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清幽的雅间内,四个人端端正正地坐着喝茶,气氛略显尴尬。
李承霁偷偷瞄了江有朝一眼,将蟹粉酥往锦娘面前推了推。锦娘轻咳一声,在桌下捏了一把他的手。
李承霁顺势把她的柔荑捞进手里,看向江有朝的表情十分正经:“江统领放心,虞小姐是济恩郡公府的恩人,李家上上下下感激不尽。”
江有朝抬眼看了下旁边甜甜蜜蜜的小夫妻,以及对面强装平淡眼睛却哭得红肿的李承禧,轻轻叹了口气。
他没打算抹了幼莲的功绩,却想着等事情风平浪静、不至于为她惹火上身的时候再开口。可当时李承悦和小厮交换书信是在内宅的院子里,若非女眷递消息,他无论如何也知道不了。
李承霁想到了这一点,极为诚恳地向他询问,再加上李承禧也想亲自感谢,他索性就将所有人都约了出来。
“虞小姐说是我的救命恩人都不为过,我们不会给她惹麻烦的。”李承禧似是猜到江有朝的隐忧,垂着眼沙哑开口。
等到幼莲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安静场面。
来的路上她已经听迎春仔仔细细把事情说了一遍,此时见到几人,第一反应就看向居于主位的江有朝。
江有朝轻轻颔首,还未开口,李承禧就腾的一声跪在幼莲面前,迎春眼疾手快去扶都没把她扶起来。
幼莲面色窘迫,赶紧弯腰拉她起来:“李小姐不必如此……我也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
她看着李承禧红肿的眼睛,从苦夏手里接过紫檀木盒,里面装着一小瓶消肿化瘀的软膏:“这是我常用的药膏,用来敷眼睛再好不过了。女孩子呢,最重要是要爱重自己。”
说起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一双美眸亮晶晶的,言外之意显而易见。
李承禧眼睛又忍不住红了红,嘴角轻弯:“我知道的,为那样一个人难过……不值得。”
她曾经有多喜欢岑敬之,如今就有多厌恶他。他可以不喜欢她,也可以与旁人在一起,可万万不该一边求娶她,一边和她讨厌的庶妹勾勾搭搭。
幼莲添妆那日就觉得李承禧这个人可以深交,如今看她及时醒悟,没有沉溺在过往的骗局中,眉眼都松快了许多。
语罢,李承禧回头看了李承霁一眼,对上兄长鼓励的视线时,才从袖中拿出一件济恩郡公府的印信来。
“若非虞小姐提醒,恐怕那日我便盲婚哑嫁过去了,这件信物还请收下。日后若是有济恩郡公府能帮的上的地方,我李家在所不辞。”
她的语气坚定,却让幼莲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太贵重了……”
送给她一府印信,相当于李家全家人都绑在了令国公府身上。这样的谢礼太贵重,她是万万不能收下的。
李承霁苦笑:“济恩郡公府早已是没落勋贵,这些年搭上清流一派才好些。如今我们已与岑家闹掰,也就断了和清流的关系。”
即便岑家再有错,歧阳岑氏本家肯定会向着他们,又如何再会和李家交好。还不如趁此机会搭上令国公府这条大船,也好争回几分脸面。
当然了,他们也是抱着极大的诚意与勇气来做保皇党一派的马前卒的。
幼莲第一次应对这种阖府前程的场面,无助的眼神下意识的就朝江有朝那边飘过去了,两只眼睛里满是纠结。江有朝当即迈一步出来,沉声劝道:“若是令尊有意,不妨亲自去一趟令国公府,也好过现在攀扯。”
李承禧听出他的不满,无非就是觉得他们道谢道的不真诚,李承霁反倒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不过这印信却是要给虞小姐的。不论成功与否,济恩郡公府都是您坚实的后盾。”
实在推托不过,幼莲就先收下了,打算回去问过爹爹的意见再做打算。
几人闲聊一段,幼莲看时候不早了,便温声告退。她出来之前和徐春慧打了个招呼,可若是久久不归,恐怕家里人都会担心。
江有朝自然要送她回去。两人前后脚出门,幼莲垂着头默不作声,好半晌才转头问他:“京中许多人觉得岑敬之太傻,若是安安分分娶妻,等到时机成熟了再纳妾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江统领如何看?”
她话说的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门,江有朝却答的飞快:“自然不妥。”
他面若冷玉,声音里多了几分不屑:“既是主动求娶,为何要纳妾惹得妻子不快?若有了心上人,大大方方迎娶进门便是,何必如此折辱旁人。”
只因岑敬之的私心,李承禧成了京中笑柄,李承悦更是早早被李夫人打发去了老家的庄子上,此生估计都要常伴青灯古佛。
江有朝对此颇为反感。他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他懂得为人夫的责任与担当。
虽然他曾经没有想过要娶幼莲为妻,可当圣旨摆在他面前的时候,当年的惊鸿一瞥与心动就立刻死灰复燃,夹杂着无数责任感汹涌而来,让他忽然就看到了这个姑娘与其他女孩的不同。
那即将是他的妻。
与他生共榻、死同穴。
百年之后流传的家谱之上,他们俩的名字会紧紧依偎,永远不可分割。
那枚被珍藏在手里好久的羊脂玉佩被缓缓拿出,江有朝看着面前眼眸清澈的姑娘,极淡地笑了笑,露出一丝从前被隐藏得极好的风流和温柔。
“这是江家祖传下来的信物,向来是要给长房妻子的,如今,请你收下。”
他头一次没有用小姐之类的敬称,反倒不庄重的叫幼莲收下玉佩,全然不顾她已经红得像抹了五六七八层胭脂似的脸。
两个人站在原地,一个俏脸桃粉,一个耳垂通红,仿佛和周围的事情隔绝开来。李承霁正扶着锦娘下来,瞧见这一幕,又赶紧含糊着眼往上跑。
夭寿了,怎么还能撞见准小夫妻交流感情,改日不会被江统领拎到校场上结结实实练一通吧。
前方,幼莲垂眸看着执玉佩的那只手。手上老茧新茧叠加,还有几道伤口好了留下的浅淡白痕,明明也算不上多好看,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却格外让她心软。
她抬头看着江有朝冷肃的面容,往后退了两步,语气轻快又俏皮:“既然是送给长房妻子的物件,那我可不收。”
令国公府的马车早已在明月楼前等候,幼莲登车前又回头笑望着站在原地、隐隐露出几分茫然无措的健硕身影。
“不过……将来本小姐要亲自要的,江统领可要替我好好收着!”
说完也没管地上那人骤然变得灼灼的视线,强行忍住面上的羞意,叫车夫赶快打马扬鞭,逃离了这片让人脸红心慌的是非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评论呀,超级有动力的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