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
珠翠将奶白的鱼头汤盛出来后,又挑了几块位于腰部的鱼肉,另外又添了一样青菜,一碗米饭,这才端着食盘送往赵祁修的房里。
刚到廊檐下就见着别冬出来,一脸的疲惫模样。
珠翠小声地道,“怎么了?”
别冬叹了口气,“刚刚开窗,公子又咳嗽了,给他嗅颜大夫留下的草药膏,还没拿到跟前便是让我把窗给关了。”
珠翠也跟着叹气,之前她跟在贺兰婉身边的时候,时常见着其发愁。去年入冬以后,公子的病越发不好,更是愁得厉害。
她将手里的食盘递给别冬,“那这吃食——”
别冬接过来,“我先送进去吧。”
第二日,颜夏带了更多的食材过来,足足三个篮子,左手两个,右手一个,右手手指上还提了一条鱼一吊虾。
一进长柏园李陈二位妈妈就来帮着拿东西,她忙客气地道谢。
将东西放下,刚要朝别冬打听昨日的鱼汤赵祁修喝了没时,就听着那陈妈妈道,“颜大夫,你手艺真好,那鱼汤可是真鲜呢,你看空了也教教我?我家那小乖孙最是不爱吃饭。”
李妈妈也跟着应和,“对对对,我也学学,当真好喝的很。”
一听这话,颜夏心里的疑虑一下就有了答案,这么一看那赵祁修定是又没吃。
她笑着看向陈李二位妈妈,“好说好说。”
一旁的别冬却笑不出来,摇着头叹了口气,“夏姐姐费心思做出来的,公子就喝了几口,鱼脍更是没动,剩下的都让我们吃了。”
颜夏倒是没太计较,这本就在她意料之中。
她乐呵着拍了拍别冬的肩膀,“不要灰心嘛,至少还是喝了两口不是?”
别冬抬起眼迷茫地看着她,“可要是再这样下去,怕是——”
说着竟有些要哭的模样。
其实,赵祁修这人除了在对待自己的病上脾气怪一些外,在其他方面对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还是很好的。
就拿别冬来说,先前她打碎了一块玉壁,值上百十金呢,赵祁修却愣是没责备一句。
还有陈妈妈的大孙子,找不到学堂可上,也是赵祁修找了母亲给安排的。
护院孟纲的二哥被人算计欠下的赌债也是赵祁修吩咐了阿肆替着还的。
如此来说,他也称得上是好人了。
因此,园子里这些人还是都盼着他能好起来,可就是老天不开眼。
珠翠年长一些,此时也正走过来,见着别冬这副模样,忙地开解道,“这不是有颜大夫吗,你若是这般不是叫颜大夫自责吗?”
别冬一听,也觉得自己悲观了些,擦干了泪笑起来,“对对,我相信夏姐姐的。”
几人说完话,颜夏和珠翠便去了厨房忙活起来,别冬因为事情少忙完后便也过来帮忙。
今天要做的是红烧肘子、干煸河虾、清蒸鲥鱼、凉拌猪头肉,还有一个腌笃笋,素菜有清炒春笋、炝炒土豆丝、白灼青油菜、盐水花生、小葱拌豆腐。
肘子和猪头肉是昨天卤过的,今天只需将肘子切块后放入带丝,用米酒酱油调味,上蒸笼蒸上就行。
而猪头肉微微加热之后,直接切片用盐、醋、糖、葱花、芫荽拌好,最后再淋上两勺热辣辣的辣椒油,香气立刻就散发了出来。
另还有盐水花生也是事前做好的,装盘即可。
这些弄好之后,颜夏又去了鲥鱼的鳞片洗净腌上。这边让珠翠帮着洗了虾,自己则又去倒腾那道腌笃笋。
盐肉是自己带过来的,笋子则是今天买的新鲜春笋。
将盐肉去过一次水后,褪去一层盐味儿,再切块,先放铁锅煸香,等肉油也出了一些,再加入清水,烧开后连肉带水一起装入陶锅,最后再加入同样切块的春笋闷炖,肉的鲜香和笋的甘甜彼此融合,等过一个时辰,独属于春天的香气便逸散开来。
最后洒些葱叶,肉的红、笋的白、葱的绿交相辉映,就是一道地道的江南菜,看着都养眼。
这边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那头赵祁修的房门还是关着。
颜夏在做饭时特地让别冬将窗户开得大大的,因此即便那门关得再严实,丝丝缕缕的香味也能顺着门缝和窗户缝飘进去。
等所有的饭菜都做好了,颜夏又张罗着在园子后面中间的一处空地摆起桌子来。
正好是对着赵祁修房间的上风口。
将菜一一端上桌来,众人也都落了座。
先前的时候,颜夏特意做了大枣百合粥给赵祁修送过去。也不管他吃没吃,反正他们这边是要开吃了。
春日的阳光是真好,明晃晃照下来,人也暖洋洋的。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吃起来。
“哇,这个腌笃笋好鲜,笋子好嫩,肉好香。”
“尝尝这个,这个猪头肉巨入味,巨好吃。”
“小葱拌豆腐怎么能这样滑嫩?”
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对比之下,另一头的屋子内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赵祁修侧卧着,闻着丝丝缕缕的饭菜香依旧一副不太愿动的样子,直到后边园子传来说话声,他才微微睁了睁眼。
微微坐起来了些,看向也伸长脖子往外打量的阿肆,“外面是在吃饭?”
阿肆点了点头,“好像是那位颜大夫做了好些饭菜。”
赵祁修沉默了会儿,又看了看桌上的红枣百合粥,“这也是她做的?”
阿肆继续点头,“嗯。”
又沉默了会儿,赵祁修忽然盯着桌上的香炉道,“今天这香的味道怎么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