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城东海岸的那个私人会所,因为会员都是国内外的顶级富豪,一直在鹏城的政商圈子戴着神秘的面纱。对于普通人来说,那是一个让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去处。俱乐部会员部经理郑逸群刚刚陪着客人出海,在俱乐部的私人码头下船,忽然接到俱乐部总经理尹诗双的电话,叫他马上到总经理办公室一下。总经理办公室在那栋吃西餐的别墅的后面,也是一栋挖山挖出来的别墅,不过这里位置并不是很好,据说这还是前任总经理古梦柏选定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把最好的景观留给会员。
郑逸群先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换了一下衣服,并到办公区的公共洗手间冲了一下凉。刚才海浪很大,而客人兴致勃勃地想体会一下杰克和露丝飞翔的感觉,非要站在船头,因为这只是游艇,并不是游轮,所以站在船头的人无一例外地都变成了落汤鸡。
客人倒是兴奋得不得了,可郑逸群自己却叫苦不迭,因为按俱乐部规定,员工只要是在上班时间,必须保证衣着整洁,身体没有异味。现在自己去见总经理尹诗双,就更要注意了。虽然尹诗双年纪比自己还要小四五岁,但是,对员工要求之严格那是出了名的。
他走进尹诗双的办公室,尹诗双的脸色有点不好,他知道,俱乐部的大股东冷鸿海最近因为工厂里出现的员工频频死亡事件,在俱乐部里做了很多场公关活动,包括请市里的人、省里的人,甚至京城的人,这使得尹诗双一直处于很紧张的状态,她的脸色自然不能太好。
见到郑逸群的头发湿漉漉的,尹诗双严厉地问:“你的头发怎么了?不知道公司规定吗?”
郑逸群赶紧解释,说自己是怕她等急了,才没来得及吹吹头发才来的。
尹诗双语气缓和了些,说:“谈完话你要抓紧时间处理一下,作为会员部经理,你责任重大,不能让客人有一点的不快。”
郑逸群赶紧点头,说自己疏忽了。
谈话很快就进入了正题,快速地切入是尹诗双的一贯作风。她问:“最近你发现俱乐部里面有什么变化没有?”
“很正常啊?”郑逸群有点不解地问。
“你有没有发现持副卡的年轻人多了起来?”尹诗双问。
俱乐部的会员除了自己的主卡以外,一般还会给自己的配偶或者子女办一张副卡,副卡的权益比主卡稍微有所限制,比如有些地方会限制副卡持有人进入,有些服务副卡持有人不能享受,等等。
郑逸群思索了一番答道:“是的,你看今天我还陪京达地产老板洪利耀的儿子洪如鹰出了海。他带了个女孩子来,非要像泰坦尼克号里的杰克和露丝一样,要玩一下飞翔的感觉,我怕出问题,所以在一边陪着,所以……”
“洪如鹰?就是那个长得很高的男孩?”尹诗双问。“好像是跟一个模特在谈恋爱,是吧?”
郑逸群点点头,尹诗双叹口气:“这孩子也够有压力的了,我知道他的情况,他妈妈一直希望他能娶一个知书达理、在事业上能对洪如鹰有帮助的女孩,有时洪太还会托自己生意场上的好友为洪如鹰物色一下。看来,今天这个女孩子肯定不是他妈妈认可的。看着吧,下次他来,这个女孩子就肯定不见了。”
“尹总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些持副卡的年轻人?”郑逸群轻呷一口尹诗双递过来的茶问。
尹诗双没直接回答郑逸群的问题,反问了一句:“我们俱乐部对会员的服务理念是什么?”
“这还用说吗?只要是会员提出的要求,我们就一定要满足。无论会员身处何处,都可以利用会所的服务,获得一流的待遇。”郑逸群回答,他看着尹诗双,心想,这些都是我们给员工做培训的问题,她怎么会突然来问我?
“那好,会员的家属,也就是持副卡的那些人,是不是也要享受在其他的地方不能享受的服务呢?”尹诗双不动声色地问,郑逸群注意到,她显得很严肃。尹诗双很少以这种态度跟他说话,看来这个问题有些非同一般。
于是,他有些慎重地回答:“这是一定的。我们这里不是号称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吗?”
“你说说,我们都做到什么啦?”尹诗双的脸色还是很平静,郑逸群能看出她的神情有些疲惫,看来这些天她的确付出很多。
郑逸群不知道她问这话的意思,但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按照自己的思路回答:“你看,我们这里不仅有顶级别墅,还有顶级游艇,这些游艇还有自己的专用码头。各种游乐设备齐备,而且与全国,乃至全球各地最豪华的娱乐休闲设施有合作关系,一旦成为会员,全球最豪华的酒店、高尔夫球场和乡间俱乐部等便会为会员打开大门。”
“还有呢?”尹诗双又问,她似乎对郑逸群的问题并不满意。
尹诗双是在考自己的业务熟练程度?郑逸群有点纳闷,看看她的样子有些不像?但是,他还是按刚才的方式回答:“尹总,在我们的俱乐部,只要是入会会员,无论是定机票、定酒店、办舞会、买礼物、买汽车、买房子,甚至找人陪伴逛街等,我们都可以为他们办到。谁要是在短时间内获得电影首映礼票、巨星音乐会最佳座位票等要求,我们也会马上办到。另外还利用自己的关系网络,可以安排会员进入顶级的俱乐部、参加上流社会派对等。可以说,我们就是要为会员解决一切他想需要解决的问题。”
尹诗双把身体向后一仰,将手指放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并且有点慵懒地问:“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你觉得我们对年轻人的服务到位吗?”
“我们这里也有电子游戏厅、的士高大厅啊。我们还曾经组织他们去赛车场赛车,去西藏登山,甚至去澳洲潜水。”郑逸群回答。
“光这些就够了吗?”尹诗双问,她将身体直起,目光灼灼地看着郑逸群。
“我不明白尹总的意思。”郑逸群回答,他真的有点没有抓住尹诗双的思路。
尹诗双摇摇头,显得若有所思,慢声慢气地说:“要想把服务做好,我们就要了解年轻人的想法,你不觉得他们真正需要什么我们知道得太少了吗。”
“你这么一说,我们的服务还真是有些不到位,至少来说,对他们的消费心理没有研究到位,我们这里更多的是考虑的成年人的习惯。”郑逸群老实地回答。
“我有个想法,你先把会员部的事情放一放,叫副经理徐新阳暂时负责,你现在专门调查了解一下那些年轻人的想法,看看怎么改进我们的服务。”尹诗双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
“嗯,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郑逸群问。
“就是这些,你抓紧工作吧。对了,赶紧回去把头发弄好,这样看起来不大像话。”尹诗双嘱咐道。
尹诗双就是这样一个人,严厉的时候真像李莫愁,可是很多时候她又很温柔,就像成熟版的王语嫣。
郑逸群回到办公室,叫会员部的同事帮着吹了一下头发,就开始在电脑前开始查阅今天持副卡来俱乐部的年轻人,今天来的年轻人不算少,但是,他熟悉的并不多,因为作为会员部经理,他最主要的工作还是跟持主卡的股东会员和非股东会员本人联系和沟通。
郑逸群很想了解这些持副卡的年轻人们的爱好,因为,他们就是典型的富二代。可是,生在豪门的富二代们,拥有了天下几乎所有可以用钱买到的东西,包括感情,从小在风浪里浸淫的他们还真让你摸不准他们有着什么样的喜好。有人喜欢网游,有人喜欢飙车,有人喜欢运动,有人喜欢航海,有人喜欢飞行,还有人喜欢泡女明星、骑马、打高尔夫……总之,千奇百怪。
郑逸群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满足这些富二代对新鲜事物的好奇,以及发泄他们身体里似乎是永远也用不完的精力。这是尹诗双给他的任务,尽管她没有说这个任务的真正目的,但是郑逸群明白,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服务问题,肯定是跟俱乐部的经营有关系。
他仔细地在今晚的客人里面看了一下,发现山花药业创始人李玉书的儿子李前林在这里。郑逸群对李前林这个人很有好感,李前林大学刚毕业,却没有在父亲的公司任职,而是自己鼓捣了一个小小的广告设计公司,专门做他父亲李玉书的生意,间或也做一些其他客户的生意,这跟绝大多数的富二代所走的道路并不相同。
有人说他是躺在老子怀里睡大觉,但是他却有一番自己的道理,有一次他跟郑逸群说:“我做我爸的生意不假,可是,我是经过了正式的招标才拿到的合同。我的优势只是因为,我最了解我爸爸的思路以及产品特性。”
他平时的生活习惯也很好,除了开一部宝马X6算是有点像富二代,平时还真的没什么太过分的。跟那些招摇的富二代比起来,他更像是一个创业的白领。虽然也是富二代,但是赚钱对于他来说也很重要。李前林的朋友们都是金融、证券、房地产等行业的,知道的内幕信息也比较多。他就和另外几个富二代一起用手头的资源赚钱,比如药品、煤矿等,有时候资源利用得好,月赚数十万。每天下午他们就会聚在一起关注股市,股市收盘后,就来到俱乐部开始吃喝玩乐。
今天看起来他又赚了,去他那里看看。打定主意,他就叫上会员部大美女宣萱一起去十六号别墅,李前林跟一群朋友在那里边看英超边喝酒。
宣萱个子不高,人也活泼,很受一些温州人喜欢,慢慢地她也学会了温州话,而李前林的这些朋友也绝大多数是他的老乡,叫上宣萱,能活跃一下气氛。
因为办公室离十六号别墅还有一段距离,楼下也正好没有会所里作为交通工具的电瓶车,于是郑逸群笑着对宣萱说:“要不,咱么俩锻炼一下,11号的干活?”
宣萱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快活地回答:“好啊。”
宣萱这个性格很好,从来没看见她有不快乐的时候。正因为她这个性格,所以,很多富二代都很喜欢她,每天都有人往办公室送鲜花。下午郑逸群还在她的办公桌上看到两束花呢。不过这个宣萱一如既往地打着自己的这份工,还真没看到她跟哪个富二代约会过。
两个人沿着幽静的小径边走边聊,郑逸群开玩笑地说:“宣萱,这些人都是富二代,找机会泡一个吧。我看每天给你送花的人也不少,挑一个呗。”
谁知道宣萱白了他一眼,带着一种不屑的语气答道:“我不喜欢富二代。”
郑逸群有些奇怪,尽管俱乐部规定员工不能跟客人发生感情纠葛,但是,利用业余时间跟富二代们接触的女职员也不少,甚至嫁给富二代的也有,于是他问:“为什么?”
宣萱不屑地回答:“富二代都是靠父母吃饭的,没出息。”
“你这就有点武断了。”郑逸群说,他紧走两步,跟上宣萱,接着说,“大家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富二代有本事别靠父母啊,自己干出点名堂给大家看看。但是,我觉得,靠父母究竟有何不可?按照这样的逻辑,那些穷帅哥为何不毁掉自己的帅脸蛋?因为他们的脸蛋也是父母给的嘛;那些穷二代高材生为何不拿砖头敲坏自己的脑袋?因为他们的智商也是父母给的嘛。既然你们可以从父母那里继承相貌和智商,富二代为何就不可以从父母那里继承财富?”
“郑经理,你是不是得到富二代们的什么好处啦?”宣萱狠狠地瞪了郑逸群一眼道。
郑逸群不温不火地说:“你这是偏见,我告诉你,你等一下见到的这些富二代都是很独立,很能赚钱的。”
“有没有开车撞人的?”宣萱笑着问,郑逸群知道她这是开玩笑。
郑逸群笑了:“你以为富二代都是没事儿飙车的小孩子?”
“反正我觉得富二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宣萱似乎还不买账,小嘴噼噼啪啪地像机关枪一样扫射着。
郑逸群浅笑了一下,依旧显得很耐心,他道:“富二代不学无术的是有,但那只是极少数;宣萱,你想过没有穷凶极恶杀人越货绑架勒索欺行霸市的恶棍,绝大多数都是出身穷二代,是不是这个道理?”
宣萱忽然扑哧一声笑了:“你老别这么认真好不好?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这么义愤填膺的好不好?你这人吧,典型的媚钱,见到富二代就有些盲目崇拜。”
“好好好,我不跟你争了,我是善于钻营的坏蛋,不过,你等下见到他们别这样,让人家觉得咱们服务不好。”郑逸群有些担心地说。
“你放心吧,工作我还是认真的,基本的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不然的话,咱也不能天天收到那么多鲜花,你倒是态度好,可是,却没看见哪个富家女给你送鲜花!”宣萱揶揄着他。
郑逸群摇摇头,也不跟宣萱争辩。他虽然不是周润发,可是也能算上风流倜傥,在这样的环境里,怎么没有人对自己表示好感?只是,郑逸群很有职业道德,尽量回避一些女性客人的挑逗而已。
他看着宣萱,其实,就是不关照她,郑逸群也并不十分担心,宣萱还是尹诗双当客户部经理的时候的老底子,她亲自做的培训,亲自带出来的,对会员们的态度肯定不会随着情绪而改变。
今天的天气很好,半月挂在天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花香,两个人慢慢地向前走着,宣萱的肩头偶尔会碰到郑逸群的身上,让他有种异样的感觉。宣萱忽然问郑逸群:“郑经理,你跟这个李前林很熟吗?”
郑逸群说:“很熟,他爸爸李玉书是俱乐部最早的一批会员,跟我的私交也很好,我还去他家在松山湖那里的一栋别墅玩过呢。”
“他帅吗?”宣萱歪着问。
“见了他你不就知道了?”郑逸群笑道,宣萱毕竟是年轻人,观察男孩子,帅还是第一要素。而他这个年纪,男人的帅或者是女人的漂亮已经不是他注意的重点了。
十一号别墅的一个大包房,一群年轻人正在喝着酒看着切尔西对曼城,见郑逸群和宣萱进来,一个身穿Zara T恤的年轻人和善地向他招了招手并未起身,而是忙着跟几个男孩子打牌。这个年轻人就是李前林,他旁边坐着个漂亮女孩子,郑逸群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郑逸群跟他打了个招呼,李前林语气平和地说:“郑经理,麻烦你招呼一下我那几位朋友,我跟他们打完这把,我要把今晚的费用赢回来。”
旁边一个穿着Patti uomo的年轻人说:“你别吹牛啦,快出牌。”
郑逸群开始带着宣萱跟周围几个没打牌的男生喝酒,这些男生郑逸群有的眼熟,有的陌生,不过都很有礼貌,穿的也都是清一色的欧洲品牌。
有个叫黄烈强的郑逸群对他印象很深,他似乎很忧郁,郑逸群跟他喝酒他也是浅尝辄止,显得心事重重。郑逸群跟他聊了聊,才知道他刚从英国回来,本来正在伯明翰大学读博士,专业很冷门,是什么经典和古代历史。
“怎么回来了?度假?”郑逸群问他,作为职业经理人,问客人的话绝对不能让人家有种你在刺探人家隐私的感觉。
“家里出了点事。”黄烈强淡淡地回答,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郑逸群不好深问下去,只好对宣萱说:“我们去敬敬那几位公子。”
正好李前林他们一把牌打完,向他招手。郑逸群问他:“战果如何?”
李前林坏笑着说:“还行,够今晚的开销了,要是等一下切尔西赢了,他们就有人要裸奔啦。”
那个穿Patti uomo的年轻人颇有些不服气地道:“他就是走狗屎运了。”
郑逸群问:“李公子,要不要我送点酒?”
李前林指着黄烈强的说:“他刚从国外回来,你送打PRIZE OLD ALE来吧,他只喝那个。”
郑逸群回头招呼服务员过来,签了单。
李前林连连拱手说:“谢谢郑哥,对了,黄烈强老爸你认识啊,就是黄瑞德啊。”
这下子可是让郑逸群大吃一惊,黄瑞德也跟李玉书一样,是俱乐部的老会员,不过最近很长时间没来了,据说由于经营上的问题,他的公司要破产。
他大吃一惊,赶紧过去跟黄烈强打招呼,问:“黄董还好吧?”
黄烈强显得很忧郁地摇摇头:“不好。他现在身体很弱。”
“怎么搞的?前一阶段他来这里还是挺好的?”郑逸群感到有点惊讶。
黄烈强面色有点僵硬地说:“因为生意上的事,他得了中风,现在半边身体不大好,话也说不清楚。”
郑逸群关切地问:“在哪个医院?我明天去看看。”
“算了,他需要静养,我回头把郑经理的好意转达给他吧。来,郑经理,我敬你一杯。”说完,黄烈强一饮而尽。看来,他刚才不怎么喝也是因为心情。
正说着,那个穿Patti uomo的年轻人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听完他似乎很震惊,说:“这怎么可能?”
“怎么啦?阿文?”李前林问,大家也都望着他。
那个叫阿文的说:“市长徐中方刚才被带走了。”
“带走了就带走了呗?有什么了不起的?”依偎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不屑一顾地说。
阿文似乎有点生气地把她推开:“你懂什么?带走就是被双规了。”
李前林赶紧叫服务员将电视转播的声音关掉,阿文对大家说:“中纪委人员一直在暗中监视徐中方的举动,一直在进行外围调查工作,但将其带走调查则是临时决定,原因之一是办案人员得知徐中方将会在下月出访欧洲。他们担心夜长梦多走漏消息,以致出现早前有外访的江苏及浙江官员一去不返的情况,因此决定提前行动,刚才赴徐家将其带走。”
有个戴眼镜的大家管他叫阿九的年轻人问:“这个事情会对股市有什么影响?”
阿文摇着头道:“徐中方被双规将引发鹏城官场大地震,我猜想鹏城房价或将暴跌。”
这下子,在座的人脸色都有些变化,郑逸群明白,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有大量的股票和房产,如果这个预测成为现实,那将是可怕的。
“明天大家还是先观察一下吧,别那么急。”李前林说。他年纪不大,但是在这个圈子里还是很有威信的。
阿文的电话又响了,他接起来,“嗯嗯”回答两声又放下了。他心情显得很沉重:“我爸说市里已经通知局处级干部非公务及特别原因,暂时不要离开鹏城,以随时协助调查。”
“这将会是一场血雨腥风啊,徐中方牵扯的官员也绝不止个位数。因此,一些他心腹官员很可能成为调查的对象,大家都回去跟老爷子们打个招呼,最近跟官员们打交道,千万要小心,尤其是跟徐中方走得比较近的那些人。”李前林表情凝重地说道。
他身边的那个漂亮女孩端起酒杯:“老公,别这么不开心,管他谁是市长呢,来我们喝酒。”
“心语,你有所不知,像我们这些玩股票的,对政治的敏感是你想象不到的。哪个贪官倒下不带动一大堆股票?”李前林温柔地说道。
心语?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郑逸群的大脑马上又开始运算起来。对了,这不是做银行的马公子捧过的那个小妞吗?她怎么跟李前林混一起了?这小妞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李前林能斗得过她吗?别的不说,这个心语跟马公子混那么长时间,手里的股票都说不上玩了多少?现在还在李前林的面前装幼稚,真是演技不错。
也难怪,这样的女孩子如果演技不好,怎么从一张床跳到另一张床上?可是,郑逸群有点不明白,跟马公子混过的女人怎么会看上李前林这样的小孩子?
他扭头看看宣萱,她正跟黄烈强低声地谈着什么,似乎徐中方入狱的事情跟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一样。宣萱这样活泼的女孩子怎么会跟黄烈强这样看起来有些木讷的男生谈得这么起劲?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哎,你们说徐中方被带走会不会跟前些日子王光玉被带走有关系啊?”阿九忽然问。
阿文皱着眉头,低声道:“难说,他俩的关系那是路人皆知的。”
郑逸群有点不大相信,忍不住插了一句:“不能吧?中纪委能为这么点小事抓人,中国的事情啊,经济不会是很大的问题,站错队倒是有可能。”
阿文颇有点老成持重,他摇摇头:“谁知道呢,一切都有可能。在中国,政治还是会主导一切的。郑经理年纪比我们大几岁,又长期在这种地方走动,见识果然不凡。佩服。”
李前林对阿文说:“郑经理在这样的地方当经理,跟在别的地方不一样,接触的都是政商精英,能量大得很,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说话。”然后,他低声对郑逸群说:“阿文老爸是荣发股份的老总,响当当国企来着。”
郑逸群当然知道大名鼎鼎的荣发股份,只是,荣发股份老总庄凯瑞行事低调,不肯成为俱乐部的会员而已,不然,作为大型国企老总,庄凯瑞成为非股东会员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他笑着:“庄公子,以后有什么吩咐的就说一声,来,我敬你一杯。”
他旁边的女孩子也吵吵着要喝,阿文笑笑没说什么,一起喝了。但是,郑逸群的眼睛余光里去发现了李前林有一丝不快。
郑逸群喝下酒低声问李前林:“怎么,不高兴啊?”
“没什么,那个女孩子有点不懂规矩,小事了。”李前林淡淡地回答。他旁边的心语自然听到了他的话,看阿文身边的女孩子,目光自然地鄙夷起来。
人群忽然一阵惊呼,原来是切尔西进球了。
郑逸群对李前林说:“要是没事我就先过去了,要不要再送点什么?”
李前林赶紧摆手:“不用了,郑经理,谢谢你的好意,你知道我们这些人喝酒都是有度的,就不麻烦了。”
李前林这是实话,他们这些人很少有喝多的时候,喝酒有度,这也是有素质的一种表现。
郑逸群跟宣萱走出房间,宣萱轻声哼着小曲儿,看着她心情不错,他打趣道:“还说你对富二代印象不好,怎么一转眼就跟那个黄烈强谈的那么投入啊?”
宣萱叹口气:“郑经理,你有所不知,那个黄烈强他爸爸黄瑞德因为生意的事得了中风,家里的企业没有人管,他爸爸这才叫他中断学业回来的。他很苦恼,所以,我开导开导他。”
郑逸群看看宣萱认真的样子就故意逗她:“你一个本科生你开导人家博士生?再说,人家年纪也比你大不少,看那样子,也有三十出头儿了吧?”
宣萱眯着眼睛颇有点不服气地说:“本科生就不能开到博士生?年纪小的就不能开导年纪大的?头儿,你的思想怎么跟我妈似的?”
走出十一号别墅,海风一下子扑面而来,包房里的那种浑浊一下子随风飘散了。门口依然没有电瓶车,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办公室方向走,因为不赶时间,速度比来的时候慢了很多。
“你对黄公子印象如何?”郑逸群问。
宣萱在路边摘了一朵小花在鼻子下嗅着,回答:“头儿,你别说,这个黄烈强还真是个呆子,这年头儿又是富二代,还是海归,这么单纯的人很少了。”
郑逸群感到很有意思,扭头看着宣萱,她姣好的面庞被淡淡地涂上了一层晕彩,那是月色的作品。
宣萱颇有同情地说:“这个黄烈强啊就是一心想做学问,可是,他爸爸这么一病,他在家里又是独子,就不得不回来。他说了,他一点也不懂生意,一回来就有一大堆生意上的事压在他身上,他都不知道怎么办?他很担心,生意会在他手上垮掉。若是那样,他觉得自己可就是罪人了。”
“是啊,外人只看到了富二代们的风光,没看到他们的压力。”郑逸群颇有感触地说。
宣萱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压抑,说:“黄烈强这样的人太少了,像今晚这些富二代也不多,你像杨维扬他们那群富二代?整天就是知道花钱,穿名牌,买豪车,纯属败家子。”
“他们也就是小,大一点就好了。对了,他们今晚好像也在,你叫办公室的人查查,他们在干什么?咱俩看看去。”郑逸群道。
“要去你自己去,我才懒得理那些古惑仔。”宣萱极不情愿的样子。
郑逸群有些奇怪,问:“你怎么会认为他们是古惑仔?”
“你看看他们穿的那个样子,就不像好人。”宣萱颇有些不屑地说。
“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是持副卡的会员,我们也应该服务到位吧?”郑逸群知道宣萱有点抵触情绪,所以耐心地开导着。
宣萱平时因为是工作关系,接触的都是老派的会员,跟富二代们接触不多,也许是跟他们有些心理上的隔阂吧?
“好吧,就是杀人犯,只要不在我们这里作案,我们也要服务好。”宣萱哼了一声,有点赌气地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郑逸群心里在想着等一下怎么见杨维扬这群人,怎么跟他们沟通。从心里说,他也看不惯这些孩子。就说前些日子吧,俱乐部组织了他们去正规的赛车场赛车,可是,活动结束后,这些孩子居然跑到佛山的西樵山那里的一条路上去赛车,结果被警察给抓了,搞得总经理尹诗双对自己非常不满意,半夜里叫自己去找关系,好不容易才摆平。
事后,他们被保出来以后,杨维扬等几个小孩子在俱乐部里大喝了一场。在半醉不醉的时候,郑逸群问杨维扬:“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到公路上去飙车呢?”
杨维扬想了半天,才说:“我想,我们是在追求一种幻觉,世界在自己掌控中的幻觉。你知道吗?将跑车开到极速时那种满足的幻觉!满足感是平时体会不到的,在极速的情况下,只有自己存在,没有别人存在。”
郑逸群问:“为什么要追求这种感觉?”
杨维扬回答:“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平时做什么我父母都说不对,连行走坐卧都让他们看不惯,只有在车子到了极速的时候,我才有能掌控世界感觉。”
郑逸群不知道他该说什么,杨维扬这样的孩子本质上并不坏,他们之所以做出那些离经叛道的事情,可能主要就是因为空虚,那种自己无法掌控自己的空虚。
杨维扬的爸爸杨竹思曾经很忧郁地对郑逸群说:“小郑啊,你说,我这孩子怎么啦?三天不惹祸,第四天肯定惹个大祸。”
郑逸群回答:“我觉得他好像是通过闯祸给你们故意制造麻烦。”
杨竹思很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郑逸群想了好一阵子,说:“我想,恐怕是因为你对他控制太严的结果。我发现一个规律,在你和杨太太不在的情况下,杨维扬闯祸的程度都比较低,而且至少一半时候是无心的闯祸。一旦你们出现,杨维扬闯祸的程度会进一步提升,并且情绪会变得更激烈。”
杨竹思叹口气,问:“你说,我给他空间,他会慢慢改变吗?”
郑逸群回答:“你不妨试试。”
于是,杨竹思接受了郑逸群的建议,让杨维扬在俱乐部范围内有较大的自由,可能是刚开始,除了花了不少钱,暂时还没有看到明显效果。杨竹思有点急躁,但是,郑逸群一直劝他:“小孩子,有些习惯已经养成,想改哪有那么容易的?”
少顷,宣萱汇报说,杨维扬那群孩子刚从电子游戏大厅转到在九号别墅蹦迪。郑逸群说:“走,咱们看看去。”
郑逸群和宣萱走进九号别墅的的士高,里面人很多,他找了半天才在角落里看见杨维扬跟四五个头发搞得奇形怪状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在一起猜拳行令。
见郑逸群过来,他态度生硬地问:“干吗?替我爸监视我?”
郑逸群笑了,尽量让自己态度柔和,他问:“你看我像军统吗?”
杨维扬有些怀疑地问:“你真的不是特务?”
郑逸群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就是想看看,你今天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杨维扬眼珠一转,问:“你想给我帮助?那么,你能给我弄套魔兽的顶级装备吗?”
郑逸群问:“前两个月你不是刚弄了一套吗?”
杨维扬有点沮丧地说:“每次辛辛苦苦弄的一身顶级装备,总是如烟花一般,虽然耀眼虽然华丽,但随着新版本的推出,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身垃圾!”
“又有新版本出现了?”郑逸群问。
杨维扬说:“就是,要不然这个时候我们能来蹦迪?”
说的也是,这些孩子以前这时候都应该在电子游戏厅二楼的网吧里大呼小叫呢。
郑逸群看看宣萱:“这样,你记一下他们都要什么装备,明天晚上他们来之前搞定。”
宣萱不温不火地答应了一声,挨个问了一下,然后离开了。
杨维扬有点不大相信,说:“这个版本刚推出,我们这么多人,你能搞定?”
郑逸群淡然地一笑:“你忘了俱乐部的服务手册中那一句话啦?暂时除了找拉登、上月球旅游有些困难,别的,只要是用钱能搞定的事情都不是问题。”
“郑老大,这事你要是帮我们搞定,以后我们就管你叫老大,绝不反悔。”一个把头发搞得像伪娘的男生说道。郑逸群感到那孩子的打扮很有意思,一个男孩子怎么搞得跟一个女优似的?这孩子怎么啦?
于是,他笑着回答:“老大不老大的是小事,你们今天都喝了酒,等下不准开车啊?把钥匙都交出来。”既然有机会,就要控制他们。
“凭什么啊。”有个穿全球限量版运动装的男孩子说。
“阿丹,你别胡闹。你不听话,老大不会给咱们搞装备啦。”那个伪娘头发的男孩子赶紧制止他。
“阿勇,我今天听你一回,他明天要是做不到,我找你算账。”说着,把一只钥匙扔过来,郑逸群注意到,那是兰博基尼的钥匙。
郑逸群对几个孩子说:“大家今晚既然出来高兴,就喝好,这张单我买了。”有机会跟这些孩子拉近距离,郑逸群不失时机地提出了这个建议。
“这还差不多。”阿丹还是有点敌意。
郑逸群看看杨维扬,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就借机问:“维扬,我有点不懂,那顶级装备有什么用?”
杨维扬显得有点无聊地说:“其实,我们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纵使这次你给我们搞到了2.4版顶级套装又怎么样?也许年底就该进入3.0版本巫妖王之怒啦。据说,3.0版本是一个全新资料片,人物等级提到80级,不用说,到时候一身极品再次论为垃圾!”
“唉,人家网游公司就靠这个赚钱的,没办法。”阿勇唉声叹气着。郑逸群心里有些好笑,一个梳着伪娘头的男生居然有着这么一个男性化十足的名字。
“好了,你们几个慢慢玩,回头走的时候叫徐经理派车送你们回去。”见好就收,郑逸群站起身来。
“老大,拜托了。”阿勇向郑逸群抱着拳。
郑逸群潇洒地摆摆手,走了。
跟这些小孩子算初步有了接触,以后要得到他们的认可,可不是一套魔兽装备那么简单的事。
回到办公室,他看见宣萱正在那里忙着,见到他赶紧抱怨:“头儿,你也太不像话,想也不想就答应,那个版本刚推出来,顶级装备太难搞了。”
郑逸群道:“不难搞他们上网买就行了,还用得着咱们?”
宣萱嘟囔着:“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反正又不是你搞,就知道瞎承诺。”郑逸群注意到,她办公桌下面的垃圾桶里丢了两束鲜花。
郑逸群坏笑了一下走到自己的座位前,他知道,这对于宣萱来说,绝对是个挑战,四五个孩子的顶级装备啊,那么好找?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工作啊。他忽然灵机一动,对宣萱说:“你不会找网游公司?”
宣萱顶了他一句:“这个时候网游公司不睡觉?”
郑逸群嘿嘿一笑:“要是半夜的时候有美女打电话,那还睡什么啊?高兴还来不及呢。”
宣萱哼了一声,开始打电话。她就是这样一个心口不一的女孩子,表面上虽然总是呛着你来,但是,完成任务从来都是不折不扣的。
郑逸群每天的生活习惯是十点钟起床,梳洗一番去办公室开例会。因为一般的情况下,客户部的业务从十一点才能开始。
有时候他很羡慕那些能倒班的部门,人家上早班休晚上,晚班休早上,可是,客户部的工作则不同,没有准点儿,也没有准地方。
他走到员工食堂,一个熟悉的大姐看着他笑着问:“你们客户部的人怎么老这么晚?每次都是要到我们收工的时候才来,你们是不是总喜欢吃冷饭啊?”
郑逸群笑着:“大姐,我们要是吃热饭,大家就要没饭吃了。”
他这绝对不是开玩笑,会员部在俱乐部里绝对是一个重要的部门,俱乐部的对外联络、审查及发展会员、牵头建立服务体系、为会员提供各类帮助等,都是他们的工作。用尹诗双的话来说,中央有个发改委,俱乐部有个会员部。表面上看,会员部只是俱乐部的一个部门,实际上,会员部可以协调俱乐部的绝大多数工作。因此,郑逸群在俱乐部里面所处的位置也是极其微妙的。
大姐呵呵地笑了:“这这么回事,你等着,我去给你热热去,还是老规矩?”
郑逸群嗯了一声,大姐知道他的老规矩,一个馒头,一碗粥,一碟小咸菜。偶尔才吃面包加牛奶。
他正吃着,尹诗双走进来,用盘子装了点米粉和汤走到他面前坐下,她看起来没睡好,眼睛里有些血丝。
“没睡好?”郑逸群问。
“哦,昨天冷董在山顶一号别墅招待北京的客人,搞得很晚。”尹诗双道。
冷董就是那个台湾代工大王,最近一段时间他公司麻烦不断,他几次从台湾飞过来处理事情。
“听说台湾的工会和经济部门对他压力很大?”郑逸群问。
尹诗双有点慵懒地说:“是啊,昨天,他喝多了,跟我说,还是大陆好,政府一出面,把媒体和工人都摆平了,而且大陆的工会配合得也好,一点也不给企业找麻烦。他说,以后要加大在大陆的投资,哪个国家的政府也不像大陆政府这样为企业着想。”
“网上说上面已经下令不准报道他们公司的负面新闻了。”郑逸群说。
尹诗双慢慢地喝着汤:“不过,昨晚徐中方被带走的消息似乎对冷董打击很大,他喝了不少酒。”
郑逸群慢慢地吃着馒头,嗯了一声:“嗯,这事是会引起政商地震的,对了,昨晚我见了李玉书的儿子李前林,他们说今天股市会大跌,你刚才看了吗?”
尹诗双摇摇头:“这个我没来得及看,不过一大早安排了升达地产的欧董去美国。”
“他是避风头?”郑逸群问。
尹诗双轻咳一声,看出她的喉咙很不舒服,她说:“我们别猜测这件事,不过,他们公司的日常活动你要盯紧,别让人家说人不在国内,我们服务品质下降。”
“知道。”郑逸群简洁地回答。这个尹诗双不交代他也会这样做的,且不说他跟欧董个人感情不错,就是单纯从工作角度,他也要兢兢业业啊,况且,他还在升达地产的一个项目里买了房子。
“对了,听宣萱说你昨晚跟些年轻人接触了,感觉怎么样?”尹诗双问,似乎是有点漫不经心。
“哦?你看到宣萱了?”郑逸群问。
“宣萱一夜没睡,终于把你安排的工作完成了。回头你可要请客啊。”尹诗双的表情看不出来是批评还是赞许。
“行啊,到时请你作陪。”郑逸群回答。
尹诗双狡黠地一笑:“只要是不用我埋单,我肯定到场。”
“你这样的总经理太抠门儿。”郑逸群表示着不满。
尹诗双马上反唇相讥:“公是公私是私。”
郑逸群正想据理力争时,电话响了,电话是京达地产老板洪利耀老婆打来的,她劈头就问:“郑经理,我问你,昨天洪如鹰是不是带了个女孩子到俱乐部去?”
郑逸群回答:“是啊。他们坐船出了海。”
“这事你为什么不向我及时汇报?”听得出来,洪太很生气。
郑逸群不卑不亢地回答:“洪太,请你听我解释,他带哪个女孩子来俱乐部,我们都要以最好的服务来让他满意,这是我们的职责。至于说他跟这个女孩子是什么关系,这不在我们的关心范围。”
“你知不知道这是很严重的问题?你们这是纵容。”洪太越说越激动。
郑逸群看了一眼尹诗双,不温不火地说:“洪太,请你千万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责任推给我们,你儿子是成人,他跟谁谈恋爱我们俱乐部无权干涉,我们能做到的,只是让他能在俱乐部玩得开心,仅此而已。”
“你这是在狡辩,你要为此付出代价,我告诉你,我要投诉你。”洪太有些气不过。
郑逸群回答:“如果你坚持要投诉,我也没办法。”
“好,你等着。”洪太恶狠狠地收了线。
“怎么?惹祸啦?”尹诗双胃口渐渐好起来,把那碟米粉吃了大半,幸灾乐祸地问。
郑逸群慢慢地喝了一口粥,然后道:“洪太要投诉我。”
“我知道,你电话声音那么大,我能听见。”尹诗双回答,看不出她什么意思。
“这洪太有点不讲理,投诉我的时候够你受的。”郑逸群看着尹诗双,也是一副坏笑。
尹诗双不屑地一笑,道:“就她?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对付她。”
郑逸群一点不怀疑尹诗双的沟通能力,就是那个整天颐指气使的彭公主见了她也是发不起脾气来。尹诗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会员面前,她永远是一块巨大的海绵,什么力量击在上面也是软绵绵的。
郑逸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到了桌子上宣萱的留言:事情已经搞定,现在我回去睡觉了。我警告你哦,我要睡到自然醒,你不准打电话给我,否则就跟你没完。
郑逸群摇摇头笑了,这哪是给经理的留言,分明是命令嘛。他把宣萱的留言夹在一个文件夹里,他发现,她类似的留言已经有了几张了,他也说不清自己保留这些留言干什么,想把这些东西丢掉,想想还是算了。
把大家的工作安排一下,他要赶到东南亚餐厅去,今天刘岳平刘公子要在那里请人吃饭,他要好好地安排一下。刘岳平不是俱乐部的会员,但是,他却有着一般会员没有的权力,因为每次他来这里都是某一个会员在请他,说是请,会员本身并不出现,但是,一切开销却要由那个会员出。比如说这两次他来,都是由冷鸿海安排,而且冷鸿海交代只要是刘岳平需要的服务,一切照办。郑逸群心里有些好笑,冷鸿海给他生产线上的工人增加一百块钱的工资都舍不得,给刘岳平花钱那确实眼睛都不眨一下。
刘岳平之所以这样能在这个会员制的俱乐部里畅通无阻,很简单,他有一个当副市长的爸爸刘力刚。而且,前一阶段一直在盛传,如果鹏城现任书记调走,徐中方会继任书记,刘力刚也会成为新一任市长。现在徐中方出事了,刘力刚会不会提前成为市长?
他到了越南餐厅,先是找了一个景色绝佳的海景包房,然后安排了越南餐厅最漂亮的两个女孩子来服务。这不是因为刘岳平好色,他从不对服务员这类的女孩子有半点过分的行为甚至语言。但是,他喜欢欣赏美女。
是啊,他才三十多岁,喜欢欣赏美女是正常的。欣赏却不亵玩,这就是刘岳平对美女的态度。菜品都是他喜欢的,凉拌鲜虾、鲜虾生春卷、猪肉粉皮卷、蒸碟仔粿、串烧猪肉丸、香茅烤猪排、菜心凉拌、凉拌花枝,汤是酸鱼汤,甜点是椰汁西米露,送牛肉河粉。六人份,足够。
酒是西贡啤酒,刘岳平不喝别的。
这就是刘岳平,他喜欢去哪里别人把一切都安排好,这样显得他很随便,很低调,但是,一切又是他喜欢的。
某种低调其实是一种威严,是一种特殊身份的体现。
像刘岳平这样的人,他喜欢这种气氛,喜欢这种气氛下,人们对他的尊重。
一切安排好,有电瓶车停在餐厅门口,刘岳平下来,带着五个人,他们在餐厅门口的露台上指点了一番,颇有点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意思。
这些应该都是他请的客人,他们的司机应该在某个地方吃饭。俱乐部有个规定,所有会员的司机和保镖都是在指定的地方休息的,在那个地方,他们可以随意地吃饭或者游戏。但是,绝对不可以到会员活动的区域。以前有会员非要带着保镖,似乎是那样才能体现出他们的身份,但是,都被礼貌地拒绝了。因为,在俱乐部里面,安全是绝对有保证的。
郑逸群并不过去,这个时候过去打招呼是刘岳平不喜欢的,作为这样的会所的高级管理人员,郑逸群很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出现。
几个人指点了一番,刘跃萍首先转过身来,看见正在门口恭候的郑逸群,他点点头,说:“辛苦了。”
郑逸群赶紧把客人引进房间,简单地向刘岳平的几位客人介绍了一下会所的特点,特别是介绍了一下这个餐厅的特色。这种介绍是必需的,因为除了这是营销的一部分,而且也能让客人知道刘岳平请大家在这里吃饭,对于他们来说,那是怎样的面子十足。
中国人好面子,请客的要面子,被请的也同样需要面子。
刘岳平坐在首位,表情淡然,似乎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倒是他带来的那几个人,或多或少都表现出了点兴奋。这是自然的,能到这个地方吃饭,对于很多人来说,可能都是第一次来,况且有可能一生只有一次。
郑逸群恭谦地问:“可以上菜了吗?”
刘岳平点点头,样子显得很平淡。他一直喜欢这样的平淡,在某种程度上,只有这种平淡才能体现出他的威严。
郑逸群开始叫服务员上菜,他亲自在一边服务,每上一道菜都介绍一番,因为郑逸群业务熟练,学识又高,所以,每介绍一道菜都加上简单的典故或者形容诗句,让刘岳平的那些客人感到颇有些惊奇。
上菜的间隙,有人问徐中方的事,他都是很低调地说不甚清楚。郑逸群明白,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他越少说话越能把握分寸。
刘岳平这个副市长的公子,在这个时候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会引起别人的猜想,他少说话才能更好地使自己处于一个有利的位置,进退自如。
有人问:“听说有两个副市长也被要求配合调查,是不是真的?”
刘岳平轻描淡写地回答:“配合调查是正常的,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大家都是徐市长的助手,有些事情的确需要说明白。”
这话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虽然现在他只是个处长,但是,政治敏锐性已经是到了一般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了。
菜上完了,郑逸群礼貌地对刘岳平说:“刘公子,你们慢用,有什么需要请招呼一声。”
刘岳平若有如无地点点头,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郑逸群往外退的时候,他听有人问:“岳平,你爸这回应该动一动了吧?”
刘岳平的声音依然是没有太大的起伏:“这个要看组织的安排。”
这句话很简单,但是又很艺术,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留下了诸多的空间让周围这些人去解读。
郑逸群和刘岳平接触时间虽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他很知道这个看起来年轻的人,城府之深是同龄人所不能比拟的。有时候,他在想,教育这个问题绝对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不管是怎样的富商家庭,培养出刘岳平这样心胸像一口古井的孩子都是不可能的。
李前林那些朋友就算是有教养的了,但是,在刘岳平面前总是少了些什么。至于杨维扬那样的孩子,在刘岳平面前简直是浅薄至极。
刘岳平他们在里面安静地吃着东西,郑逸群借机在餐厅里巡视一番。这也是他每天的工作程序之一,因为这样会增加他跟会员接触的机会,从而跟多地了解会员的需求。
他忽然发现,靠近大厅窗口的地方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他脑子的CPU马上运算了一番,发现那是家私大王许荣杰的千金许赛雁。郑逸群就是有这个特长,会员或者是会员的家属只要是他见过一面,那就绝对是过目不忘。单从这点来说,尹诗双就说:“你天生就是当客户部经理的命。”
许赛雁正跟一个女孩子一起坐在那里喝着饮料。于是,他走过去,打了个招呼:“许小姐好。”
许赛雁也认识他,微笑着打着招呼:“郑经理,这么巧?”
郑逸群将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谦逊地问:“点菜了吗?”
许赛雁今天穿得很休闲,见郑逸群这么问,便回答道:“我们都不熟悉越南菜,要不你替我们点几样?”
郑逸群于是给他们点了咖喱蟹,麻油鸡,春卷,酸辣虾汤,香茅豆腐,法式面包。
点菜的过程中,他知道了跟许赛雁一起的女孩子是家私连锁企业四方一家的老板钟勤的千金钟方如。钟勤是非股东会员,平时不是很喜欢来这个地方,所以,郑逸群一直也不认识他的家人。钟方如是个长得中规中矩的女孩子,不算漂亮也不算难看,总之就是那种扔到人群里马上就会消失的。相反,许赛雁倒是有种雍容的美,只是这种美看着与她的年龄有些差距,似乎是有些过于成熟。
点完菜,郑逸群正要走,许赛雁忽然叫住了他:“郑经理,我想问一个事,你认识一个叫洪如鹰的男孩子吗?”
郑逸群脱口而出:“认识啊?是你朋友啊?”
许赛雁跟钟方如对视一眼,然后说:“不熟,就是昨晚有个派对,他没去,主人有些失望。”
“哦,是这样啊,昨天他出海了。”郑逸群回答。
“他这个人帅吗?”钟方如问。
郑逸群回答:“挺帅的,个子高,气质阳光。”
“哦,听起来还不错哦?”钟方如看着许赛雁,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那好,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到别的地方看看,二位小姐慢用。”郑逸群微微鞠了一躬,然后离开。
看样子这两个女孩子与洪如鹰并不熟,怎么会突然会问起他?难道她们之一是洪太托人给物色的对象?一想到洪太,郑逸群心里忽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刚回到刘岳平就餐的包房外面,服务员迎上来:“郑经理,刘公子叫你。”
郑逸群走进包房,刘岳平招呼道:“郑经理,你安排一下,叫大家先休息一下,然后去打打壁球。”
“好的,请大家稍等,我马上安排。”郑逸群回答。
少顷,他安排妥当,叫过来电瓶车,请大家去休息,路过大厅时,刘岳平一眼就看到了许赛雁,他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了一下,问:“郑经理,那二位是?”
“哦,是许荣杰的女儿。”郑逸群回答。
刘岳平点点头:“我知道许荣杰,他是市政协常委嘛。”
“要不要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郑逸群问。
刘岳平犹豫了一下,说:“改日吧。”
郑逸群很是奇怪,许赛雁并不是很漂亮,怎么会入了刘岳平的法眼?他认识的官二代不少,找老婆都找漂亮的,像刘岳平这样的人钻石王老五应该对漂亮女孩子感兴趣才对嘛。他对许赛雁感兴趣,有点大不对劲。
郑逸群陪每个人都看了自己房间以后正要走,刘岳平忽然在自己房间门口招呼了一下他,他走过去,刘岳平说:“听说你这里有地下的专用停车库可以保管好一点的车子?”
郑逸群回答:“是的,我们这里有恒温车库,每周都有人对在这里停放的车子进行保养。”
刘岳平回手拿了一只钥匙给他:“麻烦你把停在接待大厅地下车库的那部车子开过去,那是我借朋友的,他出国了,我在市里开着招摇,先放你这里存一段儿时间。”
“好的,”郑逸群接过钥匙,然后问,“下午几点叫你们起床?”
刘岳平看看表:“那就四点吧,活动一下,然后吃晚饭。”
郑逸群在来到地下车库,发现那是一部崭新的布加迪威龙,他心里顿时明白了。刘岳平这样的官二代,开这样的车子确实有点招摇。这车说是别人借的,可是,刘岳平明白这是永借不还的。
他正打算回宿舍也稍微休息一下,忽然,他的电话响了,上面显示的名字叫卢顺娟。是互联网新贵卢宇的千金,这个卢顺娟前一阶段因为在网上炫富被卢宇禁足在家,难道今天卢宇让她出门啦?
他刚一接起来,卢顺娟就说:“郑哥哥,听说你给杨维扬他们弄到了魔兽最新版本的顶级装备?”
郑逸群笑着:“你消息很灵通啊。”
“郑哥哥,我也要。”卢顺娟立刻嗲起来。
郑逸群立刻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他赶紧说:“不好意思,现在实在弄不到,改日好不好?”
“不嘛,不嘛。”卢顺娟央求着。
要不是俱乐部有规定不准随便挂断会员或者会员家属的电话,郑逸群真想把电话给放了。可是,面对着卢顺娟他怎么办?他只好回答:“我试试吧。”
“不嘛,杨维扬他们今晚要去俱乐部大战一晚,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卢顺娟不依不饶。
郑逸群无奈之下道:“那好我试试吧。”
“一定啊,我现在就去俱乐部等着。”卢顺娟啪地放了电话。这个疯女孩那是说到做到的,等下肯定是要来的。
无奈之下,他只好拨通了宣萱的电话,许久,宣萱才接电话,她明显是还在睡,她问:“几点啦?”
郑逸群非常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才下午两点。”
宣萱呜呜地抱怨道:“你还叫不叫人活啦?”
郑逸群道:“抱歉,宣萱,我也是没办法,那个卢顺娟听说杨维扬他们有了游戏的顶级装备,她也想要。”
宣萱沉默了,郑逸群问:“宣萱,你又睡啦?别睡啊。”
半晌,宣萱回答了一声:“讨厌。知道了。”
讨厌?是说自己还是说卢顺娟?
郑逸群心里也是不大好意思,宣萱昨晚一夜没睡,现在又要给人家加任务,她有意见是正常的。
郑逸群对卢顺娟不大喜欢,最不喜欢的就是她太虚荣,老是喜欢一些国外的东西,喜欢看国外的书,喜欢听国外的音乐,更装逼的是喜欢打马球。那玩意儿本来是男生玩的,她非要跟着玩,上次有几个人要去英国玩,她也非要跟着去,结果,在飞机上认识了个在北京读书的法国男孩,立刻就要死要活地爱上了,那架势就差要在飞机上做爱了。结果,人家教他打马球,她教那个法国人打波。
那件事被卢宇听到以后很是生气,立刻跑到英国把她给揪了回来。可是,回国以后她也是不想消停,今天去会网友,明天去电视上相亲,最让卢宇生气的是,她居然为了个四十岁的秃顶男人跟人家老婆打架。搞得人家把照片发到网上,还发到卢宇的那个海豹网上。
就说前些日子她去网上炫富吧,搞得卢宇也被曝了光,使得他的生活和工作受到了很大的困扰,海豹网的股价据说都受了影响。卢宇气愤之极这才把卢顺娟禁了足,在家里关了足足有半个月。看来,她这是解放了。
不过,她解放了,俱乐部的服务员们就该紧张了,卢顺娟的挑剔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她来到俱乐部,喝茶要她自己专门带来的,茶具要专用的,就连泡汤穿的拖鞋都得专用。万一那个服务员弄错了,那就是一顿数落。
再不,她就跟几个女孩子炫耀自己今天是用什么包儿,是在法国或者是英国买的,再不就是说自己的香水是多少钱一瓶,等等。
很多时候,分享自己的快乐是没有问题的,但最好不要带有耀武扬威的炫耀或者告诉其他人我高你一等、我过得比你更有品质。
有一回,卢顺娟在俱乐部里说:“我开奔驰跑车的,你们开雅阁的都是下等人。”
郑逸群心里就想,那开迈凯伦的是不是应该把你也看作下等人呢?
她又说:“我坐飞机从来都坐头等舱的,你们都是穷人。”
郑逸群心里又发笑,像蹇君博那样有自己私人飞机的人该怎么说你呢?
随便定义奢华、尊贵与上流,或者反复强调你的优越生活,尤其是当你准备展示给别人的时候,更应该三思而后行。
当你在朋友面前说,我去坐了世界最大游轮,还是阳台房哦!你这样说的时候,在游艇俱乐部玩游艇的、在百慕大拥有自己私人别墅、包了游轮一层豪华套房的人会笑而不语。
炫富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要别骂穷人、别自我感觉良好,其他都好说。
炫富是一种克制不住的人类本性。可是,不说远的,就说这会所里面,就是藏龙卧虎,强中自有强中手,你一个卢宇的女儿,在冷鸿海、欧升达那些人的孩子面前,你咋呼什么?
既然宣萱起床了,郑逸群也不好回宿舍休息了,他回到了办公室,找到一盒杯面,慢慢地吃起来。他不想去员工餐厅,尽管那些东西比杯面好吃得多。
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坐一会儿,让中午的忙碌慢慢消散。向宣萱的办公台看了一眼,又有人送了花,他摇摇头,这些人也真是的,宣萱在睡觉,这花也是照送不误。
不久,宣萱带着一脸倦意来到办公室,他赶紧泡了一杯朋友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咖啡给她送过去。
宣萱像看阶级敌人一样看着他:“你这人怎么跟黄世仁一样?”
郑逸群显得很无辜:“美女,你别冤枉我,我可是典型的杨白劳啊。”
“讨厌!”宣萱打开电脑,把背对着他,不再理他。郑逸群有点尴尬,一时手足无措。
尹诗双忽然在门外向郑逸群招招手:“郑经理,你来一下。”
郑逸群走过去,尹诗双低声道:“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走进尹诗双的办公室,她问:“昨天洪如鹰有在这里过夜吗?”
郑逸群想了想回答:“应该没有吧?昨天下了船,我就回办公室了,你不是找我谈事情吗?”
尹诗双面无表情地说:“没关系,等下我查一下,就是他们在这里过夜我也有办法对付她们。对了,晚上洪太约了朋友在西餐那里吃饭,你到时候去打个招呼,要是她说什么过分的话你千万不要还口。”
郑逸群笑了:“行,我知道了。”
尹诗双又说:“晚上还有个事情你要过去关照一下,那个刘一晨要组织场品酒会,请了不少人,我看了一下名单,里面有不少派对串子,你安排人关注一下那几个手脚不老实的,别让他们顺走什么。”
“明白。”郑逸群走出尹诗双的办公室。一听有派对串子,他头都有些大。前总经理古梦柏辞职后,派对串子消停了一段时间,怎么又出来了?
算了,既然你控制不住人家来,你就得有应对的办法。他顺便走到运营部,跟运营部经理商量了一下,决定晚上要加派人手。
刘一晨是个卖红酒的,生意很大,据说每年的销售额都要在十亿以上,那利润自然是不小。他叫这些派对串子是有目的的,以他的机灵,决不会看不出那些应他邀请的人多只是混他一顿吃喝,他之所以还要请他们,那就是通过他们卖自己的红酒。
生意人永远考虑的是销售额,给这些派对串子喝点自己的酒,他们就会在别的派对上宣传自己的酒,刘一晨精明着呢。
郑逸群有时候心里还是很讨厌刘一晨这个人的,太虚,见面就笑得跟花儿一样,也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大多数的时候自己还要跟他打交道,毕竟他是非股东会员,自己要服务好。
他回到办公室,宣萱冲他一笑:“搞定。”郑逸群注意到,她桌上的两束花又到垃圾桶里去了,看样子,这两个送花的人很不受宣萱的待见。
郑逸群马上千恩万谢起来,对宣萱说:“美女,你还是回去睡觉吧。”
宣萱马上说:“唉,算了,回去不等睡着你还得叫我。咱们的俱乐部啊,就是把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
有人问:“那把牲口当什么使?”
宣萱看了郑逸群一眼:“把牲口当领导使。”
郑逸群似笑不笑地问:“牲口是什么意思?”
宣萱懒洋洋地说:“牲口就是禽兽呗。”
“我是禽兽,你跟我在一起工作,你是什么?”郑逸群继续问。
宣萱卡巴着眼睛,说:“我连个经理都没混上,我禽兽不如呗。”
大家哈哈哈地笑起来,在办公室里只有宣萱敢这么跟郑逸群说话,也只有宣萱这么说话郑逸群才不生气。
一杯咖啡没喝完,郑逸群的电话就响了,原来是卢顺娟:“郑哥哥,我到了。你给我搞到了吗?”
郑逸群道:“你来我办公室吧。”
不一会儿,卢顺娟风一样旋进郑逸群的办公室,只见她大波浪的头发稍稍染黄,小脸蛋儿画得红扑扑的,眼睛带了美瞳,看起来像芭比娃娃的眼睛,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紧身衣,显得乳房超大,郑逸群心想:现在的孩子发育得怎么都这么好?
她下身穿着一条像鳄鱼皮一样的裤子或者是袜子,腰上却是一条超短裙,脚上则是一双软趴趴的白色皮鞋。郑逸群浑身不禁打了个冷战,这是什么打扮啊?
“郑哥哥,你给我搞到没有啊?”卢顺娟立刻鯰鱼般贴了上来。
郑逸群可不想惹麻烦,赶紧躲开,指了指宣萱:“你找她去。”然后赶紧出了门。
现在是下午,估计她身边没有男人,等下她要求叫自己带她去开房,一不小心被她强奸了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的女孩子怎么如此大胆,似乎一天不睡上个把男人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
俱乐部有明确的规定,员工不准跟会员或者会员家属有性的关系,但是,遇到卢顺娟这样的,你被强奸了,然后丢了饭碗,你到哪里叫屈?
杨维扬那帮孩子经常玩一个游戏——猜数字。猜到的一男一女要被关进一个房间,两人身上的衣服加起来不能超过三件。这三件包括,男生下面一件小的,女生上下各一件小的,均为贴身,说得够清楚了吧。对,两个这样的男女在这样的房间会发生什么就可想而知了。
据说有一次他们玩到最后剩下一女三男,女的就是卢顺娟,大家正有些犹豫,是不是叫两个小姐过来,谁知道,卢顺娟豪放地一挥手,将三个男孩子都叫进了房间。
第二天,叫苦连天的不是卢顺娟,而是三个男孩子,卢顺娟却是很得意。
郑逸群离开办公室,赶紧叫了辆电瓶车赶到了壁球馆,卢顺娟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一般不会找到这里来,他躲到这里,一会儿卢顺娟觉得没意思也就该干吗干吗去了,他可惹不起这个力战三男的帅哥控。
天底下最恐怖的事情就是一个女人要强奸男人,而这个男人还不能公开反抗。
这就是社会阶级,强势的阶级要想强奸弱势阶级那是轻而易举的,弱势阶级要想不被强奸,只能是想办法逃避。
郑逸群正坐在壁球馆的休息区喝着服务员送上来的茶,忽然看到服务台那里有人正在换鞋,他觉得很眼熟,就向那人点点头,那人也向他挥挥手,他脑子里的CPU快速运转了一阵,终于想起这不是天星百货连锁董事长顾拉格的儿子顾云飞吗?
他很想过去打个招呼,可是,还没等他站起来,顾云飞却先他这边走来。
顾拉格的个人财产目前已经进了胡润富豪榜,而且名次还很靠前。但是,顾云飞却是一个很健康的年轻人,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来富二代的骄狂。
在顾云飞还没回国之前,郑逸群就跟顾拉格聊过顾云飞,知道顾云飞一直很独立,七岁就住寄宿学校,以后到美国留学,读商业管理,直到前两年才回到上海。身为富二代,他也曾像大多数富二代一样混过,开保时捷、泡女模特。
终于有一天,当他在自己的生日派对上看到跟他一样的一群富二代又喝酒又玩大麻的时候,突然间醒了。
那天他打电话回国对顾拉格说:“爸爸,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知道凭你今天拥有的资本,我一辈子会衣食无忧,但至少在精神上不会是富足的,所以,我要改变。”
后来,他回国进了父亲公司控股的百货公司工作,一开始下基层,做了差不多一年的基层员工,差不多干遍了百货公司的所有职位,亲身体验了底层年轻人的劳苦。后来,百货上市后,他又干了一段时间的证券事务助理,但是,在公司里始终走不出父亲的光环。这让他很是苦恼。
谁知道,后来他不知道怎么迷上了互联网,做了一个订机票加旅游的网站,在这个网站上,人们不仅可以订票,还可以DIY自己的行程,不用跟着旅行团到处行走,只要点击要去的地方,这个网站就来为客人服务。两年下来,居然在业内做得风生水起。
见到顾云飞走过来,郑逸群赶紧站起来,热情地打着招呼:“你好,顾总。”
顾云飞和气地跟他握了握手,很是热情地说:“你好啊,郑大哥。”顾云飞的亲和力是从里到外的,绝对没有一点虚假的成分。
“最近忙什么?”郑逸群寒暄着。
顾云飞淡淡地回答:“准备去香港上市。”
“哇,不到两年啊。上了市把你现在的副卡给别人,我找人推荐你做正式会员吧。”郑逸群惊讶地说。
顾云飞笑了:“我来找你正是这事,我父亲做推荐人可不可以?”
“原则上是不可以的。”郑逸群回答。
顾云飞面带难色:“那就不好办了,原来我是找了升达地产的欧董的,可是,现在他出国了,现在只有之洋股份的楚总可以。”
郑逸群想想,说:“正好台湾冷董在,回头我去跟他说说,他很欣赏自己创业的年轻人的。”
“那就太谢谢了。”顾云飞向他鞠躬,这让郑逸群很是不安,他赶紧还礼,然后说:“这样,我打个电话给冷董的秘书Andrea小姐,我把你的情况跟她说说,在通过她看看冷董的意思,你看怎么样?”
“那就拜托了。”顾云飞又鞠躬。这更让郑逸群局促,在这些富二代里,这样尊重一个俱乐部普通工作人员的还真是少见。李前林那些人也是有礼貌,但是,你能明显地感到大家之间有距离,毕竟人家的地位跟你有很大的差异。
郑逸群赶紧也鞠躬还礼,然后走到一边给Andrea小姐打电话。
Andrea小姐一听到顾云飞这个名字就说:“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以前王光玉没坐牢的时候跟天星百货有过合作,那男孩子口碑很好,我知道了,正好冷董跟我在一起,我马上向冷董报告。”
很快,Andrea小姐回话说:“冷董想亲自跟顾公子谈谈,你叫他来一号别墅吧。”
这么快就有了这么大进展,令郑逸群很是意外,他赶紧叫顾云飞去一号别墅。顾云飞有些胆怯,要郑逸群陪他去,郑逸群说:“冷董没叫我去,我不好冒昧。”
顾云飞连声感谢,鞠了一躬走了。
富二代像顾云飞这样平易近人的太少了,他们因为生活的优越,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看郑逸群这样的服务人员,总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这个顾云飞的举止还真是叫人感动。
人就是这样,你敬我一尺,我一定敬你一丈,顾云飞的成功,与他的性格一定有关系。
不久,刘岳平一行人过来了,令郑逸群有些意外的是,只来了四个人。
郑逸群问:“刘公子,你的那两位朋友呢?”
刘岳平淡淡地说:“市里有急事,回去开会了。”
郑逸群这才明白原来这几个人都是公务员,而且级别还不低。也难怪,跟刘岳平在一起的朋友主要的还不就是公务员吗?
郑逸群把存车卡递给刘岳平,他摆摆手:“放在你那里吧,有时候也许那个朋友还要开,放你这里方便。”把一个这么贵重的车就这么随意地放在自己这里?这是一种信任,这对于郑逸群这种人来说,轻易是不会信任别人的,能这样,已经很不容易。这样一个举动,顿时叫郑逸群感到了责任。
刘岳平慢慢地换好鞋,忽然像不经意地问:“中午遇到的那个许赛雁经常来吗?”
郑逸群明白,他是对许赛雁感兴趣了,但是如何回答还是要有一定的技术的。于是,他回答:“偶尔,她很低调,也很节俭,很少自己来的。”
“哦,家教应该是不错。”刘岳平道,“对了,她有什么爱好吗?”
郑逸群回答:“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有时候游游泳,打打网球,别的我得回去查查消费记录才知道。”
“不用不用,我就是随便问问。”刘岳平赶紧摆手,郑逸群知道,这是掩饰。
人一旦是在刻意地掩饰,那就说明这件事很重要。
随便问问才怪,郑逸群心里忽然有种很讨厌刘岳平这种装逼的感觉。你喜欢就喜欢嘛,把自己弄得又像见多识广的样子干吗?
“对了,她现在走了吗?”刘岳平又问。
“需要我查查吗?”郑逸群反问。
“哦,不用,不用。”刘岳平走进壁球场地。
不用你还老问?不过,既然你装逼,我就来个以实还实。
其实,刘岳平要是低点姿态,郑逸群也许会告诉他,许赛雁现在SPA馆做美容,晚上要参加洪太的宴请,这是他刚才在办公室偶尔查到的。因为尹诗双要晚上自己去见见洪太,所以才不经意地看到了洪太宴请的名单。
对了,洪太请许赛雁干什么?相亲?给洪如鹰相亲?郑逸群并不看好许赛雁和洪如鹰,因为在那群富二代里,许赛雁是以大姐姐形象出现的,而洪如鹰又是以乖乖男身份示人的,这样的人能进一家门?
电话响了,是冷鸿海的秘书Andrea小姐,她告诉郑逸群,冷鸿海跟顾云飞谈得很开心,已经答应那件事了。郑逸群很真诚地表示感谢,Andrea小姐只是说,不必客气。
郑逸群放下电话,一回头,只见一张面目狰狞的脸正定定地看着他,他大吃一惊,差点跌倒。
哈哈,那张脸忽然笑起来,原来是个女人。
郑逸群再仔细看了一下发现那衣服原来是卢顺娟的,原来,她戴了一个魔鬼面具。
“吓着你啦?”卢顺娟摘下面具,调皮地问。
郑逸群很想骂她一顿,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俱乐部的纪律根本不允许。于是,他只好皱皱眉头:“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贪玩?”
“对不起喽,万圣节嘛,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别那么小气好不好?”卢顺娟撅起嘴,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怎么?你有事吗?”郑逸群不想跟她纠缠。
“你帮了我那么大忙,我想请你吃饭。”卢顺娟又往郑逸群身上贴,她的身体很软,就像一条蛇,一条美女蛇。
郑逸群往后退一步,严肃地说:“对不起,俱乐部有规定,工作时间不准跟会员一起有私人接触。”
卢顺娟又往郑逸群身上贴:“我不是会员嘛。”
“会员家属也不行。”郑逸群又往后退。
“那你什么时候休息?”卢顺娟步步紧逼。
郑逸群发现在自己已经退无可退,就正色道:“我这个月已经没有休息了。”
卢顺娟笑嘻嘻地说:“那我就开个房,打游戏,等你晚上下班,我请你夜宵。”
郑逸群回答:“我要忙到很晚。”
“多晚我都等你。”说完,她头一甩,转身走了。
这小妮子究竟想干什么啊?郑逸群心里忽然有种不安。
她不是真想把自己拿下吧?怎么过今晚这关呢?郑逸群一时有点不知所措。难道今晚自己必须得失身?失身给这个小妮子?
郑逸群不是超级帅哥,但是,能进入这样的俱乐部他也绝对不丑。当年在新加坡学习酒店管理的时候,他学到了一口流利的英语,并养成了良好的职业习惯。绝对不会跟客人有感情纠葛。
在工作中跟客人发生感情的纠葛那是绝对有违他的职业道德的,这么多年在俱乐部里,他不是没有遇到对他明显表示好感的客人,比卢顺娟有钱的,比卢顺娟漂亮的,比卢顺娟有涵养的,比卢顺娟有文化的,各种女人太多了,他都没有动过心,现在他怎么能跟卢顺娟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女孩子发生什么呢?
有男人和女人的地方,就有性骚扰。不论是职场还是生意场,男人和女人坐一起,难免有色。但是骚扰?谁骚扰谁,还不一定呢。至于说在服务行业,男性被女性骚扰那也是太平常了。
帅哥有人追,美女有人求。俱乐部这样的地方就是帅哥和美女聚集之地,生出许多是非也就不足为奇。关键是你要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能求得一时之快而丢了饭碗。
在俱乐部里发生类似事件,一定是双方都有责任,所以,你一定要有防范意识,更要自重。而相对来说,服务人员总是处于弱者的地位,如果自甘堕落自不必言,自己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服务人员一定要明白作为上帝的客人,在这方面,对员工并没有生杀予夺的权利,所以,切记不能一味委曲求全,要不卑不亢,必要时更要装傻。
安排好了刘岳平们的晚饭,听着他们看起来像聊一件与他们无关的事一样聊着徐中方的被双规,郑逸群忽然感觉到权力斗争的可怕。
这些人明明都很关心徐中方,但是,又都刻意地表现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难道徐中方在位权倾鹏城的时候他们也这种语气?
有一句不朽的名言:“在政治上没有永远朋友和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政治上冲突的起因并不是因为恩怨情仇,而更多的是利益的冲突、立场的冲突、意识的冲突,乃至文化的冲突。
郑逸群并不是很熟悉徐中方,他在任的时候只来过俱乐部几次,大多是应台湾的冷鸿海或者是香港的郭正余的邀请,他也只是远远地服务着,只是感觉徐中方是一个说话风趣的人,没觉得会是个犯了严重错误的人。
政治上的错误是什么?谁也说不清,但是,经济上的错误那就一目了然了。在刘岳平那几位朋友的嘴里,徐中方似乎至少弄到了几十亿。他真的那么贪吗?
不过,这些事大多还是他那几位朋友在谈,刘岳平只是偶然嗯一声,或表示赞同,或表示疑问。
郑逸群很理解刘岳平此时的态度,作为刘力刚的儿子,此时他不能表示任何的立场,因为他父亲跟徐中方的关系肯定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他说的话,既可以被人理解成落井下石,也可能理解为坚决保徐。而怎么让人理解,都会被理解成是他父亲刘力刚的立场。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情况下,给自己的父亲添麻烦,那绝对是不明智的。
刘岳平自然不是个蠢人,他很知道在这种环境下,怎么表达,既不伤人,也能给自己和父亲做好充分的防备。
手机上一条信息:洪太已到。是尹诗双。
他慢慢地退出刘岳平他们的包房,然后交代门口的部长,如果有什么事,请立刻叫他。
洪太那边不能不去,这几个人也是得罪不起的,如何处理这些关系,实在是个技术活儿。他在会员部这么多年,最头疼的就是处理洪太这种八婆的人,她这样的人太自我,太自大,总是无理辩三分,总是打出指手画脚,仿佛只有她是一贯正确一样。
不过,他还是要去先到刘一晨那里看一下,刘一晨今天在西餐的二号厅搞红酒品鉴会,派对串子不少,得去看看。虽然他对此已经有了交代,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刚一进门,就看见刘一晨笑容可掬地跟一个脸上抹得跟日本艺伎似的女人在说话。那女人倒不是派对串子,但是,却是个身份不明的人,叫江小鱼。据她自己说,他父亲是开国功勋,是类似余则成那样的人,新中国成立后一直在李克农手下工作,身份保密。是不是谁也无法证实,不过,她会经常拿出一些民国时期的东西,说是他父亲留下来的。这让许多人觉得很神秘,不少人都花高价买她手里的东西,摆在家里显摆。
郑逸群却一直怀疑这个江小鱼是个文物贩子,他父亲要真是共产党打入军统的高级特工的话,生活肯定会很低调,不会有那么多奢侈品。
不过,也没人注意这些,或者是干脆大家也明白江小鱼是什么人,谁都懒得说破吧?
见郑逸群走过来,江小鱼伸开双臂来跟他来了个深深的拥抱,郑逸群分明感到了她那瘦骨嶙峋的身体像骷髅一样令人发寒。况且,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使他有点花粉过敏的鼻子一阵阵地发痒,很是不舒服。
好不容易摆脱江小鱼,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郑逸群问刘一晨:“刘董,安排得怎么样?有什么不满意的提出来,我们好改进。”
刘一晨夸张地笑着:“非常好,非常感谢。来,我敬你一杯。”
郑逸群礼貌地跟刘一晨和江小鱼碰了杯。
刘一晨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兄弟,哥哥有件事想麻烦你,小女大学刚毕业,还没男朋友,有没有合适的世家子弟给介绍一个?”
郑逸群问:“她今天来了吗?”
刘一晨指指一群女客:“你看,穿蓝色裙子的就是小女。”
郑逸群扫了一眼,那是一个相貌平平,身材平平,没有任何特点的女孩子。但是,他还是说:“令千金气质真好。”实在找不到女孩子的优点,你夸她气质好是百试不爽的妙招。
“多谢兄弟表扬,怎么?有合适人选吗?”刘一晨似乎有些期待。
郑逸群问:“京达地产老板洪利耀的公子洪如鹰还没有女朋友,要不我搭个线?”
刘一晨赶紧摆手:“千万不要,我女儿要是嫁到洪家,还不受洪太那厉害婆婆的气?”看样子,洪太的恶名早就在圈子里面广为传颂了。
郑逸群笑了一下,他其实心里明白,洪太绝对不会跟刘一晨联姻的,主要原因是洪太觉得他的资格不够。他之所以这样说,表示自己重视刘一晨的建议。于是郑逸群说:“这个不行,那我就慢慢帮你物色吧。”
“那就拜托了。”刘一晨的样子颇有些迫不及待。
“那你忙,我还有事,去去就来,有事您说话。”郑逸群见好就收。
走到楼上,郑逸群看到洪太正跟许太聊得正欢,而洪如鹰则像个受气包一样,蔫蔫地坐在一旁。许太旁边坐的正是许赛雁和中午见到的四方一家的老板钟勤的千金钟方如。两个女孩子在一切窃窃私语,不时发出轻轻的笑声。
郑逸群走过去,向两位太太鞠了一躬:“二位太太好,洪公子好,许小姐钟小姐好。”
许太面露微笑:“郑经理越来越帅了。”
“卢太过奖,谢谢。”郑逸群不卑不亢。
洪太脸色却不怎么好,见他到来目光仍是冷冷的,可能是碍于面子,只是冷冷地点点头,并没有说话。她不是要投诉自己吗?这时候应该居高临下地训自己一番才对啊,今天怎么啦?
“几位还需要点什么?我送点菜吧。”郑逸群低调而不失尊重地问。
“算了,不需要。我们要吃什么会自己点,你们送的东西能吃吗?”洪太面色依旧不好。
“哎,郑经理,什么都可以送吗?”许赛雁忽然在一旁开了口,郑逸群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解围,他心里不禁平添了几分对这个女孩子的好感。
郑逸群谦恭地回答:“只要是菜单上有的,都没问题。”
许赛雁想了想,说:“你给我来个鳕鱼排吧。”
许太回头对她说:“你注意点,人家女孩子都减肥,不吃东西,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许赛雁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回答:“我?我才不在乎。谁家要是不怕,就娶我,我吃穷他。”
郑逸群看看洪如鹰,他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颇为淡定,他忽然联想起另外一个人——黄烈强,他也是凡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倒是洪太热情地说:“能吃好啊,身体好。”
许赛雁似乎是并不买账,哼了一声:“身体好有什么用,也不种田?”
许太赶紧制止她:“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然后不好意思地对洪太道歉,洪太一副大人不见小人过的样子,表示并不在意。
郑逸群叫服务员下了单,转身离开,想象中的洪太发飙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尹诗双就是精明,她算准了这种时候洪太不能发作,而这样一见面,她再继续纠缠也没意思了。
对待什么样的人就要下什么药,对洪太这样的人,就要把她捧得高高的,这样,她就不好意思了。
“郑经理,留步。”郑逸群一回头,却是洪如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跟了出来。
“有事吗?”郑逸群问。
洪如鹰走到郑逸群面前,面带愧色地说:“郑经理,因为我的事,让你受委屈了。我向你道歉。”看样子,他是知道洪太要投诉自己的事了。
郑逸群受这样的委屈多了,不在乎多一次,于是大度地说:“算了,这也不关你事。怎么样?你还好吧?”
洪如鹰叹口气:“好什么好,你没看今天那架势吗?好像是我不娶许赛雁,两家都会把我当成公敌一样。”
郑逸群拉着他往一边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问:“怎么,我看许小姐似乎也不大愿意啊?”
洪如鹰叹口气,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回答:“可是,这些似乎跟我们都没什么关系,我妈和她妈那是愿意,我们又能怎样?”
“你们难道不能跟你们父亲反映一下自己的想法吗?”郑逸群问。
洪如鹰颇有些寥落地道:“我们这样的家庭,我们的意见重要吗?在我这样的家庭中,婚姻已经不是你情我愿的两情相悦,而是两个家庭是否门当户对,甚至是企业联姻。我妈妈不断地告诫我,将来和你结婚的女孩,一定要是爸爸妈妈都把过关了的才能结!其实,我自己很明白,自己未来的婚姻一定出不了他们划定的这个圈。”
“那你准备怎么办?跟昨天那个靓女断了?”郑逸群问。
“我也说不好,先维持现状吧。他们叫我见面我就见面,叫我约会我就约会。我能怎么样?奋起反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反抗也没有用。”洪如鹰回答,他这番无奈的话,叫郑逸群感到这个个子高高的男孩,其实是那样无助。
郑逸群明白他这番话的另一层意思,他这个类型的富二代,他的婚姻和恋爱,与个人喜欢与否无关,而是担负着家族的未来。他的家族一般不会支持他找昨晚那类的文娱圈的儿媳妇,他们更看重的是许赛雁这类家世好、人品好、素质好、受过高等教育的、最好是贤妻良母式的女孩。
“你觉得,你们就这样定下来了吗?”郑逸群问,其实,他也有点不可思议,这年头还有父母包办的婚姻吗?
洪如鹰叹息着:“这是我们俩的命吧。回头我问问许赛雁,看看她是什么意思。”然后转身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郑逸群明白,洪如鹰的父母并不正在意洪如鹰身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而正在意这女人带来一个什么样的孙子,就像康熙挑选雍正是由于乾隆一样,一个合适的儿媳妇对于一个家族企业来说非常重要。
走下楼,他顺便又到了刘一晨的酒会会场,这里看起来是今晚工作的重点。他问了一下保安部派出来的防损员,他们说目前为止一切还正常,那几个派对串子可能意识到了今天的气氛不同寻常,所以,都很老实。
他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刘一晨正跟几个看起来像暴发户的人谈话,看见他,举举手里的酒杯,意思是你随意。
刘一晨认识那几个人,基本上都是刘一晨的代理商,他偶尔会跟他们其中的某个人会来会所泡个小模特或者是未入流的小演员什么的,而且花起钱来也是毫不眨眼。这年头,做他们这种高档红酒的跟抢劫和卖白粉没有什么区别,那些官员和大老板吃次饭要是不喝点好酒就像不上档次,殊不知,那每瓶酒刘一晨他们都赚取了巨额的利润。
派对上的人郑逸群有些人是认识的,有两个房产商,还有几个跨国公司的高管,还有若干高干子弟、其余的都是拉来撑门面的艺术家、小明星什么的。反正是一个个珠光宝气,不知道是有钱没钱。
忽然,他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正是跟搞证券的马公子混过的,昨晚还依偎在李前林身边的心语。只见她穿着一件色彩露背装,像个蝴蝶一样在人群中飘来飞去,一会儿跟这个拥抱,一会儿跟那个耳鬓厮磨。郑逸群很是奇怪,她难道不怕被李前林看见飞了她?
不过,他想想就明白了,她跟李前林那也就是骑马找马,一旦找到了合适的凯子,她会毫不犹豫地跟李前林拜拜。李前林尽管是富二代,也有点小钱,但是,距离心语的标准,还是有很大的距离的。
心语也看见了他,马上飞过来在他脸上喯儿了一下,解释道:“前林他们今天去看足球赛去了,我没兴趣。”
郑逸群淡淡地嗯了一声。
心语向他嫣然一笑:“我想,你是理解我的哦?”
“没事,你玩儿吧。”郑逸群回答。
其实,心语就是心虚,这事你没必要解释。看起来她还是不想把李前林这块垫脚石踢掉。
心语刚走,约翰王就过来打招呼:“嗨嗨,郑经理来啦。”他是个著名的派对串子,永远是这副腔调,像台湾人,但是又掩饰不掉他的上海腔。
“来啦。”郑逸群非常礼貌地招呼道。
礼貌有时是跟对方保持一定距离的一剂妙药,百试不爽。
约翰王满面春风:“郑经理,最近很忙吗?”
“还行。”郑逸群一如既往地礼貌。
约翰王向前走一步,低声说:“告诉你个秘密,听说这回徐市长进去是因为一个女人。”
“是吗?”郑逸群问,他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香水味,这味道之浓,差点让他昏迷。他对花粉过敏,刚才江小鱼已经让他打了个喷嚏了,这回他还是感到鼻子痒痒的,但是,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态。
“我跟你说,据说是一个通过优才计划去香港的女明星。”约翰王压低声音,显得更加神秘。
“通过这种情况去香港的多了,都是瞎猜的吧。”郑逸群淡淡道。
约翰王更加神秘,声音更低:“据说这个女人以前经常来俱乐部的。”
“是吗?”这回郑逸群有点震惊了,徐中方来这里都是参加冷鸿海或者郭正余的宴会,没发现他身边有什么女人啊。
“是的。不过不知道是谁,你是这里的高管,所以想让你透点风。”约翰王很亲密地说。
郑逸群猛地有点惊醒,原来他跟自己搭讪是有目的的,这家伙口风不严,自己说错什么会惹麻烦的。于是,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谁是你说的这个人。你知道,原则上我们是不能打听客人的隐私的。”
“是吗?我以为你知道。”约翰王失望地走了。
其实,郑逸群一听到约翰王说到这个女人,他脑子里马上想起一个人,就是那个中国小姐涵涵,当年她就是通过优才计划去的香港。怎么跟徐中方有关?以前倒是看见她跟升达地产的欧升达常在一起。他们之间会有关系?郑逸群有点疑惑。
他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片浮华,忽然有种一切都是扯淡的感觉。
今天你也许是这里的座上宾,明天也许就是阶下囚。一切都是神马的浮云。
刘一晨的所谓品鉴会,说白了就是推广会,是为了卖酒。这些男男女女的凑到一起,其实目的都差不多——找钱。当然,找钱的方式很多,卖酒啊,卖身啊,反正都是卖,在这种光怪陆离的场合,一块普通的砖头也能卖个大价钱吧?
人们都是出来卖的,谁也不必说自己高贵。这里只有贫富差距,没有阶级之分。
正想着,刘一晨的女儿一袭蓝色的晚礼服走了过来:“你好,郑哥哥。我叫刘芳。”
刘芳人虽然不漂亮,但是,声音柔柔的,一听就很有教养,这样叫郑逸群感到很是舒坦。他跟俱乐部里女富二代有过接触,像许赛雁那样的就算是很有修养了,但是跟刘芳比起来,还是感到缺点什么。
有的女人漂亮,但是声音很让人不舒服;有的女人不漂亮,但是,有教养的声音却弥补了她相貌上的缺憾。
“你好,刘小姐。”郑逸群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她的手软软的,很细腻。
通过聊天郑逸群才知道,她大学刚毕业,刚刚进入一家中学当老师。郑逸群问她为什么不去刘一晨的公司,她说不喜欢经商。
郑逸群很是奇怪,刘一晨这样江湖的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女儿?他很想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但是觉得那样很不礼貌,于是就没说什么。
刘芳的话不多,但是能听出来很有见识,这倒让郑逸群很是意外,这年头女孩子的兴趣一般都是美容啊,消费啊这类话题,而刘芳似乎对民生啊民主啊这类话题很感兴趣。一个富家女居然会关心普通民众的生活,真有点与众不同。
有人找来,他借机走到一边。那人是保安部的防损,他说抓到个小偷儿。
走到旁边一个包房,见一个长得颇有些姿色的年轻女子坐在椅子上,旁边站了两个女保安。
保安主任过来说:“这女人偷了个钱包,怎么处理?”
有人递过来一个钱包,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卡以及大量的现金。
郑逸群皱皱眉头说:“这么严重的案子直接送派出所吧,顺便把录像给派出所带去。”这个女贼的一举一动一定被拍摄下来了,俱乐部里的摄像头应该是没有死角的。
他转身刚要走,那女子忽然说:“这位先生,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郑逸群转过身,看着她,声音缓慢但是严肃地说:“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在这个地方如果客人出现丢失财物现象会对我们有多大的影响?况且,你这次盗窃的数目实在太大了。”
那女子的眼泪一下子落下来,她期期艾艾地说:“我错了,我一时贪心,其实,这个钱包是她掉在地上的,我看里面很多现金,一时没有控制住,我刚把它放在自己包里,你们的人就出现了。先生,我不是职业小偷儿,我只是个广告公司的职员,看到这些人都这么有钱,所以一时糊涂。先生,求求你了,你们要是送我去派出所,我的一生就完了。”
郑逸群有点犹豫,那女子又说:“先生,你可怜可怜我,我家在农村,读了这么多年书不容易,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郑逸群看那女人的表情不像是在演戏,就对保安主任说:“你陪她把钱包悄悄送回去,然后让她写个检讨,这事先这么算了。”
保安主任有点为难:“郑经理,这有点不符合制度。”
郑逸群说:“算了,有什么责任我来负担。”
保安主任摇摇头:“对那女人说,还不谢谢郑经理?”
那女人千恩万谢地跟着保安主任出去了。
望着那女人的背影,郑逸群一时也有点吃不准,自己今天这样做是不是错了?万一她真的是个惯偷怎么办?按俱乐部的规定这样的情况时一定要移交派出所的,自己为什么要为这样一个女人承担风险?是不是吃错药啦?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大厅,迎面正遇到打招呼的顾云飞,他能来这里郑逸群既意外也不意外,因为他家不仅有百货公司,同样也有超市。刘一晨自己也拥有一些专卖店,跟顾家有联系是正常的。只是,顾云飞并不过问家里的事,来这里也许只是礼貌吧。
郑逸群问顾云飞:“那事成了?”
顾云飞点点头,很真诚地说:“我就是专门来谢谢你的。”
郑逸群道:“别客气,主要是你优秀,我只是牵根线而已。”
顾云飞笑道:“郑经理太客气了,我真的是很感谢你,改日请你吃饭。”
品鉴会结束,郑逸群正安排服务员清理现场,刚才那个偷钱包儿女孩子走过来,眼圈儿红红地说:“郑经理,太感谢了,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郑逸群说:“人的一生有的错误可以犯,有的错误不可以犯,很多时候,一念之差就会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了。”女孩子啜泣起来。
“算了,记住这次教训,以后别犯错了,回去吧。”郑逸群转身往外走,他还想到别处看看。
“郑经理。”女孩子跟了出来。
郑逸群问:“你还有事吗?”
那女孩子站住,然后犹犹豫豫地说:“郑经理,我想感谢你一下。”
郑逸群回过头:“你还是赶紧回家吧,我不需要感谢。”
那女孩子还是不动地方,说:“我不想欠别人的情。”
“举手之劳,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只要你以后把握好自己就行。”郑逸群转身还要走。
女孩子又叫了他一声,郑逸群转回头,他发现,那女孩子胸口在剧烈的起伏,似乎有什么话说。
他问:“你还有事吗?”
女孩子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鼓起勇气,说:“我妈小教育我不要欠别人什么,你帮了我这么大忙,我自然不能欠你的人情。你知道,我没有钱,不能给你买什么东西。但是,我想把我自己送给你。”
“什么?”郑逸群仿佛没有听清楚。
那女孩子又说:“我还是处女。”
这下子郑逸群听明白了,他脑子轰的一声就像一颗炸弹爆炸了,这女孩子要跟自己睡觉?他突然间撒腿就跑,就像后面有老虎在追。
只听见那女孩子在后面喊:“我是认真的,我叫孙甜甜。”
他头也不回,没命地跑着。
他满头大汗地回到办公室,正好看见宣萱正和一个叫孙琳琳的女孩子吃宵夜,又是个姓孙的,他不由自主地摇摇头。
“头儿,你怎么啦?气喘吁吁的?”孙琳琳问。
郑逸群淡淡地回答,“没什么。”
“头儿,听说你今天来了个英雄救美?”宣萱头也不抬地问,似乎注意力完全都在手里的餐盒上。
郑逸群叹口气道:“你们的消息还蛮灵通的嘛!什么英雄救美?我看那女孩子不像是撒谎,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放了她,就算是挽救她吧。”
“漂亮吗?”孙琳琳饶有兴趣地问。
“还行,跟你俩差不多。”郑逸群戏谑道。
“跟我俩差不多?那就是丑八怪喽。”宣萱把手里的餐盒放下。
郑逸群拿纸巾擦着汗,刚才跑出一身汗,被空调一吹感到脸上痒痒的:“你们要是丑八怪,那中国至少有五亿女人是丑九怪,跟丑八怪还差一个档次。”
“就是嘴甜,我就纳闷,你这么会说话,到现在怎么没有一个老婆呢?”宣萱的语气里明显的有嘲讽的成分。
郑逸群好奇看着她,问:“怎么着?准备同情我啊?”
孙琳琳在旁边哈哈地笑起来,宣萱有点恼羞成怒,那了包纸巾向郑逸群拋来,他一低头躲过了。
这样的情形在办公室不常见,偶尔有也是发生在郑逸群和宣萱之间,办公室里只有他俩可以这样打情骂俏。
“对了,杨维扬那几个孩子来了吗?”郑逸群一本正经地问。
宣萱懒洋洋地回答:“来了,连饭都没吃,就去战斗了。头儿,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可不去,有回我去看他们玩游戏,满屋子的烟,我可受不了。”郑逸群一个劲儿地用手在鼻子前扇着,仿佛现在办公室里就有烟雾一样。
“头儿,那几个派对串子有没有给你惹麻烦?”孙琳琳问。
“没发现什么问题。”郑逸群回答。
“那就好,刚才尹总还来问过,她也是蛮担心的。”孙琳琳道。
“她在吗?”郑逸群向尹诗双的办公室努努嘴。
“冷鸿海今天那里有酒会,她去那边了。”宣萱有点疲倦地说。
“你们俩怎么没去?”郑逸群问。
“尹总不让我们去,说那个酒会是小规模的,来的都是大人物,要低调。”宣萱又端起餐盒,但却不吃。
郑逸群知道,冷鸿海今天的酒会一定是为了摆平。世界是平的,中国是摆平的。
下了班,郑逸群刚刚冲完凉,电话就响起来,他一看,心里一震,正是卢顺娟。本来以为她应该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她还想着这事。
接与不接?这是个问题。接电话,她要去宵夜怎么办?以什么理由拒绝她?不接电话,似乎又不符合俱乐部的规定。
正在百般纠结中,忽然有人敲门,他一开门,却原来是宣萱,他灵机一动,说:“你帮我接个电话,就说我睡了。”
宣萱有点莫名其妙,看了看电话上显示的姓名,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于是接起来:“你好,哪位啊?”
不知道里面说了些什么,她回答:“哦,我是他老婆,请问你有事吗?哦,对不起,他睡了,嗯,有事麻烦你明天再打电话给他吧。”
收了线,宣萱上下审视着郑逸群,问:“你跟这个卢顺娟什么关系啊?”
“能有什么关系?她发疯呗。”郑逸群回答。
宣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看出来,你还挺抢手的嘛。那卢顺娟虽然有点另类,可还是个美女,最关键的是卢宇的公司每年成长性都很大,你要是做了上门女婿,你以后不是发达了?”
郑逸群哭笑不得地回答:“我的姑奶奶,你就别拿我开心了好不好?对了,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宣萱笑了一下:“我和琳琳房间的洗发液没有了,借你的用用。”
郑逸群嗯了一声,从洗手间里把洗发液拿出来,递给宣萱。
宣萱冲他挤了一下眼睛,做了个鬼脸,说:“放心,这事我会替你保密的。”
郑逸群无奈地摇着头:“你真是的,我都很烦了,你还拿我穷开心。”
宣萱头发一甩,开心地说:“走了,晚安。”
郑逸群一直搞不懂,宣萱为什么老跟自己过不去,老顶撞自己,难道跟自己有仇?
郑逸群一转身,忽然看到手机上来了一条信息,正是卢顺娟的,上面写着:“骗子。”
郑逸群苦笑着,自己怎么就成了骗子?这个女孩子真有点不可思议,她脑子的电线肯定是在什么地方搭错了。
郑逸群刚吃完早餐走出员工餐厅,一出门,差点碰到正在低头向里面走的尹诗双。
尹诗双一见到他就说:“你去趟宝山区,九方建工在那里有个项目,他们的董事长林晓伟正在那里监督新厂房的建造,你带给他配备的私人医生林艺夫去给他采集一下指纹。”
郑逸群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林艺夫从香港过来了吗?”林艺夫在香港开诊所,是会所专门聘请的医生。俱乐部有几百位股东会员和非股东会员,但是,私人医生却只有不到十位,而林艺夫则是这里面的顶尖高手,他服务的对象包括香港的郭正余、台湾的冷鸿海、大陆的欧升达等。
郑逸群回到办公室,拿上今天必要的协议,包括签单协议、相互义务协议、委托协议等等,同时,他还到孙琳琳那里拿了一张临时卡,在林晓伟正是签署这些协议之前,他是没有正式VIP会员卡的,一切要等所有的资料输入公司的电脑核实无误,并经过遴选委员的认可,正式卡片才会发到林晓伟的手上。
郑逸群到他跟林艺夫约好的那栋别墅接上他,一起开车出了会所。
林艺夫在车上不断地打呵欠,郑逸群问:“怎么没睡好啊?”
林艺夫回答:“昨晚冷董喝完酒以后有点不舒服,我给他治疗了一下,差不多三四点才睡,对了,今天我们去见的这个人是什么人,我早上大概翻了一下遴选委员会的结论,好像才三十出头啊。”
郑逸群道:“要说这个林晓伟啊,可是个传奇人物。他是筑路大王林溪岙的独生子,但是,他所走的道路那可谓是个传奇。”
“哦?在郑经理这样见多识广的人的眼里的传奇人物那一定是不简单。”林艺夫忽然有了兴趣,哈欠似乎也消失了。
郑逸群把车转上盐排高速后,说:“林溪岙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怀揣着不足一千元钱来到鹏城打拼创业,一家人挤在一个二十多平方米的斗室里,使得林晓伟的童年充满了艰辛的磨砺。伴随着父母的艰苦创业,和所有没有背景的草根子弟一样,天资聪颖的林晓伟开始了大长今式的自我奋斗。因为学习成绩优秀,外加在学生活动中所表现出的领袖能力,他被美国加州理工大学以全额奖学金破格录取。”
“哦,这么厉害?”林艺夫似乎有些诧异。
郑逸群继续说:“进入大学后,林晓伟主修经济和工程双学位。研究生毕业后,他到日本成为一家著名的建筑工程机械设备制造商的设计师。与此同时,林溪岙的企业到达了一个发展期,于是,林晓伟放弃了在日本高薪的工作回到鹏城,进入了建筑行业,开始全面接手家族的企业。”
“我想听听他的传奇在哪里?”林艺夫问。
郑逸群道:“他回国以后,一直发现一些筑路机械主要都是外国产品,于是,他说服林溪岙拿钱出来收购了内地的一个濒临破产的工程机械厂。对了说到收购这个厂,也是一个传奇,当时要收购这个厂时,有几家公司跟林晓伟竞争,这时,他想了一招,向当地文化产业捐款两千万,取得了跟省长见面的机会。他借此机会,对省长讲了他的宏伟大业,结果,省长很为这个有抱负的年轻人感动,亲自出面协调,使得他顺利收购了那个厂。”
“是很有头脑,那后来呢?”林艺夫又问。
“后来就更让你想不到了,他利用他在日本工作时的人脉,把他原来工作的那个公司的管理人才和技术人员挖过来一些,利用这些人做管理,搞技术,办公地设在风景如画的中海信科技园,说起这个中海信科技园,是当地政府极力推崇企业入驻的科技孵化器,是集创业孵化、产业加速、风险投资、整合上市一体化辅导、服务的综合型现代科技园区。没有几年,他收购的那个厂就抢掉了原来外国产品所占市场的大半。于是,他的那个厂也迅速发展壮大,并且在中海信科技园创服公司的辅导服务下顺利上市,这就是他目前的九方科技。”郑逸群把车转上机荷高速。
“真是不得了,那么,筑路那部分他还搞吗?”林艺夫问,饶是林艺夫见多识广,听到这样的传奇也是有点动容。
郑逸群点点头:“嗯,一直在做,听说现在不是主业,不过,发展得也很好。”
车到了宝山,九方科技的工地,只见林晓伟头戴安全帽,手套上油乎乎地正跟几个人说什么,见郑逸群跟林艺夫到来,他指指那边的一排板房,示意他们去那边坐。
走向板房,因为天气热,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林艺夫感慨着:“我真没想到,他这样一个富二代能吃这样的苦。”
郑逸群也颇有感慨,回答:“知道我最佩服林晓伟哪一点吗?他既有那些开着名车流连于高级会所和名牌店里一掷千金的朋友,也有这些在钢筋水泥中大声说笑大碗喝酒的伙计们,对于别人来说,自己属于哪个阶层就是哪个阶层,也许永远都没有见面的机会,但林晓伟却可以淡然自如地行走其间。”
林艺夫不停地啧啧着:“不简单,不简单。郭正余家的孩子和冷鸿海家的孩子平台那么好,起步那样高,也没有这样的成绩啊。”
签完了所有的协议,并让林艺夫采集完了指纹,林晓伟很是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本来应该我去会所的,可是,我这些天实在是太忙了,叫你们跑这么远,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郑逸群笑着说:“没关系,就当我跟林博士到宝山来旅游一次了。”
“林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知道恰当否?”林艺夫边收拾他的器械边问。
“有什么话您尽管问”,林晓伟很和善地回答。
林艺夫一件一件地把他的器械放在包里,问:“你这么努力跟很多的富家子弟完全不同,这是为什么?”
林晓伟马上呵呵地笑起来,样子就像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道:“我从来不觉得我是什么富家子,我只是想做点事情而已。”稍微顿了一下,林晓伟接着道:“怎么说呢?我是吃过很多苦的。那时候我家住在莲花山那边,而我在鹏城中学读书,为了省两块钱的车费,除了大雨天,我都是跑步上学的。偶尔坐车,我也是人家讨厌的对象,那时候我父母在宝山这边给人家修路,经常拿不到钱,所以,家里的日子总是紧紧巴巴的,我穿的衣服也不好,所以,在公车上,人家总是躲着我。”
“原来是这样啊。”林艺夫叹谓着,“那你现在的目标是什么?我觉得你跟许多富家子都有很大的不同。”
林晓伟想了想,回答:“实业报国。”
郑逸群开心地笑了:“这个词听着可是很古老了,听起来林公子很有使命感啊。”
林晓伟正色地回答:“人可以失去财富、地位、名声,但不能丧失希望。”
“林公子这话让我听起来,好像是在担心什么?”郑逸群问。
林晓伟想了想,回答道:“我最担心的就是现实和社会的复杂会泯灭我一直没变的童心和始终超越现实物质而存在的理想。这个时代普遍缺乏一种东西,那就是信仰。我们生长在一个物欲横流,金钱当道的年代,信仰象征一个伟大的道德准则——捍卫人人生而平等所拥有的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就是一个没有灵魂和道德约束的躯壳,是一个渺小的人。”
看着郑逸群和林艺夫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林晓伟问:“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怪物?”
郑逸群摇摇头:“不,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你性格的单纯透明,看到了你不懈奋斗、永不放弃、吃苦耐劳的精神。而这是很多富二代们弥足珍贵也相对稀缺的品质。”
回会所的路上,郑逸群接到了巴蜀传说饮食集团的老板米雪的儿子张绍杰的电话,让他安排一个好一点的派对,最好能在那两栋VIP别墅举行。
郑逸群说:“请稍等,我查一下有没有预订。”
这个张绍杰郑逸群太熟悉了,他整天开着兰博基尼的跑车,东游西逛,穿着永远是最时尚的。看到康美电器董事局主席王光玉的手机好,他特地买了一个比王光玉更好的。看到王光玉的名片引人注目,他居然去瑞士印制了一些镀着纯白金的名片,据说一张名片都要两百多美金。
有一天,郑逸群听到有人问他:“你怎么不买一部宾利开啊?是不是老妈不给你钱啊?”
他当时就叫郑逸群马上给他联系宾利在鹏城的经销商,叫他们把展厅里最豪华的车开到会所来。人家经销商说,展厅里的车子已经被别人订了,他则说,我给你加五十万,你马上开过来。
经销商肯定愿意了,马上把车开了过来。结果,他只是为了证明他有钱,居然多付了五十万。后来有人开玩笑,说张绍杰开的是世界上最贵的宾利。本来人家是开玩笑,讽刺中国的车价是全世界最贵的,谁知,张绍杰居然以此为自居,很多次在公开场合说自己的车是全世界最贵的宾利。直到有一天,有人开来一部在厂家专门定做的宾利,他才不说这种话了。
前几天,郑逸群听说,他买了一部克莱斯勒ME412,并且在上面贴满了钻石,心想,这小子肯定是要跟大家显摆这部车,才搞的这场秀。
张绍杰最让郑逸群印象深的还不只能大把地撒银子,他还喜欢泡女明星,而且还特别喜欢泡那些绯闻多的女明星。因此,在俱乐部里,有些富二代背后都管他叫粉刷匠。言下之意就是他喜欢糨糊桶。
他打了电话给宣萱,知道冷鸿海刚好回了台湾,一号别墅正好没有预订,于是,郑逸群就打电话告诉他肯定在一号别墅举行派对。
张绍杰很高兴,交代郑逸群要上最好的红酒和最高档的美食,末了还特别嘱咐,要帮他多请点人,郑逸群灵机一动,自己完全可以把会所里的富二代都请来啊,反正有人埋单。于是,他满嘴答应,说一定让他满意。
不给这种人多花点银子,他就心里不痛快,今晚至少让他消费几百万。郑逸群心想。
于是,他又问:“你按什么标准啊?最近来了一批波尔多的酒庄酒,冷鸿海他们喝了,据说不错,价格也公道。”
其实,冷鸿海他们昨天喝的酒只有一两千块港币一瓶,根本不贵。郑逸群这样说就是撺掇他一下。
“多少钱一瓶?”张绍杰问。看来,这个阔少爷也还是很看重钱的。
于是,郑逸群回答:“其实,也不贵,几万块一瓶。我想啊,再配上点威士忌或者白兰地,显得你又豪气有品位,菜以冷食为主,配点皇后蟹,三头鲍,澳洲龙虾什么的,看起来奢华无比,实际上没花多少钱。”
“呃,呃,”看起来张绍杰有些犹豫。
郑逸群知道他也下不了这个狠心,于是就道:“我还有个建议啊,在派对上搞个给灾区孩子献爱心的慈善捐款,这样也显得你有爱心啊,捐多捐少都无所谓,关键是个姿态。你就不用捐了,我跟尹总说一下,拿出你今晚消费的10%作为你的捐款,你看怎么样?”
“嗯,这个建议不错,对了,酒的事你就看着办吧,一个原则,又好看又实在。”张绍杰道。
“好的,你放心,我保证给你操办好。”郑逸群回答。
张绍杰又嘱咐道:“还有啊,今晚我女朋友还带来几个著名演员来,你请的人可一定要够档次啊。”
“你放心,除了一些知名大佬,我在把鹏城名少全部请到。除了顾云飞、李前林他们,我把刘力刚刘市长的公子刘岳平他们也请到,你看怎么样?”郑逸群说。
“好啊,好啊,”张绍杰显得很兴奋。
“谁这么大方?搞派对都要喝几万块钱一瓶的红酒?”见郑逸群收了线,林艺夫问。
“还不是巴蜀传说饮食集团的老板米雪的那个宝贝儿子。”郑逸群回答。
林艺夫有点奇怪地问:“他们家这么有钱?不就是个开餐馆的吗?”
郑逸群哼了一声:“我看他家是卖白粉的。”
林艺夫笑起来:“我看央行是他家的。”
回到办公室,郑逸群把资料交给孙琳琳,然后拉了个名单叫宣萱给上面的人打电话。
既然张绍杰需要虚荣,那就给他找点人,关键要利用这个机会再接触一下那些富二代,尹诗双交代的任务得好好完成啊。
然后,他又叫餐饮部的人给出了个预算,然后以电子邮件方式发给张绍杰让他确认。跟张绍杰这样的人办事,既要死命地恭维他,同时各种手续也要完备,马虎不得。上次他就有过一次教训,温州人周朝华给情人开生日派对,因为超支了差不多一倍,他居然拒绝付款。不得已,郑逸群找到之洋股份的楚之洋才把这事摆平。
张绍杰这样的公子哥,虽然是花钱无度,但有时候要是耍起无赖来,你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孙琳琳拿过来几份最近的活动策划给他看,他一看,无非是什么新款名车发布会、大牌时装走秀、画展开幕、商会宴请、洋酒品鉴什么的,可是,有一场慈善拍卖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居然是那个搞拆迁卖废品的陈光定搞的。这家伙这几年到处捐款,很高调,据说也拿到了不少政府工程,可是,他想加入俱乐部,一直没有得到遴选委员会的批准。倒是后来在王光玉和徐中方的反复游说下,俱乐部才发了一张外卡给他。
这种外卡的待遇既不同于股东会员,也不同于非股东会员,俱乐部里很多活动他是不能参加的,但是,他的活动别人却可以参加。因此,他特别要求俱乐部为他邀请一批重要客人。他拉了个名单,郑逸群注意到,基本上都是各地政府主官。他搞拍卖邀请这些人干什么?不过,既然有要求,还是要通过各种关系帮他邀请。
孙琳琳说:“这个陈光定,想撒钱就撒呗,用得着这么高调吗?他不是喜欢捐款吗?直接捐了不就行啦?干吗还要搞这个晚会?一个晚会要花两三百万,光是给那些官员的纪念品就要花上一部高级轿车钱,真是脑子进水了。”
“对于上流社会和财富阶层来说,慈善是一种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可能他也想赶赶时髦吧?”宣萱在一旁说道。
郑逸群笑道:“管他呢,他这人总想进入主流社交圈,但是很难,不过上央视露脸儿还是他喜欢做的,春晚的时候露脸最多的就是他,估计没少给春晚的导演塞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