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家的规矩多,讲究更多,何况是太子大婚,时辰赶得紧,宫里的嬷嬷们天不亮就到了侯府,嬷嬷们动作利索,丝毫不见手忙脚乱。
今日描妆梳发皆由宫中的嬷嬷们来,松云他们只能在一旁打打下手 ,其余的就是陪着宋娮说话,让她不那么紧张。
嬷嬷们手艺精湛,一炷香的功夫,就已描好了妆。一头乌发被尽数挽起,金丝凤冠,黛眉红唇。
宋娮这张脸本就生得妩媚,如今大红婚服一上身,再加上妆,愈发往令人失魂的美艳方向走。
饶是嬷嬷们都不由惊叹,“太子妃娘娘国色天香,真是老奴见过最美的新娘。”
宋娮往铜镜中看了一眼,微红了脸,柔声道谢,“嬷嬷谬赞,多谢嬷嬷一双巧手。”
待宋娮梳妆完,屋子里顷刻间挤满了人。
祁峪,祁斐,连氏,包括宣平侯府的小辈们都到了,连一月不见的宋廷,也赶了回来,额角带着隐隐约约的青紫,也不知是去做了些甚。
宋廷望着隆重上完妆的宋娮,一时有些怔愣。
皇宫的风水养人,不得不说他这长姐真是世间一等一的好颜色。
待今日大婚典礼一过,他便是当今太子妃的亲弟弟,那五千万两,还不是小事一桩?为了她太子妃的颜面,她也必会为她弟弟出这笔银子。
宋廷眯了眯眼,先是道了一番庆贺之词,听得连氏连连点头,庄子里待上一月还是有好处,人都变得稳妥多了。
然而她嘴角的笑还未定住,便紧接着听她这不成器的儿子得意忘形道:“阿姐成了婚,可别忘了常回侯府看看。”
这话就差直截了当说:成了婚,可别忘了接济接济娘家。
连氏只觉两眼一黑,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儿女都这般蠢笨!祁家的人都还在呢,他是真嫌自己皮太厚了!
祁斐祁峪听了这话脸色确实阴沉下来,祁峪紧了紧拳头,若不是今日妹妹大婚不好动手,否则真想给他一拳。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祁峪嗤了一声道:“你当皇宫是你家?长这么大个脑袋全当摆设用了,真拿自己当根菜呢?”
宋廷一贯被捧着,哪里受得了这般嘲讽,当即就要发作,然而他那手还未抬起来,就被连氏死死按住。
连氏对他摇摇头,眼神极为冷厉,宋廷从未在他阿娘那得到过这样的眼神,顿时被吓住,不敢再造次,只好愤愤跺了下脚,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宋娮也不恼,只觉得有趣,却是咬了下唇,垂眼道:“阿廷说的是,日后得了机会,我一定多回来看望祖母父亲。”
听了这话,宋廷又扭过头来,隔空对着祁峪冷哼一声,活像只骄傲的公鸡,那神情好似是在说:你瞧,亲姐弟和表兄妹就是不同!
连氏很快将这话茬糊弄过去,忙转了话题逗宋娮开心。
即便侯府的人怀着虚情假意,可一堆子的人陪着宋娮说话,她倒确实没有那么紧张了。
待到四更声响,外头一串热闹声,是宫里接亲的仪仗已经到了。
宋娮被拥簇着,一路由嬷嬷牵引,跨过了一道道门槛。
直至将她送出侯府大门,亲眼见着花轿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连氏才黑下脸来,揪着宋廷的耳朵回了院中。
宋廷吃痛,“哎哟”叫唤了一路,“阿娘,疼、疼!”
“你这是活该!”连氏怒从中来,气得话都说不顺,“我看你是还不长记性!额上那伤还没好全你就忘了疼!若没有外人在便罢了,祁家的人都在,得罪了祁二爷,我看你那五千两,喊谁来给你还去!”
宋廷却觉得连氏小题大做,不以为然道:“我是阿姐亲弟弟,阿姐素来对我好,自然会替我还了这钱,倒是阿娘您,这么多人都在呢,您就这样让我下不来台,好生丢脸。”
听了这话连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都说龙生龙凤生凤,她和宋从章虽不是龙凤,那也不至于生出这样的窝囊来啊!
罢了,好在那丫头是个软和的性子,想必也就气一阵子,不会放在心上。
连氏顺了好一会儿气,才挥手让宋廷出去,“切不可这般鲁莽了,祁家的人还得在京城留一个月,有他们盯着,银子未到手前是半点差错行不得,三日后阿姐回门,你好生与你阿姐道个歉。”
太子大婚与民间嫁娶不同,得受百官跪拜。
宋娮登了仪仗,锣鼓乐声霎时响彻京城大街小巷。
她这两只耳朵没有片刻安静,直到花轿在太和殿前停下。
撵较一停,便有女官上前为她引路。
赵元暻早在殿前的阶梯下等着,他背手而立,眉宇间带着柔和之色。
视线之内,他的未婚妻着一身嫁衣,拦腰之处的苏绣凤凰腰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秾合度的身形。
款步行走间,好似无边血色涌动,美得令人窒息。
宋娮以扇遮面,赵元暻虽看不清她的脸,喉结仍是不可控地上下滑动了下。
这一世,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
女官笑着将宋娮的手交到赵元暻手上,由他牵着她走上玉阶。
被赵元暻牵住手的那一瞬间,宋娮的心脏不受控地砰砰跳起来。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下一瞬赵元暻温和的声音就落到了她耳边,“县主,我也和你一样紧张。”
他也会紧张吗?
眼睫眨了眨,她却不敢回话,紧着神不敢行错一步。
日色微移,宋娮接过金册金印,与赵元暻同饮合卺酒,礼终是成了。
“恭贺太子、太子妃新婚大喜!”
回声阵阵,百官跪拜贺喜,宋娮得了空,轻声道了句:“多谢殿下。”
赵元暻弯了弯唇,“太子妃客气。”
大婚之日一向累人,从宣平侯府出阁到现在,宋娮顶着厚重的凤冠已有几个时辰。
百官贺拜完,她的脊背早已僵硬。好在之后便是同寻常女子成亲一般,她被送入了东宫正殿,等着太子宴席散后行洞房之礼。
东宫早被妆点得遍布红绸锦色,从宫门至正殿寝殿,红得扎眼。
依礼,新娘得待到夫君回房后,方才能将遮面的团扇移下,宋娮举了一路的团扇,手腕已在隐隐发颤。
女官将宋娮搀扶到喜床上坐着,见宫女将门掩上,便小声道:“娘娘可将团扇移下了,殿下心疼娘娘,吩咐了娘娘可不必一直举着这扇子。”
宋娮将扇子往下移了一寸,看见女官的神色,知道这话做不了假,这才彻底移下了扇子。
眼前的视线突然清晰起来,宋娮还有些不习惯,只觉得那烛光晃眼。
松云上前给宋娮捏了捏酸涩的脖颈,感叹道:“这婚礼过程繁琐又冗长,真是累得慌。”
宋娮轻轻“嗯”了一声,连点头的力气都没了,这会儿实在是饿得慌。
心头正想着,守门的女官忽然道:“娘娘,殿下要到了?”
太子不是得在前头参宴吗?这么快就结束了?
宋娮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宋娮定了定神,抬眼看向门处,前两回见他,他穿的都是玄色的衣袍,今日着一袭大红婚袍,倒比以往看着多了几分恣意,除此之外,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勾魂摄魄。
赵元暻已到了跟前,同样看清了她今日的妆容,呼吸又是一滞,不过很快又藏好了情绪。
“殿下怎么来了,前头宴席散了吗?”
“还未。”赵元暻柔声,“合卺酒,我们再喝一次。”
我们。宋娮在心底咀嚼了两遍这字眼。
分明还未饮酒,她怎么觉得他的眼神已有了些醉意,宋娮不自觉红了耳尖,“方才不是饮过了么?”
“方才是做给文武百官看的,现下这礼,才是属于我们夫妻二人的。”
我们,夫妻。
宋娮又在心底念了两遍,微微弯了唇。
女官端着鎏金托盘,将两杯酒递上,眼底的笑意快要溢出来,太子殿下,是个会哄人的哩。
合卺酒纯度高,直烧心窝子,反倒让宋娮乱跳的心平静了下来。
这酒一下肚,却让赵元暻眼神更加朦胧一些,他盯着她的唇,克制着想吻下去的冲动,及时站直了身子,又成了清冷端方的君子,温声道:“凤冠太重,可先卸了,我让人备了些点心,先垫垫肚子,等我回来,我再陪你用膳,可好?”
啊...不怪她夜里做那样的梦,这样体贴的郎君,真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宋娮还是守礼节的,矜持着道:“殿下,这不合规矩。”
他微微垂眼,和她对视,眼底的温柔缱绻,“四月以前,我也不是太子,县主嫁的是太子,却也是夫君,在这屋内不必如此拘谨小心。”
这话倒让她心疼起来,蒙尘了二十年才找回了身份,在此之前不见颓废悲愤,恢复身份后也不曾骄矜自傲。
两人如今的身份已是新婚夫妇,宋娮轻轻点了下头,“臣妾等殿下。”
赵元暻一走,宋娮终于卸了些劲儿,腰杆子酸疼得厉害,小山一般重的凤冠卸下,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忙让人备了水沐浴。
净室水雾氤氲,她不禁想,她与太子从前虽不相熟,可如今看来,这婚事的确称得上是称心,至于感情,自己该是会慢慢喜欢他的吧?
子时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宋娮累得垮下去的腰板顿时又挺直起来。
赵元暻喝得好似不多,步子瞧着还很是稳健,想来那群大臣们也不敢耽误了太子的新婚之夜。
外头的宫女开始张罗着摆桌,松云搀着她到桌前坐下,她方才用了些点心,加之一颗心紧张地快蹦出来,现下也用不下太多。
赵元暻见她一身清凉,眸色在她身上定了半晌,嫁衣褪去,她只着一件大红里衣,衣襟处敞开,隐隐透出雪白的沟渠来。
宋娮红了脸,见他神色落在自己身上却没有变化,又有些懊恼。
太子似乎,君子过了头。
她虽不饿,但赵元暻在宴席上只饮了酒,因而还是陪着他多吃了几口。
想到今夜宋娮还是不敢吃太饱,怕失了态。见她面前的碗空了,赵元暻也跟着停箸,宫女随后撤了桌,端来了漱口的茶水。
一杯茶水她几乎喝了有一刻钟,又磨蹭半晌,稍一思忖,走至赵元暻身前,脑中不断回响着嬷嬷教她的规矩,伸手去碰他腰前的腰带。“殿下,臣妾给您更衣。”
她素着张小脸,虽然佯装着镇定,耳尖却早红透了。
凑得近些,她身上那股子馨香更加明显,赵元暻眸色又暗一寸,手覆在她的一双柔荑上,哑声道:“我身上酒气太重,怕熏着你。”
说着,她的手便被移了下来。
宋娮一怔,顿时有些泄气。羞涩归羞涩,可方才那动作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新婚之夜被这么拒绝了,饶是宋娮再如何端庄也觉得臊了脸。
她往后撤了一小步,想回塌上坐着了。
宋娮道了声“好”,刚要转身,就又被赵元暻拉住了手,往前一带,俯下身轻轻抱了她一下,很快又收回手,叹了声气道:“灌我喝了不少,是真怕熏着你,我先去沐浴,等我回来,嗯?”
那声“嗯”微微向上扬,带着蛊人的缱绻意味。
宋娮僵直着身子,这回是真的红了个彻底,“殿下去吧。”
夜越发深了,宋娮端坐在床榻上,听着净室传出的水声,心跳如鼓。
不知过了多久,净室门终于被推开。
赵元暻身上还到着丝丝的水汽,在她旁边坐下时,宋娮感觉自己头顶都在发热。
“阿娮。”赵元暻哑声唤她。
这是他头一回唤她的名字。
宋娮紧了紧手心,硬着头皮抬眼看他,同他对上视线后,突地又躲闪开来,一双眼珠子无处安放,颇有欲语还休之意。
身侧之人似是被她逗笑,轻声笑了一下,她这才又瞧了过去。
这一瞧又是一愣,不过沐了个浴,他看她的眼神怎么忽然就变了?
“殿下......”
眼前的姑娘一张脸绯红,醉酒似的,眸底泛着光,轻易就能燎原。
她眼瞧着他的俊脸慢慢放大,灼热的气息洒在她脸上,最后与她的气息交缠在一处。
宋娮有些喘不过气来,赵元暻松开唇瓣让她喘了会儿气,视线却一直定在她身上。
还未等她平复过来,又被赵元暻擒住。
这一吻吻下去就失了控。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处,薄唇触碰到的地方又酥又麻,覆在后颈的大手收紧,慢慢托着她躺到了床榻上。
宋娮紧张地死死拽着他的衣角,心跳快要跳出嗓眼。
理智在舌尖的交融下逐渐坍塌,红烛摇曳,幔帐缓缓在两人身后落下。
赵元暻是想克制着,怕吓着她,然而醉意微醺下,到底还是失了控。
最开始的不适与疼痛散去,似乎有簇簇烟花在她脑中炸开。
她以为这是正经事,太子也是正经人,正经人做正经事,总不能贪欢。
然而她估错了,再如何正人君子,他也是个男人。
若不是知晓他洁身自好,房中连个通房也无,她简直要怀疑,这些花样他都是从哪学来的?
可宋娮不知道,他已是收着劲儿了。
娇嫩妍丽的脸颊红了个透,处处惹人怜,赵元暻目光晦暗,柔声唤她,“阿娮。”
她几乎是瞬间听明白了这两字的意思,这是想哄她再来一次。
男人眼底的欲.望翻滚,宋娮咬着唇,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到底还是松了口,“你轻些。”
赵元暻翻过她的身子,去吻她的脊背,“阿娮喜欢轻些?”
作者有话要说:阿娮:狗男人是不是偷偷进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