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观这才意识到,让媳妇到听雪楼之人是阿爹,赶紧松开媳妇的手逃离。
他边躲避冯老爷的追打,边大声劝导:“爹,爹,你冷静点,今日过节,不易动粗啊!”
“少废话,不打死你,这节,你爹我没法过了。”
两人你追我跑,冯老爷似乎铁了心要打死冯观,从客厅追打到庭院,一次打得比一次狠。
冯家人也不见得有一丝心疼,冯小妹甚至呐喊助威。姜云初看在眼里,觉得这一家子也挺欢乐的,忽地觉得嫁入这般家庭也不错。
可这想法还没落地生根,门外跑来一名大腹便便的女子,凄婉地抱着冯观的大腿,嘴里一个劲地喊着:“孩儿他爹,你要为我腹中孩儿负责呀。”
“叮咚!”冯老爷手上的木棍掉地上了,看得是目瞪口呆。
众人面面相觑,冯茹兰怒而揪着冯观的耳朵:“冯少游,你在外面惹的风流债都闹到家门来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呀?”
冯茹兰气得站立不稳,身侧冯老爷连忙伸手扶住她:“娘子……娘子你别急着动气,先坐下,慢慢地问。”
“还有什么可问的!这个臭小子平日里就轻佻多情!不知招惹了多少姑娘。我们冯家的名声都被败光了!”冯夫人是个急脾气,骂得太快,完全没有给别人开口的机会。
冯观苦着脸:“阿娘,这种破事与我无关,你要相信你儿子的人品。”
“呸!”冯茹兰瞪着冯观,怒然骂道,“你是我亲生的,我能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赶紧将人弄走!若是弄不走,你也别回来了!”
冯观紧张地看向姜云初:“娘子,这女人腹中的孩子真不是我的。”
冯家老小皆紧张看向姜云初,发生此种事,让人最在意的还是这位新进门的媳妇。
姜云初抬眼看过去,看清眼前女子的相貌后,顿时眉心一跳。
这不是江骜在百花楼的老相好,绿芜么?
绿芜泪流不止,拉着冯观的手不放:“冯公子,您不能因为我是雅妓,就始乱终弃啊,这腹中的孩儿可是您的亲骨肉,您不能丢下我们不管……”
冯观桃花眼半眯,打量了绿芜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弧,不咸不淡地问道:“我是如何让你怀上的,你倒是说说看。”
“冯公子……”绿芜难以置信地瞪眼,“你当真要让我在众人面前说那种事?”
冯家大姐上前冷笑:“你都能这般不要脸地带人前来围观,还会害怕说这种事么?”
冯观瞥见围在府邸门口议论的人群,一把拂开绿芜的手。
绿芜连退数步,大着肚子站立不稳,扶着柱子才停住。
眼前的男子戾气缠身,在那一瞬,她感觉如坠冰窟。
遭人围观丈夫的风流事,姜云初实在无法忍受,与春莹蓦然转身回屋。
冯观见人要走,急红了眼,追过去:“娘子,别走!”
甘十九怕冯观气急了,轻重不分,赶紧挺身而出,大声叫嚷:“这点我可以保证,因为少爷至今还是个童男!”
“童、童男?”
姜云初正要抬脚踏入门槛,闻言,顿时脚步踉跄。
冯观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姜云初不可置信地瞪眼,觉得此话荒谬之极。她可是因为跟这人发生关系才选择嫁给他的,如今告知他是个童男,如何相信?
冯观想到同一件事上,心虚地别过脸,转头怒瞪甘十九。
甘十九撇嘴,心里委屈:我这不是为你抱不平吗?
冯茹兰凑上来,狐疑道:“少游,孩子真不是你的?”
冯观哭笑不得:“阿娘!那孩子肯定不是我的!”
有这么怀疑自己儿子品行的吗?
姜云初眼眸微动,不着痕迹地推开男人,走到绿芜面前,面无表情问:“绿芜小姐,你老实跟我说,孩子是不是江骜的?”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字字清晰,仿佛在陈述事实,让人觉得多了几分可信。
方才还议论得起劲的众人,瞬间消停了。
“我……”绿芜心虚了一下,随即气得直咬牙,“不是。”
“啪!”
姜云初狠狠地在空中拍了一下手掌,目光冷厉,“再问你一次,是不是?再不老实,休怪我的巴掌落到你脸上!”
绿芜不可置信地捂着脸,愠怒呵斥:“姜云初,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想打我?”
“打你怎么啦,谁不要脸我就打谁!”
姜云初平时看着温软良善,见人便带三分笑。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她骂人,不由得震惊。能让出身书香世家的姜云初破口大骂,可见被骂之人多么地令人发指。
人群的舆论开始发生转变,众人纷纷怀疑绿芜的人品。
绿芜却依旧为自己感到委屈:“你、你你居然还骂我?”
姜云初冷笑,眸色冷厉:“怎么,这就受不了?你来讹我相公,难道就没想过后果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姜云初好欺负,是任由你欺负的软柿子!”
话到此处,她抽出冯观腰间匕首,一把向绿芜身旁甩过去。
绿芜当场吓得差点晕死过去,赶紧求饶:“我说,我说了,是江公子的,是江公子不认这孩儿,我又被百花楼赶了出来,迫不得已,我才讹上冯公子的!谁让冯公子花名在外!”
此言一出,门口围观者一片哗然。
有人奇怪道:“这女子怀的竟然是江家大少爷的孩子?”
也有姑娘不屑地冷笑:“我不信!江家大少爷向来玉树兰芝,洁身自好,怎么会同这样的女子纠缠不清!”
冯观偷偷瞧了姜云初一眼,见自家娘子没有半点怀疑,这才松了口气。
绿芜一时六神无主,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本以为唤来些人围观,利用流言蜚语逼这对夫妻认下腹中胎儿,好让自己与孩儿有个容身之处。
可惜她想错了,这两位皆不是省油的灯。
午后的天空越发明净,秋风骤然而起,落叶飞花无数。府里府外,数十人陷入沉默中。
“呵。”姜云初轻蔑一笑,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这些人是否将她当成傻子了?一次尚且能当做意外,次数多了,稍微有点脑子的都觉得有问题吧。
本以为她另嫁他人,江骜毫无表示,只是因为这人打从心里瞧不起她,对她不甚在意,却不曾想,这人竟在背后搞此等下作之事,进行如此阴险的报复。
冯观察觉她的神色不对,气得满身戾气涌现,沉着脸朝绿芜走去,大有怒杀红颜之意。众人不由得屏息静气。
绿芜吓得赶紧捂着肚子,惊惧大喊:“你、你要做什么?如今我身怀六甲,你、你们冯家人不能这么欺负人呀!”
姜云初抬了抬手,转身望向冯观,挑了挑眼眉:“相公,你怎么看?”
冯观微微俯身,墨如星的眸子凝着她片刻,挑眉:“娘子,你在想什么?”
姜云初走到人身旁,侧脸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绿芜,冷笑:“我在想,既然要唱戏……”
“奉陪到底?”冯观欺近她身侧,探问。
姜云初顺势侧脸,凑到男人耳侧,吐气如兰:“既然你让我不得安生。”
“我让你痛不欲生。”冯观接话如流。
姜云初莞尔一笑:“很上道啊。”
冯观勾唇,附耳低笑:“应该的。”
夫妻二人默契十足地抬首,相视而笑。
众人瞧着摸不着头脑,只觉得他们感情甚好,而绿芜张了张嘴,半日说不出只字片语。
眼前的姜云初从容优雅,睿智果敢,哪里像江骜口中所言“勾一勾手指便投怀送抱”的卑微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