
“谁给你的?”她还以为那个摸鱼放水的舞娘就是贺晓凡本凡呢。
贺晓凡却说:“不认识呢,也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
“那他跟你说什么没有?”齐鸽问。
“没有,”贺晓凡摇头,傻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东西不可能是给我的,我这么菜。”
齐鸽接过镜子,把盒子给贺晓凡抱着。
“齐老师,听说有那种跟随身空间差不多的道具,等攒够积分我也想换一个,”贺晓凡想想又说,“买也行,我用自己的积分。”
“好啊,买两个,”齐鸽说着推开门,“我们一人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生死时速!【累瘫……】
信我!大肥章(不是)虽迟但到!!
糖咕:快扶我起来,我还能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