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一夜未眠。
和他同样一晚上没睡好的还有黛丝。骄傲的少女垂头丧气出席罗斯子爵举行的晚宴，拿眼神止不住瞄玛格丽特。
当然，现在在旁人眼中，她的名字应该叫做“玛丽”。
罗斯子爵设宴只有他的一个情妇和黛丝，以及玛格丽特这边的两个人参加。人数虽然少，但排场不小，菜肴足足铺了一张长桌。
拒绝了子爵让她坐主位的邀请，玛格丽特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黛丝见此赶忙坐在了她左侧的位置。黑袍人则占据了另一侧。
这场宴会名义上是为了让两个神使候选人正式见上一面，但实际上只是罗斯子爵受了情妇的撮蹿，晕乎乎答应下来的。
这位情妇正是那天在客厅里拿帕子给罗斯子爵擦脸的女人，也是黛丝的姨母，莉娅夫人。
莉娅夫人天生貌美，艳丽不可方物，在成为寡妇后依旧迷得子爵晕头转向，甚至给出了一个宝贵的神使候选人名额。
这位夫人没有女儿，却和外甥女黛丝颇为亲近，因此把名额给了她，还把她从乡下接到罗斯子爵的府邸里来，为她谋划前程。
今天这场宴会，也是她知道外甥女得罪了玛格丽特之后，特意向子爵恳求举办的，好叫黛丝给玛格丽特道歉。
莉娅夫人满脸歉意:“黛丝刚被我接到城里来，很多事情都不懂。我听说昨天黛丝在玛丽小姐面前失礼了……”
“夫人不用担心。”玛格丽特笑盈盈地回答，“黛丝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她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而且还送了非常贵重的礼物给我。”
闻言，黛丝暗暗撇了下嘴。
明明是她骗过去的。
不过她昨天回去才被自己姨母教训了一顿，还被警告绝对不要得罪这位玛丽小姐 ，今天也不敢当众表露自己的不愉快。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忌惮这个“玛丽”？黛丝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对方也只是和她出身一样的普通人，因为是罗斯子爵的情人的亲戚，才幸运得到了神使候选人的名额。
就算对方长得漂亮，很可能被神明选中，但是她也不差呀。
——
她压根不知道，居然有人依葫芦画瓢，偷懒按照她的身份来历编造了个差不多的。
黛丝心底有点小小的不快。
毕竟她除了失去一枚戒指和得到一顿训斥外，什么也没有。
明明她没有做过分的事情。
但她的姨母，莉娅夫人却终于露出了真诚的笑容。玛格丽特愿意把这件事揭过去真的太好了！
“那就拜托玛丽小姐多多照顾我家不懂事的黛丝了。”
玛格丽特弯了下嘴角:“好。”
一直默不作声吃着盘子里食物的黑袍人这时候抬眼望了黛丝一眼，带着丝微妙的同情。
玛格丽特的“照顾”，可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黛丝毫无知觉。
她正偷偷观察着玛格丽特，但又生怕被发现，瞄一眼赶忙扭头，若无其事地盯着面前的瓷碟。
如此往复。
……也没什么特别的呀。为什么姨母千叮万嘱自己不能得罪玛格丽特。
她不解地想。
疑惑一直持续到晚宴结束，玛格丽特起身回房。
黛丝犹豫了下，还是跟上玛格丽特。
出了大厅，玛格丽特停步回头:“是有什么事情吗？黛丝小姐？”
语调柔和，令黛丝脸颊微微一红。她有点别扭地拉了拉裙子:“昨天我不是故意……好吧，我是故意的。对不起。”
她垂下头。
“故意？”玛格丽特状似不解，“黛丝小姐故意做了什么吗？我想黛丝小姐这样可爱又善良的女孩，也不会犯什么不可原谅的错吧。”
黛丝脸又红了一点，她张了张口，愣愣地看着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微微一笑，继续说:“如果黛丝自己心里为这件事过意不去，那明天陪我去城里参观吧。好吗？”
“我初来乍到，对这儿不是很熟呢。”
“嗯。”
黛丝用力点了下头。
“我明天来找你。”
说着不好意思提着裙摆跑了。
……
“您糊弄无辜少女，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黑袍人低沉的嗓音响起。
“别这样说。”玛格丽特心情不错，“漂亮娇艳的花朵往往都要悉心呵护。不是吗？”
“呵。”
黑袍人用一声嘲讽的笑表明态度。
黛丝不是一个重要的话题，即使她将会成为玛格丽特参选神使这一路上的伙伴，但现在，显然不用分给她过多的精力。
玛格丽特唇边的微笑淡下来:“参选神使的文件后天抵达，我们马上要准备离开了。罗斯子爵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黑袍人摇头，“他很安分，没见什么人，每天都在和情妇厮混。”
老实说有点安分的过了头。
玛格丽特现在处境不妙，掌权者也不再是她，就算昔日余威震慑罗斯子爵不敢轻举妄动，但玛格丽特当日对他轻慢的举动，真的能让他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吗？
黑袍人暗自想。
“是那位莉娅夫人？”玛格丽特问。
黑袍人想了想:“不是 。是另一个女人。”
贵族往往不止同时拥有一个情人，罗斯子爵的做法没什么尤为出格的地方。
黑袍人没有关注这点小事。
“去打听下她的人际往来。”玛格丽特吩咐。
“……好吧。”
他不太情愿地应下，不理解一个可有可无的情妇，有什么需要特别关注。
“不要对小事情掉以轻心。”玛格丽特仿佛看透他的想法，似笑非笑地说。
“……好。”在玛格丽特的视线里，黑袍人点点头，又说，“既然马上要离开，那锻造师格鲁特那边……”
被他提醒，玛格丽特终于想起来有这么回事。
“哦，差点忘记了咱们亲爱的朋友那边还有一个麻烦没有解决。”
神明。
受到神明的指示要求矮人交出宝藏的钥匙。
玛格丽特想起矮人的话，眼睛里浓郁的蓝瞬间冻结。
到底是真正的神明降临了，还是有人假借神明的名义谋利？如果真有神明降临，又会是哪一个神明呢？
这次同光明神一起出现在帝国的神明有好几位，但具体是哪些，玛格丽特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也因此无法确定骚扰矮人的是哪方神明。
……总之不会是那位叫人讨厌的光明神。
对于与“神明”有关的事情，玛格丽特素来谨慎，这次也不例外。她正打算静观其变，可惜没想到这位神袛是个不可控的急性子。
——
当天晚上，黑袍人急匆匆地敲响玛格丽特的房门:“我留在格鲁特身上的魔法印记被抹去了。”
这代表着锻造师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月光照在玛格丽特脸上，有一瞬间的冰冷:“追踪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我们马上出发。”
格鲁特对她来说还有不小的作用，现在出事可不是玛格丽特愿意看见的局面。
她说完匆匆换了身轻便的衣物，转身出来。急促的步伐间袖口甩动，黑袍人看见其中金色流光在漆黑的夜色中一闪。
那似乎是支箭。