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卫东放下电话,坐在桌前瞪着眼睛。从上青林开始,他就没有服过输,总是一次次在逆境中突出重围,这一次挫败,他更不会轻易认输。只是现在身份不同了,他是副厅级领导,面临的事情比以前要复杂得多,不服输并不意味着蛮干,不服输的最好表现就是坚持。
晏春平知道老板心里窝着火,在办公室里缩头缩脑,欲言又止。
侯卫东太了解自己这位秘书,没好气地道:“有话就说。”
晏春平道:“有人找您,是沙州大学联络处的。”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侯卫东的脸色。
侯卫东道:“沙州大学来找我,肯定有事,请那人进来。”
他下意识猜到来人是郭兰,果然,来人正是郭兰。郭兰身穿一条长裙,宽宽的裙边,绿色和灰白色的条纹,和政府机关的氛围不太一样,放在大学里,倒是恰当得很。
见侯卫东在打量着自己,郭兰条件反射般想起了那一晚的经历,脸上滚烫一片。见晏春平还在一旁泡茶,她道:“侯市长,我来给你汇报南部新区沙州大学新校区的事情。”
关于沙州大学新校区之事,市政府与沙州大学座谈过几次,大的事项基本谈妥,剩下的只是具体细节。
侯卫东道:“是否需要把朱仁义请过来?”
郭兰道:“暂时不必,我今天来汇报几个具体问题。”
晏春平泡了茶,他瞧了瞧侯卫东的脸色,退出办公室时顺手把办公室大门关上。晏春平跟在侯卫东身边有一段时间,仍然小模小样的,不够大气,尽管在公开场合也是西服领带,头发摩丝,皮鞋程亮。可是看到他的样子,侯卫东总是会想起当年晏道理打小算盘的模样。
等到门关上,侯卫东眼光停留在了郭兰的脸上。两人在沙州学院后门舞厅相识,转眼间过了近十年时间,两人做过两次同事,互相当过对方的领导。十年时间,两人在不知不觉中建立了浓厚的暧昧关系,接过吻,拥抱过,当然,也仅此而已。
看着郭兰素净的脸,侯卫东心里既有齿颊留香的欲望,又混合着各种情绪,他率先发问:“你的个人问题到底如何考虑?”
郭兰没有想到侯卫东突然提出了这样一个以前一直小心翼翼回避着的话题,她答非所问地道:“我已经找了导师,准备考到上海去读研究生。”
“学什么专业?”
“我想接父亲的班,继续他的专业。上海的导师曾经是他的师兄,成就比我父亲要大得多。”郭兰咬了咬嘴唇,道,“这是新校区遇到的问题,我写了一份报告,你尽快解决了。大学明年还要扩张,新校区必须得用,从现在开始也就只有一年时间。”
侯卫东接过了报告,随意看了看,几条都是急需解决的事情,对于市政府来说是小事。他提起笔,在上面批道:“原则同意,请南部新区提出处理意见,侯卫东。”
事情办好以后,郭兰站起身,道:“谢谢你,那我走了。”
侯卫东准确地把握了郭兰隐藏在眼神后面的一丝神情,他道:“还有什么事?”
“我的事情已经办了,谢谢你。”郭兰一身宽边长裙,让她看起来仿佛是白桦林的文艺青年,和政府官员的刻板形象完全不同。
“不对,你有心事,愿意给我说吗?”侯卫东了解郭兰,他主动跨过了那一层早已残破的玻璃门。
郭兰又坐了下来,慢慢地喝了口茶,道:“赵东经常打电话给我,昨天他提出来,要和我建立非同一般的友谊。”
当初郭教授的葬礼上,赵东突然来临,侯卫东就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作为省委书记秘书,出现在成津县委组织部长父亲的大夜上,实在不是一件寻常事。
平心而论,赵东的相貌、才华以及学历、地位,都很适合郭兰,而自己有家庭,不可能给郭兰一个承诺,耽误她的青春则很不人道。可是,劝说郭兰接受赵东的追求,实在是违背自己最隐秘、最真实的意愿,违背男人的本性。侯卫东不愿意这话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来。他斟酌着道:“这事要遵循着你的意愿,最真实的意愿。”
郭兰在心里挣扎得厉害,她是一个外表很冷淡,内心格外炽热的女子,她接受了侯卫东的亲吻和拥抱,又抗拒着当情人小三的地位。对于赵东,她则更多的是感激,是作为下级对上级的感情,而不是男人和女人的感情。
听到侯卫东的回答,她突然生气了,道:“遵循着自己意愿,我还需要问你吗?”微翘的鼻翼轻轻起伏着,如一只生气的羚羊。
这才是一个有真实血肉的女人,而不是一位站在云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侯卫东需要接纳赵东,但前提是互利,他不会为了接纳赵东而违背郭兰的意愿。无数个念头如滚雷一般在他的头脑中冲突着,最后,他明白这事还得遵循郭兰的本意,这虽然是一句圆滑的话,也是一句实在话。
“我今天过生日,三十。”郭兰说着这话,眼角湿润了。
侯卫东马上明白了郭兰情绪激动的原因,道:“今天过生日!我中午请你吃饭,找一个安静地方。”
“我要到比铁州更远的地方。”上一次铁州之行,给郭兰留下了深刻印象。浪漫,对于一个读过书又喜欢弹钢琴的女人,是生命中的绚丽华章。
半个小时以后,侯卫东开着自己那辆奥迪车上了高速路口。经过几年建设,岭西与外省的高速路网已经逐步形成,加上奥迪车性能卓越,两个多小时以后,奥迪车来到邻省地界。
车上播着侯卫东喜欢的“四兄弟”音乐。当年买“四兄弟”音乐是随性而为,后来见郭兰喜欢也就再买了些碟子,听来听去,倒真是听上心了。
郭兰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听着天籁之音,暂时把烦心事忘在脑后。行了一会儿,她看到高速路路牌上写着什么风景区的名字,便道:“前面下道口有个风景区。”
“什么风景区?”
“不知道,就是一个风景区。”
转眼到了下道口,侯卫东一打方向盘,进入了风景区公路。在进入山门之前,没有几棵大树,沿途是乱七八糟的农家乐。
到了山门门口,买票进入,下车,找厕所放松,完事以后,使劲抖了抖,将残尿甩个干净。开往风景区时,侯卫东心里有了无限的憧憬,可是走出厕所门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煞风景的问题:“没有带避孕套,难道体外射精?如果没有忍住,射在体内有可能怀孕。”
怀着肮脏且龌龊的念头走出厕所,蓝天白云之下,山风将郭兰的长发撩起,森林如画,美人如玉,侯卫东很是鄙视自己。
交了八十块景区费,小车开进景区,森林顿时扑面入眼。
侯卫东对欣赏风景的郭兰道:“看来,好风景是需要现金来购买。现在有的地方提出了经营城市的概念,森林也算成了城市的一部分。”
郭兰道:“立场和角度不同,看问题自然不一样。站在一般旅行者的角度,这是政府利用天然景区发财,站在管理者角度,管理风景区是要成本的。”
“走吧,上车。”
侯卫东等郭兰上车,俯身给她系上安全带。俯身时,嗅到了浅浅的香气,这是郭兰独有的香味,如幽谷中的一朵野花。他抬起头时,在郭兰唇上蜻艇点水般吻了吻。郭兰没有料到侯卫东会在这个时候亲吻自己,脸微红,却没有阻止他。
“你身上真香,连空气中都有香味。”
“我不用香水,哪里有什么香味。”
将奥迪开上高速路时,侯卫东已经将自己的心障基本破掉。闻听郭兰之语,他见前面有一块空地,便将奥迪车猛地开到了空地上,停下车,认真地道:“我不骗你,你真的是唇齿留香。有部电影叫做《闻香识女人》,以前不相信,现在我相信了。”
“骗……”
郭兰“人”字还没有说完,就被侯卫东的嘴巴堵住了。她下意识地想躲开,可是被安全带固定在车上,又想用手推开侯卫东,可侯卫东抱得很紧,她推了数下,就用手抓住了他的强健胳膊。
当侯卫东的舌头进入了口中,郭兰放弃了微弱抵抗。不知不觉中,她改推为抱,紧紧地抱着健康而又朝气勃勃的侯卫东。
她从小长在书香门第,对美好的东西特别敏感。对于男人,她心里更有着特殊的要求。想想那些庸俗的男人,她下意识地觉得肮脏,可是侯卫东不一样,她看得顺眼,身体上也接受这位年轻强壮的男人。
她敞开身心,让自己陶醉在深吻之中。
这时,又一辆小车从公路边开过,里面有两人对话:“那里有辆奥迪车,好眼熟。”
“车牌是多少?”
“看不见。”
“奥迪车都差不多,这是外省了,不会遇上熟人。”
山风掠过森林,使阳光的投影变得模糊而晃动。侯卫东停下动作时,郭兰娇羞不敢与之对视。
侯卫东低头凝视着郭兰的眼睛,郭兰的眼睛如一泓秋水,如儿童的眼睛一样明净,他赞道:“没有想到,你的眼睛会如此明亮,和儿童一样没有受过污染。”
侯卫东一会儿说自己唇齿留香,一会儿说自己眼睛明亮,对自己身体的喜爱是溢于言表,郭兰即使是站在云端的仙女,也暗自高兴,道:“开车,我们到风景区。”
“这里就是风景区了,我们还到哪里?”
“这里才过风景区的大门。”
“风景区大门,也在风景区里面。”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是在抬杠。”
侯卫东的目光从郭兰脸上又滑到了胸口,又朝下面滑动。郭兰明白这目光的含意,尽管她此时已经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还是禁不住面红耳赤,道:“我们到山上去。”
听着音乐,在森林中穿行,旁边是健康、成熟又英俊的男人,郭兰只觉得当个小女人真是幸福,哪怕这种幸福是虚幻的。
风景区的风景不错,确实值得花几十块的门票钱。
一路上,不少双手不能合抱的老树如模特一样站在道旁,随风晃动着树叶。侯卫东对老树不感兴趣,眼光专注于楼台宾馆,看到好几家,都只有农家乐的水平。
到了山顶,风景与半坡迥然不同,除了森林外,还有大片大片的山顶草场,空气清新得让人恨不得多长两个鼻孔。侯卫东开车在山顶道路上来回走了两遍,如果不是急于找到宾馆,确实如行在天上之人间。
郭兰道:“这一家宾馆还不错。”这是一个带着宽大阳台的欧式建筑,外立面选材很高档,里面设施自然不会差。下了车,她看了一眼车牌,道:“我记得你是岭C的牌照,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岭A?”
“得注意影响,我用的是套牌。”
到了宾馆前台,侯卫东看了价目表,指了指标价最高的房子,道:“就这间。”
这个宾馆是双子星似的建筑,最好的两间房屋位于两套房屋的顶部,有两百平米左右,加上顶楼的平台,是欣赏山顶美景的好地方,难怪价钱直逼五星级豪华套房。
牵着郭兰的手,在房间里来回查看了一下,浴室挺大,足有三十多平米,侯卫东评价道:“浴室挺大,设施不行,如果有个双人浴盆那就太棒了。”
郭兰脸又红了,道:“你脑子里怎么这么多的歪念头。”
“如果美女在旁,我没有一点歪念头,那就是不正常的男人。”
窗外是秀美的山川,森林和高山草场就在不远处,远处还有牧人。
郭兰跃在窗前,贪婪地欣赏着美景,侯卫东站在旁边,用手揽着其腰。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都没有说话。
站了一会儿,郭兰道:“搞国有企业改制,这事挺难的。”
侯卫东没有想到郭兰会突然问起此事,道:“再难也得有人去做,我是分管副市长,不能眼看着事情在我的手里糜烂。”
郭兰道:“我们社会历来都是说风凉话的人多,做实事的人少,结局却是说风凉话的人被树为社会良心,而干事的人会被扣上各种帽子。”
侯卫东笑了起来,道:“打住,现在别说这个话题。”
郭兰素净的脸上起了一丝红晕,她感到有只手放在了自己腰上,下意识地扭了扭身体,道:“最后的结果是越来越多的人不愿意做事,而愿意加入说风凉话的行列,这是社会的激励机制出现了问题。只有鼓励大家都去做事的机制,才能促进社会的发展。”
侯卫东将郭兰朝怀里拉了拉,道:“我现在是副职,很多事都没有拍板权,所以我一定要努力,如果当了市委书记,至少在我管辖的区域内,打造更加适合干事人的生存环境。”
仰头看着侯卫东信心百倍的表情,郭兰心道:“这是我与侯卫东的不同,也是许多人与侯卫东的不同。我遇到困难就退缩了,学校是我退却的桃花源,而他遇到困难则是想尽办法去克服,还是性格决定一个人的生活。”
侯卫东轻轻抚摸着郭兰的后背,笑道:“国有企业改制的事情等会儿再说,现在开始吧。”
郭兰奇怪地问道:“什么开始?”她随即明白了里面的含义,娇羞无限,道:“你这人,太没有情调了。”
侯卫东将郭兰抱在怀里,使劲嗅了嗅,道:“今天所有事情都丢在山下,我喜欢你身上的香味,我要享受这个香味。”
郭兰这次没有挣扎,她仰着头,沉浸在亲吻的快乐之中,这是放开身心以后单纯的快乐。站在窗台边深吻着,两人都进入了忘我之境界。侯卫东拥着郭兰走向卧室。
在郭兰心中,第一次真正的性爱必须要有音乐作为背景的,要优雅而从容,而并非心急火燎随便找个地方发泄欲望。此时没有条件播放最中意的音乐,她还是想找些音乐。
“等等。”她拿起了遥控板,打开了电视,调到正在播放交响曲的音乐频道。她把音量调到合适的程度,将遥控板放回到桌上。
她被侯卫东从背后拥住,脖颈处感到了热乎乎的气息,随后感到一阵温润的亲吻。这个部位从来没有被人吻过,因此她从来不知道这个部位是自己的敏感部位。
此时,被侯卫东热烈地亲吻,她感到一阵阵酥软。
头朝后仰,靠在了坚强的肩膀上,她的身体与另一个强健的身体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侯卫东的手没有停着,在她的腰腹部轻轻移动着。
郭兰穿着一条漂亮但是保守的连衣裙,除了脱掉裙子以外没有办法触摸到同样渴望的肌肤。
他低头解开裙子时,交响乐突然激昂起来,节奏鲜明,跌宕起伏,有着大海一般磅礴之气势。
房间内温度如灼热的盛夏,运动着的侯卫东汗如雨下。
安静下来以后侯卫东只觉腿上有些温润,低头一看,却是一片鲜红。他愣了片刻,突然意识到郭兰居然还是处女,他迅速地将惊讶的表情收敛,伏下身来,道:“出血了,疼吗?”
郭兰拖了一张床单遮住了胸膛。
尽管两人已经无限亲密,她还是不好意思在床上裸露着身体,她一只手摸着侯卫东刚硬的头发,摇了摇头。
侯卫东不是处女主义者,可是面对着如此冰清玉洁的郭兰,他突然间百感交集,对,确实是百感交集的滋味。
“你去洗一洗,我来收拾这床单。”
郭兰用手遮住胸部,脸羞成红柿子,进入浴室,将门反锁,借着镜子,低头看着腿上淡淡的血迹。
郭兰很冷静,并没有惊慌失措,调了热水,慢慢地冲洗着。第一次性爱给她的感受,甚至还没有亲吻脖颈来得猛烈,可第一次毕竟就是第一次,从今天以后,她彻底变成了女人。
从浴室出来,她变得心平气和,面带着微笑,见到穿了短裤的侯卫东站在窗前,透过窗帘偷看着对面。
“你在看什么?”
侯卫东扭过头,道:“我看见一辆熟悉的小车。”
郭兰赶紧也过来躲在窗帘后面看,见到了一辆皇冠车,车上挂着“岭C”的牌照,她问道:“这是谁的车?还是沙州牌照。”
侯卫东将郭兰拥抱在怀里,细腻滑嫩的肌肤带着淡淡的香味,他低声道:“别管是谁的车,现在这个世界属于我们两人。”
郭兰依着侯卫东,看着窗外的小车,眼神中突然涌起了忧郁之神情,道:“这车从牌照来看,应该是沙州市委或市政府的车。”
“这是马有财的座车。”侯卫东揭了谜底。
郭兰有些吃惊,道:“他怎么来到这里?”
侯卫东低头在郭兰脖子上吻了吻,他经验丰富,早就发现了郭兰的敏感地带,果然,在他的亲吻之下,她身体又紧张起来。
“我只认识这车,车内是不是马有财,还无法判断。”
郭兰感到很庆幸:“幸好你用的是岭A牌照,否则就麻烦了,现在怎么办?”
侯卫东望了望窗边,道:“守在这间房子里,等到对面的人离开以后,我们再离开这个房间。”
房间环境很好,郭兰压根不想出去,与侯卫东厮守在一起,远远比在森林中漫步更加重要。
“你痛吗?”
“不太痛,以前还以为会很痛。”郭兰身体最隐秘部位能感受到侯卫东的温柔。
“感觉强烈吗?”
“说实话,不太强烈。”
“多做几次,你就会喜欢。”
“你这人,什么都说出来。”郭兰脸上飞起一层红晕,她的手指放在侯卫东嘴唇上,阻止他再说这个话题。
马有财的小车停在了院中,一停就是一天。侯卫东和郭兰为了隐蔽,只得留在房中。
郭兰的初恋是在大学,完全是柏拉图式的恋爱,并没有实质性进展,此时初尝男女情事,这才发现情爱也是人世间一件美好的事情。相守在房中,她感到格外幸福。
当早上太阳从大树上跃然而起,阳光如一条条金线射进了窗户,侯卫东抬起头来,见郭兰还闭着眼睛在熟睡,便将被单轻轻揭开,让透过窗帘的光点落在了她的皮肤之上。在阳光之下,皮肤显得格外晶莹透亮。他细细欣赏了这一具如温玉般的身体,不忍吵醒她,又给她盖上了被单,手却一直不愿离去。
来到窗台,院子里的小车还在,而对面的楼顶上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人。尽管是从窗帘的缝隙,侯卫东还是看得很清楚,站在对面楼顶的正是副市长马有财,另外一个女人也是相识之人,《益杨日报》的前记者李俊。
因为以前看到过马有财的配车,见到了马有财并不觉得奇怪,可是见到了李俊,侯卫东大吃了一惊。李俊和郭兰是朋友,以前在益杨读青干班时,李俊、郭兰、侯卫东和任林渡等人还在一起吃过饭,他没有料到李俊会同马有财走到一起。
在对面楼顶,马有财如一株树,李俊如攀树的藤,沐浴在阳光之下,看上去金光灿灿。
在侯卫东站在窗前观看时,郭兰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刚才侯卫东坐在床边看她的身体时,她其实已经醒了。此时她心里格外矛盾,既享受侯卫东的爱抚,同时对于他是已婚男人这个事实格外心痛,这个矛盾在脑海中越来越明显。
当侯卫东从窗台边重新走回来时,她赶紧将眼睛闭上。
“对面楼上住的人是马有财,另外一人是李俊。”
听闻此语,郭兰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禁不住好奇,穿上侯卫东的衬衣,躲到窗台前。
“李俊在做什么工作?”
“她以前在报社是摄影师,从政法委离岗锻炼后,在沙州开了一家广告公司,同时也搞装潢设计,生意很好。”郭兰的朋友不多,李俊算得上其中之一,对其情况还是颇为了解。
侯卫东顺口道:“马有财管着市政这一块,李俊当了小三,生意肯定好做。”
郭兰是很高傲且追求完美的女子,第一次恋爱失败,她抗拒了十年,这一次与侯卫东在一起,让她变得格外敏感,听了侯卫东对李俊的评价,脸色变了。
侯卫东话一出口,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此时若是去纠正,则越抹越黑。他悄悄看了一眼郭兰,见她神情似乎有些变化,似乎又没有变化,岔开话题,道:“这森林还真漂亮,以前没有发现有这么美的风景区,看来有一句话说得好,这世上好风景很多,只是没有一双发现的眼睛。”
郭兰暗自道:“我不会当小三,就算是与侯卫东的一夜情,了结这十年的岁月。不当小三,追求属于我的新生活。”她回头再看侯卫东,眼神里有着温柔、留恋、激情和隐约的决心。
当郭兰主动亲吻额头时,侯卫东悬在半空的心才落了下来。他欣赏着郭兰微翘的鼻尖以及如秋水一般明亮的眼睛,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脸颊和脖子。
他知道郭兰的敏感点,将嘴唇久久地留在脖颈处。
朝阳终于升上了天空,两人又回到了床上,郭兰咬着侯卫东的耳朵道:“我不怕疼了。”
侯卫东感觉到了柔软身体的主动,他嘴唇一路往下吻去,在光滑细腻的腰部逗留了一会儿,然后越过草地,直接吻到了温润之地。
一屋春色,胜似屋外烈日。
吃过早饭,两人不方便出去,黏在一起,坐在窗台前看外边的风景。郭兰的话挺多,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讲家庭,又讲了自己的感情生活、未来的理想。
下午,院外传来汽车声。侯卫东赶紧来到窗边,看着马有财和李俊上了车。等到汽车离开了小院,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等吃了晚饭,我们到草地上去转一转。”
落日余晖下的高山草地,有一种别样的美。昨天,两人趴在窗前看了很久。
郭兰痛快地答应了侯卫东的邀请,道:“可惜我没有带裙子。”侯卫东看了看裙子,道:“裙子没有弄脏,没有问题。”郭兰道:“我是指只有一条裙子,不漂亮,我要将最美的一面展现给你看。”
吃过晚饭,等到太阳落山,两人挽着手在森林和草场上散步,流连于人间美景,直到天上布满星星。
“我喜欢天上的星星,小时候最喜欢站在窗边看星星,那时候空气好,在城里很难看到这么透彻的天空。”
侯卫东也仰头看着天空,道:“平时都忙着俗务,哪里能有时间看星星。”
“看星星能净化心灵,让人平静。”郭兰靠着侯卫东肩膀,道,“你是什么星座?”
“我不知道。”
郭兰读大学时挺喜欢星座,也颇有了解,算了算,道:“你是狮子座,我是水瓶座,以后,我就叫你狮子。”
侯卫东笑道:“你不能叫水瓶,脱尘温泉的老总就叫水平,他是泥做的,你是水做的,不能混为一谈了。”
最美好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幸福刚刚开始,又得从风景区回来面对现实。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侯卫东和郭兰都没有见面,从天上人间回到尘世间,两人都要面对现实问题,需要冷静。
回家后的第三天,侯卫东突然接到了郭兰的电话,道:“卫东,这两天,我想了很多,给你写了一封邮件。”听到郭兰的语气,侯卫东的心就如一块石头般往下直落,他能感受到郭兰的情绪,也能猜到邮件的大体内容。
等到朱仁义离开了办公室,侯卫东打开了邮件。
这是一封无头无脑的邮件,道:“我最心爱的狮子,这是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你,也是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风景区的两天是我最幸福的两天,我将永远记着这两天……狮子爱水瓶的特立独行:标新立异,而水瓶爱狮子的才华洋溢、无所顾忌……我愿意做浴火的凤凰,与你一起燃烧……但是我不能做第三者,这两天的爱将伴我一生,永远留在心灵的最深处。”
这封信,尽管完全在侯卫东的意料之中,他仍然觉得心里被针狠狠地刺了一下,疼痛无比。
从风景区数了星星回来,侯卫东身体倒是痛快了,心里却受到了强烈的煎熬。他恨不得实行一妻多妾的封建婚姻制度,可是现实是如此无奈,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处理与郭兰的关系。
郭兰的快刀斩乱麻,让他欣赏,更让他心口痛得发紧。
侯卫东明白,这一次与郭兰,他不仅在肉体上出了轨,在感情上也出了轨。以前和段英、李晶在一起,他更多的是沉迷在肉体之上,这一次,他的身与心都迷恋着郭兰。有个通俗的说法,女人可以在不同时间爱上不同的男人,男人却可以在同一时间爱上不同的女人。此时,侯卫东深刻体验到了这一句话,小佳是他的女人,就如家人一般有着深厚的感情,而郭兰也是他的女人,虽然这段感情似乎刚开始就要结束。
内心正在痛苦交战时,晏春平探头探脑走了进来,道:“侯市长,机构改革会议要在星期三召开,这是送过来的材料。”
机构改革是朱民生提出来的课题,侯卫东借着这个课题,认真研究了南部新区的改革思路,目前已经有了基本的想法。一句话概括,就是要在南部新区建立独立王国,具体来说就是南部新区的钱不进财政的笼子,由南部新区自收自支。
南部新区是沙州改革开放的火车头,有这个责任就得有相应的权力,侯卫东想为南部新区增加更大的发展空间。这既是从现实出发,又有着宁当鸡头不当凤尾的心愿。
在电话里向朱民生简要汇报此事,朱民生道:“那你赶紧过来,我还有半个小时,你详细谈一谈。”
与朱民生联系以后,侯卫东站起来收文件,又看到了沙州大学的文件,上面有郭兰的名字。看着这个熟悉的名字,他又浮现起了在风景区的两天两夜,那个眼如秋水的女人,那个喜欢弹钢琴的女人,那个唇齿留香的女人,难道真的就是自己生命中的流星吗?而将她留在身边,自己又能给她什么?
侯卫东这时有了比少年维特更深的烦恼,胸中充满了愤懑,可是现实就是如此无奈,如大网将其紧紧捆住。
他站在门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出了门。
刚下楼,就见到楼下有十来个工人,正在大厅里与保安理论。见到侯卫东出来,顿时情绪激动起来,道:“侯市长,我们是绢纺厂工人,有话要给你说。”
信访办副主任任林渡也赶了过来,他站在工人面前,大声道:“你们先到信访办来,有什么事,有什么话,都可以给信访部门讲。”
工人们群情激愤,道:“我们要找侯市长。”
“侯市长,一定要听一听工人的心声。”
侯卫东看了看表,他已经与市委书记朱民生约好了时间,如果坐下来听取绢纺厂工人的诉求,将耽误与朱民生会谈。而且,第一批国有企业改革并没有将绢纺厂纳入,这是市政府的集体决定,侯卫东虽然有意见,也无意违反市政府已经形成的决定。
侯卫东停下了脚步,对任林渡道:“任主任,你通知相关部门来听一听工人的诉求,做好记录和解释工作。”又对跟在身后的晏春平道:“你跟着任主任,多听,别说。”
工人们看到侯卫东径直离开了办公大楼,顿时骚动起来。有人骂道:“还说侯卫东是好官,你看他高傲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贪官。”又有人道:“现在哪一个当官的不贪,天下乌鸦一般黑,我早就说过侯卫东不是好人,你们还在这里抱着希望。”
晏春平原本只想听听,可是工人们开始骂起来以后,他的火气就上来了,道:“侯市长确实是有事,他安排信访办通知相关部门来听你们谈事情,有什么不对?为了绢纺厂的事情,侯市长操了多少心,做人要有良心。”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有工人道:“侯卫东是人民公仆,人民是主人,现在主人找他反映情况,这是关系到饭碗的事情,他有天大的事情都应该听我们反映情况。”
又有人道:“找相关部门有什么用,我们不仅要找侯卫东,还要找黄子堤。”
有人在人群里骂了起来,道:“他们是官官相护。要让我们下岗,老子们就到岭西去上访,到首都去静坐,现在当官的最怕到首都去上访。”
任林渡当了信访办副主任,倒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对于很多干部来说,信访办就是一个最没有油水且麻烦事情最多的部门,任林渡却不这样看。信访办的事情看起来复杂,实质上信访办的工作主要是收集诉求、解释诉求、监督诉求落实,以及为市领导当好参谋助手,最终解决问题还得靠各业务部门。
问题解决得好,信访办功不可没,问题解决不好,那就是各业务部门没有做好工作,任林渡在市领导面前总是不会吃亏。
“各位,请到信访办会议室来坐,有话慢慢说,急又有什么用?”任林渡好言相劝,将上访者请进了信访办的会议室。
侯卫东来到了沙州宾馆,朱民生开了一间房在看文件,等到侯卫东进去,他仍然如平常那般冷脸冷面,道:“等一会儿要开银企代表会,你有事赶紧说。”
侯卫东道:“朱书记,上次你让我思考如何管理好南部新区,我反复考虑了南部新区的管理模式问题,有点想法。如今南部新区与东城区和西城区的管理模式一样,这样不利于南部新区的火车头建设,如果要南部新区成为沙州动力强劲的火车头,在政策上还应该有大的调整……”
朱民生打断侯卫东,道:“直接说要求。”
“我想为南部新区争取政策,新区就是特区,凡是新区的税费都留在新区,壮大新区的实力。”
朱民生没有料到侯卫东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道:“南部新区的税费占了全市总量的四分之一,你一刀砍走,黄市长会有意见。”
“砍掉四分之一,这是放水养鱼的政策,而且,南部新区搞得好,也是政府工作搞得好,两者并不矛盾。”
朱民生暗道:“黄子堤现在越来越不好控制,既然侯卫东提出此事,我就让副市长来夺市长的权力,而且,放权给南部新区,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略作思考,道:“你这个想法很创新,但是创新不等于成熟,要让市委、市政府进行如此大的调整,你总得有一套完整的方案,比如实施此新政的目的意义、指导思想、原则办法、具体步骤等等,总不能说一句话就让市委调整机构编制。”
侯卫东没有料到会如此轻易地取得了朱民生的支持,准备好的说辞完全用不上,道:“感谢朱书记支持,我回去安排做方案。”
正在告辞时,朱民生突然道:“你在成津工作时,郭兰是县委组织部长,你应该对她有所了解,这人如何?”
就如有一块烙铁在烧自己的屁股,侯卫东下意识就觉得是自己到风景区的事情被人揭穿了。电光石火之间,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用镇定的声音道:“郭兰是优秀的组织部长,业务熟悉,工作能力强。”
“她为人如何?你和她的关系如何?”
“县委组织部长,为人自然很好,我和她在一个班子共过事,关系还行。”
“是这样,省委赵东主任现是单身汉,郭兰也没有结婚,我看得出赵主任对郭兰有好感。找个时间,你把郭兰约出来吃饭,我也参加,能做成这个媒人,既做了一桩善事,赵东主任成了沙州的女婿,也将有利于沙州的发展。”朱民生很得意自己这个想法,冷脸冷面中露出了一些笑容。
侯卫东原先还以为是赵东提出来的要求,后来听出了味道,这是朱民生在拍赵东的马屁。此时他恨不得如鲁提辖一般拳打朱民生,可是朱民生的做媒虽然势利,却并没有错,换个角度来看还是一桩美事。侯卫东道:“赵主任曾经是郭兰的领导,他们本来就熟悉,况且赵主任是钻石王老五,什么女子追求不到,何需我们操心?”
朱民生则道:“成人之美,也是一件善事,这事交给你了,可要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