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驻京办主任要回沙州,我推荐市政府办的任林渡去接班,他担任过吴海县县委办主任,现在是正科级干部,从年龄到资历、学历、性格特点都适合这个职位。”
“驻京办是正处级,他是正科,级别不够。”
在这种比较私密的场合,侯卫东没有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道:“可以先任命任林渡为副主任,由他主持工作。”
宁玥沉吟道:“好几位领导都有推荐人选,任林渡这位同志有没有让人信服的优势?”
“任林渡的特长是沟通能力强。大年初一,他率领一个工作组到首都去接上访户,事情办得挺圆满,朱书记也表扬了他。”
“这事我先记着,如果没有特别强有力的竞争者,问题应该不大。我也有一件事情想找你,先申明,即使你不讲任林渡的事情,我也会说起这事。”
“宁书记,你别客气。”
“我当然不会客气。”宁玥以很轻松随意的姿势坐在沙发上,道,“我有一位朋友在首都做房地产,从资金、技术到资源都是国内一流,他想参与沙州四大班子搬迁项目。这个工程他不想赚钱,主要是想建一个模范工程,在岭西省起标杆作用,为进入岭西市场奠定基础。”
听说是这事,侯卫东就为难了。当沙州市政府搬迁成了定局以后,步高和黄二都瞪大了眼睛,步高身后站着政协主席步海云,黄二身后是市长黄子堤。这还只是本地实力派,另外,通过省里关系找来的也不在少数。
“我虽然分管南部新区,可是这事已经超出了南部新区的范畴,得归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来操心,我不过是牵线木偶而已。”
宁玥笑得很开心,道:“过了春节,这事就归你牵头了。”
侯卫东当然听得懂其中的意思,自从分管南部新区以后,他就意识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心道:“朱民生将一个烫手山芋丢到了我手里。”
自从分管了南部新区,他就意识到会接到无数的烫手山芋。不过这烫手山芋也有两面性,处理得当,就是香喷喷的山芋;处理不当,才是烫手的山芋。
他并没有急于接招,道:“这事关键要看市委如何决策,市委决策后,我会在执行层面上尽力而为。”
“有这句话就行了,先谢谢。”宁玥熟悉官话背后的意思,凡是有利益的地方都会吸引各方势力,最终结果还是决定于综合实力。
在麻将席上,杨柳顶替宁玥到了牌桌上,听说放炮就是一百元,顿时傻眼。她只带了七八百元现金,实在经不起如此摧残,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钱没有带够,肯定会丢宁玥的面子,背心的冷汗瞬间就流了出来。
小佳与蒙宁和方红线不同,她来自于普通家庭,知道普通干部的家底,见到杨柳一闪而过的慌乱,便猜到是什么原因。她从手包里悄悄取了一匝钱,顺手从桌下递给了杨柳,这个动作隐秘而自然,蒙宁和方红线都没有发现。
杨柳当了多年秘书,养成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习惯,她正在着急时,感到了腿上有人轻轻拍了拍,低头时,见到了小佳的手和手下的钱,顿时松了一口气。她感激地看了一眼小佳,小佳则是友好地眨了眨眼睛。
朱小勇和陈曙光很无聊地在客厅看着电视。朱小勇对角落里的侯卫东和宁玥道:“市委书记女士和市长先生,今天是大年初四,你们没有必要夜以继日地商量国家大事。”
宁玥反唇而讥:“你们两人已经不习惯安静地谈话,宁静以致远,小勇还是大学老师,怎么这么浮操?”
陈曙光觉得挺无聊,道:“木山老总吹牛,他这个会所除了装修好一些,平淡无奇。怎么今天没有见到他的踪影?我昨天还给他打了电话。”
朱小勇道:“现在是春节期间,木山老总事情挺多,最累。我们就安静地在这里吃喝玩乐,别去骚扰他了。”
此地是庆达集团的高端会所,陈曙光、朱小勇、侯卫东和宁玥都有贵宾卡,大年初四,几家人相约在这里玩一天。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一个服务员走了进来,礼貌地道:“先生,今天八点在顶楼大厅有演出,在五楼小厅有音乐会,在三楼有小型钻石展……这是春节初一到初十的活动表。”
陈曙光接过了活动表,夸了一句:“木山老总真是及时雨,让她们几个女人打麻将,我们去搞活动。”
宁玥道:“我跟你们去看演出,让红线和蒙宁打麻将。”这时,她想起了杨柳的经济实力很难与这几人对打,从手包里取了钱,走到了麻将桌前,笑道:“杨柳,这几人都是麻坛高手,你的钱输光了没有?”
杨柳道:“我的输赢不大,小佳姐输了些。”
宁玥笑道:“有侯市长在后面支撑,小佳输了无所谓。”
侯卫东听了这话,暗道:“宁玥这个女人锋芒毕露,凭这一句话,她应该知道我的底细,和她接触要留点心眼。”
几个人穿了外套,就出门上楼。在电梯上,宁玥伸手按了三楼,道:“我想去看钻石展,哪位有绅士风度的男士陪我去?”
陈曙光和朱小勇一齐将目光转向侯卫东。
宁玥道:“卫东市长,你别摇头。我们四人,有三人同意你陪我去,你被选中了,这是多数人的暴政,制度问题,你无法选择。”
侯卫东很有绅士风度地道:“能陪宁夫人是我的荣幸。”
宁玥道:“你知道这个绰号,谁的嘴巴这样长,是小勇还是曙光?”
钻石小厅很安静,只有六七个人,在灯光的照射之下,钻石展品散发着令女人心醉的光芒。侯卫东对这些奢侈品没有太多的感觉,背着手在一旁陪着宁玥。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背影上。这个背影苗条而挺拔,正低头欣赏着柜台里的钻石。
侯卫东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晏紫,他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这匀称、健康、苗条的背影。晏紫似乎感受到了后背的目光,回过头,与侯卫东的目光碰个正着,她移开目光,看了一眼宁玥,略略点头,徐步离开了钻石展厅。
宁玥见了晏紫,不由赞道:“好漂亮的女孩子,有气质。”
“省歌舞团的,叫晏紫。”
宁玥当即道:“那就是步高夫人的同事?”
“对。”侯卫东没有想到宁玥反应如此敏捷,对沙州人员了解得这么细,暗道:“宁玥真是太聪明了,脑瓜子真好用,不是花瓶书记。”
宁玥在钻石展厅足足看了四十来分钟,这才离开展厅。
侯卫东问:“宁书记很喜欢钻石?”
宁玥直言不讳地道:“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哪个女人能忍受这种诱惑?”
“那你为什么不买,展品中没有看上眼的?”
“诱惑是一回事,占有是另一回事,我宁愿多留点念想,多点念想就多点希望,日子就不会难过。”
“宁书记的日子难过,说出去别人要笑掉牙齿。”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宁玥不愿意多说此事,马上转变了话题,道,“市委还缺一位秘书长,侯市长有什么好人选没有?朱书记、中达部长和我都是外来和尚,对本土干部不熟悉。”
侯卫东没有想到宁玥会有如此一问,想了想,道:“宁书记猛然间提起这个问题,我没有思考好,如果随意说出来,不严肃。”
顶楼舞台,一位穿着紫色长裙的年轻女子唱着《山楂树》。侯卫东听了前苏联歌曲,不由得想起了周昌全和柳洁,他们两人合唱的前苏联歌曲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侯卫东的脑海里。此时晏紫也深情演绎了这首歌,让全场数十人全部陷入了沉静之中。
宁玥侧耳听了一会儿,道:“这就是刚才那钻石店的女孩子?唱得挺不错。”
侯卫东道:“她是舞蹈演员,没想到唱歌的水平也不低。”顶楼全场不过三四十人,男男女女散坐于旁,他正朝前面走,宁玥一把拉住,道:“别到前面去,我看见了几个熟人。”
两人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坐下,舞台上又换了一个,唱了一曲蔡琴的《出塞曲》。这首曲子比起男性唱的塞外曲要温柔一些,少了些悲壮,多了些凄美。
介绍单子上说是晚会,其实不太恰当,应该是一场音乐会,省内不少有名的歌手都被请了过来,其中还有两位挺有名气的流行歌手。欣赏音乐的人素质都不错,安安静静地听歌。
趁着主持人在介绍庆达集团时,宁玥道:“木山老总这个会所还真有岭西特色,既是时尚会所,也是成功男人的怀旧场所。”
侯卫东环顾左右,没有看见陈曙光和朱小勇,问道:“陈厅长和小勇到哪里去了?”
“你对省里干部不熟悉,坐在第一排的是省委一位副秘书长,陈厅长估计是不想在这个场所遇见熟人,故而逃之。”
侯卫东看了宁玥一眼,道:“他们走了,我们也回去吧。”
宁玥道:“那我们走吧。”
来到楼梯口,宁玥道:“我们走楼梯,别坐电梯了。”
走在楼梯上,狭窄的空间无人,头顶是随声而亮的灯光,格外幽静。宁玥问道:“侯市长,你的政治抱负是什么?”
侯卫东是第一次被人问起政治抱负,他沉吟着道:“如果说没有政治抱负,似乎于理不合,可是我确实没有什么大抱负,或者说没有想过什么大抱负。从学院毕业以后,就参加工作,参加工作以后,一门心思想着要改变自己的生存环境,这就踏上了能够自动前进的滑轮,算是被动式前进。”
宁玥用大姐的口吻,亲切地道:“你的各方面条件很好,我作为大姐,建议你以后要更加关注政治,这样会走得更远。镇、县、市、省,越往上走,越要讲政治。”
侯卫东的政治思想起源于上青林,是以做实事起家,而并非搞政治起家,他道:“我还看不到这样远,眼前还得把手里的杂事办好,办好了事,才有资格讲政治。”
宁玥道:“其实我讲这些是多余的,能走到这一步的人,怎么会没有政治头脑。”
回到大套间里,四个女士还在打麻将,陈曙光和朱小勇已经坐在电视旁边。
见到宁玥和侯卫东进来,朱小勇道:“宁夫人,买了什么钻石?”
“那些东西华而不实,骗年轻女孩的,我买来做什么?”
朱小勇又道:“我出去走了一圈,木山老总这里也有温泉。几个女麻手暂停,我们先去泡温泉,然后你们继续。”
宁玥接受了意见,来到了麻将桌前,道:“各位姐妹也应该歇息一会儿,先泡澡,然后再继续战斗。如果不理会这些臭男人的要求,明年他们就不会来了。”
方红线道:“赵勇也是,春节别人都回家,他跑到澳大利亚做什么?把宁姐丢在岭西。”
“生意人嘛,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哪里还顾得上春节。”
麻将暂时告一段落,宁玥问杨柳,道:“你的胆子还真大,跟这群麻手也能打得不亦乐乎,输了没有?”
因为对方全是领导的夫人,杨柳不愿意赢,但是打得太大,她输不起,也不愿意输。幸好在麻将第一战之后,她还赢了四百多元,对于这种战局,四百元的输赢根本不算是输赢,就道:“平过吧。”
宁玥道:“平过就好。等会儿泡了温泉,你早些休息,让我同这群麻手较量。”
温泉池在苏式建筑的背后,此时已经是晚上10点,到了温泉池子里,除了一对男女还在水里谈情说爱,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几个男女也就没有刻意要小池子,换了衣服以后,来到了露天池子里。
五个女人中,年龄最大的是宁玥,最小的是杨柳和小佳。这些人穿着泳衣走出来以后,惹得三个男人眼睛在几个泳衣女人身上瞅,由于自己老婆也在其中,又不敢明着瞅,装做一本正经说话,用余光瞅。
“小佳的身材还算不错,没有走样。”侯卫东不由得想起了舞台上低吟慢唱的晏紫,又想道,“要论身材,恐怕还算晏紫最棒。”
他的思路在水中很有些跳跃性,很快转到宁玥所说的政治抱负:“宁玥家世不一般,又在大机关接受过熏陶,想法和我们这种土鳖不一样,这是贵族与草根的区别。到了这种地步,我也应该考虑诸如政治抱负这种形而上的问题了,光凭苦干,难以走远。”
春节很快过去,除了大年初一的上访,总算平安。上班不久,沙州市驻京办主任便进行了调整。
对于宁玥来说,她原本以为驻京办主任是小菜一碟,可是没有想到,论及此职位,朱民生冷脸冷面地道:“驻京办主任是联络京城的重要部门,要选用成熟的人担纲,外交无小事,驻京办也无小事。周彪同志在市委研究室工作多年,既有理论水平,又有实践经验,是驻京办的最好人选。”
宁玥此时已知自己大意失了荆州,她反应很快,道:“周彪同志很不错,只是他年龄稍大了些,可以考虑配一个副手。”
朱民生略作思忖,道:“任林渡表现得很好,大年初一带队前往首都,圆满完成了任务,这说明他的工作能力、敬业精神都不错。卫东同志表扬了任林渡,既然宁书记也觉得此人不错,那就给他压压担子,让他给王诚同志当助手,副处级。”
宁玥及时将信息传给了侯卫东。
侯卫东当初给任林渡的话说得太满,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这让他很有些郁闷,他把任林渡叫到了办公室。
“抽烟。”侯卫东从抽屉里拿了一包娇子烟,扔给任林渡。
任林渡有些忐忑地道:“侯市长,是不是驻京办的事情黄了?”
“市委另有安排,不过对你的事情也有交代,初步意见是给王诚主任当助手,市政府信访办副主任。”
任林渡没有想到这个结果。他在正科级岗位上工作了多年,一直想由科级干部跨入处级干部行列,未果。此时由侯卫东出手,没有费一分钱,就升成副处级干部,尽管信访办副主任的含金量似乎并不是太高。
侯卫东道:“林渡,信访办工作也不是想象中那么艰苦。从这些年的趋势来看,信访部门将越来越重要,信访办的领导干部提升也相对容易。你先把级别弄上去,到时再寻找新的机会。”
“谢谢侯市长,既然给了这个岗位,我还是愿意把这份工作做好,不给你丢脸。”任林渡满面笑容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回到沙州中学的家中,温红看到自己老公脸色阴晴不定,连忙端了茶水,道:“事情定下来没有?”
任林渡摇了摇头,道:“没有办成,驻京办主任另有他人。”
温红长舒了一口气,道:“谢天谢地,我其实心里不愿意你到北京,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这是最美好的事情。为了仕途,让我们夫妻分开,得不偿失。”
“我调到信访办,任市信访办副主任。”
温红对政府机关的级别、构成有些糊涂,道:“信访办都是烦心事,你调过去是好事还是坏事?”
任林渡道:“至少我是副处级干部了,如果在信访办干得好,平调出去就是副局长或是副县长。”
听说平调出去就是副县长,温红喜滋滋地道:“你在家里守着儿子,我去买点好吃的,今天要好好庆祝一番。”
任林渡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视,随意换着台。到了6点30分,开始播放沙州新闻。第四条新闻是易中达部长视察成津县双河镇的镜头,曾昭强、郭兰等人陪在左右。
往日看到郭兰的镜头,总会让任林渡心潮澎湃,此时心境变了,郭兰依然是那么美丽,可他只是远远地欣赏,少了患得患失之心。
在成津,郭兰更是心神不宁。这一次易中达到了成津,征询了她的意见,市委有意让她调任市委组织部,出任组织部副部长,接替朱仁义调走以后留下的空缺。
宿舍里有父亲的相片,放在书柜中间,郭兰坐在父亲相片旁,自言自语道:“爸爸,我还是想回到大学,官场的人和事,让我心烦。”
到沙州市委组织部上任,还是调回大学,这是一个很难的选择。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经济学定律,同时也是社会学定律。若是接受了沙州市委组织部副部长这个任职,将要欠赵东一次人情。
这个事实让郭兰心里很不舒服,她想保持独立的人格,可是身在棋局中,大家都是棋子,棋子的命运并不全部取决于棋子本身。要想出淤泥而不染,最好的办法是退出棋局。
郭兰想着父亲生前事,想着自己的去向,有些失神。
她细细地擦干净父亲的遗像,在遗像旁边摆放了他出版的几本书以及他最喜欢的几本书,默默地道:“有书相伴,爸爸在天堂里应该不会寂寞。”在父亲遗像前坐了一会儿,她给母亲打了电话。母亲固执地要住在沙州大学,不愿意搬到成津来。对于母亲的选择,她特别理解,可是她实在放心不下母亲。
“妈,你还是搬到成津来,我回家也好吃一口热饭。”郭兰想用这个借口让母亲回家。
郭师母表现出平常少见的固执,道:“我在沙州大学住了一辈子,哪里也不想去,我在这里守着你爸爸。”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我在这里住惯了,生活得好好的,出门都是熟人。你在成津也是经常不在家,我在成津守着空房子,日子更难过。”郭师母在心里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道,“益杨这边有一个观花婆,听说能把你爸请出来,我想去看一看。”
郭教授和郭兰都不相信鬼神,自然不会相信观花婆能通阴阳,把逝者从阴间请回来这种事情更是无稽之谈,可是当听到母亲的请求,她毫不犹豫地道:“妈,我明天陪你去观花。”
早上,郭兰来到了曾昭强办公室,先汇报了公开招考副局级干部的各项事宜,又道:“我家里有点事,想回趟益杨。”
县委常委们要离开成津县,必须向县委书记请假,这是曾昭强定下的规矩。虽然郭兰认为这个规矩有些过于强硬和死板,但是她还是很好地遵守了。
曾昭强谈起副局级干部招考之事显得意犹未尽,道:“成津虽然偏僻,但是用人的眼光却不能偏僻。我记得在祝书记任上,益杨第一次面向全省大学毕业生招考了十名干部。事实证明,当年那十人成材率很高,侯市长是其中的代表,据我了解,这十人除了一名辞职的,其余的都是科局级干部了。这次成津面向全省招考干部,是对祝书记当年招考政策的深入,成津要用这种方式,快速改变干部结构。有了高素质的干部队伍,成津什么事情做不成?”
郭兰笑了笑,表示同意曾昭强的观点。
自从那天省委秘书赵东和市委书记朱民生联袂而来,曾昭强对郭兰的态度就更加好,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子,道:“这是一个朋友送的老山参。我的身体这么壮实,哪里能补这个,这个送给老太太,她得节哀顺变。”
“曾书记,太贵重了。”郭兰没有想到曾昭强会送一支老山参,连忙推辞。
“我在成津就认识郭教授,他是好人,也是好学者,我送支山参有什么不行。”
郭兰推托不得,真诚地感谢一番,接过了山参。尽管她明白老山参之外更深的内涵,可是在心里还是对曾昭强增添了几分好感。
为了侯卫东的事情,她曾经对曾昭强有一些不好的看法。在一起共事一年多时间,曾昭强有想法,能实干,是一位称职的县委书记,她的不满也就淡了许多。
踩着同事的肩膀往上爬,是一种深受鄙视的做法,可是在竞争激烈的官场中,却是很有效的做法,大家都是嘴巴里鄙视,在行动中学习。
回到了益杨,在沙州大学下了车,郭兰朝着司机挥了挥手,沿着人行道步行回家。
沿途绿树成荫,风景依然如此美丽,父亲在人行道上行走的姿态,总会浮现在脑海之中。
“爸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不会到图书馆看书,也不会讲故事了。”思念如高山上的瀑布,不停地冲击着郭兰的心灵,作为女儿,对父亲的思念在这世间是独一无二的。
回到家,郭师母急不可待地讲起了观花之事,道:“观花婆有规矩,每天只看六个人,而且只在上午请人,我已经打电话排了明天的位子。”郭兰虽然不相信观花婆能从阴间将逝者请回来,可是思念父亲之情甚重,她也愿意相信观花婆真的有这种本事。
益杨数十万人口,每天都有人死去。逝者走了,生者总有许多念想,不管观花婆是否有用,至少有个心理的安慰,观花婆的生意来源于生者对死者的怀念。
郭师母谈了观花事,提着菜篮子到学校的小市场买菜。郭兰站在阳台上看着母亲,她觉得母亲突然间就老了,背影佝偻,特别落寞。
母亲走远,她看了看隔壁阳台,取出手机,给侯卫东打了电话:“谢谢你,我把钥匙放在我妈那里,你有时间回来,再还给你。”
侯卫东道:“你别客气了,在学院吗?”
“嗯,我才回来。”
“既然回来了,你就帮我一个小忙,我很久没有回学院,帮我开一开音响,还有电视,长期不开会坏的。”侯卫东这是有意给郭兰找些事情,免得她睹物思人。
郭兰拿了钥匙,进了侯卫东的家门,推开门窗,又打开音响,很快,小屋里传出了“四兄弟”的歌声。
听了一会儿,郭兰想起:“侯卫东不是把‘四兄弟’送给了我,怎么这里还有一张?”她拿起了碟片的封面看了看,便明白是侯卫东买的新碟。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郭兰换上稍稍老气的外衣,陪着母亲一起来到观花婆的家里。
观花婆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平淡无奇的中年妇女。当郭兰进了门后,她道:“你们昨天打电话联系没有?”
看到了观花婆,郭师母无端地有些紧张,道:“打过电话,我们排在了第四名。”
观花婆这才让郭兰和郭师母进了里间,她伸出手,道:“一百块钱,先拿钱,再观花。”
收了六百块钱,观花婆对里间的六批人道:“我把老人请出来以后,你们要会问,如果问得不好,老人生气就要走,问得好,老人就肯多说。”
观花婆问了些各家的情况,记下逝去老人的姓名,烧了香烛、纸钱,然后开始念念有词。转瞬间,她变成了生者逝去的亲人。
轮到郭兰和郭师母时,观花婆做完仪式,神态变了,道:“兰兰,我是你爸爸,今天见到了你爷爷,我在这边的家还没有安好。”
此时此景之下,郭兰被气氛感染,或者说,她有意相信爸爸又回来了,道:“爸爸,你走得急,肯定有许多话没有说。”
观花婆慢慢地道:“你妈妈身体不好,你要把她照顾好。”
“爸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妈妈,只是妈妈不肯跟我到成津去。”
“你要多想办法,老人单独住在家里不是办法。”
尽管这个观花婆有一口地方口音,与郭教授完全不一样,可是郭兰潜意识还是愿意相信这就是父亲。
“你也老大不小了,要考虑个人问题。”
听了这句话,郭兰倒是吃了一惊,心道:“她怎么知道我没有结婚?”口里道:“我会考虑的,爸,你有什么意见?”
“要找个性格好的,不要找那种犟拐拐。”
“嗯,我知道了,妈跟你说。”
郭师母又与观花婆说了一阵,半个小时以后,观花婆似乎清醒过来,这一次观花就结束了。
出了观花婆的家,郭师母仍然沉浸在与丈夫的通话之中,道:“这个观花婆算得太准了。”
郭兰回想了观花婆所说的话,大部分都是模棱两可,可是有一点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观花婆知道自己还没有成家?想了一会儿,仍然想不通。
“妈,你真的不愿意跟我到成津?”
“我哪里都不想去,就在家里陪着你爸。”
郭兰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劝妈妈,她心里暗自打定了主意。
侯卫东正在看书,晏春平走进门,道:“成津交通局有人想来拜访侯市长。”
“是谁?”
晏春平不好意思地道:“是位女同志,穿了一身制服,我忘了问名字,不过肯定不是局长,所以我来问一问,能不能让她进来?”
“你这人,怎么丢三落四,办事要细心周到,这一点你要学你爸,那年为了整顿基金会,他非要我把全村的存单买下来,狡猾啊。后来存单全部兑现,我还赚了一笔小钱。”侯卫东最初对晏春平很不满意,可是接触久了,倒有些喜欢这位不太符合秘书标准的秘书。
晏春平将那位女同志带了进来。女同志一身制服,进门给侯卫东立正敬礼,倒把侯卫东弄得有些发蒙。
“春天,你是春天,快请坐。”
在侯卫东心里,春天还是县委招待所服务员的形象,此时一身黑色制服的春天很是英姿飒爽,两个形象相差太大,让他惊讶得差点合不拢嘴了。
“侯市长,春节您太忙,我不敢来打扰您,今天特地来汇报到成津县交通局的工作和思想情况。”
此语一出,令侯卫东顿时刮目相看,道:“春天的进步很大,转干了吗?”
春天还是保持着服务员的本色,主动给侯卫东续了茶水,然后才道:“侯市长,我有两件喜事,一是从中专班毕业了,拿到了中专文凭;二是转了干,目前在交通局执法大队工作。”
侯卫东没有想到春天居然能有如此出息,高兴地道:“在执法大队有工作证吧,给我看看。”
春天双手掏出了执法证,恭敬地递给了侯卫东。
侯卫东看罢,惊奇地道:“当中队长了?”
“今年初才任命的。”
“全市交通执法大队里有几个女中队长?”
“就我一个。”
“春天没有给我丢脸,了不起。”
春天一脸感激地道:“侯市长,我的名字是你改的,工作也是你安排的,能从招待所服务员成长为交通局执法大队的中队长,我的人生发生了巨大转变。一直以来,我都想当面说出心中的感激,可是又怕太冒昧了。”
安排春天到交通局工作,对于当时的县委书记来说,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对于春天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而且能当上中队长,有自己的努力,更和侯卫东的推荐有关。她说到最后几句话,眼里充满了泪花。
晏春平已经与前女友吹了,他坐在旁边看着春天,眼睛有些发直。一身制服,让春天身上有了阳刚之气,又有女性的温柔,他正在心里琢磨:“也不知春天结婚没有?”侯卫东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春天道:“这两年要读书,又要工作,没有时间谈恋爱。”
晏春平对春天是一见钟情,心中暗喜,开始琢磨着如何要到春天的联系电话。
春天准备离开时,道:“春节前我就想来拜年,又怕打扰侯市长难得的休息日,今天我带了些土特产,是竹水河的野生鱼,放在后备箱里。”侯卫东笑道:“其他人到办公室送礼,我不会收,但是春天的礼,我一定要收。小晏,你去处理。”
晏春平得到了这个美差,乐呵呵陪着春天下楼。春天开了一辆交通执法车,没有进院子,两袋充了氧气的竹水河野生鱼放在了后备箱。晚上回到家,侯卫东与小佳吃晚饭时,顺便讲了此事。
小佳大发感慨,道:“人的命运真是难以琢磨,你的一句话彻底改变了春天的命运。任林渡为了副处级位置,整整奋斗了四年以失败告终,你和宁玥凑在一起摆谈几句,就完成了任林渡四年都没有完成的任务。还有,园林局办公室主任天天在张中原面前吹须拍马,什么事都去做,还是没有当上副局长,而我这个副局长得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侯卫东笑道:“别在这里多愁善感了,现实生活比小说更精彩,总是充满了离奇的机遇,但是,所有离奇机遇都是有内在因素的。以春天为例,她内心深处渴望着改变命运,因此才能最终改变命运,她内心没有这种愿望,也就不会在众多服务员中表现得如此抢眼。有这个因,才有现在的果。还比如任林渡,他有县委办主任的经历,还有对处级岗位孜孜不倦的追求,有了前面的因,才有信访办副主任的果。一句话,生活很现实,怨天尤人只是为失败找借口,生活其实给了很多机会,只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准备,而让机会如空气一样溜走。”
小佳道:“你所说的很有道理,从每个成功者身上都可以读到这种因果关系,抓住机遇是成功者之所以成功的重要因素。可是我感叹的是另一回事情,是关于体制内的不公平,领导身边的人或是领导亲近的人,比寻常人有太多的机会,他这一次抓不住,下一次有可能抓住,机会的多少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
侯卫东摸了摸小佳的额头,开玩笑道:“你今天说话很有哲理,当了领导,确实不一样了。”
小佳道:“你们这些领导,将身边人安排得都不错,这同样是变相的腐败。”
侯卫东道:“你别理想化了,在现实生活中,作为领导,如果不为身边人谋福利,在身边人眼里必然就没有威信,以后说话就没有这么灵光。领导的选择既是现实所需,也符合人性,不准提拔身边人,这是违反人性,更是不现实的。”他反问道:“如果你是领导,你的秘书鞍前马后服侍了几年,放出去时,你难道不会为其说话吗?这是制度问题,也是人性使然。而且,跟在领导身边,等于领导带的研究生,耳濡目染,这些人至少比同龄人要见多识广,出去当领导多数还是称职的。”
小佳无法反驳侯卫东的说法,道:“我记得当年你在上青林工作的时候,最痛恨这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现象,对刘坤空降来当镇长助理也很不服气,觉得不公平。”
“此一时彼一时,到了哪个山坡就要唱哪首山歌,这是与时俱进,也符合人性。”
一边聊天,小佳一边在衣柜里找衣服,选了几件衣服,都不满意。
“我们是到赵姐家吃饭,又不是去相亲,随便穿一件就行了。”
“我穿得好看一些,是给你面子,否则别人说侯市长的爱人穿得像乞丐,丢你的脸。”
终于,小佳换上了合适的衣服,光是换衣服已经用去了半个小时。
来到粟明俊家里,看见餐桌上的酒菜,侯卫东感叹道:“现在请客吃饭都是饭店,粟部长在家里请我们吃饭,这真是盛情啊。”又夸道,“赵姐的手艺真不错,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小佳还得好好学一学。”
粟明俊道:“张小佳当了副局长,这是好事,一定要庆祝。”
粟糖儿此时已经完全是少女模样了,相较以前,她安静中带着些羞涩,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
在吃饭之前,粟明俊与侯卫东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随意地聊着。粟明俊道:“市委人事又要发生变化。”
侯卫东一下就意识到是什么事,道:“市委秘书长明确了吗?”
“嗯,昨天朱书记跟我谈了话,他让我改任市委常委、秘书长。”粟明俊拍了拍额头,道,“由宣传部长改任秘书长,少见。而且秘书长这个工作太繁杂,不好做啊。”
朱民生既然找粟明俊谈了话,悬而未决的市委秘书长人选就算明朗了。侯卫东道:“依着沙州的传统,市委秘书长发展前途都还可以,黄市长、杨森林都当过市委秘书长。”
粟明俊道:“洪秘书长如今还是政法委书记。”
当初洪昂是周昌全的左膀右臂,朱民生来了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压周昌全的人,洪昂由市委秘书长改任了政法委书记,而且一任就是两年多,没有调动的迹象。粟明俊很含蓄地说了一句洪昂,意思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沙州当秘书长也会有坐蜡的时候。
侯卫东则笑道:“不管怎么样,一把手亲自点将,这是重视。现在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去任了秘书长,这宣传部长的位置不知会被多少人盯上。”
“秘书长也就是大管家,杂事多,以后空闲时间越来越少了。今天我们放开喝,一醉方休。”粟明俊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当了市委秘书长,就和朱民生绑在了一条船上,同命运、共进退了。
粟明俊担任市委常委、秘书长,对侯卫东来说是好事。他与市长黄子堤一直格格不入,如今有个好朋友当了朱民生的秘书长,增加了一个说得上话的强援。
当粟明俊醉眼蒙昽时,侯卫东暗道:“因果关系真是无处不在,当初如果不去帮助粟明俊,粟明俊就当不了常委,现在也就当不上市委秘书长。果然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侯卫东的酒量比粟明俊强得多,当粟明俊醉倒后,小佳和赵秀约了人打麻将,他则独自回家。
到了门洞,见到任林渡和温红从楼上下来。任林渡手里拿着手机,见到侯卫东,道:“侯市长,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
“林渡、温红,真是稀客,快上楼。”
温红手里提着一个礼品盒子,进门后,道:“侯长,感谢你对林渡和我的关心,林渡说你喜欢喝茶,我特意从老家带了些茶叶过来。”岭西全省山地多,气候也适宜茶叶生长,各个地区都产茶,也有各自的牌子。
“哎,我和林渡是老朋友,你们也太客气了。”
温红问道:“嫂子没有在家吗?”
“她有些事,要晚些时间才能回来。”
侯卫东嘴里客气着,心里却另有一番滋味。当初他与任林渡一起成为益杨县第一批招考干部,交往向来随意而自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任林渡在招考干部中处于核心地位。几年时间过去,人的际遇各不相同,如今任林渡和温红在晚上偷偷提着茶叶来拜访。他心里明白,从今天开始,他与任林渡的关系就跳出了青干班时形成的模式,而变成了官场最正常的上下级模式。
这是任林渡的凤凰涅槃,也是体制对友情的异化。侯卫东没有刻意改变这种趋势,真要刻意维系以前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反而会让大家都感觉不自在。
侯卫东端了些广柑出来,这是临江县特意选送的优质广柑,个个皮薄个圆、颜色淡红、味道醇正。温红赶紧拿起了水果刀,削的广柑皮又细又长,很有水平。
“我原本建议你到驻京办,后来市委考虑到信访力量还有待加强,所以把你充实到了信访办。”侯卫东并没有将实情完全告诉给任林渡。
任林渡道:“当初想到驻京办时,没有考虑到温红的因素,现在这种安排,既提升了一个职级,又能照顾家庭,已是最好的结果。在信访办,我把近几年的信访件整理了一下,关于国有企业以及南部新区的信访件一共七十四件,我整理了出来,明天送到你办公室。”
聊了一个多小时,温红和任林渡起身告辞。
侯卫东道:“你们稍等一会儿。”他转身到书房去拿了一套精装书,道:“我这里有一套少儿百科,这是当叔叔的送给任小淘的礼物。”任小淘是任林渡儿子的小名,当年大家都叫得顺口,侯卫东的印象也挺深。
任林渡笑道:“我们家的任小淘现在变成任小乖了,我还担心他太温顺了。”
出了门,温红挽着任林渡的手臂,道:“你这人表面上很外向,实质上自尊心也强得很。侯卫东是多年的老朋友,我们来走动走动,有什么关系。”
任林渡道:“正因为以前是朋友,所以我才不愿意到他家里来,如果是纯粹的领导关系,倒觉得无所谓。”
温红劝道:“侯卫东还是不错,我们送了两盒茶叶,他回送了一套书,这一套书至少一百多块钱,与茶叶价格差不多。”
任林渡深吸了几口气,道:“我要向侯卫东学习,先当龟儿子,然后再当老太爷。以前我在吴海县委办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肯俯首帖耳,现在我吸取了教训,多听别人讲话,管住自己的嘴巴,当一个完完全全的顺民。”
温红紧紧挽住任林渡的胳膊,道:“其实你当不当官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全家人在一起。”女人的心思挺复杂,既希望丈夫当官,又希望丈夫能守在家里,这两种矛盾统一,其实也是为了自己的家庭着想。
第二天早上,侯卫东刚到办公室,任林渡过来,递上了一份清单,道:“侯市长,这是与国有企业有关联的上访件,我整理出来了,最后十件全部是与绢纺厂有关的上访件。”
侯卫东翻看了厚厚的资料,特意看了看绢纺厂的材料,抬头问道:“绢纺厂的材料,有没有原始件?”
“原始件太多了,复印起来得几大本,我只是略作整理,如果需要原始件,随时可以送上来。”任林渡见侯卫东很重视自己的材料,便知道自己猜中了他的心思,心中暗自得意,不过脸上还保持着恭敬之色。
侯卫东脸上露出了一些笑意,道:“谢谢了,林渡,你有什么事情,多和晏春平联系。”他又将晏春平叫到了桌前,道:“任主任是老前辈,工作经验丰富,你平时多学着点,信访办是反映社情民意的机构,就是社会生活的晴雨表,你要经常向任主任汇报,明白吗?”
晏春平点头道:“我记住了。”他知道任林渡与侯卫东是老关系,不过被教育一顿以后,心里也在琢磨:“信访办是麻烦部门,大家躲之不及,侯市长让我与信访办保持联系,这是什么意思?”
同样的话,听到了任林渡耳中,却有另一番的意思,下楼时,心道:“看来我的分析是对的,侯卫东应该要对国有企业下手了,他这人天生就是啃硬骨头的,这一点,我确实不如他。”他想起晏春平的表情,暗道:“晏春平显然没有弄明白侯卫东的意图,这家伙还嫩了些。”
想到这一点,他用手轻轻拍了拍脸:“任林渡啊任林渡,你居然与晏春平一较长短,他是才毕业的菜鸟,和他比较本身就是悲剧。”
任林渡给赵林当了数年秘书,还在吴海县当了县委办主任,却没有弄到副处级,他明白赵林对自己不满意,与其被赵林打发,不如主动调走,这也是任林渡到市政府办公室的主要原因。到了市政府办公室以后,任林渡跟自己较劲,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专心专意研究领导的心思。
这一次,任林渡确实是猜中了侯卫东的心思,自从绢纺厂在春节前罢工以后,在保春节稳定的同时,侯卫东一直从多方面研究绢纺厂的解决之道。
“晏春平,交给你一个任务,收集全国国有企业改制的相关资料,越齐越好。”
晏春平这才明白了侯卫东的意图,他一拍脑袋,道:“难怪侯市长让我与信访办多联系,他既然要对绢纺厂下手,肯定要研究以前的问题,也得准备应对以后的上访,我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真是太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