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列丫鬟侍卫,恭恭敬敬地候着后头正在交谈的二人。丫鬟们个个花容月貌,行走间自有绰约风姿。
华昭郡主一瞧见这些丫鬟,就不高兴地甩了甩帕子。
一堆小浪蹄子,就知道巴着她父王,害的最近母妃心情不好,都没时间宴请京中夫人们了!
她虽然对这种名为赏花实则各家长辈相看媳妇女婿的宴会兴趣不大,可若是能将谢夫人和谢公子请过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众贵女装作不经意地望着队伍的尽头,脸上兴奋的神色怎么都遮掩不住。
御林军统领江有朝欸,这可是近几年升官最快的将军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又是个传闻多如海的,久在深闺中的小姑娘都稀奇得很。
幼莲脸上平静,心里着急得都快冒烟了,捏着帕子的手也忍不住用力。
最先出来是大腹便便的定王,他肤色白,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衫也不难看,瞧着颇有福气。脸上也乐呵呵的带着笑,神色里隐隐带着讨好之意。
江有朝稍落后他一步,黑眸沉沉,英俊凌厉的面庞上自带威严之色。鸦青色长袍也挡不住挺拔有力的腰背,气势磅礴,比旁边的定王高出大半截。
华昭郡主眼睛都瞪大了,不敢相信这居然是江有朝。
不是说他是个五大三粗的寒门莽汉吗!可她瞧着江有朝面对她父王时依旧神色淡淡,不卑不亢,还带着几分疏离,哪里是传闻中那样不堪。
幼莲人也傻了,望着江有朝的目光一直没收回,愣愣地看着他。
那头,江有朝正和定王说话。他心里早就不耐烦和这位整天拉帮结派、纵情享乐的王爷说话了,只言简意赅地回上几句。
定王请他过来,也是想打好关系好办事,自然要热络些。
江有朝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就感觉东南方嘈杂得很,似是有许多目光投过来。
他抬眼看过去,神色如刀,凛冽又吓人。不小心和他对上视线的幼莲,吓得不由自主退后了一步。
温以娴只看到个大概,不明所以地扶住她的手腕。
幼莲心砰砰得跳,白皙柔嫩的小脸上闪过紧张之色,细腻脖颈泛起一丝桃粉。
江有朝这人……也委实太凶了些。他不像令国公那样,久处上位积威甚重,让人莫名就没了气势。他的目光是带着刀锋的,是战场最锋利的刃和最残酷的血与泪,浸淫而出的惊人气魄。
幼莲缩在梅林里,不敢再看。
江有朝只是习惯性地警惕,远远看见那片林子里翻飞的彩色衣裙时,就立刻将眼睛移开了。
定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皱了皱眉,招呼了一个丫鬟问话。
小丫鬟平时很喜欢和定王调笑争宠,毕竟定王好说话,给的赏钱也丰厚,若是运气好,还能一跃成为府中通房姨娘。但此刻被江有朝的气势所慑,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回、回禀王爷,郡主今日请诸位小姐品茗赏花……此时正在梅林中。”
定王眼眸微眯,没有多说,反而回头冲江有朝笑着拱了拱手:“华昭向来贪玩,让江统领见笑了。”
江有朝没有多想,淡淡应承一声,利索地出了府。
定王看着他英武健硕的背影,沉默地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
老管家见他心情不妙,忙探问道:“可是江统领不识抬举,触怒了王爷不成?”
定王嗤笑一声,眼底意味不明。
“咱们这位江大人啊,哪里像是草根出身……一来一往装聋作哑的本事,倒是十成十像足了程定康那个老混蛋!”
老管家愣了愣:“王爷是说,程老将军?”
定王冷冷瞥了他一眼,老管家赶紧闭嘴,不再多言。任凭他心里如何惊涛骇浪,脸上都不敢显露半分。
不是说江有朝是武举入仕吗,怎么还和那位程老将军有关系?
老管家暗中猜测,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再联想十几年前发生的那场祸事,心头更是仿佛压了一块大石,怎么都松快不起来。
“对了。”定王走了两步又想起来,“等赏花宴结束后,叫华昭来见我。”
老管家忙不迭地应了:“是是是,王爷放心。”
梅林。
幼莲怔愣了好一会儿,第一个缓过神来。她悄悄观察了一番身边贵女们眼中的惊艳之色,得意地翘了翘小嘴。
看吧,她就知道。像她虞幼莲这样肤白貌美的娇娇女,就算圣上指婚,也不会给她胡乱塞个貌丑无盐的夫君过来。
幼莲自顾自把方才的一连串担忧抛之脑后,心里有些高兴。
虽然江有朝看着人健壮了一点,可这不正说明了他身体好嘛,不愧是谋略过人的镇北将军!再说他长的那么好看,皮肤也不像其他武将那么黑,反而要比定王都白一点,让她怎么挑剔得起来嘛!
幼莲自小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两个婶婶之间更喜欢黏着三婶季长雁,也是因为季长雁长的明艳又耀眼。
如今见了江有朝,倒是对这门突如其来的婚事涌起无限憧憬与期盼。
幼莲看了一眼众人,故作正经道:“如今不过三月,日头倒是越来越毒了。不过这晚梅确如郡主所说,妍丽多姿,别有一番风味。”
温以娴听出她的意思,忍着笑开口:“臣女也谢过郡主的宴请之意了。”
赵小姐早就想回了:“对对对,咱们花也赏完了,诗也作完了,就不打扰郡主歇息了。”
华昭郡主攥着手帕,指甲上涂的丹蔻深深陷进去,咬牙切齿地看向幼莲:“虞小姐想回便回,还来招呼本郡主做甚!”
虞幼莲这个小贱人,是今日风头出完了,就拍拍手想走人不成!她又攒局又出力的,好名声全让她得了!
幼莲撇了撇嘴。
亏华昭还是个郡主呢,每次输了就这般没风度,要不是怕落人口舌,她才懒得和她多说。
不管华昭郡主心里再恼怒,也不可能拦着其他人不让走,还得劳心劳力地安排丫鬟将她们送出府。期间她的脸色一直又臭又黑,不爽得很。
她心气不顺,刚想去母妃那边撒撒娇,就看见父王身边的老管家过来了。
“奴才见过郡主,王爷说等您办完宴后,务必去正院找他一趟。”
华昭郡主奇怪地皱了皱眉,也没多想,随便应了一声。
幼莲和她对视一眼,又轻飘飘地移开视线,姿态做的足足的。
结果,一等到没人注意她们,她就小声和温以娴吐槽:“你瞧瞧华昭的脸,都黑成什么样子了。肯定是今天穿衣打扮没赢过我,想看的笑话也没看成,让她失望了。”
温以娴忍俊不禁:“华昭郡主终归是定王最宠爱的女儿,你也给她留点面子。”
幼莲哼哼一声:“我爹爹都说了,女儿家的玩笑话,怎么能当真呢,天塌下来都有他替我顶着。我才不要让着华昭呢,她太讨厌了。”
她和华昭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定王爷自己都管不住女儿,怎么可能因为这种闺阁小事就来找她爹爹,脸面还要不要啦。
再说了,就华昭那个臭脾气,还想嫁给表哥,简直是白日做梦。
幼莲转了转大眼睛,显然又想到了什么坏主意,嘴角的偷笑藏都藏不住。她眼睛又亮又圆,藕荷色的衣裳衬得小脸越发娇憨,叫人忍不住喜欢。
温以娴无奈地摇摇头,在陈国公府的马车来了之后就与她道别。
幼莲虽然有点遗憾,却还是乖乖巧巧与她挥手道别,走之前还不忘把新做好的荷包给她。
“我向来喜欢钻研新花样,这次缝制的蝶恋玉兰清新脱俗,正适合像你这样的温婉美人。”
幼莲嘴甜起来,谁都招架不住。
温以娴回了她一个盈盈浅笑,上马车时依然拿着荷包,欢喜极了。
令国公府的马车也缓缓驶来,迎春扶着幼莲上了马车,不紧不慢地朝令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回了府,幼莲先在榻上好好休息了一下午,等到傍晚的时候,才腰肢发软地从榻上下来。
“都怪那个华昭,办个赏花宴还要又走又站的,我腿都酸的厉害。”
幼莲苦兮兮朝迎春抱怨,漂亮的小脸都皱了起来,惹得迎春心疼不迭,又是给她捏腿、又是给她按脚的。
“好迎春,你真是最最心疼我的人了。”幼莲冲她撒娇道。
迎春还没说话,端着一盘酒酿圆子进来的苦夏先出声了:“奴婢特意吩咐小厨房给姑娘做的,哪知姑娘眼里只有迎春了呢。”
幼莲搂着她的手臂笑得灿烂:“苦夏也最最心疼我,你们二人呀,我都喜欢得紧!”
她尝了一口圆子,满意地眯了眯眼。
“对啦,我前几日给爹爹和兄长缝香囊,不是还多出几个花样子嘛。迎春,你帮我找出来放到书房。”
迎春立刻去找,放好以后还不大明白:“姑娘不是已经缝完了吗?怎么还要接着缝。”
幼莲笑容神秘,故作高深地冲她摇了摇头。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