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不啻抬步行至她身旁坐下,墨色的眸映着睡得正熟的小娘子。活泼的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漆黑冰冷的瞳仁染上抹霞色,逐渐多了丝暖意。
“阿娘……”
酣睡的人忽地发出一声呓语,秀气的眉也拧成一团。
“这的人都不喜欢我,我想回家……”
她含糊不清地喃喃,霍不啻面上的点点温和悉数敛去。
他看着向来爱笑的女娘此刻皱着一张小脸,心底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两下。
这国公府看着花团锦簇,可内里的人却全都是污糟不堪的重利货色。薛宝珠商户女的出身不能为他们带来声名权势,定然受了不少委屈。
霍不啻凝眉看着,灶里的柴忽地噼啪一响,睡着的人微惊,缓缓睁开眼。
薛宝珠意识朦胧混沌,满是睡意的眸许久才归于清明。她打了个哈欠,歪头看向霍不啻,微甜沙哑的声音还带着浓厚的困倦:“阿弃,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霍不啻轻声,目光缓缓落在她面上的红痕之上,娇憨又可爱。
“饿了吧?”薛宝珠笑吟吟地起身为他盛了碗米饭,掀开锅盖,浓郁的肉香瞬间升腾而起。
她选了一只炖得颤巍巍的猪蹄斩成小块、夹了片猪耳切丝,将其整整齐齐地码在米饭上,末了又淋上勺香气醇厚的卤汁。
只有卤味可能会腻,薛宝珠又调了碟醋辣子。
厨房内烟火缭绕,霍不啻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神情逐渐柔和。
“尝尝。”
霍不啻接过,硕大的瓷碗中米饭喷香,卤肉油亮。软糯的猪蹄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肉香扑鼻。
他尝了一口,满是香气的米饭混合着浓郁的卤汁,咸香味美。猪蹄肉皮软弹酥烂,一抿便散,蹄筋炖得久了更是软滑入味。猪耳入口弹牙爽脆,配上酸酸辣辣的醋辣子引人食指大动。
霍不啻心里烦闷,眼下这样一碗简单的卤肉饭却让他心安许多。
一碗饭吃了个底朝天,霍不啻拿着碗筷浸在水中。一双筷子一只碗,他动作生疏却也认真。
薛宝珠在旁看着,男人垂着头面无表情。他往日虽也话少,可甚少像今日般一言不发,面目沉沉死气,仿佛是有什么心事。
一碗一筷,物什简单,但他足足洗了两刻钟。这许多功夫若是给薛宝珠,她甚至能剁好肉馅、和好面,包上顿饺子了。
往后请伙计可不能请这样的……
薛宝珠见他慢条斯理地将碗筷上头的水珠擦拭干净,笑着开口与他闲聊:“阿弃,我今日有件开心事想同你说。”
“你说。”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起的《调鼎正要》?”薛宝珠想起这件事便眉开眼笑,腮边的一双梨涡都较往日的甜,“我今日便见着了!”
霍不啻放下碗筷抬眼看她,小女娘兴高采烈,烛火在她脸庞雀跃跳动,光线明明暗暗,但丝毫掩不住她眸中的熠熠光彩。
“我与纪娘子翻看了几个食方,有道玉碎三消看着十分有趣,取鲜活的刀鱼,不破腹不刮鳞放于米饭上,开锅之时鱼肉雪白如玉,鱼鳞鱼骨及内脏也会消失,所以名为玉碎三消。”
霍不啻抱着臂膀,轻倚身后的高案,静静听她说着古籍中记载的食方,无波眼眸逐渐变得温和,眼底的戾意寒色也慢慢消散了去。
她说得开心,眸色简单得没有一丝杂质,他从未见过这般澄澈的眼眸。
与她在一起,好似总能轻松许多。
薛宝珠觑了眼他的神色,挪到他身旁,如他一般靠在案边仰头看他:“阿弃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霍不啻垂头,对上双满是关切的眼睛。他本不欲开口回答,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他以为她会继续追问,却不料她低下头没再问,随手拿了滚圆的鸡蛋,蹲下身子捡了块碎碳在上头画了两笔,起身递给他。
霍不啻垂眸看去,掌心的鸡蛋竖躺着,上面用碳画的笑脸歪歪扭扭且粗糙,却憨态可掬引人发笑。
这小女娘,拿他当孩子哄不成?
他孩童时尚且没被人这般哄过,如今二十郎当岁却当了回孩子。
霍不啻觉得有些滑稽可笑,唇角也不自觉微扯了一下。
“你瞧,笑起来多好看!”薛宝珠噙着笑,伸手点点他手心里的鸡蛋,“鸡蛋都会笑呢,人也要多笑笑。”
霍不啻低头看她,她笑得明媚,昏暗的小厨房都好似亮了几分。
她身处此等处境,竟也能笑得像个纯真稚子……
薛宝珠又拿起枚鸡蛋,画了个呲着牙的滑稽笑脸递给霍不啻:“阿弃,我不知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但人生本就苦短,叹一日不如笑一日。人活一世,总要快快乐乐地走完这一遭。”
身旁的小娘子笑得眉眼弯弯,好似永远不知愁。霍不啻垂眸看着手中的两枚鸡蛋,心底某处忽地燃起抹微弱的光亮。
*
清晨,家家炊烟袅袅,户户飘着饭香。邻里笑吟吟地打着招呼,你给我一碟酱菜,我分你两个索饼。小童们三两成群,玩笑着去学堂。偶有几个调皮的踩着水坑走,被自家大人瞧见就被提了耳朵骂,惊得鸟雀四起,分外热闹。
墙外烟火气漫天,皇宫内院却闻不得一声高喊,便是连训话都是压了嗓子的小心翼翼:
“最近是什么日子你们门儿清,当差可都仔细着些。若是惹了万岁爷不快,便是玉皇大帝也救不了你们的小命!”
孔尚食面带愁容,圣上平日里就不喜御膳,如今更是连吃食都不传了。长此以往伤了龙体,便是将御膳房上下全砍了都担待不起。
“孔尚食,今日做些什么?”吴司膳愁眉苦脸,叹了一声。
孔尚食眉头紧锁,思索半晌命人为自己束好衣袖:“圣上近日烦忧,不宜油腻重口,便做鱼蓉粥、清炒芹、鸡丝卷……”
她说着,便亲自宰鱼制鱼蓉。
孔尚食侍奉三代帝王资历颇深,甚少动手。眼下亲自做御膳,一群女官宫女们纷纷围了上来,不错眼儿地看。
油锅刺啦刺啦地响、砂锅咕嘟咕嘟冒着泡,御膳房内满是鲜香。
同样的鱼蓉粥,经孔尚食的手便奇鲜无比,小宫娥们闻得陶醉,看着周尚食的目光满是崇敬与佩服。
御膳已做好,孔尚食挑了几人随她一同去送膳。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难得的好天气,但整座皇宫都阴气沉沉。尤其是那宣明殿,空中明明无云却像压了千钧重的乌云,雕廊画栋、金色琉璃都失了色彩。
周全立在殿外,御前的人个个敛声屏气。
“周总管。”孔尚食陪着笑脸,“圣上可要用膳?”
周全抬眸,往她身后掠了一眼:“呈进去试试罢。”
孔尚食挥手,宫女们立刻呈膳入殿。
周全正要进去,却被孔尚食拦下。
“周总管,若是……您可得帮着美言几句。”孔尚食笑道,悄悄塞了他一袋银子。
周全颠了两下那钱袋子,沉甸甸的分量十足,但他却又还了回去:“孔尚食,咱们都是伺候人的,难处我也明白。若是平常不必您开口,我也会照应一二,可眼下我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万一惹了万岁爷不快……御前这么多口子人,我总得替他们想想。”
孔尚食提心吊胆,见周全也无法不由得叹气。
周全也不再多说,抬步踏入殿内,他手中提着拂尘,就仿佛提着自个儿的脑袋。也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霍不啻从宁国公府回来后仍是坐在案前批折子。
桌边烛台上蜡泪堆叠,一如堆积成山的奏折。
周全小心翼翼地行至霍不啻身旁,犹豫了半晌也未敢开口。圣上最厌烦此时劝他用膳。
去岁,也是圣上兄长祭日时。有个刚来御前的小太监不懂事,呈了碗粥劝圣上用膳不小心沾湿了折子,圣上龙颜大怒,将那小太监活活打死了。
周全心里发怵踌躇难言,倒是霍不啻先开了口:“早膳送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朱笔,抬手捏捏眉心。
周全一怔,不敢相信地瞪圆了眼睛:圣上今日竟如此和颜悦色!
他忙不迭地点头:“是孔尚食亲送来的,皇上您尝尝?”
霍不啻微微抬眼,看着案中央两个金丝小笼中的两个鸡蛋不由自主地扬了眉尾:“嗯。”
周全望着霍不啻面上若有若无的星点笑意,不敢置信地使劲揉了揉眼睛。他不敢多瞧,随着霍不啻往侧殿走时腿上都是轻飘飘的。
霍不啻看着满桌子的清汤寡水眉头微凝。
周全稍稍放下的心又陡然悬起,忙战战兢兢地跪下:“小的这就命人撤下去。”
殿内一片寂静,周全只能闻得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罢了。”霍不啻淡声,夹了一筷子鸡丝卷尝了半口,眉头皱得更深。
当真是难吃。
他又尝了口粥,无甚滋味。霍不啻冷脸,扔了勺子起身回去继续批折子。
周全瑟瑟发抖,本是缩着身子等待雷霆盛怒,却不料那祖宗一言未发,径自略过他回去批折子了。
他偷偷探头望了望,向来喜怒不明的人面上又带了丝笑意,凌厉的眸也变得温和起来。
周全偷看了半晌,起初觉着瘆得慌,看到后面也逐渐明白过味儿来:许是因为那薛小娘子?
是了,圣上昨日还脸色阴沉,晚上去见了薛小娘子一面,今日竟都有了笑模样!
周全喜不自胜,直想对着薛宝珠磕两个头。
孔尚食还等在殿外,焦急如焚。见着周全出来立刻迎将上去:“周总管,如何?”
周全挥手,有宫人将撤下的膳食呈出。孔尚食遥望一眼,见着鸡丝卷好似被动过,忐忑的心稍安。
“圣上今日心情尚可,用了两口。孔尚食不必忧心了。”周全笑呵呵地抚着拂尘,望向四周看着蓝天绿柳,佝偻着的脊背都直了起来。
孔尚食觑着周全的脸色笑着试探:“今后也都无虞了?”
周全闻言,心想着圣上日日都会去见薛小娘子,想必今后的日子也是愈来愈好过。他心中虽如此将,嘴上却没这般说,只叹口气:“君心难测,此次无事不代表下次也无事。”
孔尚食连声称是,又闲扯了几句便带着御膳房的宫人回去。
一路上,宫人们逢迎吹捧,孔尚食听得满面春色。
“还是孔尚食的手艺好,圣上这个时候都肯用膳呢!”
“孔尚食乃是宫中御膳第一人,何人能与孔尚食比?”
“就是,周总管说圣上今日心情不错,许就是孔尚食御膳的缘故呢!”
孔尚食下巴微扬,走起路来都是虎虎生风。
*
晌午时候有些燥热,薛宝珠与纪娘子两人琢磨着做些薄荷蒸糕。
蒸糕本不是什么麻烦活,两人动作也利索,眨眼的功夫便上屉蒸着了。
薛宝珠翻开《调鼎正要》,与纪娘子研究酱方。
“原来如此……”薛宝珠边看边比对着自家的酱方,用料比例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制好酱块要储存一个冬天,这般发酵出来的会有股特别的香气。
纪娘子手痒难耐:“只盼着早日到冬天,咱们好试试这方子。”
“噗……”薛宝珠笑出声来,“才立春不久呢,便想着到冬日了。”
纪娘子也笑:“难道姑娘就不好奇?”
薛宝珠掀开笼屉,瞧着薄荷糕蒸得差不多了将其盛在盘里。
她端着糕点与纪娘子出去寻小瓷小碗,正巧碰见了林氏身边的杨妈妈。
杨妈妈见薛宝珠又是从小厨房出来,心中觉着她不像话,但面上还算恭敬:“姑娘,舅夫人来了,夫人叫您过去陪着说说话。”
薛宝珠听见蒋氏来了心中有些欢喜,蒋氏和气,待她也好,几个表弟表妹们也都乖巧可爱。
思及此处,她不禁开口问了一句:“表弟妹们可来了?”
“都来了。”杨妈妈笑道,“吵着要见姑娘呢!”
薛宝珠偏头对着纪娘子笑:“可倒是巧,赶上了刚出锅的点心。”
纪娘子笑着点头,回身去小厨房拿了食盒将薛宝珠手中的薄荷蒸糕装好,同她一起去了正院。
“瞧瞧,嗣儿长高了许多。不知我的小豆丁们何时能长大。”
屋内传来蒋氏的声音,薛宝珠听了发笑,杨妈妈撩起帘子让她进去,生怕再像上次一般叫她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话。
薛宝珠笑吟吟地行礼,微一低头时都透着几分矜贵之气:“母亲、舅母。”
本是笑着的姜锦月唇角微僵,起身微微屈膝:“姐姐。”
一旁的姜锦嗣挪开眼睛,态度冷漠未说一言,就仿若看不见薛宝珠般。
蒋氏见着薛宝珠不由得点头,这女娘聪明伶俐,短短几日就有了千金贵女的样子,瞧着倒是比姜锦月要大方。到底是国公府的血脉,便是蒙了尘土也依旧是货真价实的珍珠。
她面上笑容更盛几分,笑着打趣:“宝珠你来了便好,我家这几个小皮猴子日日吵着要表姐给做豆腐皮包子。”
林书南几个小的迈着小腿过去,晃晃薛宝珠的衣袖仰着脑袋瓜看她:“表姐,我们晌午都没吃饱呢!”
薛宝珠蹲下身子,看着面前三个小娃娃轻声道:“怎么没吃饱呢?”
林书容答得格外干脆:“姐姐说午后要来姑姑家,表姐会做好吃的,要留些肚子!”
“噗……”
童言童语逗得一屋子人笑得前仰后合,蒋氏抚着胸口笑骂:“瞧瞧我生的这一个个的小馋鬼。”
林氏强笑着附和,心中憋闷得紧:堂堂国公府的千金,如今竟成了哄孩子的厨娘,当真是让人笑话!
姜锦月瞧着向来只黏着自己的表弟妹们纷纷倒戈,心中酸意难忍。她走过去,摸摸林书南的头笑着哄她:“我新做了些首饰,不如南儿去我房里挑挑?”
林书南一心惦记着豆腐皮包子,自是谁的话都不肯听:“我才不稀罕那些金玉俗物,我只要大表姐的豆腐皮包子!”
说着躲开姜锦月,绕到薛宝珠另一侧缠着她给自己做好吃的。
姜锦月手上一空,顿觉尴尬。脸色也白得厉害,险些控制不住掉下泪来。
薛宝珠拉过林书南,提过纪娘子手中的食盒将薄荷蒸糕拿出来,给几个小孩子一人一块:“豆腐皮包子得现做,先吃块点心垫垫肚子好不好?”
“好!”三人答应得痛快,捧着糕饼吃得极为香甜。
姜锦嗣见妹妹受委屈心中疼得厉害,看薛宝珠也愈发不顺眼。也不知她给表弟妹们喝了什么迷魂汤,向来顽劣的孩子竟如此听她的话。
薛宝珠将点心呈上:“母亲舅母也尝尝?”
林氏瞧着那煞白的糕饼微皱了皱眉,她自小锦衣玉食,一应吃食都是最精细的。这等粗糙陋食怎配入得她口?
她看着反胃,喝了口茶压压。
蒋氏倒是笑眯眯地尝了一口,品了半刻后双眼都亮了。这蒸糕看着普通无什么花样,入口却满是米香,另有股清清凉凉的特殊香气在唇舌间徘徊,甚是爽口:“宝珠这糕饼做得好吃,比许多大师傅做得都好!”
她由衷夸赞,吃了一块后又拿起一块。
几个小的见状怕点心被吃没了,忙又各自拿了两三块。小书行手中只有一块急得直哭,还是林书南这个做长姐的从自己嘴里省了半块给他才哄好。
满满一碟糕点,现下连个点心渣都没剩。
薛宝珠见了十分高兴,作为一名厨娘,最开心的便是自己做的吃食如此受欢迎。
姜锦嗣瞧她如此得意,冷声开口:“只是块小小糕点,能有多难做?月儿你可不要学她,好好的千金闺秀非要去做这下等活计。学会这些又有何用?便是做得再好也没什么出息。”
姜锦月不动声色地瞧了眼薛宝珠,方才还酸楚的心立时又觉得痛快起来:是亲生的又如何?哥哥还不是只待我好!
蒋氏闻言不禁皱眉:林氏年纪大了不分轻重,怎的嗣儿也是如此?哪个是受了委屈的亲生妹妹都不知晓?
薛宝珠淡淡瞥了他一眼,若是旁的她也懒得理会。但姜锦嗣看不起她的手艺便是踩了她的底线。如他一般的富贵郎君只知享乐,吃着厨司的吃食却还要轻视厨子,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缓缓开口,声音极轻:“磨粉、筛粉、调和、制馅、调味、入锅……哪样简单?不若兄长也做些试试?”
姜锦嗣鄙夷嗤笑:“君子远庖厨,我如何会做这些?”
薛宝珠淡声:“‘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孟子要君子远庖厨乃是因为一颗仁心,而非要你不进厨房、以下厨为耻。这般浅显的道理,兄长身为读书人不明白吗?”
“你!”姜锦嗣未曾想到一个商户出身的粗鄙女娘竟读过孟子,被她噎的脸色青红一阵,半句话都说不出。
蒋氏面上不显,心中却不住地点头:世间男子借着这句“君子远庖厨”将厨房的活计都交给妻女,自己倒是逍遥快活,真该让他们听听宝珠的这番话,看他们羞也不羞!
林氏也是一惊,本以为她能认得几个字便是不错,不想却是读过孟子。不过应当只读过几句罢了,与月儿怕是不能相比。
薛宝珠收好食盒递给纪娘子,转眸睨了姜锦嗣一眼:“君子应当自谦,遇见不会的便该闭嘴,不要妄加评论,免得惹人笑话。”
“荒唐!可笑至极!一个小女子,知道什么是君子?”姜锦嗣怒不可遏,脸色涨得紫红。
姜锦月拉住姜锦嗣柔声安抚:“哥哥少说几句,姐姐才刚刚回家,你多让着她些。”
薛宝珠再不理他们,气定神闲地与小书行玩九连环。
她这边镇定自若、岁月静好,就愈发衬得姜锦嗣如乌眼鸡似的暴躁难堪。
林氏瞧着向来稳重知礼的儿子被薛宝珠三言两语激得失态,不禁怀念起薛宝珠不在府中时,他们一家四口有多么和乐融融。
蒋氏见状打了个岔:“行儿,亲亲表姐好不好?”
小书行听了有些扭捏,偷偷瞧了薛宝珠半晌,小脸羞得通红。
就在众人都以为他害臊不肯时,突然扬起小脸儿,吧唧亲了薛宝珠一口。
屋内气氛再度变得融洽,林氏也被逗得掩唇轻笑。
蒋氏边笑边意味深长道:“瞧瞧,到底是血脉相连的。”
姜锦月闻言脸色铁青,她愤愤瞧着,只恨不能将薛宝珠千刀万剐。林书行被养得何等娇贵?除了乳母与亲娘谁都不让抱,却与薛宝珠那般亲近!
薛宝珠将手中的九连环塞到林书行手中,手把手地教他如何解。正入迷时,忽地有人进来传话:“夫人、舅夫人,长平郡主来了。”
林氏与蒋氏听了不禁对视一眼,忙让人去将人请进来。
这可是贵客,一时间,婢女仆妇纷纷忙起来。沏茶、呈果子,样样都马虎不得。
薛宝珠听闻是霍才英来了,心中欢喜的紧,起身想去迎迎。只走了几步便听见姜锦嗣开口:“你去做什么?难不成你以为郡主是来寻你的?”
林氏:…
蒋氏:……
薛宝珠不禁挑眉:“不然呢?”
姜锦嗣踱着步子,声音朗朗:“长平郡主乃是陵阳公主唯一的孙女,极得公主欢心。她原本该随父亲姓原,因公主宠爱,请旨于先帝赐霍姓、入宗室谱。平日里眼高于顶,话都不愿与人多说半句,岂会认得你?你莫要为了攀附,丢了国公府的体面。”
薛宝珠满面疑虑,不禁开始思考他是读的哪门子书。
“长平郡主登国公府的门,自是为了才女名声远扬的月儿。”姜锦嗣回眸看向身旁的姜锦月,觉得妹妹愈发长进了,“我出门数月,月儿竟与郡主……”
他话还未说完,便听见一个爽利的女声响起:
“宝珠,我昨日有事没顾上来寻你,你可别生我气!”
姜锦嗣面上笑容一僵,欣慰之情瞬间化成浓重的尴尬之色。
薛宝珠忍笑,上前拉住霍才英道:“你今日来得也巧,我正要给表弟表妹们做豆腐皮包子,等会儿你也尝尝。”
“正巧还未用午食,你一会儿多做些!”
一屋子人见了霍才英起身行礼,霍才英随手一摆,心思也不在他们身上。
林氏也是十分识趣,笑着开口道:“在我们跟前也是拘束,郡主去宝珠院子里玩吧!”她说着又看向薛宝珠叮嘱,“可不能怠慢了郡主。”
长平郡主身份尊贵,她生怕薛宝珠不知礼数,使国公府失了位贵客。
“知道了母亲。”薛宝珠应声,说着,蹲下身子捏捏林书南的脸颊:“去表姐院子里?表姐给你们做豆腐皮包子。”
“好!”
几个小娃娃拍手叫好,簇拥着薛宝珠离开。
姜锦月望着众星捧月般的薛宝珠,恨得牙痒痒:陪着郡主的本应是我,本应是我!
姜锦嗣脸色铁青,心中暗道长平郡主不识货,竟看上个商户女做玩伴。
*
纪娘子回头望了望,觉着姑娘方才顶撞兄长有些不大好。好歹是嫡亲的哥哥,这般岂不是把他往二姑娘那推?将来姑娘嫁了人,娘家总要有些依仗。
“姑娘,那到底是你的亲生哥哥。”
薛宝珠摇头:“你见他可有半点做人哥哥的样子?”
“没有!”林书南忽然插嘴,“我娘说了,宝珠表姐才是与我们血脉相连的亲表姐。表哥他只惦记月表姐,大抵是读书读傻了,分不清远近亲疏了。”
霍才英不禁开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林书南嘴快,将方才的情形叽里呱啦地复述一遍。
霍才英起先是气,后来又觉得姜锦嗣此人蠢得实在是清奇不禁笑弯了腰:“这脑子空空如同吹了气的牛肚似的,居然也能读书?祖母若是知晓便不会说我脑子不灵了。”
薛宝珠捏捏她的手,不再开口提姜锦嗣:“不说他了,我去给你们做豆腐皮包子。”
她带着霍才英与几个小娃娃径自去了自己院子的小厨房。
薛宝珠系好襻膊,指挥着表弟妹们站远些。
她先取了油豆皮泡在水中,转身拿了香菇、白玉菇、猪肉、鸡肉以及半斤虾。
薛宝珠将菌类与虾切成碎钉,又将猪肉鸡肉剁成肉糜,往里打了个鸡蛋搅匀上劲。豆腐皮包子多汁才味美,她又往里加了些葱姜水。
馅料种类多已是极鲜,不需用繁复的调味品,只撒了些盐提味。
薛宝珠将泡好的油豆皮取出沥干水分,切成巴掌大小的四方块。不规整的豆皮边角便切成丝充当绳子。
她熟练的包着包子,纪娘子见快包完了便去烧水。
霍才英看得眼花缭乱,满脑子都是薛宝珠提着砍刀上战场,杀人如切菜的利落模样。
“表姐,是不是快好啦?”林书安眼巴巴地看着表姐盖上笼屉,眼睛都跟着亮起。
薛宝珠净手,解开束着的衣袖点点他的鼻尖:“蒸一刻钟就能吃了。”
话音一落,惹得孩子们纷纷雀跃欢呼。
林书容乐颠颠地跑过来,牵着薛宝珠的手又是捏又是揉:“表姐累累,容儿给表姐揉揉。”
薛宝珠被乖巧的奶娃娃逗得忍不住笑,不禁蹲下身子贴贴她的小脸儿。
其他两个有样学样,也嗒嗒地为了过来,给薛宝珠捏肩捶背,很是殷勤。
灶里的柴禾烧得噼啪直响,厨房内满是肉香与油豆皮的豆子香味。
一刻钟过得飞快,薛宝珠起身打开笼屉瞧了瞧,豆腐皮包子已然蒸熟了。
霍才英凑了过来,也管不上许多,拎起一个胖滚滚的包子吹了吹便啊呜咬了一口,入口鲜香十足。肉馅湿润鲜香,虾仁弹牙鲜甜,油汪汪的汁水滴答直流,热气腾腾。
“宝珠,你做的东西比宫里的御膳娘子们做得还要好!”霍才英夸着,伸手又拿了个豆腐皮包子。
“小心烫着!”
薛宝珠笑吟吟道,取了三个盘子来。一盘给霍才英,一盘给霍才英,还打算送一盘给母亲与舅母。
母亲她好歹将她生下,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都是受了苦的。一家人,哪能没有磕碰?便是在家中,她也是跟阿娘吵过嘴、闹过脾气的。
她安顿好表弟表妹,见他们吃得极乖,提着食盒亲自往正院去了。
姜锦嗣与姜锦月身边的小厮婢女们已不在院内,想必是已经走了。
薛宝珠走近,正想掀帘子便听见林氏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我这个女儿该如何是好啊?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唯独爱在厨房那腌臜地方泡着。名门贵女啊!偏偏喜欢这些下等事……”
薛宝珠提着食盒的手一紧,唇边笑意逐渐凝滞。
蒋氏不赞同的声音传出:“妹妹,依我看,宝珠实在是个好孩子。厨艺是她回府前用来谋生的手艺,谋生而已,哪分高低贵贱?你该感谢她如此聪明能干,将薛家食肆经营得红红火火,不然你怕是见不到她。”
“话虽如此,可那到底是市井小民的求生手段,低贱卑劣,满是铜臭之气。就连性子也被那粗鄙的薛家人给养歪了,我们昨日让她请罗大师傅到家中做茶,想着是否能将月儿也收入门下,不能收为徒儿指点几句也总有裨益。却不料宝珠怎么都不肯,还撒谎说师父不在京中。姐妹间同气连枝,她连这些细枝末节也要计较,被教得自私凉薄。”
“那她们可是真姐妹?”
林氏一顿,又开口辩解:“无论如何,月儿都叫她一声姐姐。”
“你这心当真是偏得没边。你为月儿打算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与宝珠何干?在宝珠眼中,月儿是抢了她身份地位的外人,不怨愤针对她便是宝珠大度了,为何要为她打算?更何况我不信宝珠如你所说是个生性自私之人,罗大师傅喜好云游四海,或许就是不在京中。”
“嫂嫂,月儿可是你看着长大的。我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不为她打算?”
“那宝珠呢?你可有为她打算过?”
林氏急着分辩:“如何没有?”可她却仅仅只说出这四字,再说不出旁的。
薛宝珠在门外站了许久都未等到她想起什么是为自己打算的。她不由得轻笑一声,提着辛苦做的豆腐皮包子往回走。
她感念林氏是她生身母亲,但她却不配吃她做的吃食。
*
因有霍才英与表弟妹们作伴,这半日过得极快。
天转瞬便黑了,薛宝珠歪在榻上,满脑子都是那时在正院听见的话。
她不理解,林氏这个做母亲的甚至还不如舅母这个与自己毫无血缘的人。
现下天已转暖,外头甚至有了鸟啼虫鸣之声,薛宝珠的手心却是凉的。
她喝了碗冷茶,起身去小厨房,寻了条肥硕的黑鱼去鳞开膛。
薛宝珠剔着内脏、鱼骨,一条完整的鱼在她手上逐渐分解成一碗鱼片,她方才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
等会便给阿弃做水煮鱼罢。
她想着,又寻了许多干辣椒剪成段。
霍不啻已在窗外看了许久,他爱看她杀鱼,尤爱看她开膛破肚时的利落动作,十分赏心悦目。
可今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有心事,连动作都钝了许多。
薛宝珠转身去拿花椒,兀地瞥见了站在外面的阿弃。
霍不啻凝望着她皱起的眉,心中有些许难受。
她往日里见了他,都会笑吟吟地唤上一声“阿弃”,今日却是没说话。
他走进,坐在一旁看她忙碌。
两人虽都未言语,但气氛却异常和谐。
薛宝珠往鱼片里放了些许葱姜盐水去腥,抓拌至渗出粘液后又放了少许生粉。
她将鱼骨鱼头斩成大小适宜的块状,下入油锅煎香盛出。撒入蒜末姜丝葱段辣椒段爆香,放入豆瓣酱炒出红油后又将鱼骨倒回翻炒,火辣的鱼香味瞬间飘出。
薛宝珠取了盆水倒入锅中,将鱼骨的鲜味熬煮出来。趁着煮汤的功夫,她又配了些豆芽、油菜、干豆腐丝焯水铺在盆底做配菜。
鱼汤煮得差不多了,薛宝珠用笊篱将鱼骨碎料捞出弃用,把腌制好的鱼片下入锅中。红通通的汤底沸腾,卷着雪白的鱼肉翻滚,为其镀上层油亮色泽。
黑鱼肉质紧实不易碎,薛宝珠将肉片得极薄,滚了两滚便熟了。
她将水煮鱼倒入盆中,撒上把蒜末、花椒、干辣椒段以及辣椒粉,把油烧得滚热泼上。
“刺啦”一声响起,满屋子都是辣椒的焦香辣味,引人涎液横生。
薛宝珠将水煮鱼往霍不啻面前一推,又给他盛了碗米饭。
这道菜做得畅快,她心里也舒服了不少。
霍不啻尝了尝,鱼肉滑嫩麻辣,豆芽爽脆,油菜干豆腐丝裹着香香辣辣的红油,一口下去口齿间又麻又烫。
薛宝珠歪头看着阿弃,控制不住地开口:“阿弃,你说这世上当真有不爱自己亲生骨肉的父母吗?”
她声音极闷,霍不啻筷子一顿不禁抬头看去。往日里头爱笑的小娘子拧着眉,眼眶似是有些红。她今日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皱眉,面前喷香的水煮鱼也变得没有滋味。
薛宝珠吸了吸鼻子,觉着自己净说些傻话。
她与姜家原本就是陌路人,虽有血缘却不太熟悉,何苦去纠结这些?再住一段时日全了彼此间的情分,她便要回去了。
薛宝珠想得出神,身旁男子忽地开了口:“有。”
“有?”薛宝珠一愣。
霍不啻夹了片鱼肉,嚼得缓慢。良久,他才继续道:“我有个兄长,比我大三岁。听闻十分聪明伶俐,两岁识得百家姓、三岁能识千字文、四岁便学会平仄能作诗。”
薛宝珠听得啧啧称奇:“竟有这样的神童!”
“是啊,神童。”霍不啻嗤笑一声,缓缓抬眸望向窗外,目光幽深,好似透过这黑夜看穿时间长河。
“父亲母亲极为看重他,延请名师教习。可惜好景不长,我兄长五岁早夭,父亲母亲哀恸异常。母亲尤甚,自我记事起,便能听见母亲日日啼哭,还将兄长的牌位供奉在自己房内。她整日在兄长的灵位前与他说话,甚少理睬我。”
“阿弃……”薛宝珠望着他的神色觉得心中一疼,明明在说自己的事情,他却淡然的没什么反应,想是早已麻木。
“她第一次同我讲话是让我将身上的袄子脱下,叫我去外头玩。”霍不啻偏头看向薛宝珠,勾起唇角笑笑,“幺宝你可知为何?”
薛宝珠愣愣地摇头,数九隆冬,她想不明白阿弃的母亲为何要如此做。
“当晚我发了高热,父亲子嗣单薄,兄长去了之后,他膝下唯有我一个儿子。我病了,他自要去看。”
霍不啻顿了顿,又夹了块鱼肉语气平淡:“在这之前,父亲已有两年未到母亲房中去了。”
“自此,我就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薛宝珠听得震惊,不禁抓住他的衣角。
天底下哪有这般做母亲的!为了争宠,便用亲儿子的身体去争!
霍不啻将水煮鱼吃了个干净,起身去洗碗:“所以你瞧,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骨肉,他们也不配做父母。”
薛宝珠抹了把眼泪,将碗筷从他手中夺过。
阿弃实在是可怜,怪不得他会叫自己阿弃。
霍不啻见她低着头,许是还在伤心。他哪会哄小娘子,酝酿许久也只酝酿出几个字:“别难过。”
“我不难过。”薛宝珠摇摇头,绞尽脑汁转移话题,让他别再想这些伤心事。
“阿弃,你觉得下厨做吃食是低贱之事吗?”
霍不啻抬眉:“天潢贵胄,贩夫走卒,各有分工,无有贵贱之分。”
几句话说的薛宝珠极为舒坦:“就是,总要有人去做。不然街上岂不是没有食肆了?”
“怎么说起这个?”
薛宝珠将碗筷收好,扁扁唇道:“今日有人说我手艺卑贱,便是做得一手好菜也是无用之人。”
霍不啻冷笑,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无用是否,不是他说得算。”
“你说什么?”薛宝珠忙着收拾锅碗瓢盆,没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我说我要回去了。”
薛宝珠回头望了望他,对他弯弯眼睛,语气格外温和:“小心看路!”
“嗯。”
霍不啻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之时,一双眸满是戾光。
不用多想,那些话便是姜家人对薛宝珠说的。
当真是活腻了。
*
翌日,薛宝珠刚起便被唤到正院与姜承林氏一同用早饭。
她刚一进屋,姜锦嗣便阴阳怪气地开口:“可有合口味的?若是没有,趁着时辰尚早,你可去小厨房自己做一些。”
薛宝珠懒得理睬,喝了口热汤又夹了个虾饺。
姜承板着脸斥责:“你怎可这么对妹妹说话!”
姜锦嗣轻哼一声:“我可没有做厨娘的妹妹。”
林氏叹气,好好的一顿饭也吃不消停。她看向身边薛宝珠,迟疑再三还是开了口:“宝珠,从今日起你便跟着先生学琴棋书画罢。嗣儿的话虽刺耳,但也有一番道理,厨艺一道确实无用。想要有个好名声,还是得在琴棋书画上下功夫。”
薛宝珠没吭声,只自顾吃着虾饺。
林氏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心口疼,抬眸给姜承使了个眼色。
姜承正欲开口说话,却忽有婢女进来传话:
“老爷夫人,门房上派人来,说是有御前的人来咱们府上,有圣旨要传。”
姜承与林氏对视一眼,心中诧异不解,猜不到为何突然有圣旨。
下人有条不紊地摆好香案,有人将传旨太监请进。
姜承扫了一眼,见是严数。此人乃是御前总管周全的徒弟,整个御前除了周全,就数他最得脸。
严数谨记师父教诲,毕恭毕敬地问了一句:“哪位是薛小娘子?”
这般态度,引得姜承都颇为惊奇。
薛宝珠虽疑惑,但很快往前挪了一步:“臣女薛宝珠。”
“薛小娘子,跪下接旨罢。”
薛宝珠俯身跪拜,尖细声音从头顶上方响起:
“顺天承运,皇帝诏曰。不日有诸国使臣来朝,但宫中膳房人才凋零,恐失我朝体统。朕闻薛氏宝珠聪慧灵秀,厨艺颇佳,特召入宫操持国宴,以解朕之燃眉之急,钦此!”
作者有话要说:阿啻:朕亲自告诉你们有没有用!哼哼!
尽量补上啦~
真的千万不要阳,做好防护,真的真的太难受啦!什么小感冒都是骗人的!我现在脑子都慢慢悠悠,走几步都会喘呜呜呜呜呜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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