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首富之子迎娶南陵第一权贵幺女,是轰动南陵城的盛事,百姓一大早便涌到江府与路府门前,争相观看这难得的场面。
红毯从江府一路铺展至路府,撒花铺满地。迎亲阵容空前盛大,迎亲媒婆八位,童男童女各十八,丫鬟家丁总数一百零八,所到之处花瓣纷纷,仿佛下起了花瓣雨,极尽奢华,男女老少纷纷艳羡,皆觉得嫁给江骜乃是三生有幸之事。
此刻,江府内,前来观礼的宾客络绎不绝,酒席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姜云初轻挽冯观手臂,雅步而入,面露温善笑意,心里却泛起五味杂陈。
自己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男人终究迎娶了别的女人,还厚颜无耻地邀请她全家来观礼,心情能好才怪?
环视四周,她发现江府经一番粉饰,比往日更奢华。府中摆设的古董花瓶、吃的食物点心,喝的酒水皆价格不菲,场景布置精美豪华,可见主人对这门亲事有多重视。
她勾唇冷笑,忽地意识到,江氏夫妇特意邀请他们家来观礼,无非是想让他们明白:如此隆重的嫁娶仪式,江家的门第,她姜云初不配。
呵。
姜云初垂眉冷笑。
“新郎新娘到!”
随着媒婆的一声呼喊,身穿大红袍的新郎与身着华丽嫁衣的新娘互相搀扶,一步步登入喜堂,引得在场之人兴奋不已。
姜云初故意轻挽着江骜站到人群前,在江骜看过来时,故意眼含柔波,向他投以深情一瞥,心里默数三个数后收回目光,垂眉含羞。
江骜最爱她这番模样,只一眼,便能轻触他心底的某根弦,撩拨得心痒。他不禁停下脚步,失神地凝望着。
众人议论纷纷,姜云初羞怯地藏于冯观身后,俨然装出一副不堪被江骜直勾勾看着的模样,而冯观十分配合地露出一副妻子被冒犯的怒容。
姜氏夫妇不悦地蹙着眉,江老爷怒哼一声,江骜立马回过神来,赶紧偕同新娘上前拜堂。
“一拜——”
“不好啦,不好啦!”
正当新郎新娘要拜堂时,门外传来了小厮的急切呼喊。
众人迷茫,而江家人神色一变,江老爷厉声怒喝:“大喜日子,说什么混账话!”
那名小厮跑进来,气息喘喘地汇报情况:“老、老爷,有姑娘在咱们后院的小阁楼跳楼!”
“什么?”江老爷不可置信地瞪着眼,众人神色大变。
姜云初与冯观对视一眼,眼里充满困惑。
他们只是掩护绿芜进江府,助她前来喜堂声讨江骜,这出跳楼的戏,是怎么回事?
见众人跟随江家人前去,他们跟随人群前往。
瞧见小阁楼上身穿百鸟朝凤流光裙的绿芜,姜云初顿感呼吸一窒。
而冯观瞥见阁楼上一抹熟悉的身影,轻蹙眉,暗沉的眼眸闪过一丝凌厉。
绿芜站在小阁楼三楼的栏杆前,冲着楼下台阶上的江骜大喊:“江公子,你说过会娶我的,为何我现在有了你的骨肉,你却要娶别的女人,不认我腹中的孩儿。”
“你胡说八道什么!”
不等江骜发声,江夫人已厉声怒喝。
江老爷气得脸色铁青,赶紧吩咐下人:“上去将人弄下来。”
江骜咬了咬唇,脸色难看得很。
绿芜这蠢女人居然以死相逼,实在可恨!
他并未去看一眼声泪俱下的绿芜,而是走到江老爷面前,紧张地解释:“爹,我不认识这女人,她腹中的孩子也不是我的,请你相信我。”
不等江老爷回应,阁楼上的绿芜忽地大声狂笑,绝望地怒诉江骜:“江骜,你这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你欺骗青楼女子,不认自己的骨肉,将我们母子逼上绝路,我恨,我恨你!”
江骜瞧见父亲的脸色越发难看,忍无可忍。
他面上还算镇定,用眼神示意小厮们去把人按着,道:“绿芜姑娘,差不多行了。你这般污蔑我,手段着实不算光彩,你我何仇何怨?你要这样对我?是否受了旁人的指使?”
绿芜瞬间心都凉了,更加觉得那个女人说得对。
报复这种负心男子最好的方法,便是带他进入永无止境的噩梦。
她指着楼下的江骜,哭着狂笑:“哈哈哈,江骜,我诅咒你,诅咒你克妻克子!”
言毕,她决绝地越过栏杆,在小厮们抵达时,纵身跳下楼。
“啊!”
随着人群里的惊叫声响起,冯观赶紧挡在姜云初身前,不让她目睹那血腥恐怖的一幕,在仰头之际瞥见玉芙蓉的身影悄然离去。
江夫人以及在场的好几位夫人当场被吓晕过去,江老爷气得脸色发黑,转身甩了江骜一巴掌。
“啪!”
“逆子!”
江老爷感觉脸面荡然无存,甩袖离去。
宾客们不敢逗留,陆续离场,小厮们赶紧拿来席子将绿芜的尸身裹上,悄然抬走。
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越下越大,剩下之人纷纷跑到廊下躲雨。
庭前风雨如晦,众人心情难以言说。
姜云初吓得瑟瑟发抖,身子几乎蜷缩在冯观怀里,冯观紧拥着她,给予温暖的安抚。
两个人的衣衫湿透,几乎贴在了一起,明明那样狼狈,却让人忍不住心生羡慕。
众人自觉地离他们远些,免得打扰了两人的相拥时刻。
路吟霜脸上的容妆已花掉,因惊恐而变得脸色煞白,此刻看上去像个鬼新娘。
这门亲事她期盼已久,亦谋划已久,却不曾想过会变成这样。她仿佛被人揍了一拳却不知痛在何处,无处发泄心中的郁闷。
江骜一直垂眉不语,面无表情,让人无法看出他此刻的心情。
路吟霜见冯观一直温声细语地安抚姜云初,可自己的夫君却将自己晾在一旁不闻不问,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心里十分憋屈。
她忍不住上前揪着姜云初质问:“姜云初,这是不是你搞的鬼?”
姜云初心神一颤,咬了咬下唇,心里非常难受。
虽不知晓怎么回事,但绿芜的确是她与冯观带进来的,若没有将人带进来,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面对姜云初的沉默,路吟霜变得更加歇斯底里:“好你个姜云初,我就知道你见不得我嫁给风眠哥哥!跟我去见官,我要官老爷还我一个公道!”
说着,伸手过来拽姜云初。
姜云初身子往冯观身上蜷缩,冯观拥着她,怒瞪路吟霜,目光凌厉如刀。
“你闹够了没有?”一直默不作声的江骜走过来,一把将路吟霜推到一旁。
路吟霜站立不稳,狠狠地摔了一跤,心里更加委屈了,禁不住大声咆哮:“没有没有!她让我名誉扫地,我要她的命!”
姜云初眼眸发红,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江骜微微垂眸凝着她,默不作声。
冯观感受到怀里的人在轻微颤抖,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头,像是做出保证般,道:“别怕,一切有我。”
少女点点头,将她湿透了的墨发拨到肩头,抬眸言语时神色异常认真:“我没有。我没有害人命。”
冯观不假思索道:“我知道。”
他垂头低眉,温热的唇带着雨水的凉意几乎要贴在姜云初的眉心,说话时神态虔诚:“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声音低沉沙哑,却如讲情话般温柔。
姜云初鸦黑的睫毛微微翕动,小心翼翼地注视。
得见那双冷眸里的真诚,她心神轻颤,忍不住抬手抹去男人下颚的雨痕,微微扯出一抹笑意:“我们回家更衣吧,小心着凉。”
冯观凝着她,良久,方嗓音发哑地开口:“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