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深夜,下着霏霏细雨。
伍县火车站皓洁美丽的玉兰排灯,在蚕丝般银辉的反射下,仙女缥缈般的浓情把整个车站广场映衬得更加宏伟壮观。由于寒流的提前降临,又使山城的这一景观显得有点寂静……
深夜零点22分,由北京开过来的t77次列车,像一个巨大的困兽呜呜的两声吼叫,伴随着隆隆的车轮声缓缓驶进了车站的月台。火车停稳后,章志升从第五节包厢门口无精打采地走了下来。他拎着一只棕色皮箱,默默伫立片刻,左右回望思绪万千。
往日出回,车水马龙。他是何等的荣耀,或坐飞机或坐火车或乘轮船,市委领导接,单位小车送……可如今,他形单影只,孤零零的,只有自己的身影相伴,好不凄凉。
“今非昔比喽!”
他四下里看了看,苦涩地笑笑,好似隔世样的陌生。他叹息摇头正要汇入拥挤的人流当中,忽然身后传来了喊声:“老章,等等!”听声音耳熟,但有点生硬。章志升心中掠过一丝惊颤,惶恐不安地循声望去,只见匡钊带着几名威严的刑警队员从车站检票口进来,径直走到面前。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匡钊快速地从章志升手中接过皮箱。
虽然,匡钊并未提调查组的一个字,但他的表情和话语,还是难以消除章志升的担心和抵触。他见到章志升的寒暄,仍像对待远道归来的朋友、山城市委副书记、公安局长,除了絮絮叨叨地说了些章志升半年党校学习肯定很辛苦及刁厅长特派他来接站,因堵车险些误了时间的一些客套话外,几乎没有一句涉及到“t1·5”这个案子。他告诉章志升:“倪康小组今天上午从东北回来,8点还要到机场接他,李奇、赵飞、蔡茜他们也有任务,周局说本来他该带他们一起来接你的,可是却不凑巧,所以只有我带刑警大队的几位同志来接你了,我也认为规格低了点。”章志升沉默片刻,笑着说:“有你来就足够了,何必兴师动众的,现在案子进展到哪一步了?在党校学习期间,一直放心不下的就是案子。”既然章志升提到案子,匡钊这才想起刁厅长的话,他说:“案子进展比较顺利,今天上午倪康小组回来后就开始审周什东,刚好你回来了,刁厅长说让你也参加一下,刁厅长还说龙天成书记也参加。”章志升愣了半天,突然问了句:“那周什东不是出逃了吗,他什么时候被抓回来的?”
没头没脑的这句话,问得大家全愣了,匡钊也愣了:“出逃就找不到了?不是告诉你今天上午8点吗?”
匡钊的反问虽是柔声细语,但章志升还是满面羞涩,他知道自己是走嘴失言,低头沉默片刻后才不好意思地说:“现在准备去哪儿?”
匡钊仍是细语柔声:“去调查组吧,恐怕龙书记已经到了。”
“t1·5”调查组审讯室里,龙天成、朝阳、战德英、刁谦、吴柱强等早已在此恭候山城市风云人物的到来。按照礼仪,龙天成和几位调查组领导站了约50秒的时间,互相热情地握手寒暄之后,刁谦伸手示意章志升坐在了主审席旁。
10点整,周什东被两名全副武装的公安干警押进了调查组审讯室。垂头丧气的周什东,战战兢兢地出现在章志升的面前时。章志升脑门上那根筋突然急跳两下,就在他身不由己悸怔一下的同时,心里说了一句,那么安全的地方,怎么也被抓回来呢?这一表情变化,虽说是隐藏心底的,只是一瞬间,但还是被细心观察的龙天成看个真切。
“案子进展比较顺利。”匡钊说得实事求是。
三天前的凌晨两点,伍县黑玫瑰酒家的腊翠翠,正在甜蜜的梦乡遨游。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她似醒非醒地嘟哝一句,“讨厌!”极不情愿地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问:“喂,谁呀?深更半夜的打什么鬼电话呀,搅得人家睡不好觉。烦人!”
对方嗓门压得很低,低得几乎像蚊子嗡嗡:“宝贝,告诉我又跟谁在一起美啦,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
腊翠翠说:“我凭什么告诉你呀?”
周什东沉默了,好半天才说:“因为我爱你,我爱你所以我怕你,我怕你我不在家你和别人胡来,我想知道你现在是不是正在和别人……”
腊翠翠猛然一惊:“你是谁!”
周什东暗笑一声:“才几天就喜新厌旧了,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
腊翠翠突然一个惊喜:“呀!周老板是你啊?瞎胡扯个啥,我不理你啦!”
周什东毫不掩饰他对腊翠翠的爱和欣赏,腊翠翠娇嗲嗲的音韵,他听得出她是动情的,嘴里不免有点伤感:“哎呀,好久没和你说悄悄话了,真想啊!跟你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呢?要不是有事急求于你,也是冒着风险才给你来这个电话呢!”
腊翠翠听着周什东唉声叹气的,不免也有点伤心地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现在不是有难处吗?有什么需要我办的,请尽管吩咐。”
“唉!她妈去世早,我又不在家,当然非你莫属了。”
“是不是晶晶啊?”
“除了你和她,别的哪个还能牵挂我的心呢?”
腊翠翠眼一热,没有控制住的泪水终于滴在听筒送话器上:“瞧你说的!”
周什东好像听出对方有泣声,这才也红着眼恳求地说:“国庆节快到了,我女儿结婚的事不知筹备得怎么样了?你帮我张罗一下,差不多就得了,不要搞得太张扬了!”
“哦,婚事啊都已备妥,就等着你回来啦!”
周什东用衣袖擦擦泪水,沙哑着嗓子说:“别等了,不要等我了,看来我是一时半会儿很难回去。想结就让他们结吧,啊!现在的年轻人不就是走个过场,何必认那真哪!你说呢?”
周什东非常高兴,因为腊翠翠比他想象的要通达许多,不仅同意帮他这个忙,而且还想把这个事办风光一些。办也罢,风光也罢,只要是周什东的心愿,只要这心愿正当合理,腊翠翠就会由他。周什东心满意足地笑了,他以为腊翠翠也会轻松下来,既然拜托于她,应该皆大欢喜,重任莫负。可没想到腊翠翠冲着电话怨气连声:“哟哟哟,我的周老板呀!你这是哪里话?男人心都这么野,这么花。噢,你一去几个月毫无信息,如今掌上明珠要出嫁啦,也不回来安排安排,你这个爸爸是怎么当的?啊!也太不通人情了吧!你也不怕人家说你一个堂堂的大老板,腰缠百万,亲生女儿出嫁这样寒酸。”
周什东头皮僵硬,站在那里久久发愣,当腊翠翠没头没脸地吼他“傻抽什么疯啊”!他才顿有一种耳膜被震破的感觉,让周什东震惊之余万分气恼,气恼之后万分心疼,心疼之后万分动情!才难为情地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这也是没法子呀翠翠,拜托啦!以后我会加倍偿还的。”
腊翠翠也万分性感地传过来一句:“哎哟,有你这份心就行了。”接着更加柔情地说:“加什么倍呀,还什么了呀?没意思!哎周老板,你现在在哪里啊?联系电话?过两天我让晶晶给你打电话好吗?”
“好……我现在在太阳岛。电话号码是……”
腊翠翠一听说“太阳岛”便来了兴趣:“太阳岛?好地方。俄罗斯那边银货便宜,回来时别忘了给我和晶晶买套首饰。”腊翠翠此时的困意完全没了,她兴奋地说:“还有貂皮,那里的货真。东北三大宝,人参、貂皮、乌拉草嘛!一个人弄一件好貂皮大衣,我喜欢紫色的。再弄个水獭围巾,记住噢!”
“好了……记住了……”
这样有来有往地闲聊,聊了半个小时腊翠翠还没有挂电话的意思。周什东不是怕国际长途话费高,百万富翁讲二天三夜也不在乎这几个钱,他是怕隔墙有耳,一旦被人知道照样被抓回国。这才心急火燎地要挂电话,挂电话之前依然神秘地叮咛再三:“我的具体位置,住处,电话号码,只你和晶晶知道,千万别告诉其他任何人!”
“拜拜!”
“拜拜!”
周什东自以为逃出国境界外就可以进入保险箱了,就可以销声匿迹了,就可以逍遥法外了,掩耳盗铃的陈旧招术在电子网络飞速发展的今天,纯属儿戏。
周什东藏身处暴露就在那个电话上。暴露后,在逃犯三天就被公安刑警押解回国,神秘的现代化通讯手段监控着神秘的人,不得不令人赞叹!
这个计划都在调查组的议程安排之内。自打那个神秘的女人秘密到黑玫瑰酒店通风报信,周什东潜逃、公安刑警夜抓周什东扑空后,“t1·5”调查组指令情报站重点监控黑玫瑰酒店的来往电话,严密搜索周什东的踪迹,一有线索立即抓捕。
也就在周什东打给伍县长途电话的同时,情报监控站,截获了通话的全部内容,情报站立即给调查组进行了密报。专家组根据省委书记龙天成的意见,把周什东和黑玫瑰酒店腊翠翠的通话录音录像软盘调出来播放,确定无误后,当机立断,决定倪康小组连夜乘机抵达俄罗斯国际机场,通过交涉,一举把潜逃在俄罗斯的周什东抓捕归案。
按照正规的审讯程序,匡钊逐项发问。当然章志升知道这里边还有一层不便说明的意思,主审官想怎么审,那是他的权力,他只不过是坐在主审位上的一个陪审员,说白了,就是受审者。
“姓名?”
“周什东。”
“年龄?”
“42岁。”
“职业?”
“黑玫瑰酒店老板。”
面对调查组的威严,贪生怕死的周什东早就做好了投降的准备,当匡钊话锋转入正题的第一句:“周什东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周什东扑通跪倒在地,筛糠似的背着早已准备好的台词:“各位领导,我知道我犯了不可饶恕的弥天大罪。只要你们不杀我,我一切都招,一切都招!政策我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请求宽大处理。”他参与黑帮中活动,买凶杀人从中渔利,畏罪潜逃。为利于案子进展,匡钊破例温和了审讯气氛。
“好,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们可以量刑处理。”
周什东几乎忘了他在太阳岛上究竟藏了多长时间,再回来时竟说不清山城到底是亲切还是陌生。看到周什东逃犯归案,章志升究竟是惊是喜还是怕。周什东想,没有章志升的热心帮助,他怎么会销声匿迹到太阳岛上去躲避这几个月。至于高胜他们才是“有奶就是娘”的胡传魁式草莽,迟早是要跨台的。光棍不吃眼前亏,舍命保他不值得。只有老实交代,把他们的罪行坦白给政府,才能保住小命不丢,才是唯一的出路。
想到此,周什东看了一眼章志升,章志升的脸上挂着郑重而严肃的神情。若不是这种神情,那些左邻右舍的同事们,准以为今天他是主审官专门从北京赶回审周什东的案子。
当然周什东知道,他知道章志升现在恐怕也是泥菩萨了,哪还有那份善心顾别人,只有靠自己救自己了。
周什东清了清嗓子:“海星集团公司经理高胜出资20万,雇用我……”
“周什东,凡事要实事求是。”章志升一句面和心善的警告打断了周什东。他接着说,“只有实事求是,老实交代自己的罪行,才能得到政府的宽大处理。无中生有,罪加一等。”
尽管章志升是善意警告,但对周什东几个月的逃亡生活来说,刁谦仍然是一个最有价值的人物,因为这时已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只有刁谦可以也能够进入那个闭塞的囹圄,为他出谋划策,向他表达安慰,给他带来信心和勇气,带来重新做人的新生。
刁谦冷目一眼章志升后迅即移向周什东,章志升和周什东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几秒钟后周什东抬头,仍是章志升那句话,但从刁谦嘴里重复出来的那句话,给人一种调味的感觉。这种感觉对周什东来说是力量、勇气。
刁谦说:“对,实事求是,实话实说。周什东讲吧!”
“是!我听政府的,说实话。”
于是,周什东便滔滔不绝地把高胜如何高价雇用他为杀手,他于心不忍又不敢得罪他们一伙,还舍不得20万元的巨额酬金。他又如何以10万元转雇崔伍为杀手,自得10万元高利。以及高胜、钱大兴打电话给章志升,要求章志升保护他潜逃出境的全部过程,逐个细节一股脑儿地全抖落出来。顿感轻松百倍:“领导同志,我是灭火器头朝下,一滴不剩全倒出来了。”
随即,周什东转向章志升,说:“章局长,对不起,该说的我都说了。没有乱讲、瞎讲吧?没有冤枉你吧?”
如果说,章志升不愿见到刁谦,因为他知道刁谦一直怀疑他,那么他不愿意见到周什东,则是因为他知道周什东会找他的麻烦。
在刚进审讯室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刁谦疑目冰睛,在周什东的坦白中又前粘后连地把自己扯进这个案子,所以章志升在主审台前,一直比较端坐,比较注意形象,行为举动,有点装酷。他当然不愿意让周什东看见他现在内心里怕他这副倒霉的样子。周什东指名道姓的这一反问,章志升终于努努嘴,忍无可忍:“你这条疯狗!诬陷领导干部……”
章志升没想到自己居然激动起来,他刚一喊出来就立即后悔不及,因为他听到周什东言辞真切的直白,句句如针芒在背,刺得他浑身难受。章志升多次给他传媚递色,想制止他的讲话,但周什东始终不抬头看他,不给他缓和尴尬气氛的机会。章志升只好喃喃细语:“我今天来……我今天来……”
“你今天来是给我吵架的吗?”周什东头也不抬地打断了他,“如果你是来吵架的,那就等我进了监狱再吵吧。”
章志升闷了声音,半天才低声说:“我今天是来审讯你的。”
周什东的气也慢慢消了,腔也不高:“你审讯我?”
有的人不愿想不想想的事,有的人却专门想不愿想的事。而且想得非常痴心。
章志升以为匡钊他们将他带到调查组,只不过是怀疑自己而已,他们抓不到他什么把柄,事后还不得赔礼道歉,专车送回家。“请神”容易“送神”难哪,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们喽!没想到周什东将他的事和盘托出给调查组,这一下算给他定了性。章志升气得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这句话咬牙切齿。
“王八蛋拉我垫背,妄想!”
参加这次审讯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被害者程刚同志,他一直坐在墙角处耐心地听着,他一直看着章志升那不断变色的脸微笑。当看到朝阳气愤地把一叠厚厚的材料往章志升面前一推,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就朝阳的一句话:“难道边召、高胜,还有钱大兴他们交代的也是诬陷、栽赃、拉你垫背吗?啊!”
章志升的心理防线终于被突破、冲垮,头上暴出豆粒般的汗珠,嗓子眼里嘟哝了一句结束了这次审问。
“我,我有罪……”
高胜本来还以为抓自己的是城北地下赌场的人,或者是胡戈、张彪的事暴露了,他们的人抓自己,是要采取报复手段的。一路上他心里都很害怕,怕自己像胡戈、张彪那样被他们一枪打死。他想自己还年轻,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呢!当赵飞和蔡茜把他带到一间秘密的审讯室里,他就不怕了。
从赵飞、蔡茜把他带到屋里那一刻,从赵飞揭开蒙在高胜头上黑布那一瞬的刹那亮光,朦胧中面前的熟悉面孔,使他惊跳起来,他瞪着眼睛惊叫:“赵飞,真是你呀赵飞?”
高胜看了一眼审讯台前坐着的周清和李奇,满腹猜疑:“赵飞你把我带到这儿干什么?”
赵飞一脸严肃地正视着他:“高胜,你被捕了!”
“好啊,你个赵飞,当初我对你不薄,不是我你能到海星城?不是我你能到商贸集团总公司?没想到你如此害我,说什么自己是个逃犯,我好心收留了你,想不到你却恩将仇报你!”
“坐下!”
本来赵飞是和风细雨的态度,毕竟有过那么一段的来往,三分温情也算回报,没想到高胜野性难改,还是那么愣、那么狂。赵飞不得不强行将他按坐在被审椅上:“坐下!老实点!”
蔡茜不屑一顾,在一旁撇撇嘴:“谁稀罕你收留,人家本来就是个警察去查你的,还把自己当什么救世主了,真是的!”
“好……干得好干得好!”高胜自嘲自笑地用手擦了一下,不知是惭愧、伤心,还是后悔,反正是眼泪。
这时候高胜真的不怕了。
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落在城北赌场老板或张彪手下人的手里,那肯定是死路一条,而且一定会不得好死,因为他们和自己一样,可不管什么法律不法律的。可落到警察手里,自然有法律限制他们,他们不能拿自己怎么样。这样一想,高胜便更加有恃无恐起来。他冲着周清、李奇质问:“你们凭什么抓我?”
李奇不恼不怒,语气平静温和。李奇的平静让高胜大吃一惊,他脑中急剧地转着圈子,心想他们不会那么快就知道胡戈和张彪的事,更不会知道程刚、冯凯乐的事吧?“9·26”省电视台和几家报纸都登播了消息是自然车祸。他们肯定是在诈!要不是诈李奇为什么那么理屈词穷。
“高胜啊高胜,你好好想想,我们会无缘无故地抓你吗?你自己做过的事你还不清楚吗?”
“诈谁呀!”高胜一副无赖表情,“我告诉你李奇,我可不是普通老百姓,随便你们抓,随便你们放!你要想想清楚了,你们无缘无故地抓人是犯法的,到时候你们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高胜张狂地怒视着李奇,显然是希望李奇暴跳如雷,至少吼两句,哪怕一句过激的话,他好抓他违法的把柄。但李奇没有,他压根儿没有那么大的肝火。李奇不说为什么抓他,也不被他的张狂所激怒,仍是心平气和不紧不慢地细说:“高胜你放心吧,不用兜,我们吃得了!”
事情的发展让高胜有点沉不住气了,他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慌乱,外强中干地嚷道:“那好,李奇你说说,你们凭什么抓我?”
“凭什么?”
李奇和颜愠怒,赵飞利眼冷视,蔡茜怒目凝盯,周清板着脸一字一顿地说:“就凭你杀了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钱大兴一下子懵了。他不知道警察怎么会突然抓走了高胜,又怎么会突然密捕周什东,连章志升也被他们秘密从火车站接走。难道杀人的事暴露了?他的脑子里同时分析着,他又想,不可能呀!明明前一天得到的消息还风平浪静,怎么突然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他内心里闪过一丝惊恐的阴影。
连着两个电话钱大兴被搅得头昏脑涨,王豪的电话告诉他高胜已被秘密捕到公安局,他们现在正在着手密捕王飞。更让钱大兴吃惊的是,只有他、高胜和王飞三个人知道号码的专有手机突然响起,钱大兴就有一种不祥的预兆。这个电话正是王飞打来的。一是为了高胜,一是公安刑警对他和闻苟史已经开始布控监视,密捕只是时间。
从他的口中钱大兴还猜到,高胜已被公安局立案突审。和高胜同案受到侦查、调查的还有许多人,他们共同涉嫌的罪名,大概是黑帮团伙犯罪。钱大兴早就知道高胜在海星公司的所作所为,早晚有一天要触礁撞雷,拿钱买通几个小官,然后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行霸市,总归长不了的。王飞还向钱大兴透露的问题,除了钱大兴知道的诸如械斗、伤害和勒索行为外,还有包括非法垄断金矿的承包开采、高利放贷、开设赌局、逼良为娼等钱大兴并非详知的罪行。钱大兴就自己了解到的,其中包括他们特别是张彪团伙在飞天酒楼夜总会与高胜的人发生械斗的过程,那是他指使高胜手下人吴天运干的,只有高胜和他两个人知道,不知高胜是否将这些都向公安局招了,反正要钱大兴思想上有所准备。
王飞与钱大兴两个小时的通话,他让钱大兴做好思想准备,实际上他也在为自己留后路,他知道高胜是经不住公安局审问的,迟早要把他们的事全部抖出来……说不定现在高胜就已经招了。
“杀人,我杀了谁?”高胜仍抱一丝侥幸的心理,他认为李奇他们没有抓住他什么把柄。
“胡戈!”
“胡戈?”高胜知道吴天运现在虽然在他们的手里,但毒瘾很深,有时说话颠三倒四不可信,便说,“胡戈是吴天运杀的!”
“那么谋杀程刚、冯凯乐、赵蔓、严光明的又是谁?”李奇终于又忍无可忍雷声大吼!
高胜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狂:“谁干的,你去问谁呀!我怎么会知道!”
李奇神气十足地微笑:“黑鹰你不会不知道吧?”
“黑鹰!”
高胜猛然一惊,难道张大旺也被他们抓住了。心里这么想,嘴巴说:“不可能!”
李奇收起笑脸,一脸严肃:“要不要见见他?”
“说!”
赵飞一声大吼!
高胜一个愣怔:“完了,完了……”
别看高胜平时高傲骄横,但在周清、李奇的严厉审讯下,在证据确凿的事实面前,虽然斗狠抵赖了五六分钟,五六分钟之后便开始脸色灰白,头上冒汗,全身瘫软,手脚麻木,嘴巴打结,结结巴巴地招了去年9月25晚上9点钟去了龙嘴涯口,和吴天运、别麻子一起策划,9月26日凌晨指挥吴天运、张大旺制造了人为的特大车祸;招了胡戈是他派吴天运杀的。谋杀程刚、灭张彪都是钱大兴的主谋。由他雇用周什东,周什东又转雇崔伍暗杀程刚,灭张彪是他指使手下人干的;还招了砸赌场,追杀城北地下赌场老板,那次回龙宾馆是他借王豪和吴英敏的名义,借请赌场老板吃饭的机会暗杀他俩,可惜那次只去了一个,算他们命大。对所犯罪行,高胜供认不讳,一一签字摁了指印被收押在监。
对于高胜的招认,周清、李奇、赵飞、蔡茜的脸上并没有轻松之色,王飞和那个闻老板闻苟史还没有抓捕归案,还有商贸集团的幕后策划者……
就在周清、李奇等夜审高胜的同时,远在中缅边境的另一个抓捕分队,也在进行着大规模的抓捕毒枭王飞。
王飞和闻苟史飞到广西后没有直接回厂里,他让闻苟史回家等他的消息,自个儿悄悄地从建厂时就备作暗室的地道里逃到了一个苗族的旅游山寨。
他们干这一行,早就为自己的今天做好了充分的打算。惊如丧家之犬的王飞随身装了一支携带方便的小手枪,拿着一个装有各种金融卡、伪造好的证件及5万元现金的小密码箱,逃离了拘捕他的警戒区。
王飞沮丧极了。警察到处都是,哪有交货的机会,要不是他耍个小聪明把那个闻老板支走,哪有逃出来的机会。
王飞还是错估了形势,他又打电话给钱大兴电话不通,这一下他立刻意识到问题严重了,总公司肯定出事了。他不敢打电话给边召,边召毕竟是官场上的人,一旦暴露自己的行踪,等于飞蛾投火。就这样,东躲西藏到第三天晚上,他终于打通了钱大兴的电话,王飞刚张口“是我”,电话那边便断了。再打,已关了机。王飞气得破口大骂,他刚骂完,他的手机响了,他当时吓了一跳,不敢接,怕是公安。出于求生的欲望,他还是冒险接了这个电话。王飞听出是钱大兴的声音,这才急不可待地传过去一句:“我出事了。”钱大兴似乎先知先觉:“我知道了,你现在在哪儿?”王飞烦躁地说:“你先别管我在哪儿,你告诉我高胜是不是出卖了我们?”高胜被抓,王飞害怕,钱大兴更是惊弓之鸟,“9·26”车祸发生,钱大兴就注定自己的时运倒计时,就知道生命不太长了,花300万在深圳买了一套豪宅,把父母安排在那里,想把庞兰芝也安置在那里。毕竟夫妻一场,尽一点丈夫有生之恩,了却心愿,只是没有机会。高胜被捕,钱大兴就铁心了,就是死也要把庞兰芝送走。
钱大兴不接王飞的电话,就是面对当前的残局,他不愿再插手。他接王飞的电话,是想发泄一下怨气,证实他制止他们的违法行为是对的,他们不听才导致今天的残局:“高胜嘴巴要牢,你能被警察追得像过街老鼠吗?”王飞当即一声绝望的口吻:“帮帮我钱总,让我出国吧,无论哪个国家都行。”钱大兴还是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让我想想再说。”王飞人在难处,心急如焚说话不假思索:“来不及了钱总,我要是被抓住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不是也一样要倒霉吗?”钱大兴听了王飞这句古怪话,就觉得不可思议,让人恶心,钱大兴本来想泄的气更加气了:“我凭什么帮你,你倒霉与我什么关系?你加工毒品、贩毒运毒都是你自作自受,与我没任何干系!”王飞惊问:“你说什么?真的见死不救啊!”钱大兴仍是冷冰冰的口吻:“你和高胜干的都是杀头的罪,我救得了吗?”王飞怒火攻心,差一点没吐出血来,他从来没有碰见过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人,他想给他来个鱼死网破:“这货都是你要的,这个厂也是你让办的,要进咱们统统都进去,要死你也跑不掉。”钱大兴轻蔑地哼了一声说:“你吓唬谁呀,我从你手里接过一次货吗?再说办工厂,我是让你加工中药材的,不是让你加工毒品的呀!”王飞咬牙切齿:“钱大兴你够狠的!”钱大兴不温不火:“王飞,当心你的音量,不要被便衣警察听到了。”
钱大兴的态度使王飞恨得钻心,却又拿他没办法,他知道钱大兴是个极有心计的人,也许今天这一步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了,所以他才一直对高胜和自己采取明疏远、暗拉拢的手段。他说的的确没错,自己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与自己有关系,还是高胜计高他一筹,在处理张彪时事先抓了他的把柄。他没有,钱大兴的把柄他一次也没抓住,所以现在他没有办法要让他把为自己办事变成交易,而是自己得恳求!
王飞闷声,钱大兴嘲笑。他知道王飞比高胜好对付,这才传来了既是嘲讽又是同情的口吻:“王飞,你要认清现在自己的处境。你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同伙,实际我也不是你的同伙,你如果把我当成恩人,请我看在多年相识的分儿上帮你一个忙,我也许会考虑你的请求。”
和跟高胜斗气不一样的是,王飞嘴上的功夫不行,他斗完嘴马上就后悔了。他后悔极了,他和自己疲软的自尊心只斗争了几秒钟就败下阵来,就马上认输了。他脸色铁青地缓和了一下语气,强压住心头的余怒,说:“好吧钱总,请你看在我们多年的分儿上,帮我这个忙吧。”
钱大兴这才还原了他一贯的圆嗓滑调:“嗯!这还差不多,把照片送过来吧。”
庞兰芝简直不敢相信,她实在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竟是实事,她来到钱大兴的别墅已有好几次了,居然不知道他这个家里有地道。要不是蔡茜要她主动接近钱大兴,恐怕她永远不会来这个别墅,永远也揭不开这个谜。
庞兰芝明明隔窗子看见钱大兴装成一个女人的模样带着一个年轻人进了地道,庞兰芝不知钱大兴为什么不愿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难怪蔡茜说:“兰芝呀,既然你是我的好朋友,你就多接触接触钱大兴,也是对我工作的支持。”
这天上午,庞兰芝觉得心里很乱,独自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向外观看,站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心里烦烦的,正准备返身回房间,突然听到外面有车子开进来,听声音不像是钱大兴的车,她有些奇怪,什么人的车开到自己家门前来干什么?庞兰芝好奇地从阳台窗口望去,只见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从后院门驶了进来,接着便是一个看似相识的女人从车上走下来,她确信见过这个女人,但又记不清在哪儿见过。接着又从车上下来一个大约30岁左右的小伙子,小伙子戴一副眼镜,手里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箱子,文质彬彬地跟在女人身后向后门走去。随即便听到开门的声音,庞兰芝猛然一惊,不会是小偷入室作案吧?她知道对方是两个人,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刚想跑过去打110报警,但后门已经开了,情急之下庞兰芝顾不得多想,三步并作两步,抢先钻进她和钱大兴生活过多年的卧室里,随手锁上门。庞兰芝四下环顾一下,只在几秒钟内即完成了掀床单钻床底的神速动作。庞兰芝刚刚掀起床单,一头钻进钱大兴特意定做的欧式大铜床下,一男一女那两个人旋即跟了进来,他们用钥匙打开房门进来后,又拉上了窗帘。庞兰芝吓得随手拉拉落地大床单,大气不敢出地往后缩缩身子,心想,千万别让他们发现自己藏在这屋里。只要不让他们发现,记住这两个人的模样,然后等他们走了再报警就行了,东西偷走了无关紧要,只要人安全就行。她一向不赞成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也没这个必要,她一直比较崇拜机智的英雄。
庞兰芝惊魂不定地听着房间里的动静,只听那位陌生的小伙子问那女人那个人呢?那女人拿腔作调地说就在这屋里,庞兰芝的心一下紧跳到嗓子眼里,要不是她两牙紧咬手指头尖,才使惊恐的声音没发出来。要不是那女人说马上下地道就见到他们了,庞兰芝的手指早被自个儿的牙咬出了血。
庞兰芝趴在床底下听他们嘀嘀咕咕地交谈,声音忽而模糊忽而清楚,大体意思庞兰芝听得明白,那个小伙子是个整容师,是来给谁做整容的。
这场对话终于平静地结束了,然后不知从哪儿响了一声,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整个卧室像掉进真空一样地安静。当庞兰芝确信那两个人已不在屋里的时候,便从床下爬了出来,从床下爬出来的庞兰芝几乎是钉待在那里,那两个人没有出去的声音,怎么不见了?那两个人不是小偷,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他们怎么会有这个房子里外门上的钥匙?那个女人说有地道,地道在哪儿?那个女人是谁,她怎么对这个家比自己还熟?
庞兰芝钉在哪里凝思,突然书桌那边墙里传来了声音,她刚刚回落下去的心跳,被这声响动重新提到嗓子眼儿。刹那的愣怔之后,本能的一个下蹲、扑地、凭借檀香木地板的光滑,两手用力,猛扒地板,滑冰样一个急窜再一次钻回床底下,她悄悄地将床单掀起一个缝,看见那个女人神秘地从墙缝里钻出来,走到床边,数秒之后听到一声奇怪的响声,那人走出了卧室反锁了防盗门。庞兰芝这才急从床底下爬出来躲在窗后向外望去。真切的一眼,庞兰芝几乎被那个女人吓呆……那个男扮女装的竟是钱大兴!
庞兰芝不敢相信一个事实,那就是这屋里确实有地道,地道里的确藏着人,那人不是别人,肯定是现在到处都在通缉的逃犯,也许就是王飞!庞兰芝不仅觉得伤心,而且越想越觉得可怕,越想越觉得后果严重。看见钱大兴神色匆匆地把停在后门处的车开走了以后,庞兰芝铁了心,决心要找到地道,揭开这个秘密。
钱大兴前脚刚走,庞兰芝即作贼似的在卧室里到处翻腾。她估计钱大兴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就想自己找到地道机关,亲自进去看看里边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她在床边也站了数秒,看不出什么问题,然后趴在那张书桌边听听,没有听到里边有什么动静,然后她又轻轻地敲敲墙,这才发现墙上发出来的声音有些空洞。她不知道哪里是开地道门的机关,于是在桌子周围到处找。还是让她发现了,在靠近桌子沿儿的墙壁上,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圆形小突起,不注意细看一点也看不出靠桌子的墙壁与别的墙面有什么不同。庞兰芝心里有点紧张,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慢慢地向突起伸了上去。
墙壁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她有些惊讶,以为自己搞错了。
庞兰芝又按,墙壁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庞兰芝一下愣住了,刚才她明明看见墙裂了个洞,明明看见两个人进去了,难道是走了眼!难道这不是暗道机关?想了想,她再次把手伸向那个小突起,不过这次她没有按,而是两个手指左右扭动那个突起,秘密终于暴露了,当她用手指按逆时针顺序向左扭动小突起时,桌边的那道墙随即缓缓无声地闪开了一道门。就在那门洞开的瞬间,庞兰芝急忙用手捂嘴,始终没让“吓死我了!”那声尖叫出口。
庞兰芝望着那扇被书桌隔成上下两截黑洞洞的门,心不由得狂跳起来,一个小时前看见钱大兴带的那个人进来后,就再没有见那个人出来。她很想扒着那门洞朝里看看,又怕王飞真的在里头,她这样鬼头鬼脑,岂不暴露?庞兰芝犹豫了大约分把钟,还是深吸了一口冷气,仗着胆子爬上了钱大兴那个古色古香的书桌。庞兰芝从书桌那边一脚探下去,这才发现墙里有一个直通地下的螺旋形楼梯。她一步一步小心地扶着墙往楼梯下走去,她越走越感到心跳得厉害,越走越被一种无形的恐惧所笼罩,越走越觉得这个地道里杀气腾腾。突然,庞兰芝的脑子里不知哪根筋扑棱一声动了一下,反应还算敏捷,手刚触到一种东西,还未等眼前的影子闪过,即刻返身往回逃。就在庞兰芝回身上跑的那个刹那,突然双脚腾空,不知从哪儿伸出两只大手一把从空中将她揪了下来。庞兰芝惊恐地尖叫一声,这一声还未出口即被一只大手捂个严实。
“怎么是你?”一个男人阴沉着说。
一个男人紧张地问:“她是谁?她怎么会知道这里有暗道?”
庞兰芝还不适应眼前的黑暗,她惊恐地睁着两只大眼,下身被那人两腿紧紧地夹住,上身被那个人紧紧地揽在怀里,嘴巴被那只大手捂得生痛。庞兰芝惊恐地挣扎着大声喝问,想问你们是谁?你们到底是谁?但是,她被捂着的嘴里只能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
最先开口说话的,还是那个阴沉的声音:“放开她吧老王,她是钱总的老婆。”
声音空洞得似乎远离了躯壳。那人没有回答,但捂着嘴的手松开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长短不过毫米,庞兰芝仍在那人的怀里。他们之间的空气,已被凝结;他们之间的目光,经历了短促的交火,很快激起彼此心中压抑的喘息。
“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庞兰芝终于喊出来了。她的声音因为尖厉而变得急促和断续,也变得嘶哑,那种嘶哑道出了她内心的疼痛和哀鸣:“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躲在这个地道里?”哀鸣凭空掠过,庞兰芝转身挣扎,那人似乎预料到她会来这一招,反而抱得更紧,庞兰芝顿感气闷,脸色苍白,胸峰紧随着那人胸膛起伏……她渐感浑身麻木,也许是庞兰芝浑身软瘫的缘故,使得对方放弃了应有的警惕,也许庞兰芝心缓气松没再挣扎,所以他毫无戒心,傻傻地将一双色迷迷的眼凑近庞兰芝的脸笑。也许就是这张铁青浮肿的脸激怒了庞兰芝,庞兰芝咬牙运气猛地一肘撞在了对方的心窝上,只听那人“哎呀!”一声松开了双腿和双手:“这娘们儿性子还挺烈的!”
庞兰芝一个急转身,但还是晚了,又被那个人紧紧地揽在怀里。
旁边的人再一次规劝:“你最好别碰她,当心钱总跟你急。”
也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那人不但没有再纠缠庞兰芝,反而“啪!”的一声打开火机点燃了地道里的半截蜡烛。
此刻庞兰芝倒不急着上去了,她要看看这个王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三头六臂。
在这个阴森黑暗的地道里,庞兰芝靠着阴影摇曳的半截蜡烛,与面前这两张陌生的面孔对峙,她以为自己一下就能认出哪张脸是王飞的,但事实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两张面孔一样陌生,一样鼻青脸肿的,看不清面前哪个是阴冷歹毒的王飞,帮自己说话的那位他究竟是谁。
庞兰芝突然敏感地感觉到,从目光怪怪的那个眼神里,有着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同情、怜悯、嘲笑、冷漠。从这种目光中她终于确定了冷眼凝视她的这个陌生人是谁了。庞兰芝一脸愤怒:“王飞!你这条疯狗!”
王飞冷冷地一笑,目光阴森森地看着庞兰芝,说:“认出来了,我相信这不是钱老大让你下来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庞兰芝两眼喷火,手指着那张变了形的脸,说:“你这个杀人狂!剥了皮、烧成灰我也能认出你来!”王飞不怒,也不笑,一把抓住庞兰芝伸出的那只手,只那么一扭一逮,还未等庞兰芝“哎哟!”的疼痛声出口,便身不由己地倒在王飞的怀里。
“放开我,你这个畜生!”
“老王你找死呀!”旁边那个陌生人阻止说。
庞兰芝听出来了,她终于听清了旁边总是向着她说话的那个人竟是后来顶替赵飞,一直在钱大兴身边的那个贴身保镖焦胖子。庞兰芝顿觉有一丝希望:“胖子,你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飞根本不给焦胖子说话的机会,他接着说:“我可以告诉你钱老大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要以为我们最坏,我们只不过是替人卖命。实际上钱老大才是我们真正的头儿,最坏最狠的人是他!高胜算什么,我王飞算什么?还不都是听钱老大的!如果没有钱老大的帮助,你以为商贸承建集团能发展到今天这个样?表面上看做坏事的是我们,但你要想想这些事是谁让我们干的?为了达到一个简单的目的他可以随意杀一个人,胡戈、张彪,还记得去年‘9·26’那起特大车祸吗?如果换作是我们,我们还做不到这么狠,都是钱老大出的鬼主意!”
庞兰芝听了这番话,顿觉五雷轰顶,她泥塑木雕般地呆在那里,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冰凉麻木了。
突然一个人从地道口急冲下来,一把拉起即将倒下的庞兰芝,大吼一声:“王飞,你胡说八道,找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