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委第一监察室主任陈再喜从研究生班毕业以后,头发秃得更厉害,如一颗闪亮的灯泡。他走进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高祥林办公室,规规矩矩坐好。
高祥林把文件夹里的信件看了一遍,道:“陈主任,你先看这些来信。”陈再喜接过文件夹,慢慢翻看着,里面有六封人民来信,全都是匿名信,可是内容却写得很实在。
高祥林道:“虽然都是匿名信,可是细节如此详细,我们不能等闲视之。你悄悄到沙州去一趟,还是老办法,先观风,核实信上所言。暂时不能惊动当事人,毕竟黄子堤是实职副厅,我们一定要慎重对待这种匿名信。”
陈再喜将信中内容记得分明,带着助手来到沙州,他第一个要找的人是党校同学侯卫东。
侯卫东尽管把项目的事情推到了沈东峰头上,可是应该来找的人一个都没有少,刚刚送走统战部副部长李光中,电话又响了起来。
“还让不让人活了。”侯卫东以为又是一位揽工程的人,忍了半天,还是接了电话。
“我是陈再喜,在水电局楼下。”
侯卫东“腾”地站了起来,道:“班长可是贵客,我来接你。”
省纪委有“白包公”高祥林坐镇,威信不断升高,连带着省纪委干部地位也得到了提高。陈再喜作为省纪委第一监察室主任,正好联系沙州,侯卫东挺看重与陈再喜的关系。
走出门,一眼就瞧见了一个光闪闪的秃顶,侯卫东开玩笑道:“陈主任,你怎么不早点说,我应该到高速路口迎接。”
陈再喜道:“现在各地都要求密切联系基层,规定了下基层的时间。第一监察室联系三个地区,我今年还未到沙州来过,这次算是例行公事,同时也是私事公办,你当了局长,我可要来讨杯酒喝。”
陈再喜如此解释,侯卫东却是不信,他知道纪委办案的规矩,也不多问,道:“今天我们两同学好好喝一杯。”
陈再喜道:“郭兰在成津县当组织部长吧,晚上把她约上,我们三位同学聚一聚。”
侯卫东马上拨通郭兰电话,道:“郭部长,我是侯卫东,再喜班长到了沙州,晚上想一起吃顿饭。”
热情的探戈,时常盘旋在郭兰的脑海之中,深情的一吻,轻易打碎了她的防线,此时听到侯卫东的声音,心里如有小鹿在跳。在离开办公室时,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面容。
郭兰叫上车直奔沙州,到了农机水电局办公室楼下,抬头看见了侯卫东和陈再喜,两人站在窗边向自己招手。
陈再喜在楼下和郭兰握了手,道:“来得很快嘛,我记得成津到沙州的距离不短,要走两个小时。”
“沙成路去年通车,现在四十多分钟就能到沙州。”郭兰穿了一身淡紫色的长裙,留着小卷发,端庄而美丽。
美丽和漂亮不同,漂亮更多的是指外貌,美丽不仅是指外貌,更指心灵,郭兰身上挥之不去的书卷气,如一块温润之玉。侯卫东与郭兰握手时,两人快速地对视一眼,又迅速地将眼神移开。
“酒店的菜式就那么几样,我请班长吃点有沙州特色的菜品——竹水河野生鱼,这是沙州特色,这里面还有我的功劳。”侯卫东在称呼时,把陈再喜的官衔去掉了,他一直称呼陈再喜为班长,是为了增加三人之间的气氛。
来到听月轩,陈支队长脸上红彤彤的,看到侯卫东下了车,道:“侯局长来了,快里面请,你哥也在楼上。”
陈支队长因为受伤,此时已经退居二线了,没有承担领导责任,他的时间也就多了起来,经常泡在老婆的餐馆里。
几人上了楼,金总迎了过来。侯卫东初见金总是几年前之事,那时她还是半老徐娘,如今脸上的皮肤明显老化了,身材也走形了。金总倒是对年龄看得很开,不再打扮得性感,衣着朴实起来。
她热情地招呼道:“侯局,今天来不来点竹水河鱼,很新鲜的,早上才从竹水河送来。”
听月轩以前并没有竹水河野生鱼,侯卫东将这道菜引进到听月轩,很快成为金牌菜式。
几人在包间里坐定,侯卫国走了过来。郭兰是第一次见到侯卫东的家里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侯卫国和侯卫东两兄弟都是国字脸,坐在一起,不用介绍就知道是两兄弟。侯卫国脸上的轮廓线比侯卫东更加分明,脸颊瘦得多,眼圈微微发黑,带着几分凌厉之气,很符合公安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的身份。
侯卫国习惯用刑警队长的眼光来看人,他眼光从陈再喜的脸上滑过,看到的是一张典型的官员脸。官员脸其实并没有特征,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官员。当他的目光滑到郭兰脸上时,忽然停顿了,这是一位具有浓厚书卷气的女人,精致而优雅,原本应该是图画中或是电影中的人物,突然出现在面前。
得知郭兰的身份,侯卫国吃了一惊,说了一句很俗套的话:“郭部长,久仰了。”
出于爱屋及乌的原因,郭兰对英气勃勃的侯卫国颇有好感,道:“侯支队长是第一次听到我的名字吧,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侯支队的名字,沙州打黑除恶的英雄,三等功获得者。”
侯卫东见大哥有些诧异,介绍道:“郭兰以前在市委组织部工作,对市里干部的情况很熟悉。”
大家客气了几句,陈再喜随口道:“我看见有不少民警在这里吃饭,餐馆老板的人缘很好。”
陈支队长爱人开餐馆光明正大,更关键是陈支队长已经退休,他没有掩饰,道:“这里的老板是陈支队长的爱人,价钱公道,味道不错,我们都喜欢到他这里来吃饭,这里管理人员好几位都是公安民警的家属。刚才那位就是陈支队长,他已经退居二线了。”
侯卫国与陈再喜和郭兰分别碰了啤酒,道:“你们慢慢聊,我那边还有几个弟兄。”
侯卫东跟着大哥站了起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过去跟你的同事碰一杯酒。”
进了另一个包间,里面坐了好几位精干的小伙子,还有蒋笑。
“这是我的弟弟,侯卫东。”侯卫国坐在蒋笑旁边,把侯卫东介绍给了刑警队的同志们。
刑警队同志们对侯卫东的名字都不陌生,可是大部分都是第一次与侯卫东见面。
一位留着短寸头的民警,端着酒杯上前敬酒,道:“侯书记的大名在沙州谁人不知,今天才见到庐山真面目。敬你一杯,希望侯书记早日当上市长,你当上了市长,一定要向公安部门倾斜,多发点钱,多配点设备。”
侯卫东豪爽地道:“我和公安是有缘分的,家里男人大部分是公安,同学中公安也不少,工作中的好朋友也多,家春老哥、罗金浩,我们都是很好的朋友。”
他轮流与刑警队诸人碰了一杯啤酒,自从当了县委书记,就很少有人劝酒了,今天遇上大哥的同事,豪气上冲,接连喝了八杯啤酒。
轮到与蒋笑喝酒时,侯卫东问了一句:“蒋笑能喝吗?”
蒋笑笑眯眯地道:“以前老是听说你喝酒海量,还从来没有机会,今天要喝一杯。”
年轻人都高兴地起哄,侯卫东与蒋笑“当”地碰了一杯酒,两人都是一口将大杯酒喝干。
侯卫东对前嫂子江楚仍然有着一份亲情,当年大家都年轻,都面临着生活的压力,江楚从炒股到做传销,目的还是为了改变家庭环境,只不过她选择了另一条道路,而且一直没有能从传销的泥潭中抽身。正因为此,他对江楚始终抱着同情之心,对于大哥新女朋友蒋笑还没有太多的了解,感情也不深,只是尊重大哥的选择。
喝完酒,侯卫东团团抱拳,道:“大家慢喝,我那边还有客人。”
蒋笑跟着侯卫东出了门,在走廊处,道:“星期六有空吗,我过生日,想请侯叔叔、刘阿姨、二姐和你一起到农家乐吃饭,我父母要过来,还有我姑父也要来。”
蒋笑的姑父是蒙厚石,此人官职并不大,是位资深人士,素有“沙州师爷”之称。
侯卫东以前同他打交道的时间不多,由于大哥与蒋笑的关系,两人如今居然成了转了弯的亲戚,他还真有与蒙厚石会面的愿望。
侯卫东道:“那就是两家正式见面?”
“主要是周末大家玩一玩,顺便也见面吧。”尽管蒋笑平时大大咧咧,可是涉及婚姻之事,仍然显出了女孩子的羞涩。
“到时我一定参加。”
蒋笑叮嘱了一句:“带上小佳姐和小囝囝。”
侯卫东到卫生间痛快地放了水,这才回到了包间里,进门就看见陈再喜在灯光下闪亮的头顶。
陈再喜很随意地问道:“刚才和郭兰谈到了易中岭,听说你和他挺熟悉。”
只要是关于“易中岭”的任何事,侯卫东都会很敏感,他立刻判断出:“陈再喜绝对不是来玩,他的目标是易中岭,甚至是黄子堤。”
侯卫东将思绪略加整理,道:“从某种程度来说,易中岭是岭西县属企业经理的代表,当年经营益杨铜杆茹厂时,曾经创下过辉煌,后来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确立,缺少创新、技术和资金的益杨铜杆茹厂就垮了。至于易中岭是否从企业中搞了一笔,由于没有证据,我不好说。但是易中岭从益杨铜杆茹厂辞职不久,就成为私营企业老总,他的第一桶金从何而来,不得而知。在他辞职前,益杨检察院曾经查过铜杆茹厂的问题,可惜检察院资料室莫名其妙地失火,后来一位重要知情人死在了县检察院,此案便成了无头公案。”
陈再喜神情不由得高度关注起来,道:“你能不能把此事说得详细一些?”
想起往事,侯卫东仍然有些心潮难平,道:“当时我在县委办工作,县委当时很重视此案,我经常来往于县委和检察院,对案情很熟悉。”
陈再喜听得很仔细,再三问了细节,等到侯卫东将这一段公案细细谈完,他暗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有想到侯卫东居然是当年的直接知情人。”
郭兰安静地听着侯卫东叙述当年之事,那时她还是组织部的普通工作人员,听说过这件事,可是并不知道如此多的细节。从侯卫东的讲述中,她似乎伴随着侯卫东,与他同呼吸共命运,她甚至能感受到检察院那一场大火以后侯卫东的震惊表情。她又想起了美国之行所遇到的事情,暗道:“黄子堤这人能和易中岭混在一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不是什么好人,迟早要出事。”
正想着,郭兰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显示是黄子堤的号码,这让她如看到浓绿毛毛虫一般,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恶心。当手机响第二遍的时候,郭兰还是拿着手机到了走廊外面。
“明天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工作需要同你商量。”手机里传来黄子堤的声音,声音充满热情。
作为成津县委组织部部长,郭兰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市委副书记的安排,她平静地道:“黄书记,明天什么时候?”
“我上午有个会,明天三点半,你到我办公室。”
黄子堤放下电话,伸手扇了自己的脸,自语道:“黄子堤啊黄子堤,难道你被鬼迷了心窍,难道真要堕入地狱。”
他来到酒柜前,打开了一瓶葡萄酒,喝了一大杯。
卫生间里还有着“哗哗”的水声,一个女人哆声道:“子堤,把我的内衣递过来。”
黄子堤拿着女人的内衣,在门口愣了一会儿,他并不想过现在这样的生活,可是荒唐生活就如大河中的漩涡,其力量之大,让他身不由己陷了进去,随着时间的增长,越陷越深,越难以挣扎。
“子堤,快一点。”里面又传来了软绵绵的女声。
黄子堤将头脑里不合时宜的思绪扔到了一边,推开门走进了,里面雾气腾腾,一条白生生的影子隐在水雾中,就如盘丝洞里的妖精。他将内衣丢在了铁架子上,上前搂住了这赤条条的小妖精。
“嗯,别弄,你才要了,怎么又想要,都说老来骚老来骚,以前我还不信,现在,哎哟,轻点。”
黄子堤就如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将赤条条的女子抱进浴盆,放了水,脱掉衣服,那女子吃吃地笑着,道:“你要弄死我啊。”
黄子堤也不说话,只是奋勇地努力着,终于,他大叫了一声,猛地加快了速度。
完事以后,黄子堤头不也回就出了门,他不愿意留在别墅里,出门开了车,也没有与易中岭打招呼,直接出了院子。
回到了家中,黄二自然是不会在家里的,只有家里的黄脸婆坐在客厅里,她正眼不瞧黄子堤,仿佛压根没有这个人。
黄子堤习惯了黄脸婆的表情,咳嗽两声,见对方没有反应,也就沉着脸进了书房。谁知他刚走进书房,黄脸婆跟了过来,站在书房门口,道:“你这人,三更半夜不回来,回来屁也不放一个。”
“我跟你说话,你也没有好话。”
“我二十岁嫁到你们黄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人老珠黄,你就瞧不上眼了,你说,你有多久时间没有和我睡觉了,几个月,还是一年、两年?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
黄子堤别过脸,不愿意听黄脸婆的念叨,也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这种念叨成为家里的主旋律。
黄子堤道:“行了,你除了会说这些话,还会说什么。黄二回来没有,他要做生意就好好做生意,别把自己当做文学青年,更不能当成社会混混。”
提起儿子,黄子堤老婆只得叹气,黄子堤三天两头到外面过夜,毕竟还要回家,黄二却是十天半月都不露面,她抹了抹眼泪,道:“我这是作了哪门子孽!”
黄子堤关了书房门,闷了半天,他不禁又想起第一次收五十万现金时的情景,在没有收五十万现金时,天天都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可是收了五十万以后,他便被寻命小鬼套住了,表面上过得滋润,却夜夜做噩梦。他趴在地上,从书柜后面拖出一个破旧长条形盒子,这是早年他学琴的盒子,如今琴已破,此盒早就另有他用。打开琴盒的小锁,里面全是一沓一沓的人民币。他蹲在地上,将人民币重新数了一遍,一共有四百一十六沓,另外还有一些银行卡。
“凑到一千万,我隐姓埋名。”黄子堤暗自下定了决心。
陈再喜、侯卫东和郭兰吃了晚饭,又在听月轩楼上的茶楼喝茶,到了10点,三人下楼。
侯卫东拿出车钥匙,道:“陈主任住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陈再喜道:“沙州宾馆。”
“陈主任如果要用车,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和助手连勇一起到的沙州,连勇有车。”
将陈再喜送回宾馆,侯卫东又送郭兰回家。他把车载音响打开,车内响起前苏联歌曲《小路》辽阔高远的声音:“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往迷雾的远方……”
窗外是明亮的路灯,隔着玻璃显得有些冷清,街道上红男绿女一晃而过,车内的人看街道是风景,街上人看小车同样是风景。
“你挺喜欢苏联歌曲?”
“苏联歌曲意境开阔、优美、忧伤,带着一往直前的气质,我喜欢。”转眼间就到了郭兰的家,侯卫东看两边道路挺黑,道:“你这边路灯怎么没有安上?”
“以前安了路灯,后来电线被割了,也就没人来管这事,黑灯瞎火的,有近两年时间。”
侯卫东跟着郭兰下了车,道:“我送你到门口去。”他关了车门,与郭兰并肩走进图书馆旁边的小巷道。
“刚才看你接电话时,有些不高兴。”
郭兰没有想到侯卫东观察得如此细心,道:“是黄子堤打的电话,明天让我到他办公室去,我没有想到堂堂市委副书记的人品如此猥琐,你帮我拿个主意,去还是不去?”
侯卫东停住了脚步,道:“他是市委副书记,你是县委常委、组织部长,你有不去的理由吗?我建议你大大方方去,是公事就认真办,是私事就堂堂正正地拒绝,这些事情,躲是躲不过的。”
“嗯。”郭兰同意侯卫东的说法。
“不过,做事你得聪明一些,你可以提前到市委办,顺便到市委办杨柳、杨腾办公室去坐一坐。”
两人走过了最黑暗的一段巷道,迎面很突兀地走过来一个黑影,吓了郭兰一跳,不自觉地朝侯卫东身边靠了靠,两人的手自然而然牵在了一起。
那个黑影也被眼前的两个黑影子吓了一跳,从身侧走过以后,猛地加快了脚步,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郭兰的手柔若无骨,肌肤细腻,两人即将走向光亮处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抱郭兰在怀里。”侯卫东心里涌起了强烈的愿望,他的左手握紧郭兰的手,正要有所行动,小区里响起了汽车声,随后一道刺目的灯光射了过来。
侯卫东和郭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两人在雪亮的灯光下,互相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激情、遗憾和轻松的混合表情。
郭兰在心中叹息一声,道:“我上楼了。”
侯卫东将手放在耳朵上,道:“保重,明天给我打电话。你是哪一间房?”
郭兰指了指,道:“顺着这铁门看过去,正中间的那顶楼,就是我的家。”她指房屋位置时,心里跳得厉害,如一只小猎狗在奔跑。
当汽车从两人身边经过以后,世界又陷入了黑暗之中,郭兰暗道:“如果侯卫东要跟着上楼,我会拒绝吗?”她脑子里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机械地朝楼洞走去。
走进了楼洞,郭兰回过头,只看见一片黑暗,未见侯卫东的身影,她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又涌出淡淡的失落。
进了家,她打开了客厅的灯,由于父母已经搬回了沙州大学,房屋显得格外地冷清。她来到了客厅阳台上,看着大门外黑暗的小巷道,在黑暗中,似乎飘来《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隐约歌声,这歌声若有若无,她凝神听了一会儿,又听不真切。
侯卫东其实没有离开,他坐在车上,顺着铁门的顶部,正好可以看到顶楼,等了一会儿,顶楼的灯光亮了起来,郭兰的身影出现在了阳台之上。
他想起小车上还放了一部望远镜,这是为了查看工地购置的望远镜,平时放在副驾驶位置前的车盒子里,他取出了望远镜,透过镜片可以清晰地看到郭兰的身影。
看着郭兰的身影,侯卫东迟迟没有发动车辆。
在阳台上,郭兰始终听着外面有隐约的音乐声,她判断不出侯卫东是否离开,甚至判断不出是否有歌声,但是她很肯定地认为侯卫东没有走,便站在阳台上看着。
晚风吹来,很是凉爽,她站在阳台上思绪万千。
“我爱上了侯卫东,这是真的,不能再欺骗自己了。他是别人的丈夫,又是小孩子的父亲,我不能充当可恶的第三者。
“可是,我真的爱他。”
在她的心里,远在大洋彼岸的初恋情人已经远在大洋彼岸了,只在心里留下了淡淡的影子,时常出现在梦中的人是沙州干部侯卫东。
“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我的心中,早已有个她。哦!她比你先到……”郭兰轻轻哼着这首老歌,虽然词不达意,却能表达她心中的某一部分情绪。
侯卫东在车上看着郭兰,高倍望远镜将郭兰的身影看得很是清楚,郭兰不走,他也就不离开。
两人一个在楼上,一个在车上,互相等待着对方离开。
半个小时过去,侯卫东终于发动车辆,他闪了闪车灯,算是给郭兰打了招呼,然后开着车,慢慢地离开了图书馆的小区。
他将音响打开,车上响起《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歌声悠扬,在黑夜里飘扬。
早上起床,郭兰先到阳台望了望窗外,昨夜已经过去,没有留下任何踪影。她站了一会儿,给县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打了电话:“我在市委办事,下午3点派车到市委来接我。”
安排了工作,也是说明行踪。
郭兰用一根绳子将头发束了,静静地坐在了窗前,阳光直射到脸上并不炙热,暖洋洋十分舒服。坐了一会儿,她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盒牛奶,倒在玻璃杯里,走到阳台上小口小口地啜着。
喝完牛奶,她回到房间,打开钢琴盖子,随手弹了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爱的纪念》。这是当前最流行的曲子,流行的东西并非最好,也并非不好,不过能流行总有一定的道理。这首钢琴曲充满着童趣和欢乐,如三两个孩童顺着小河向着岸边滑行。
正弹着,侯卫东打来电话,道:“再喜主任想到成津去走一走,成津这地方,我去了引人注目,还是得由你陪他。”
郭兰有些奇怪,道:“陈再喜是省纪委领导,到沙州来为什么不走纪委这条线,而要采取非正式的方式来调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纪委领导的事,一般不问。”侯卫东想起郭兰还要与黄子堤见面,问,“下午要去市委吗?”
“我想通了,你说得对,市委副书记约见县委组织部长,没有理由不去,而且,没有必要不去。”郭兰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滑过了钢琴。
郭兰平静的态度,让侯卫东放下心来,道:“见怪不怪,其怪必败,你的做法是正确的。”听到了刚才的钢琴声,随口道:“很久没有听你弹琴了。”
“你别挂电话,我弹一曲。”郭兰把手机放在钢琴盖上,又弹了一曲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
一曲罢,侯卫东问:“真亲切的曲子,以前听你弹过,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这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说了曲名,郭兰意识到这个名字会让人感觉不妥当。
侯卫东果然注意到这个曲名,暗道:“看来郭兰潜意识还是想拥有一个家,这是全世界所有女人的愿望。”想到了这个话题,他不由得在心理上很是纠结。
下午4点,侯卫东又给郭兰打电话,问道:“见面情况如何?”
郭兰叹息一声:“我大大方方去了,没有谈具体的事,东拉西扯说了些废话。”
放下电话,侯卫东低声骂了一句:“他妈的黄子堤,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星期六中午,侯卫东带着小佳、小囝囝来到郊外农家乐,蒋笑和大哥侯卫国已经站在门口等着,父亲侯永贵和母亲刘光芬带着二姐的小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耍。
“囝囝,过来,和哥哥一起玩。”刘光芬见到了囝囝,高兴得很,很快将两个小孩子聚在了自己身边。两个小家伙见了面都还有些陌生,刘光芬是多年小学老师,最会引导小孩子,很快,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家伙就满院子跑。
侯卫国看了看表,问道:“你爸妈怎么还没有过来?”
蒋笑拿出手机又催了催,道:“他们和姑父已经要到了。”
等了十来分钟,一辆桑塔纳2000开了过来。在车上,老蒋看着远处的农家乐房子,对蒙厚石道:“我一直不明白蒋笑是什么眼光,她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非得找个二婚的?”
蒙厚石道:“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只要孩子喜欢,大人就别管,侯卫国这人还是不错的,年纪轻轻当了刑警支队副队长,前途一片光明。”
蒋笑一直是老蒋的心肝宝贝,他对蒋笑的婚姻寄予了厚望,或者说,任何年轻人在他眼里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他总觉得侯卫国将女儿从自己的身边抢走,想着此事,心中有一种被割裂的疼痛。
蒙厚石知道他的心思,劝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要想开一点。侯卫国虽然离过婚,可是没有小孩子,现在这时代,这就和初婚差不多。”
蒋笑妈妈道:“侯家条件还是不错的,至少侯卫国父母不需要负担。这个小伙子知书达理,我看着喜欢。他的弟弟侯卫东更不得了,年纪轻轻当了县委书记,老蒙,你说他还有没有前途?”
蒙厚石道:“这就要看什么前途,全沙州有几个县委书记、几个局长?这已经是大有前途!侯卫东再往上走的机会很大,关键是看他怎么样把握了。”
车进了农家乐,侯卫国、侯卫东两兄弟出于礼貌,都在车门外迎候。老蒋见了侯卫国,神情颇不自然,点了点头,走进了农家乐里面。
蒋笑向着侯卫国吐了吐舌头,大方地挽着侯卫国的胳膊,跟在父母身后。
两家大人坐在一起进行试探性谈话,很客气。
蒙厚石和侯卫东是官场之人,他们两人单独坐在一起聊天。
“秘书长是四朝元老,以前工作时,跟着您学了不少,以后还得多指教。”侯卫东以前在市委办工作时,与蒙厚石在工作上也有不少接触,他这话是七分真三分假。
蒙厚石如今已经不在秘书长位置,没有官位,他在侯卫东面前就很超脱,很有长者之风,道:“卫东是沙州的后起之秀,据我的接触,你虽然年轻,可是待人接物都很有分寸,在行政机关,通过待人接物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思想水平。能迅速走上领导岗位,是你的努力和水平的集中体现。”
侯卫东道:“多谢秘书长夸奖。”
蒙厚石道:“秘书长已经垮台了,你以后别这么称呼,叫一声老蒙就行了。”
“那我就叫一声蒙叔。”
“愧不敢当。”蒙厚石又道,“你长期在党委线上工作,跟政府这边接触得不是太多。我在市政府时,你到市政府的次数屈指可数。”
侯卫东笑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是政府的组成部门,三天两头到政府去汇报工作。”
“蒋湘渝在秘书长位置上干得挺好,我和他私交也不错,你们两人虽然分开了,可是他仍然一口一个侯书记,尊敬得很。”蒙厚石以前对侯卫东也有些不好的看法,认为他是依附于周昌全的新贵,真正让他改变看法的人是蒋湘渝。
蒋湘渝从基层一步一步干到如今的位置,最大的特点就是人情练达,他出任市政府秘书长以后,经常朝蒙厚石家里跑,迅速拉近两人的关系。在喝酒时,他多次谈到侯卫东,每一次都不会直呼其名,而是尊敬地称呼为“侯书记”。蒙厚石是市政府的多年秘书长,观察能力强,他通过这一个细节,暗地里肯定了侯卫东这个人。
侯卫东道:“当时成津局面不太好,我们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局面控制下来,我和湘渝是战斗中的友谊。”
聊了些闲话,蒙厚石透露了一个秘密:“这一次沙州市政府要换届,人员变动挺大,据说刘市长要到茂东当市委书记,茂东在胜宝集团一事上捅了娄子,省里很不满意,有意让刘市长去收拾残局。另外,杜副市长也要调走,据说是到南部地区当市长。”
侯卫东吃了一惊,道:“刘市长要走?谁来任市长?”他知道蒙厚石与省委副书记朱建国的关系,这条消息应该很准确,而蒙厚石能说此事,说明他认可了侯卫国以及自己。
蒙厚石微微一笑,道:“现在配备班子讲究老中青三代结合,从我市的情况来看,最有力的竞争者是市委副书记黄子堤。”
听说黄子堤有可能当市长,侯卫东脸色就有些难看。
吃完午饭,老蒋和蒋笑妈妈单独把侯卫国叫到了一边。蒋笑妈妈对自己的准女婿很满意,但是老蒋心里仍然很别扭。
老蒋目光炯炯地问道:“当初为什么要离婚?”
侯卫国规规矩矩坐在了老蒋对面,道:“我和前妻分手的主要原因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是因为江楚一直在做传销,后来发展到广东去做传销。在做传销这个问题上,我们矛盾尖锐,最终导致分手。”
蒋笑妈妈早就听女儿蒋笑说过此事,道:“江楚还在做传销吗?”
侯卫国道:“不太清楚,很久没有联系了。”
两人各自询问了一些事情,蒋笑妈妈与老蒋用目光做了一个交流。
“小笑是独女,平时在家里挺娇气,你年龄比她大,要多照顾她。她是心地善良的女孩子,性格急了些,你要多让着。”老蒋说到这里,语言就有些哽咽,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强作欢笑。
“我希望你们能白头偕老,在家庭生活中互相谦让,另外我不想让小笑当刑警,现在你们确立了关系以后,你得说服她调出刑警队,比如到出入境管理部门、户籍管理部门。”
听到老蒋的交代,侯卫国知道事情成了,他慨然承诺道:“将小笑调到其他部门,这事我办得到。”
“这事你有把握吗?”
“按规定,我和蒋笑就不能在一个单位。这几年我在刑警支队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粟局长应该会同意我的请求。”
作为男人,老蒋欣赏硬汉子侯卫国,可是作为父亲,看着侯卫国的眼光有些复杂。谈话结束时,他很严肃地道:“侯卫国,我和蒋笑妈妈希望你们两人好好过日子,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侯卫国庄严地道:“我会照顾好蒋笑,请放心。”
与未来岳父母见面以后,星期一,侯卫国找到了粟局长。
侯卫国在沙州市公安局是业务骨干,这几年屡破大案,是粟局长的爱将之一。当他提出要与民警蒋笑结婚时,粟局长仰天大笑道:“卫国,别人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倒好,把刑警队的第一美女弄成了老婆,让不少帅小伙子失望啊。”
侯卫国讪讪地笑道:“粟局,我们是郎才女貌,互相吸引。”
粟局笑得更厉害了,副政委邓家春正好从门口经过,听到粟局笑声震天,停止了脚步,伸头朝里面看。
“老邓,进来,卫国要结婚了。”粟局知道江楚搞传销的事情,他对侯卫国的前妻没有丝毫好感,听说他要娶蒋笑,自然十分快意。
邓家春指了指侯卫国,道:“你小子眼光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娶了蒋笑,可要知疼知暖,别让外人说我们刑警只会舞枪弄棒,不会疼女人。”
侯卫国接着道:“报告两位领导,我和蒋笑结婚以后,两口子都在一个单位,不太妥当,能否将蒋笑调一个单位,出入境管理处还缺人,领导能不能考虑这事?”
粟局拍了拍侯卫国的肩膀,道:“我同意你的请求,家春,让蒋笑到出入境管理处去工作,你看行不行?”
邓家春爽快地道:“有什么不行,我没有意见。”
在两位局领导的善意嘲笑之下,侯卫国浑身暖洋洋地回到了刑警支队。他走到蒋笑身边,见左右无人,道:“完成了你爸交代的任务,调你到出入境管理处。”
蒋笑没有意料中高兴,撇了撇嘴巴,撒娇道:“出入境管理处,我不想去。”
侯卫国见没有人注意,飞快地伸手摸了摸蒋笑的脸蛋,道:“出入境管理处是好单位,别人想去都去不了。”
与侯卫国谈恋爱以来,蒋笑便有了调出刑警支队的心理准备,此时当真要调离,她略为失神,叮嘱道:“我离开刑警队了,以后你就要脱离我的视线,遇上案子,别总是傻乎乎地冲到最前面。”
“我是领导,不朝前冲难道躲在后面。”侯卫国注意到蒋笑严肃的神情,改口道,“保存自己才能更好地消灭敌人,这是沙州刑警训练守则的开篇语,我作为刑警领导,肯定会遵守这一原则。”
“我们什么时候去办结婚证?还是要择一个好日子。”刑警队是高危行业,在警队里,有些民警比较相信良辰吉日等违心说法,蒋笑对自己的婚姻期望很高,就想着找一个吉日去办结婚证。
侯卫国道:“你找时间给小佳打电话,她对这些事最熟悉。”
蒋笑拨通了小佳的电话,小佳正在开会,她压低声音道:“嫂子,我在开会,等会儿把你和卫国的农历生日用短信传过来,散会以后,我找人给你算一算。”
下午,蒋笑又给小佳打电话,仍然没有结果。
蒋笑吃过晚饭,忍不住又给小佳打了电话。
小佳正在吃饭,她连忙放下碗,从手包里拿出纸条,道:“嫂子,已经算了出来,你记一记。”对于大哥的婚事,小佳还是相当重视,不仅算了良辰吉日,还算了注意事项。
等到小佳打完电话,侯卫东“嗤”了一声,道:“这些良辰吉日能有什么作用,我记得大哥与江楚结婚时,我妈专程找了吴海最有名的阴阳算日子,结果还不是一样离婚。”
小佳给了侯卫东一个白眼,道:“作为女人,还有什么事情比结婚更重要,我能体会蒋笑现在的心情。”
说到这里,侯卫东脑子里突然闪出了前嫂子江楚的样子,道:“江楚到广东去了这么久,也不知情况怎么样。她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做传销,做传销,除了少数塔尖上的人,其他人都是牺牲品。”
小佳道:“江楚完全被传销洗脑了,只是她自己不觉得。”
正说着,门铃响了起来,通过猫眼,侯卫东居然看到了久违的前嫂子江楚。
江楚身穿职业套装,提着一个印有“同顺源头”的纸袋子。小佳刚刚与蒋笑通了电话,商量着结婚的日期,骤然见到前嫂子江楚,有些回不过神。
“江楚,快进来坐。”穿着随意的小佳将江楚让进屋里。
江楚穿着整洁的职业装,职业装上还别着小像章,看上去很是干净利索,气色不错,没有想象中离婚女子的颓唐,道:“我刚才到了你们原来住的地方,陈阿姨说你们搬到了这边。”
侯卫东揣测着江楚的意图,道:“听说你一直在广东,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楚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态,道:“上个星期从广东回来,我现在是同顺源头沙州代理,回来开拓沙州市场。”
“你还住在原来那里吗?”侯卫东问道。
侯卫国和江楚离婚时,作为男人,侯卫国显示了宽容之心,他将房子和大部分财产留给了江楚,基本上等同于净身出户。侯卫国如今住房是新月楼三期,由侯卫东出钱购买。
“以前房子太局促,我已经卖了,买了新房子。”江楚没有过多地说这个话题,抬头看了看房间的陈设,道,“卫东,听说你当了农机水电局局长,事业发展了,更要注重身体。今天我是过来给你们送健康,现在农产品都被化肥和农药所污染,所以癌症才这么多。”
侯卫东暗自叹息一声:“看样子,江楚还在做传销,只不过将清莲产品换成了同顺源头。”
江楚从同顺源头的提包里拿出了许多小瓶子,道:“同顺源头的产品都来自无污染的高原,用欧洲技术生产,能消除身体毒素,抵抗自由基损害,让小孩子健康,老人延缓衰老,年轻人永葆青春。”
她将小瓶子摆在桌上,道:“你们别不信,我给你们做了对比实验以后,就很清楚。”
侯卫东敷衍了一会儿,借口打电话,躲到了书房里给小佳打了电话:“你别说话,听着就是。江楚是前大嫂,给点面子,随便买点。”他补了一句,“也别买太少,几千块钱吧。”
打了电话以后,侯卫东这才走出了书房,给江楚倒了茶水,然后坐在一边看电视。
江楚语言很有套路,滔滔不绝如长江之水,小佳原本很是抗拒,不知不觉也听了进去。到了10点,小佳买了近六千元的产品,尽管是六千元的产品,也不过就是几个花花哨哨的小盒子。
等到江楚离开,侯卫东看着放在桌上的产品,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我不会吃,拿去扔了。”
小佳拿着产品说明书看了一会儿,道:“江楚说的还是有些道理,这些产品应该还是可以,就是贵了些。”
想起以前大哥与大嫂的幸福平静的生活,侯卫东叹息道:“好好的一家人,就这样被传销拆散,我当初以为她不做清莲产品就会过上正常人的日子,没有想到又做他妈的什么同顺源头,真是不知说什么好。江楚这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江楚提着手包出了新月楼,她给自己鼓劲:“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再忍五分钟,成功就会如期而至。”走到了一段无人的街道,她双手握拳,道:“我要成功,我一定要成功。”
到了东城区一幢破旧的楼,她回到了自己租住的房间,刚到门口,房东冷冷地道:“房租应该交了,你拖了半个月了。”
江楚从口袋里拿了六百块钱,道:“你放心,我们同顺源头的人讲诚信,绝对不会拖欠房租,少得了日子少不了钱。”她晃了晃手包,道,“你这幢房子也要被拆了,干脆你也加入我们的事业,我们的事业走在全世界前列,是世界大趋势,只要努力几年,几辈子都吃不完。”
房东早就把她的这一套听腻了,不屑且刻薄地道:“我听不懂那么高深的道理,我们这种小生意人讲现实,如果同顺源头的人能买自己的房子,我就觉得这个生意可以做。”
房东离开以后,江楚轻声骂了一句:“朽木不可雕。”她回到房间里,泡了一包方便面,吃方便面的同时,从一个小盒子里拿了一粒同顺源头的产品,放在方便面里一起吃了进去。
休息半个小时,江楚提着手包又出了门,来到了一幢小区楼里。在楼上,同顺源头正大开会,当江楚讲到今天做了六千元的生意,所有成员都鼓起掌来。主持人意气昂扬地道:“大家跟我一起吼,提点劲,大声一点。”
“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再忍五分钟,成功就会如期而至。”
“我们一定要成功。”房间里回荡着激昂的声音,十来张脸上都充满了憧憬,眼神带着渴望。
省纪委第一监察室主任陈再喜在沙州住了六七天,按照“白包公”高祥林的要求,他在最后两天,特意找到沙州纪委书记济道林,听取了沙州纪委关于反腐倡廉的情况,交换了意见。
回到省纪委以后,陈再喜向高祥林作了工作汇报。
听了汇报,高祥林道:“周昌全同志在沙州任市委书记的时候,狠抓了建设领域的廉政建设,特别注重了制度建设,从你反映的情况来看,尽管不能说明黄子堤同志有违法行为,但是从现象来看,至少沙州在建设领域仍然存在一定问题。”
陈再喜道:“下一步是否开展对黄子堤的调查?”
“凭着几封匿名信,证据不足,暂缓。你以省纪委的名义下发进一步加强建设领域的廉政建设方面的文件,给领导干部提个醒,同时继续进行观察。”
黄子堤如果真的有事,牵涉面可能极大,陈再喜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如泰山,道:“我会密切关注沙州的情况。”
“不动如山,动如脱兔,这是省纪委的工作方法和要求,你可以调取公安局、检察院的相关案子,查找线索。”高祥林沉重地道,“当年茂云大案至今历历在目,我很不愿意再发生这种震动全省的案子,但是我们反腐败的决心不能动摇,只要有了证据,就要一查到底。”
“济道林副书记是一位政治觉悟很高的同志,是一位可以依靠的同志。”在陈再喜离开时,高祥林补充了一句。
其实,高祥林心中还藏着心事,在省委常委会上,黄子堤为沙州市市长人选已经获得通过。在这个敏感而关键的时期,必须要有真凭实据才能进入办案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