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贞嫔受伤昏迷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温以娴有些紧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这几年皇上多宠新人,她毕竟还是贞嫔啊。”
幼莲安抚她:“放心吧,任凭她有什么手段,终归是斗不过兰贵妃的。”
温以娴怔了一下,重新坐回椅子上。
是啊,柔嘉郡主是钦点的二皇子妃,现在她出了事,兰贵妃怕是比任何人都想处理掉这个烫手山芋,又怎么会让贞嫔去御前求情呢。
果然,贞嫔回宫后一直高烧不断,昏睡中总是梦呓几句,其中甚至涉及到了林美人小产一事。
皇后立刻命人将荣华宫所有宫女太监都抓起来拷问,才得知这件事是贞嫔做的。
墙倒众人推,宫外的孙家也被御史参奏了私放印子钱、强占民田、强抢民女等十二项罪名。数罪并罚,孙家全府判流放,发配岭南晋康郡。
贞嫔入了冷宫,柔嘉郡主则被剥夺了郡主身份,判了斩立决。行刑当天,云娘坐在父母的坟前,为他们燃香烧了纸钱。
三杯浊酒,遥寄思念情。
她的夫君是个极温和的读书人,此刻便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等到她从回忆里醒过来,才慢慢踱着步扶她。
孙府的家丁下手极重,虽然幼莲认识他们的时候,第一时间请了大夫打断腿重新接骨,他走起来仍旧不太顺当。他们夫妻二人此时都有些狼狈,脸上却都是快活的笑。
幼莲朝他们弯了弯眉眼:“此番事毕,云娘可有什么打算?”
“我想离开京城了。”云娘温柔似水的眸子里满是怀念,“夫君祖籍扬州,我们想回去瞧瞧,看能否投奔一门亲戚。”
更重要的是,她想离开这个伤心地了。
幼莲朝温以娴挑了挑眉,一副“我猜对了吧”的得意样。她从苦夏手里接过一封书信交给云娘。
“扬州司马是我大哥哥的同窗,若是二位不嫌弃,在扬州落脚后可以去拜访一二。”
云娘忙摆了摆手:“这太贵重了……”相当于给了她夫君一个做个小吏养家糊口的机会,太过珍重,她实在不能接受。
“事在人为。”幼莲笑得促狭,“若是程郎君才学不过关,我可不会让人给他走后门的哦。”
云娘走的那日是个艳阳天,幼莲和温以娴一同送她,回府后徐春慧便叫她去二房说说话。
近日京中发生了不少事,孙家败落、贞嫔失宠,先前被陷害小产的林美人反倒得了圣上的怜惜,二皇子的婚事也不出所料地落到了华昭郡主的身上。
对孙家的境遇,徐春慧有些唏嘘:“贞嫔曾经那样得宠,孙家却全无上进之心,反倒将满门富贵都寄托在一个女子身上,败落在所难免。”
她谆谆教导幼莲:“镇北将军府也算是一飞冲天,谁人不知江有朝的大名,可家族兴衰向来与所有人息息相关。”
幼莲讨饶地笑了:“我可算知道婶婶为何专程叫我过来了,原是为了江统领说话来着。”
徐春慧摇头:“江有朝还有一位在老家的叔叔,听闻也生了两个儿子。无论是读书还是武举,甚至是做些行商贩卖之事,都要比依傍江有朝更好。”
毕竟是血缘极近的亲戚,若他们都不成事,最后还不是要娇娇小夫妻两个来养?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早上心提点,多一门得力的亲戚。
幼莲重重点头。
她向来很钦佩自己这位二婶婶,未出阁时就是京中百家求娶的姑娘,成亲后更是有名的贤惠人,把国公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连她爹爹都自愧不如。
当然了,她还是很维护自家爹爹的面子的,战场上运筹帷幄,不代表处理内宅事宜也顺手嘛。
剩下几日幼莲躲懒没出门,直到初一小县主的周岁宴,才挑了身鹅黄色抹胸长裙,外头罩了一件白色银纹软烟罗纱裙出门。
三公主同众人热热闹闹地说话,小县主就乖乖待在乳母怀里,偶尔用黑亮的眼睛看着身穿各色衣裳的女眷。
周岁礼的重头戏是抓周,丫鬟在桌子上摆了一圈铲子剪子、针线脂粉,还有精致繁复的首饰珠宝若干,以及千字文笔墨纸砚一类的用具,才把丁点大的小姑娘放在中间,由着她自己抓东西。
小县主嘟着嘴坐在原地,也不乱爬乱动,歪歪头看着眼前的一圈东西。
三公主嘴角噙着笑,同周围的夫人们夸道:“珍珠儿从小生下来就乖,从来不闹我,坐月子也省心得很。”
她子嗣缘向来很好,刚嫁给驸马一个月就有孕,生下一对双胞胎男孩。好好将养了两年,如今又生下一个姑娘,凑成一个“好”字。若非她身份尊贵,恐怕不少人想请她去做全福太太呢。
小县主看着桌上的东西不动弹,似乎没什么兴趣的模样。乳母拿着一个镂金镶红宝石铃铛逗她:“县主,瞧瞧这里。”
她笑着摇铃铛,小孩子对声响敏感,晃晃悠悠地伸出手,似乎是要探面前的芙蓉胭脂。众人都紧紧盯着她胖乎乎的小手,谁料小手一转,竟然按在了昌平伯小公子的胳膊上。
昌平伯小公子正偷偷捏着一块儿糕点吃,被小肉手拍中的时候愣愣地看着面前一丁点大的粉糯团子,嘴角还粘着糕点屑。
昌平伯夫人捂了捂脸,简直没眼看自家儿子这副傻样。
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可她家儿子长的慢,小小的个头到了男孩堆里,她怕他受委屈,所以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况且昌平伯府是皇后娘家,又有谁敢说她,所以她就带着儿子一起来了。
场上的人都憋着笑,偏生小县主还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扒拉着就要往糕点上探头。
三公主失笑地指挥乳母:“快把县主抱开,别让她胡闹。”
小县主这才被抱下来,徐春慧笑吟吟地开口:“看来县主是个有福气的人呢。”
徐春慧的娘家嫂子白氏立马附和:“都说小孩子抓周抓到吃食,以后于口福一道上,可是少不了运道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附和,没人在旁人的周岁宴上讨不痛快。
各家夫人在一起聊夫婿儿女,女孩们早就成群结队地在公主府赏玩。幼莲最不耐烦这种家长里短的场面,是以第一时间就带着温以娴跑了。
陈惜春跟在两人身后一道出来,停下脚步后闷闷不乐地揪着花瓣。
幼莲罕见她这副生闷气的模样,问道:“怎么出来赴宴还不高兴,谁又给你气受了?”
她左右找了找,没看见陈羡春和她们一起出来,就又问了一嘴。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陈惜春立马就扔了手里的花:“你们谁都觉得陈羡春好!她是陈国公府嫡长女,又优雅大方、又周全持家……她是春日灼灼盛放的鲜花,我就是花下的泥对吧!”
幼莲被她这一套急赤白脸的话搞懵了,小嘴微张,向温以娴投去求助的眼神。温以娴还没开口,陈惜春就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又气又急地抹了把泪。
“你不许说!”她急的喊了温以娴一句,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我真的比不上姐姐吗?凭什么她瞧不上杜家,就要我嫁过去!”
她这话说的大声,幼莲左右看了看,让迎春和苦夏盯着外头,才轻声制止她:“你若是喊的人尽皆知,那才是真要嫁过去了。”
陈惜春泪眼看着她,默默点了点头,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好像有了出处。
“你说的杜家,是出了位状元郎的那个?”幼莲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有可能开口和陈国公府议亲的只有他家了。
温以娴轻叹了一口气:“就是他家。杜家本是寒门,大公子杜晋书两年前蟾宫折桂、高中状元,按规矩外放了,今年下半年回京。”
杜晋书本人还没回来,杜夫人就已经忙着为他相看了,前几天打探到了陈国公夫人这里。
当时陈羡春正好在场,杜夫人把她夸了又夸,就差夸出花来了。杜家是什么门楣,哪里能高攀得上陈国公府嫡长女?可偏偏陈国公夫人觉得杜晋书颇有才名,外放后政绩也不错,便想把陈惜春嫁过去。
幼莲忍不住眉心轻蹙:“若是杜家有意羡春姐姐,推惜春上去反而丢了脸面。”
“我也是说呢。”温以娴摇摇头,当着陈惜春的面,没好意思说清楚。
其实陈国公夫人也算是思虑周全,陈惜春虽然是国公府的嫡次女,可性子娇蛮任性,不适合高嫁。而杜家又恰好是低一些的门槛里比较有出息的那一个,也难怪她会动心。
陈惜春冷哼一声:“陈羡春不要,我也不要!凭我的身份,京城勋贵里能嫁的人多的是,何必捡她不要的东西!”
她这两天看其他人都不顺眼,和姐姐陈羡春也吵了好几回,火气越积越凶,现在想想都气的很。
她搂着幼莲的手臂不松手:“娇娇,你素日里点子最多了,帮我想个法子好不好?”
陈惜春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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