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习班泡了几天,侯卫东与众学员混得很熟了,每天上班就邀约他们在一起打扑克。正打得热闹,杨凤带着刘光芬来到了学习班。
侯卫东见到母亲的脸色,就知道她是为何事而来,与付江说了声,便与母亲一起离开了学习班。
“老妈,你怎么来青林镇,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这是镇里的学习班,都是从基金会贷了款的,我是班头,天天得在这里守着。”
“你翅膀硬了,不回家了,当妈的过来看你。”刘光芬竭力想装严肃,却还是没有忍住,笑道,“我到你宿舍看一看,有没有要洗的东西,趁着今天太阳好,我帮你洗了。”
侯卫东主动问道:“听说二姐和姐夫都进了学习班,现在情况如何,他们到底贷了多少款?”
“你二姐和二姐夫心太野了,非要盲目扩张,折腾来折腾去,把自己弄到学习班去了,这下舒服了,我懒得管她。”刘光芬话说得狠,随即又道,“小三,你二姐在学习班和坐牢差不多,不准出门,连鞋带和皮带都被收了。想到这些我心里就难受,小三,你一定要想办法把你二姐弄出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把二姐和二姐夫弄出来,必须还钱。他们到底贷了多少款?”
刘光芬道:“我也说不清楚,你跟我回吴海,先见一见你二姐。”
益杨县城与吴海县,没有修通新公路之前,坐客车要三个多小时。现在修通了新路,侯卫东开着皮卡车,一个小时就回了吴海县城。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每一条大街小巷都有他撒野的痕迹,大街小巷熟悉极了,三拐两转就到了吴海县办学习班的120厂招待所。
招待所门口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人穿着警服,刘光芬上前打了招呼,道:“小卢,你费心了,改天我和永贵请你喝酒。”
老卢以前是侯永贵的部下,两人关系很好,笑道:“这是政府的学习班,又不是看守所,嫂子,你放一百个心。”他见到侯卫东,道,“这是小三吧,长成大小伙子了。”
听说侯卫东当上了副镇长,他很感慨地道:“小三都当领导了,我们这一代人确实老了。”
按照县里学习班的规矩,会客只能在会客室。卢公安直接将侯卫东带到了学习班寝室,刘光芬没有跟着进寝室,在值班室陪着卢公安说话。
进了寝室,侯小英道:“小三,怎么现在才来看老姐?平时说得好听,关键时候露馅了。”
“青林镇也在办学习班,我还在里面当班头。”侯卫东原本以为二姐肯定是垂头丧气,没有料到她神情轻松,满面红光,笑道,“二姐,看来你受到了特殊待遇,一个人住单间,和度假差不多。”
“有卢哥在这里罩着,不愁吃不愁穿,按时睡觉,准时起床。等出去以后,老姐还要考虑减肥。”
“你和姐夫都参加学习班,生意怎么办?你们到底有多少贷款?”
“以前我们厂管生产的杨副厂长,被我们聘来当生产厂长,有他负责厂里的事情,就算住个十天半月,也没事。”
“二姐,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有什么想法?”
侯小英很委屈地道:“县政府毫无道理。这几年,我们前后在基金会贷款五次,每一次都按时归还本息。这一次我才贷了两个月,距离还款日期还有八个月,强行让我退款,还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完全没有道理。”
“这是大环境,谁也没有办法。”
“这次我们从吴海县基金会贷款七十万,从临江县贷款五十万,一共一百二十万。机器已经调试完毕,如果正常生产,明年按时还款没有一点问题。如果提前让我还款,我只能卖机器,一百一十万的机器,最多能卖五六十万,亏得太多了。所以我打算在这里度长假,你给我带几本琼瑶的书。”
侯卫东瞪着侯小英,道:“二姐,我得说你两句了,清理整顿基金会,我很早就提醒你了,你根本不在意。现在老妈急得双脚跳,你还好意思在这里看琼瑶?”
“当时贷款已经变成了机器,能有什么办法,我这是故作洒脱,死猪不怕开水烫。我估计县里很快会让我们欠款户签订分步还款的协议,到时候你帮我们把第一期款子还了,最多一年的时间,我还钱给你。”
侯卫东同意了侯小英的判断,道:“办学习班的目的是为了让贷款户还钱,如果实在没有钱,关在里面也没有用,还不如放你们出去赚钱。”
这时,刘光芬也走了进来,听说两姐弟基本谈妥当了,就指着两人,道:“你们两姐弟,能不能让爸妈省省心。”
在吴海县家中与父母吃了饭,由于侯小英还在学习班里待着,总是觉得家里冷冷清清,这顿饭吃得没有滋味。
侯永贵保持着军人吃饭的速度,最先吃完,搁下筷子以后,看着红烧肉出神,明显心中有话要说。
等到侯卫东放下筷子,侯永贵才道:“小三,二姐的事情你要放在心上,老大只有点死工资,想帮忙也帮不上。你虽然不务正业,但是手头总算是活泛些。”
望着父亲充满希望的眼神,侯卫东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和二姐谈好了,他们一共贷了一百二十万,我想办法先把姐夫何勇捞出来,把他们厂子守住。二姐有卢哥照看,想来没有问题。”
侯永贵只知道侯小英贷了几十万,没有料到是一百二十万,这个大数字就如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他指着侯卫东道:“你们两姐弟的胆子大得没了边,如果赔了钱,一百二十万怎么还得了?我觉得还是你们大哥好,办事稳重,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侯永贵一个月也就六百多块钱,一年就是七千多块钱,加上奖金,一年总共领到的钱也就一万块多一点。一百二十万,就算是不吃不喝,也要存上一百二十年。
“爸,你也别担心,二姐的企业效益还是不错的,只要厂子生产正常,明年准能把贷款还上。”
吃过饭,侯卫东道:“我要回沙州,给二姐筹钱,免得你们骂我。”
刘光芬舍不得侯卫东走,道:“小三,你难得回来,就在家里住一晚上,明天再走吧。”侯永贵挥挥手,道:“你这个人怎么婆婆妈妈,让小三去办正事。”刘光芬反驳道:“我本来就是老太婆,当然要婆婆妈妈。”
侯卫东好几次都是匆匆而回,匆匆而去,也觉得不太好意思。“我今晚就在家里住,明天一早到沙州去办事。”
听了这话,刘光芬喜滋滋地道:“我去买条草鱼,煮红烧鱼。”又安排道,“老头子,把卤水拿出来,把冰箱里的排骨拿出来卤起。”
侯永贵秉承着细水长流的一贯作风,道:“卤了排骨就不用买鱼,派出所还有事,我先出去一回。”刘光芬瞥了侯永贵一眼,道:“老头子怎么越老越小气了,晚上你回不回来吃饭?”侯永贵穿上警服,将风纪扣弄得整齐,道:“家里有好吃的,我当然要回来。”
刘光芬和侯永贵一齐出门,一个买鱼,一个到派出所办事。侯卫东把旧短裤翻了出来,冲了澡,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家中温馨的气氛,又让他重新体会到当幺儿的不可明言的妙处。刘光芬常说“豆芽长到天高,也是一盘小菜”,这是一句至理名言。从刘光芬的角度来说,不管侯卫东变成什么样的人物,官当得再大,钱赚得再多,也仍然是刘光芬的小儿子。
早上,侯卫东还未起床,刘光芬坐到了他床边,道:“我昨晚想了一夜,觉得还是要先把你二姐放出来,你二姐能干,管理厂子没有问题。”
侯卫东躺在床上,笑道:“都说女婿当半子,关键时刻你还是顾着侯小英。”
“这是人的本性,以后你就明白了,不管丈母娘对你有多好,关键时候还是向着女儿的,你慢慢去体会。”
当侯卫东开着车离开吴海时,刘光芬趴在车门道:“你才学会开车,一定要慢一些。有句俗话叫做什么来着,宁停三分,不争一秒,这点要向你哥学习。”
看着汽车走远,刘光芬忍不住叹口气,道:“养儿养女有什么好处,从怀上的那一天起,就要为他们操心一辈子。”
话虽然如此说,她这一辈子最大的成绩是带大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三个子女都有一根细线牵着她的心。
大儿子侯卫国最为稳重,偏偏在刑警队工作,工作不仅劳累而且有危险。每当电视里演到警察受伤或是因公殉职的时候,她就禁不住要为儿子操心。作为警察妻子,她太理解这个看似威风的工作岗位中隐藏的辛酸,因此当年她也反对大儿子当警察,只是反对无效。
老二侯小英虽然是女子,正应了一句古话,叫做谁说女子不如男。她不是省油的灯,从小就和老三一起调皮捣蛋,爬树、游泳、打架,男孩子做的事情她一件也没有落下,着实让人操心。厂子破产以后,就和女婿何勇一起鼓捣生意,生意倒是越做越大,现在贷了这么多款子,让她想着就害怕。
老三好好的机关干部,还当了副镇长,却非要去开什么石场,又入股精工集团。钱倒是赚了,机关干部去经商,总不是正道。
她怔怔地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想了一会儿,这才回到家里。
侯卫东开着车直奔沙州,到了沙州以后,他给李晶打了电话,然后拐到了汉湖。
“二姐和二姐夫都被关在了学习班,他们贷款一百二十万,我想从沙道司弄些碎石款过来,你能有什么办法?”侯卫东来过汉湖多次,今天还是第一次来到李晶在汉湖的办公室。
同汉湖的整体环境相比,李晶的办公室并不奢华,“窗明几净、绿意盎然”八个字可以充分概括办公室的特点。她脸色有些疲惫,道:“只是目前正在整治基金会,沙道司现金控制得很紧,不太容易办。”
侯卫东对李晶一直挺有信心,道:“你肯定有办法。”
李晶支了一招:“现在岭西高速建设进入关键期,碎石用量很大。上青林地理位置适中,碎石质量好,价格便宜。如果你以清理整顿基金会为名,要求支付部分碎石款,否则就停产,我在里面帮着说话,估计沙道司会支付部分碎石款。”
岭西公路建设已进入了高峰,可是前期的款项还没有拨付。上青林石场成立以后,一直以弱势群体的姿态生存着。在修沙益路以及益吴路时,在原交通局长曾昭强的威压之下,被迫搞了两次全额垫资,他们对这种拖欠行为的忍耐力很强。而且在现实生活中,杨白劳比黄世仁厉害已成为惯例,所以碎石协会诸人也就没有将欠款当回事。
有了李晶充当内鬼,侯卫东联合了碎石协会诸人,借着益杨县基金会强行还款之名,请求沙道司支付前期款项,否则碎石协会将无力生产,全线停工。
这一招打到了沙道司的软肋之上。
由于取缔基金会一事,县、镇两级政府纷纷举办催款学习班,将许多平时游荡在酒楼、歌厅的大小老板收到了学习班。沙道司老总已经见到不少催款函,他只认为碎石协会是受了政府的逼迫,倒不怀疑沙道司出了内鬼。
沙道司公司高层紧急磋商之后,为了维持高速公路正常进度,同意支付前期部分款项。
侯卫东从岭西回来的第三天,拿到了前期大部分款项。他手中有一个完整企业加两个合伙企业,一共拿到了一百九十万元,除去成本,净赚了近百万。
办好了手续,侯卫东暗道:“石场的收入还当真不错,岭西公路修完,恐怕会有四五百万的收入。只是高速公路结束以后,石场恐怕要冷上一段时间,这就是我离开青林镇的最佳时间。”
开车到益杨县城,侯卫东接到了付江的电话:“侯镇,刚才赵书记询问我们小组追了多少款,让我们加把劲。你今天去不去追款?我们等你回来安排。”
侯卫东心情甚好,道:“我在益杨办事,你们先到上青林去,按照名单追账。如果中午我还没有上来,你们就到基金会旁边的馆子吃饭,拿给我报账。”
付江知道侯卫东实力雄厚,也没有客气,道:“菜钱定在两百块,没有问题吧,酒钱定在什么标准?”
侯卫东刚刚拿到了上百万,对一顿饭确实无所谓,笑道:“随便你们,吃好就行。如果今天你们能收到两家款子,酒水放开喝。如果一无所获,只能喝高粱白酒。”
“侯镇长,我的要求不高,来瓶益杨红就行了。”
“老付,你以后追款别指望我,我手里还带着一个学习班。追收款有10%的返还,我不管这事,由你来分配。”
交代完任务,侯卫东又给刘光芬打电话,道:“老妈,钱的事情有了眉目。你去跟二姐商量一下,问问放她出来的最低限额是多少。”
刘光芬喜出望外,道:“小三,真是妈的乖幺儿,我马上去问,你手机开起,不准关机。你还记得刘兴,你爸以前的搭档吗?他刚从沙州市公安局调回吴海县,现在任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你爸已经给他打了电话。”
侯卫东抓紧时间冲了个澡,然后光着上身,穿着一条宽松的短裤,将音响打开。
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如水银泻地一般铺满了整个房间,相比于铺天盖地的西北风,在封闭的环境中还是舒缓的音乐更让人宁静。听了钢琴曲,他又将在岭西买的《四兄弟》专辑放进了音响。自从在李晶的车上听了《四兄弟》的歌声,他彻底迷上了美国的乡间音乐,总觉得这是来自天堂的声音。
眯着眼睛,把一双大脚板跷在茶几上,侯卫东正沉浸在音乐之中,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这个房间除了小佳、任林渡和郭兰,还没有外人前来。侯卫东随手穿了一件棉质背心,透过猫眼看了看,是邻居郭兰。
郭兰难得地开了一句玩笑:“你不上班,跑回家偷懒。”
“你和我差不多吧?”
“我在休年假。”
郭兰头发微湿,披散开来,衬得皮肤格外洁白,她凝神听了一会儿:“这碟子我找了好久。”
“我在岭西买回来的,你听过这曲子?”侯卫东问完,就发觉是一句蠢话,郭兰既然要找,肯定是听过。
“当然听过,四兄弟演唱组是美国老牌民谣乐队之一,比Beatles出名还要早,唱的一直都是传统的通俗民谣。”
郭兰娓娓而谈,道:“他们的音乐大多以原声木吉他、木贝司、班卓琴、曼陀铃伴奏,并配以完美的四个声部和音,不管是对美国阿巴拉契亚地区民间歌曲的改编,还是对当今世上创作歌手作品的重新演绎,都一贯保持着他们圆润悦耳且具有专业水准的演唱风格。”
她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与侯卫东认识的其他女人极易区别,从小受过的良好教育塑造了不一样的相貌和气质。
客厅里摆着一套真皮沙发,包括单座、双人座、四人座各一张,这是益杨市面上最好的沙发了。郭兰端坐在单座沙发上,聚精会神地听着音乐,道:“四兄弟的碟子有好几个版本,这是最好的一个版本,你还真识货。”
侯卫东从小没有受过音乐训练,听音乐全凭感觉决定好恶,道:“我在朋友车上听了他们的歌,觉得还不错,到岭西去买,就指着最贵的碟子买,哪里知道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名堂?”
郭兰抿嘴一笑:“你还挺直爽,不懂就承认,没有装懂。”听完歌碟,她意犹未尽地站起身,道,“真是好碟。”
侯卫东取出歌碟,道:“既然你喜欢,这个碟子就送给你了。”
“怎么好掠人之美。”
侯卫东见她并没有坚拒,笑道:“这碟放在我这里是明珠暗投,而且,我经常免费听你弹琴,这算是一点回馈礼物。”
郭兰接过大碟,又看了看侯卫东的设备,道:“我家的音响不行,放不出你这里的效果,遗憾。”
“以后有了新碟子,欢迎到我这里来听,顺便免费给我普及音乐知识。”
郭兰拿着碟走到门口,随口说了一句:“济院长调到沙州市委任市委常委、纪委书记。”
“济院长怎么突然调到沙州市委?”
“专家参政也是干部试点工作之一,济院长到岭西省委挂职锻炼接近一年时间,很受好评,任职文件是上一周发的。”
济道林就住在教授楼上,可是侯卫东只在搬家时见到过。他恍然大悟地道:“难怪我很少见到济院长,原来他到省委挂职去了。”
郭兰走后,侯卫东想道:“不知济道林对我这个学生印象深不深?”
沙州学院的毕业生成千上万,侯卫东虽然是其中比较优秀的一个,而且与济道林有过接触,但是毕竟交情不深。毕业这么久了,侯卫东不知道留给济道林的印象是否深刻。
侯卫东想道:“我估计印象平常,毕竟我只是一名普通学生,并没有太深的交情。”转念又想:“看来我的思想还不够解放,太保守,没有交情可以创造交情,以后要好好地找个机会去接触。”
这时,刘光芬打来电话:“你赶紧过来,今天要想办法把你二姐接出来,最低限额要三十万,你一定要想办法。”
侯卫东带了三十万,开着车,回到了吴海县,与父亲侯永贵一起找到了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刘兴。
刘兴年龄并不大,只有四十二岁。侯永贵在基层所当所长时,他当过指导员。后来调到沙州公安局工作,最近刚回到吴海县,当侯永贵找上门去,他客气得不得了。
分管副县长李劲看到了货真价实的三十万,痛快地将大笔一挥,同意放人。
刘兴回到办公室,又给李劲副县长打了一个电话:“李县长,侯永贵是我的老搭档,今天多谢你了。”
李县长有心结交新上任的政法委书记,道:“刘书记,这不算什么事。我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学习班里关的人都是中等老板,真正贷款多的大老板绝对不会进学习班,他们后台硬得很。”
刘兴道:“这些老板多数是贷款做生意的,长期关在学习班里面也不是办法,他们出去把生意做好,才能把钱赚回来。我听说沙州学习班正在改变策略,凡是交了部分钱款,签了还款协议就可以出来。”
侯小英回到家,痛快地冲了一个澡,出来以后红光满面,道:“小三,早知道开石场这样赚钱,我也去弄两个。”
侯卫东用了蒋大力的话来回答,道:“做生意还是要做老本行,不熟不做,至理名言。”
刘光芬见女儿回家,高兴得手忙脚乱,还未到吃饭时间,已弄了满桌子的菜。侯小英在学习班,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不仅未瘦,还长了肉。她看见满桌的菜,夸张地叫道:“老妈,我要减肥,坚决不吃肉。”
喝了一碗鸡汤,她又道:“老公还在学习班,我在这里喝鸡汤。小三,带我去看他。”
“我要回沙州见小佳。”
侯小英霸道地道:“陪我去见你姐夫!好弟弟,老姐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你姐夫了,快送我到临江县。”
姐夫何勇没有二姐侯小英性格潇洒,初进学习班时还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过了一段时间,想起厂里的一摊子事,他在学习班开始愁眉苦脸,此时见到侯小英从天而降,既高兴又沮丧。
“小三,还能不能再弄三十万?”何勇头发乱糟糟的,见侯卫东真的弄来了三十万,心里燃起了更大的希望。
“我尽力了。”虽然面对的是二姐和二姐夫,侯卫东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只是好言宽慰,却没有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能力。
何勇听说只有三十万,很是无奈。
看到姐夫苦瓜般的脸,侯卫东心软了一下,随即又强硬起来,心道:“每个人都要为其行为负责,吃些苦,磨炼一番,对姐夫将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侯小英和何勇坐在会客室里,两人咬着耳朵,说了些经营上的事情。谈了一个小时,何勇的妹妹何灿也出现会客室。
“嫂子,你怎么出来了?”何灿曾与侯卫东在一个中学读过,她比侯卫东低一个年级,是有名的小辣椒。
这个小姑子是侯小英婆家里的大麻烦,侯小英结婚初期曾经住在婆家,与这位小姑子明争暗斗四年,伤透了脑筋。侯卫东知道这一段历史,见何灿虎着脸进来,明智地闭口不言。
侯小英从学习班出来,心情不错,对何灿解释道:“小三借了三十万,付了一部分款项,签了还款协议书,我这才放出来。”
何灿不悦地道:“我哥在临江县人生地不熟,爸妈看一趟也不方便,而且临江的贷款比吴海也少得多,应该让哥哥先出来。”
侯小英冷笑了一声,道:“卫东千辛万苦借了三十万,已经尽力了。”她心里还有一句话:“如果你对你哥好,拿三十万来取人。”不过看在老公的面子上,这一句伤人的话她还是没有说出来。
何灿继续道:“厂里的业务是我哥在跑,他留在学习班,厂里的事情怎么办?”
何勇见老婆脸色阴了下来,忙道:“你嫂子也是内行,再说生产上的事情有老厂长把关,没有什么问题。”
何灿又道:“妈有心脏病,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好,如果出了事,你们要负全部责任。”何勇是胖子体型,何灿却瘦如柴火,瘦是瘦,脾气却大,很有战斗精神。
侯小英懒得和何灿计较,对何勇道:“我去把生活费交了。”在学习班学习,虽然是强制的,但是政府并没有这一笔预算,每个人的生活费需要各自承担。
等到侯小英出门了,何灿与哥哥何勇嘀嘀咕咕咬起了耳朵。侯卫东想到车里还有一条娇子香烟,这是成都新出的好烟,大有接替红塔山成为官烟的趋势。“姐夫,我车上有条娇子烟,我给你拿过来,你还需要什么?”
何勇抚了抚厚厚的眼镜,道:“这里面无聊得很,帮我弄几本书。”
何灿这才抬头与侯卫东打招呼,道:“侯卫东,听说当镇长了,不错啊。”说完,她捂着嘴巴笑道,“我们班上的杨班花还在空闺待嫁,需不需要我来穿针引线?”
这是侯卫东高中时代的糗事。当年他和班上的四位帅哥打赌,每一个人去追求一位低年级班花,低年级五个班,他们就分别写了一封情书。结果,有两位帅哥得到了回音,侯卫东的情书却被杨班花的密友何灿得到。这时侯小英正与何勇轰轰烈烈地谈恋爱,侯小英就拿到了这封情书。最终的结果是,侯卫东的情书被全家浏览,刘光芬还修改了两个错别字。此时何灿提起当年糗事,侯卫东只得尴尬地摸着下巴苦笑,快步走了出去。
当侯卫东走出去以后,何灿变了脸色,一脸不屑地道:“侯家人都自私,不论如何都应该先将哥哥弄出去。”
何勇低声道:“钱是侯卫东出的,让你嫂子出去也是天经地义的,别耍小孩子脾气。”
何灿犹不服,道:“钱虽然是侯卫东找来的,但是还钱却要由哥哥来还,为什么不能你先出去?”
侯卫东开车到了新华书店,买了一套《鹿鼎记》。想着姐夫看书挺快,又买了一套《笑傲江湖》,用绳子捆上,就如农村人家走人户提的腊肉一般。又从尾箱里取了一条娇子烟,这才回到会客室。
侯小英已回到了会客室,与何灿分坐在何勇中间。何勇有说有笑,侯小英和何灿虎着脸互相不说话。
从临江回到吴海,天已近黄昏。
给新月楼家中打了一个电话,无人接听,打手机,接通以后传来哗哗的麻将声。“老公,等你这么久,怎么还不过来?我在赵姐这里打麻将,你什么时候过来?”
侯卫东算了一下,吴海县到沙州的公路还没有改造,就算是紧赶慢赶,回到了沙州也是10点30分左右。第二天一大早又得往回赶路,实在有些累。
“今天陪二姐与她的小姑子到临江县去看了何勇,刚刚才赶回吴海,我不回沙州了,直接从吴海到益杨。”
小佳说了声:“你等一会儿,我到阳台上给你说事。”
“刚才我跟粟部长谈了你的事情,他给我说,市委准备从各县调一批干部充实市委机关,市委办、宣传部、组织部和政法委都要进人,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粟哥的意思是先将你调到益杨县委组织部,做一个铺垫,你在益杨县委工作半年,再调到市里来。”
侯卫东在镇里混了三年,知道调到市委要害部门任职的重要性,只是舍不得青林镇的几个企业。犹豫片刻,他还是做出了决定:“我同意调到市委机关,只是益杨县委组织部柳明杨是刘坤他姐刘莉的公公,他们一家人对我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小佳扭头对里面道:“赵姐,等一下,还有两句话。”她回头又道,“粟哥说了,调到益杨县委组织部的事情由他来搞定,你就等着调令。”
挂掉电话,得知离开小镇已成定局,侯卫东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情绪在他内心转来转去。
他在青林镇工作了三年多,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他体验了最底层村民的生活,度过了大学毕业后的迷茫,经历了工作初期的挣扎,在他的努力之下,生活给了他丰厚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