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太妃这么一说,颜夏当即停在原地。
古来今往,像宁太妃这样的先皇嫔妃实属不多,大多的都深知本分。
说白了,自己可依靠的人都不在了,还得看着当今皇上的眼色过日子,安分守己才能活得长久。
而宁太妃这般只能说是个奇葩。
皇后乃一国之母,自然是贤惠的,抬了抬手示意颜夏先去那边,看着宁太妃骄傲的模样,颜夏脚下未动。
皇后往后去看她,声音温柔,“去吧。”
过了一会儿她才挪着步子过去,替人诊脉。
宁太妃的胳膊很细很白,在日光之下甚至白得有些透明,她将手搭过去,这脉象,生龙活虎的哪像是有什么病?分明就是给皇后使绊子。
颜夏未动声色,淡淡道,“太妃娘娘是劳累了,不碍事,多喝些水休息休息就好了。”
宁太妃满意地点头,“嗯,”然后又指着她,“那你去给我倒杯温水来。”
颜夏一愣,这才明白她真实的意思,她是跟着贺兰婉来的,贺兰婉又同皇后是姐妹,她不顾皇后先开口故意吆喝她,这不仅是给皇后使绊子,还在下皇后的脸面呢。
她若去,那皇后的面子自然不保,若不去,她是一介草民,有何法子拒绝?
正当她为难之时,正前方处一个不明物体飞射过来,直接擦过她的耳边往后飞去。颜夏身子往后一仰那东西便快速穿过去,只将她发髻有些弄乱。
后面伺候的人见这情况都扑簌簌地跪下去,一个掌使模样的女子立刻去看宁太妃,“太妃娘娘可有碍?”
宁太妃此时脸色发白,瞪大了眼睛看着前面,脸上早已变了颜色,“是谁?谁?!”
此言刚落,就见着一个男子急急地过来,一下跪在宁太妃和皇后面前,“太妃、母后恕罪,儿臣眼瞎,打起马球来得意忘形,竟将手上的珊瑚手串给震飞了,刚刚飞过去的正是皇祖父赏赐给我的那串珊瑚手串,不小心惊扰了太妃娘娘,请赐罪。”
颜夏看过去,只见面前的男子穿了件宝石蓝对鸟对兽双面锦袍子,腰间系着暗粉红龙凤纹腰带,看这般打扮以及他刚刚说的话,不用想也知道身份肯定是皇子了。
宁太妃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却没法发怒。
难不成还拉下去斩了?旁的人也便罢了,这是皇子,她哪敢说斩了的话?
贺莲清见着此情此景也过来赔罪,“还不告罪?不过太妃娘娘能否看着先皇的面子饶过他这一回,回宫之后我定禀明皇上重重责罚。”
宁太妃看着贺莲清,轻轻一笑,“呵呵,皇后都这般说了,我还能怎样?”
话说到这份上,连先皇都搬出来了,她还能说什么?
只得作罢。
不过此时她也没什么心情继续踏春了,让人备了车就准备驾先回宫去了。
等她这一走,贺莲清才看向那位皇子,“庚儿,你这简直胡闹。”
贺兰婉也看着他,“就是啊,你是二皇子,太妃娘娘才放了手,若是旁的人——”
景明庚笑起来,“知道错了知道错了,然后跑去一边了。”
贺莲清又看向颜夏,“有没有惊到?”
颜夏摇头,这些年在外行走比这更凶险的事情都遇到过这个不算什么。
她这般只顾着摇头却不说话,贺兰婉和贺莲清都以为她是吓到了,忙命人将她扶到后面去歇息。
等到了后面落了座,颜夏正重新挽着发髻,打眼过去,才发现自己歇息的座位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居然是赵祁修。
而另一旁还坐着一个人,正是刚刚那位二皇子。
这速度,该和马比一比吧?
颜夏看着赵祁修看自己的眼神,心中忽然升起一种猜疑,“刚刚是你们故意的?”
景明庚皇子笑着往椅子依靠,“那个宁太妃早就想吓她一吓了,也就母后的性子忍着。不过刚刚还得多谢赵公子的法子,不然我要是扔个别的东西过去只怕没这么好脱身。”
所以,这主意还是赵祁修给出的?
她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赵祁修慢慢喝了一口水,这才缓缓道,“若不是这般,你怕是要被当枪使了。”
颜夏自然知道自己是被当枪使了,只是没想到赵祁修会帮自己解围,不过眼下她心里要紧的是另外的事情。
正想起身,就见着景明庚看着自己似笑非笑地道,“这就是你家那位小大夫,难怪你这么着急让我去解围,赵公子咱可说好了的,你家那颗东珠是我的了啊。”
赵祁修不理他,而是又去看颜夏,“你没被吓着吧?”
但此话刚一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多余了,上回朱鹏举尸体就摔在眼前都镇定自若,再面观她现下的神色,好像也并无事。
颜夏摇了摇头,眼神往外看了看,朝着景明庚和赵祁修施了一礼道,“我去整理下衣裳。”
未等二人回话她人便离开了。
景明庚看着赵祁修,一副遗憾的表情,“我说赵公子,你这府上的小大夫好像对你不大上心啊。”
另一头,宁太妃因为受了这一番惊吓只得先回宫去了。
不过走出去的的时候那车辇却是一转走了另一边而非来的那一边。
凤鸣山是一所皇家看顾的山头,和旁的山不一样,这里因为有专门的人看管,所以路径十分成熟,山林里也有站岗的人,尤其是今天这阵势,那些个当值的人更不敢懈怠。
而因为这里时常举办些围猎、马球、赏花评诗的活动,路也修葺得宽阔。
一般来的时候显贵们大多是走左边的道,那里相对平缓。但右边也有一条路,这条路其实更宽些,但常常是用来运送物资的,路被压得狠些,相对而言更颠簸一些。
但宁太妃回去的时候却是走了旁边的路,一群人乌泱泱的一大群,可能旁的人都没去怎么在意。
这会儿那车辇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便进入了树木茂密的地段。车辇忽然就停了下来,人车马都未动,大约又过了一会儿才见着一个宫女打扮的模样上了车进了马车内然后没一会儿又端一个檀木桶匆匆下了马车来往一边的树林去。
树林里不知何时也站了一个侍女,看那模样是贵人家里的侍俾,见着有人来非但没躲反而迎上了去,只见着她飞快地从手里递过去一张纸条,然后又飞快地离开了那林子。
只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走得太急,才走出去一下被树枝绊倒了去,脸磕在一旁的灌木丛上,被划出好几条血口子。那侍女顿时一声惨叫,声音传出去好不好得正好就被在附近的贺兰婉听见了。
贺兰婉闻声便差人去看,将那女子带了过来,珠环眼尖一眼就认出那是硕成王府的人,贺兰婉一听这话,便命人将那人扶着往回去,等到了主台,她将事情说与了贺莲清。
贺莲清立刻去叫硕成王妃来,那硕成王妃匆匆而来见着这一着,立即训斥道,“小奴才,怎么扰了侯爵夫人的雅兴。”
侍女连连磕头,忙得求饶。
硕成王妃见那侍女头都磕得肿了这才说情起来,“皇后娘娘,她今日这么不识体面,着实该死,只是可否念在是初犯饶她一回,回去我定好好管教。”
贺莲清笑起来,“硕成王妃哪里的话,不过是冲撞了侯爵夫人,哪里就说过要人性命了?只是我刚刚听说好像还见着一个侍女,像是太妃跟儿前的。”
硕成王是太妃的儿子,这想见个面自当是没什么的,只是当初硕成王是差点被立储的人,而太妃又是后宫之人,个中猜忌,自当避嫌,若非请旨或是特定的日子是不能单独见面的。
加之年前,家宴之上这硕成王吃醉了酒言语冒失,被皇上责罚让在家思过,却没说多会儿思过完的话。
今日,硕成王妃能来这春游会上,还是皇后特许的,眼下宁太妃若是让自己的女使和硕成王府的人见面这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了,更有抗旨不遵之意。
当然,有没有别的猜想就不知道了。
那硕成王妃一听这话,脸上一慌作势就要跪下去却被贺莲清拦住,“不过随口问问,你快带着人自去吧。”
硕成王妃看了她一眼赶紧领了人下去了。
三月的天儿过了巳时就热了起来,即便是穿着薄纱也难免背上不出汗。
颜夏倒是会躲,自己往树林里一钻,凉快去了。
这凤鸣山不愧是皇家管辖的山林,这里面有好些竹林子,竹林下正孕育了一片白嫩嫩的可爱生物,颜夏此刻正奋力挖着。
只是挖着挖着觉得头上的阴影重了起来,一抬头居然发现赵祁修不知何时也到了这边来。
赵祁修见她手里握着一把小短刀,一双手也泥巴糊糊的,一看地上还有些圆不隆冬的东西,“这是什么?”
颜夏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赵公子,这个叫笋,可知道了?”
赵祁修见她话里有些嘲笑他见识短的意味,脸一沉,“这个是不是笋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刚刚那位小侍女应该没那么巧就自己绊倒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赵祁修:不就是笋吗?我见多了。
颜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