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江有朝先向皇上行礼,才伸手扶着人下了马。她脸皮薄,若是在众人面前抱她,想必她会羞得不肯与他说话了。

他自觉做了件极体贴的事,看向幼莲的时候眉头都舒展着。

幼莲嗔怪了他一眼,有心想说他在人前还不知收敛,总往她这里瞧什么,却还没忘了方才发生的事,眼圈一红,就弯下腰颤颤巍巍给皇上皇后行了个礼。

“臣女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细弱的腰肢在东风下愈发盈盈一握,姣好明媚的面上带了薄红,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一般,却被她硬生生压下。

虞青松就站在人堆里,看见幼莲明显哭过的痕迹时脸色微冷,抬手叫了自己的贴身侍卫过来。

皇后当即蹙了蹙眉。令国公得皇上信任,他的掌上明珠自然也是宫里的常客,每逢初一都来她这儿请安。怎的平常娇滴滴的小姑娘,今日是这番模样。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江有朝一眼,见他也是不甚高兴的模样,心下了然。

能说句话就卖个好的事,皇后自然不会拒绝。

她疑惑了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幼莲身上:“快起来。可是江统领给你委屈受了?怎的眼睛都红了。”

一听这话,幼莲眼中的泪登时落下来,又怕旁人笑话,赶忙别过脸,强笑着摇了摇头。

“只是方才不小心崴了脚,不妨事的。臣女还得多谢江大人送我回来。”

迎春站在旁边,扑通一声跪下,气不过地开口道:“求皇上皇后娘娘做主啊!我们家小姐同赵小姐好端端的打猎,定王世子却将箭射在了小姐的马上。好在江大人来得及时,小姐才保住性命……”

“住口!”幼莲低声呵斥了一句,跪在地上请罪,“是臣女挡住了世子打猎,该是臣女向世子道歉才是。”

听了她们的话,皇上沉着脸,抬眼看向江有朝:“情况可属实?”

江有朝垂着眼:“臣路过的时候,正巧看到虞小姐从马上跌下来。”

他没帮着幼莲说话,也没替世子告罪,只是老老实实地说了这么一句,便等着皇上斥责。

他了解陛下,也明白陛下对定王府的心结。平王、定王这两个表兄弟,终究是陛下心上扎的一根刺,只需稍稍给一个引子,陛下就会自己猜测补齐。

果然,皇上冷哼了一声:“好一个定王世子,仗着自己的身份,居然横行无状、不知分寸!”

定王妃匆匆赶到的时候,就听见皇上斥了这么一句,登时吓得魂都要飞了。

她脸上妆容略花,哭着跪倒在地,身后是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的定王世子,世子脸上还有两个通红的手掌印。

“陛下恕罪,衍儿平时就是个好大喜功、不着四六的性子,王爷和臣妇都责骂多次,他便想着在围场好好表现证明自己。谁知他竟如此鲁莽,差点伤了虞小姐,还请陛下责罚!”

不愧是王府的女主人,三言两语就将大事化小,旁边站着的一干年轻官员们都摇了摇头,感慨定王妃一腔慈母心,世子竟然如此鲁莽。

听着众人的反应,幼莲的手指收紧,深深伏在地上。

“臣女只是伤了脚髁,并无性命之忧,是婢子言重了,多谢皇上、皇后娘娘体谅。今日之事,实属臣女不知退避,冲撞了世子,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本就对定王府不满,听了幼莲的话,刚刚有些缓和的脸色又冷下来。

定王妃暗道不妙,刚想接着求情,皇上就打断了她:“世子行事鲁莽,险些酿下大错,罚俸半年,闭门思过去吧。”

定王世子本来不慌不忙地跪在后面,听见皇上的责罚时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跪伏在前面的女子,舌尖紧紧抵着齿根,眸中阴翳。

好一招以退为进,怪不得连华昭都屡屡在她那儿吃亏,这样的人,怎么就任凭陛下赐婚给了镇北将军府。

他带着冷色的眼眸轻轻扫了一眼寿王妃和寿王世子的方向,暗暗骂了一句没用。

皇后往前走了一步,温声提议:“不若给令国公府拨个太医过去,女子娇弱,受了伤得好好养着。”

皇上罚了人,也没那么生气了,看见乖乖巧巧跪在地上、一身骑装更显身形瘦削的小姑娘,反倒添了几分心疼。

这样懂事知礼的小姑娘,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却无半分娇纵气,实属难得。

他脸色和缓,轻拍着皇后的手背:“一切由你安排便是,莫要叫伯英觉得我不心疼他的未婚妻。”

江有朝的动作顿了顿,随着幼莲一起谢恩。

皇上看见他的反应,爽朗一笑,抬脚带着人走了。

皇后让丫鬟把幼莲扶起来,温和安慰道:“本宫一会儿就让李太医过去给你瞧瞧,你受了惊吓,赶快回去休息吧。”

幼莲感动地连声道谢,语气娇柔:“是臣女扰了皇上和娘娘的兴致,如今又得了娘娘的照顾,倒叫臣女愧不敢当了。”

皇后笑了笑:“你早早好起来,才是没白费了本宫的心思。”

幼莲抬头,对上了皇后笑意吟吟的眼睛。她眼睫轻颤几下,懂了皇后的言外之意,乖乖应是。

见她一点就通,皇后才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回皇家营帐去了,只剩下李太医候在后头,等着一会儿看看伤。

虞青松早已走到幼莲旁边,见丫鬟好好地扶着她,似乎没有其他伤势,才转身诚恳地向江有朝道谢:“今日多谢江大人的救命之恩,令国公府必铭记在心。”

“应该的。”江有朝脸色不变,只是眼睛总往幼莲那边瞧,显然也放心不下。

虞青松被他这副理所应当的语气噎了噎,那句“还未成婚”的提醒堵在嗓子里,憋了半天才忍住没和娇娇的救命恩人说这种扫兴的话。

“大人事务繁忙,在下与舍妹就不打扰了,改日必定亲自到府上拜谢。”

虽然他们是未婚夫妻,虞青松还是不好让他们接触太多。况且他还不知道娇娇伤势如何,只想赶紧回营帐让太医瞧瞧。

江有朝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虞青松会不让他一起去,下意识地就看向幼莲。

幼莲被丫鬟扶着,一双圆眼和鼻尖都泛着红,正认认真真听他们说话,察觉到他的眼神时看过来,模样娇憨又可爱。

江有朝捏了捏眉心,碍于大舅哥在场,只好答应了。转身之前还不放心地看了幼莲一眼,才带着长风向外走去。

见着这种场面,虞青松倒有些讶异。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日才是这对未婚小夫妻第一次见面吧,怎的江有朝就一副把他妹妹放在心上的模样了?

他不解地朝幼莲看过去,对上那张娇艳的小脸时,脸上的惊讶便慢慢散去了。

娇娇这般优秀,江大人又怎么舍得不动心。

他的心声如果让幼莲知道了,肯定要娇矜又不谦虚地点点头表示赞同。可惜她还在装受伤,只能坐在马上慢悠悠地回了营帐。

回了帐中,虞青松等人都退出去,苦夏才小心翼翼地将幼莲的鞋袜褪下来,露出一只白嫩的脚。

李太医早有心理准备,看见面前毫发无损的脚踝也没有任何惊讶,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小姐崴了脚,该待在营帐里好好静养半个月,日日敷药才是。老臣再开一剂宁神的方子,辅着一块儿喝便是。”

幼莲知道自己恐怕要待在帐中好几天,却没想到还要喝苦兮兮的药,一张小脸顿时皱在了一起:“必须要喝药吗?太苦了,我喝不惯。”

她本就长得好看,委屈起来更让人招架不住。李太医摸了摸长髯,斟酌道:“小姐今日受了惊吓,药是肯定要喝的。老臣尽量用味甘的药材,想来应该会好些。”

幼莲知道这顿苦药是躲不过了,苦巴巴地叹了一口气,倒让李太医有些好笑。这般好颜色,难怪连那位江大人都动了心。

送走太医后,虞青松才急匆匆地进来,看见幼莲好像没事一样在地上走着,才舒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崴了脚。”

幼莲摇摇头:“我若是没受伤,陛下又怎么有由头责罚定王府。”

毫发无损地告起状来,她自己也觉得不可信,故而在看见长风带着人过来的时候,就立刻装作崴了脚的样子。只是没想到,那人会是定王世子。

虞青松沉吟片刻:“世子的性格脾气倒是众所周知。”

幼莲轻讽地扯了扯嘴角:“那根箭射来的时候,我正俯身取箭筒,起来时箭就擦着身子过去了。”

周围的人,甚至是江有朝可能都没看清,当时那根箭是先掠过她起身的方向,才擦着马身惊了马。所以,根本不可能是定王世子不小心。

两人对视了一眼,虞青松似是想到什么,眸中含怒:“看来咱们令国公府,真是招了定王的眼啊。”

“大哥哥有眉目了?”

虞青松颔首,声音压的极低:“燕州那边有些不平静,陛下似是想让大伯领兵。”

幼莲睁圆了眼睛,不知是该惊讶草原蛮族的难缠,还是惊讶令国公领军一事:“可爹爹……已经许多年未离京了。”

想当陛下的信臣,终归还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前几年是有江大人,可如今他统领禁军,负责皇城安全,陛下轻易不会用他。”虞青松将朝中的事掰碎了细细讲给幼莲听。

娇娇是令国公府的嫡小姐,不是要养在深闺的普通女子,这些东西,她合该知道。

幼莲安静听着,偶尔问几句。虞青松耐心讲完,看见她认真的模样,心中有些好奇。

“我今日瞧着你和江大人……”

幼莲含嗔的眸子立刻瞪过来,虞青松摸了摸鼻尖,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这样啊……那你好好养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