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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因为最近习武的程度较为生猛,谯笪君吾走路姿势不太对,慢慢吞吞的,时常扶着腰,但虞卿对此也没说什么。
左右闲来无事,周遭太过空灵寂静,虽然平日里嫌她嘴毒,但忽然这么安静无言还是有些不习惯,谯笪君吾觉得有几分尴尬,于是好奇道:“我原以为你会嘲讽我,现在看来是习武的人必经这一环,你知道其中苦楚。”
他这般言语自洽,给她找好了理由,她好似并不认可,只说:“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才练了几天就凄惨成这样的小郎君必是天生有点虚,只有你自己最是知道其中苦楚,我总不好在你的伤口上撒盐。”
这是人话吗?
谯笪君吾脸色有些发青,正想回怼过去,却听到附近有人声,当即压下了,乖乖巧巧走在虞卿身后,充当了一个尊卑有序的随从。
周遭竹林岔道走出了几个人来,不熟,远远看见了,彼此作揖行礼,而后谯笪君吾看左右无人,忧虑道:“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在担心云城的事。”
刚走过竹间小道,头顶竹梢略临面,虞卿抬手欲上勾,身后谯笪君吾个子高一些,先撩开了,虞卿便顺手揪了一片竹叶,漫不经心道:“你担心他们会找我们?”
“必然的。”谯笪君吾身在权力中心,很清楚云城这些年跟朝廷的猫腻,“我是个大麻烦,但利用得好也有利可图,云城完全可以抓了我当作威胁朝廷的筹码,所以我们经常闭门不出是个嫌疑,出去了其实也有被认出的风险,但我看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所以即便你名声显赫,在江湖上事迹诸多,也没人见过你现在这副样子?甚至连魔教的人也不认得?”
“是不认得,也就两个人见过我,老怪物死了,剩下那个如今地位还不算稳,魔教跟正道都想杀他,怕也不会轻易出来,而章青屿跟杨伋那两人一个管机密情报,一个管王都巡防督察,多多少少沾着云城人的血,他们怎么敢在云城露面,不被七剑乔装暗杀了才怪。”
是以,她基本没有暴露的可能,除非运气极不好,遇上码头那日其他的在场之人。
“倒是你,堂堂太子爷也敢跟我出来晃悠——自你成年后,朝廷重臣都没见过你?”
谯笪君吾:“是一开始就不让我见,大概是怕我串联朝臣,培养自己党羽吧。”
当时他再不受待见,在礼法上也是堂堂正正的嫡长子,中宫所出唯一嫡子,在礼制上会得到天下学者跟正统儒家拥护,为了避免这种可能,他的好父皇一开始就在布局了。
虞卿挑眉,“但章青屿他们见过你,我可否认为这是故意让他们见到你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但凡你出点事,便宜追查你。”
谯笪君吾没想到她连这都想到了,“是。”
虞卿深深看了他一眼。
要让一个嫡长子死得没有隐患并不困难,随便编点体弱多病夭折即可,这么多年都没死,必是有顾及的原因,小昆仑上三宗里面有人在关注他。
也许,正道的人也会来找他。
“既然都没什么人见过你我,自然还算安全,云城的人要追查,也没那么容易。”
虞卿显然不操这份心,指尖夹着竹叶翻卷把玩,谯笪君吾看了她一眼,也没再多说。
须臾,两人过了一片竹林,到了白鹤山下,往上走之后,只见眼前闲庭雅阁,文人聚集,其中一部分住在苍竹别院,给虞卿下过帖子,此时见两人踱步而来,姿容出彩,不由齐齐站起观望。
终有人认出了随从谯笪君吾,笑着上前来打招呼。
“这位就是青鱼公子吧,听说你出自泾川书法世家青家,才学斐然,端是风采十足,今日果然传言非虚。”
“我前几日还与友人打趣,若是这位青鱼公子来了,定要你们两位比一比书法。”
谯笪君吾亲眼看着虞卿一改之前待他的冷漠毒舌,含笑温润,言语清冷,只是身体似乎不太好,总带着几分羸弱,怪让人怜惜的。
文人这个群体本就比较好晋之君子贵族慵懒之风,见她如此,越发觉得有好感,没几下,往日冷酷歹毒的虞卿就打入了内部,成了这些文坛新秀之中的风光人物。
一个魔教妖女,正跟一群酸腐书生谈笑风雅,而且看着毫无破绽感。
谯笪君吾有些目瞪口呆,暗道这人真的能装,难怪千人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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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山美景在于白果瀑布,瀑布流水迢迢雾隐,在场文人开始对着瀑布流水品茗茶酒佳酿,谯笪君吾等随从站在一旁,来客越来越多,本来只以为是一场应付,差不多了就得了,日后若有人查问,这些云城学子自会为她这个泾川青家的小公子背书解释,完善身份。
不过就在虞卿想借口体弱多病要回家吃药的时候,新客来了。
对方孤身一人,一袭青衫朴素,款款而秀谨,却凉冷克制似他山磐石,质感坚毅且冰冷,拾阶而上后,轻撩衣摆,踏上了阶梯,落入中眼帘之中。
说是新客,是因为很多人都不认得他。
甚至还不如虞卿这么一个闭门不出的病秧子来得虚假身份有名,他容色只算清秀,一身的气质更像是在市井跟书屋间打磨出来的沉静,他走上来后,旁人不识,但颇有门面的雅颂举办者却亲自迎了上去。
此次雅颂的举办者名为公孙阳宇,云城世家大族,人面广,一向好学知礼,乐于跟文人墨客相交,这次请的人多有来头,眼前人必也如此。
虞卿跟谯笪君吾都了然,这人应该就是公孙阳宇此前提及的那个朋友。
“诸位,这是我至交同窗徐青城,他乃我恩师唯一关门弟子,去年王都淮阳楼论文之比魁首的《三衍题记》便是出自他手,双夺书法与文章第一。”
这一说,全场的人皆鼎沸,议论纷纷,不少人投以钦佩或者嫉妒的目光。
谯笪君吾自然知道这件事的含金量有多厉害,而徐青城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功底,难免这些人惊叹。
虞卿看了那徐青城一眼,低声问他:“放在王都那边,此人怕是要被榜下捉婿的吧。”
谯笪君吾抿抿唇,没有否认,“是,但这般有才能的人物,以如今的官场风气,即便被捉婿,也很容易被家族所捆绑,很难做个纯臣。”
“你怎知他想做纯臣?”
谯笪君吾缄默了下,说:“《三衍题记》,我看过,如果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著作,那海晏河清就是他毕生所求。”
而当前的大雍并不能满足他的期待。
虞卿并非此道中人,闻言也不多言,倒是公孙阳宇为人热烈,热情邀请两人临场写字......
文人也有胜负心的。
徐青城看向虞卿,又看了虞卿身后的谯笪君吾一眼,眼底有些晦涩,既不赞同,也不拒绝。
虞卿两人是什么人精,都察觉到对方那微妙的神色变化。
此人好似有些芥蒂?总不会知晓他们身份吧。
谯笪君吾见过虞卿写的册子笔迹,上面的字体之算得上普通清秀,有些怕她应承下来,到时候露了馅。
“好啊。”虞卿很是随意地答应了。
谯笪君吾心中微动,但不露声色,而兴冲冲的公孙阳宇喊人布置笔墨。
“我来。”谯笪君吾主动隔开其他随从,站在虞卿身边磨墨,一边打量她。
这人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莫非她还有一番书法功底?
书法此道,没有长年累月的练习是很难有造诣的,她至小入魔教,真的会么?
估计是想利用真气控制笔力,若是如此,那她还真有可能糊弄过去。
众人齐聚过来,正要观摩两人下笔,就在虞卿拿起毛笔之后,竹林那边传来动静。
还未反应过来,竹海哗哗风吹来,似风浪席卷,且联袂了竹海中一片刚烈爆竹声。
这变故巨响惊动了素来斯文的诸多文人。
风太大,桌上宣纸猎猎作响。
徐青城立刻用镇纸压住了宣纸,转头见那泾川青家的公子一手用指尖点住了宣纸,侧身回看那林间,一袭发丝飞舞,探手去,指尖夹了一片飞卷而来的竹叶。
全场之中,唯独这主仆两人气度风华,不露半点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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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发生?”
“刚刚似乎有动静。”
众人议论纷纷时,两个人从山顶那边下来了。
不是一般的下来,是人影掠闪,如惊恐孤羽,似山野鬼魅,且窜隐之间,兵器相交,比斗十分凶险,那罡猛真气肃发于尺寸之间,只见所过之处竹叶飞削无数。
不过些许,那执剑的剑客便在对方一刀之下...砰!
飘出竹梢上端后,被追来的人一刀劈下。
落水,水花溅起点点珠光。
他落踩水面后,竟将剑刃对着水面一削。
剑气包裹着水汽,直接拉长了数米。从小而上击中了于半空跳下时身体不易扭转的刀客。
砰!!!
刀客后空翻落地,刀插入地面,胸口已然水迹明显,而嘴巴腮帮子压了压,血水还是从嘴角涌了出来。
而水中的剑客跳水而出,落地则身体微抖,身上衣物中的水珠被这抖甩的真气挤压许多,刷刷喷射出来,打在边上的竹子中,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这一幕让众人目瞪口呆,而谯笪君吾曾见过虞卿跟那王家的刀客一战,亦是大云象级的厮杀,相比而言,这两人似乎更强?
他被这种比斗的场面给刺激的热血沸腾,四下因为都被那两个高手吸引,身边无人,他忍不住探头低声问虞卿这两个高手是谁。
虞卿在武林混迹多年,自然一眼认出。“蜀中剑客唐翎跟云城所出的刀客杨宗恺。”
“你可认识?”
“不。”
两人刚说着,却察觉到远处有人在看他们。
转头看去,却见这人正在把宣纸捋平,一边看着他们,露出微妙类似“一言难尽”的表情,但又很快转头回避,神色冷淡的样子。
六目相对,这边两人都疑心这个才华横溢的寒门学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而那边的徐青城到底想什么,没人知道。
另一边。
“唐翎,原来你竟领悟了半步宗师的剑道真义,难怪我败了。”刀客面色颓唐,而对面的剑客插剑入鞘。
“你败,是因为你轻视我。”
唐翎不再理他,而是朝林子里喊了一句。
“少城主,我应邀而来,且胜了这一场,你可以把那魔女虞卿的消息告之我了吧。”
“我唐翎,定要将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再剁成肉泥喂狗!”
谯笪君吾看向虞卿。
虞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