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薇很快装满了沐桶,水的温度刚刚好。乐清褪去衣衫坐在水中舒了一口气,全身的酸痛被温水包裹着,除去了许多疲惫。
“对了姑娘,主君派来的人还说,你昨个儿受了委屈,许你往后出府不必与大娘子请示,谨记申时回府便成。”环薇在屏风后为她准备出浴要穿的衣裳。
说完这番她拿着衣衫走进来,看着乐清压着嗓小声道:“还有,三小姐被主君禁足了,足足禁了一个月。”
听她说完,乐清闭上眼靠在沐桶边轻轻吐了三个字:“知道了。”
想是她听到三小姐心里不高兴,环薇没再说什么,搁下衣衫就出了屋。
听见房门被关上,乐清开始延展思绪,复盘起昨日发生的事来。
昨日回府已是戌时,纵然京都没有宵禁,但伯爵府的地理位置并非处在繁华地段。公坚礼的马车送她回来时,也并未让旁人瞧了去。沈从则更是会勒令府中人不可在外人面前乱嚼舌根,她的名声算是保住了。
不过沈从则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她也很清楚,只是让她没想到,他的胃口还真是大。
只见公坚礼让她顺道搭了一程,就把原本想把她许给寻常寒门学子的算盘变成给公坚礼做妾。
为妾者亦为奴,他估计想着以公坚礼而今的身份地位,万不会娶她为正妻。哪怕外人都知道她是伯爵府的义女,说起来也算是背后有勋爵靠山的人。实则她的出生,根本摆不上台面。
沈从则昨日还说,满城勋爵世家都视公坚礼为肉中刺。而这些人里除了有爵位的世族,还有为官望族的世家。
比如吏部尚书晓家,晓氏一族里曾出了三位五品朝臣,两位正三品尚书,更有两位皇后。恐是担忧晓家人在朝中的势力越渐繁盛,晓家也有避嫌的先见之明,所以大恒国历届储君都未曾给晓家封爵。
像这样没有爵位的望族,便称之为世家,而出过两位皇后的晓家也自然成了世家之首。
如此比较起来,公坚礼这位前几年才冒头的寒门新贵,显得颇有些力单势薄,处在群狼环伺之中。
听闻他无父无母,婴孩时就被道观收容,入仕孜然一身,无任何家眷。有才有能,家中没有牵挂,族中没有旁支需要扶持,不仅办事没有束缚,用起来还安心些。
估摸这一点也是圣上为何会重用他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里,乐清方才反应过来,他原是和自己有一点相似,孤生一人处在世间。
睁眼看着浴桶里缭绕的水雾,公坚礼那张冷冽俊美的脸浮现雾中,想起昨日脖颈上的冰凉,乐清心中颤悚,这个人真的很危险。
可沈从则断不会轻易舍弃她这枚棋子,放她离开给她自由。她被困在伯爵府中,就算自己如今心境大不同往昔,亦能想法子躲过前世种种恩怨。
可那又如何呢,福兮祸兮所倚,祸兮福兮所伏。重生这事都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可见万事皆有变数。
昨日就发生了前世没有的变数,沈从则今日便给了她前世从未有过的优待。既然如此,而今她只有做好该做的准备,不论前路是柳暗,还是花明,她绝不会退缩半步。
只是......昨日她道出小院和庆国后,公坚礼明明对她起了杀念,为何后来又放下了?单单只是因为黑衣人为她挡了公坚礼的一时戾气?
他的心思......太难测了。
乐清甩了甩脑袋,夫子曾说,想不明白的事就先且放下,时间总会给予答案。
水有些凉了,乐清撑着木桶边缘从水中出来,擦拭完身子穿上衣裳走至梳妆台前坐下。
她抬眼看向镜中,左脸没那么肿了,微红还在。眼角瞥到妆台上多出来的白色瓷盒。乐清拿起来打开,闻起来像是药霜,里面还添了积雪草。
用手指取了一点涂抹手背上,触感清凉。是了,昨晚她熟睡时,似乎有人在她脸上抹过凉凉的东西。
环薇听见屋内的动静,便从小厨房端出自己做的清粥小菜走进乐清房内。
“姑娘,来用早膳吧。”她放下托盘,转身瞧见乐清正在脸上抹着药霜,嘴上抿出一抹浅笑。
乐清涂抹完,笑着走至桌前坐下,看着正在盛粥的环薇:“环薇姐姐,谢谢你昨晚为我上药。”
听她道谢,环薇抿着笑不好意思道:“害,有什么好谢的。这药霜是府里郎中给的,要谢也该谢他。我只不过动了动手。”
乐清盯着她的表情觉得有趣,笑着接过碗:“那我一会儿做些点心给姐姐尝尝,也不过是动动手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